黄书郎闻言吃吃笑,道:“如此一说,我就更要去打姓石的。秀秀,你知道人家叫我什么吗?”
秀秀半低头,道:“我怎么会知道?”
黄书郎道:“我的外号叫‘恶客’,秀秀,你知道其么叫恶客吗?”他吃吃一声笑,又道,“最不受欢迎的人物就是我,也有人叫我黄鼠狼,你想想我是干什么的。”
秀秀看看黄书郎,道:“你的名字呢?”
黄书郎道:“我的名字就叫黄书郎。”
他说得一本正经,只不过秀秀掩口笑了。
黄书郎道:“我真的叫黄书郎呀。”
秀秀笑道:“有人名叫黄鼠狼的?”
黄书郎道:“你弄错了,我的名字叫黄书郎,读书的书,杨六郎的郎,蛮书卷气的。”
秀秀眨着眼睛,道:“嗯,你看来倒是斯文的,只不过你拿刀的时侯就不像个斯文的人了。”
黄书郎道:“秀秀,我杀人的时候比一头豹子还凶残,但是我却是个很有礼貌的人。”
他伸手反摸着背上的伤处,道:“秀秀,你这药……”
秀秀道:“我丈夫会武功.他也备了些刀伤药,只是不够多,全用在你身上了。”
她好像很关心黄书郎,又道:“黄爷,你的伤口很大,好像又烂了,我怕无法帮你的忙了。”
黄书郎…笑,道:“你不用为我担心,且容我在这儿睡…觉,天不亮我就上路,我去找个大夫医治我的伤。”
秀秀道:“黄爷,我发觉你是个好汉,如果我还有药,很欢迎你在我这儿住下来,把伤养好。”
黄书郎本来也有这个打算的,因为这儿实在是个养伤的好地方。只不过他的伤非马上医治不可。
他起身,跟着秀秀走到正屋的卧室中,秀秀指着大床,道:“黄爷,你睡吧。”
黄书郎摇摇头,道:“秀秀,我弄个长凳就能睡,你在大床睡吧。”
秀秀大方地扶着黄书郎,道:“黄爷,你还是躺下去吧,你受的伤极重,我替你打扇子。”
她取过一把扇子在手上,黄书郎倒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这怎么可以?我不热。”
只不过他太累了,不由得倒在那张上面铺着软凉席的床上睡下了。
秀秀很温柔,她坐在床沿上,那么轻轻地摇着扇子,她的面孔有些红晕,俏嘴闭得紧紧的不说话。
她心中在说话如果床上睡的是丈夫,她就不会像现在这样孤零零独自过着小寡妇的日子了。
她也仔细看着黄书郎,还有他身上的家伙,秀秀认为黄书郎一定是个侠客,否则,黄书郎就不会那么安静,也许早就对她动粗了。
□□ □□ □□也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鸡叫声,那声音听起来好像很远很远,但这也足以令黄书郎睁大了眼睛。
他只把眼睛睁开,却不动一下身子。
他的习惯就是这样,也是一项带着警觉的动作。
于是,他微微地撑起上身,他觉得背上有些剌痛,那是伤口被向冲撞裂以后一直未稍减的痛。
黄书郎皱了一下眉,他发觉秀秀斜着身子爬匐在他的身边沉睡着,那把扇子也落在地上了。
黄书郎带着感激的心情移下床,他的小包袱仍然系在腰带上,他的兵刃就在床头放着。
黄书郎解开包袱,轻轻地取出一只镶绿玉金簪子,他看了又看,然后轻轻地插在秀秀的发髻上。
他笑了。
是的,美丽的女人应该有美丽的首饰来陪衬。
秀秀就是女人,金簪子更衬托出她的秀气,她看来实在令人要为她喝一声采。
当黄书郎跃出后窗外的时候,他不由得又回头看,他觉得这个小寡妇应该受到男人的大力保护,她实在不应该被人活囚在这个小院子里,过着孤独的生活。
黄书郎心中下决心,他要找那个可恶的石不悔,也许能从姓石的身上发现些什么。
黄书郎匆匆地离开了八里庄,他为了两件事情,非要去找一个人不可。
他决心去找古大夫,除了弄清古大夫是怎样从病人身上刮银子的,更重要的是他自己的伤必须马上治,如果背上烂个大洞,就算黑红门不找他,怕也活不成了。
□□ □□ □□三仙镇距离“西山狂狮”田不来老夫妻两位住的大山,相去不过二十七里半。
“西山狂狮”田不来也正是黄书郎的田大叔,两位老人住在水火洞已经几十年了。
黄书郎就是听田大叔说,方知道三仙镇上住着一位名大夫,而这位大夫却是个黑心的大夫。
当大夫的如果心发黑,比杀人还可恶,只不过他们有杀人不偿命的挡箭牌。如果他们医死了人,随便说个吓人的名堂,就会一退六二五。如果这个大夫喜要钱,病家就更惨了,他不管你的钱是从哪里求来的,谁叫你生病,认倒楣吧!病家还不能讲价钱,要一两,你得付两个五钱。
江湖上那么多郎中,就很少有看病不要银子的。
他在离开的时候,秀秀还在床边沉睡,这时候她大概已经起来了。
当秀秀发觉黄书郎已经走了的时候,还不知是什么样的表情。
黄书郎想到这里时才会发自内心的想笑。
现在,黄书郎进了三仙镇,已是午后一个多时辰了。
他缓缓地走到普济药铺门口,抬头看了一眼,铺子里面有个老者红光满面的正喝着什么。
那老者并不老,因为嘴上的胡子是黑的,头上一根白发也没有,精神好得不得了,只不过他的样子在充老。
那年头与现在的人不一样。
现在的人都怕老,八九十岁的人还是一头乌黑的头发,全是染的,老花眼已经八百度,没关系,弄个眼镜照样去看跳舞。
当年的人不一样,年轻人喜欢装老头,那些老气横秋的学究,你问他今年有多大,顶多二十六。
如今铺子里坐着个大夫,仔细看,不过三十出头;如果用刀子刮掉他的胡子,顶多也只有二十九。可是他二手捧着茶盅,双袖摆呀摆的文绉绉的样子.就如同七老八十的模样。
现在,黄书郎来了。
黄书郎是来治伤的,当然,他也想在古大夫面前讨教些什么。
黄书郎想讨教的事当然会令古大夫大吃一惊,只不过黄书郎的心中也有打算,他的打算就是为了田大叔。
普济药铺就在三仙镇的街中央,这里有三条大道互通,往北的一条通清河镇。黄书郎就是在清河镇上遇上文姑娘,他也拦下了文彩姑娘的麻烦黑红门少门主左少强打算以重礼娶回文彩姑娘,等到玩腻了,再一口咬定文彩姑娘非处子而把她推入老通城的白红院,就算文彩姑娘娘家出面,又有谁不怕黑红门的?
左少强以此手法坑害了不少姑娘,这件事终于被黄书郎碰上了。
三仙镇的左方也有一条大道,那是通往老通城的,另外就是往南方的八里庄。
黄书郎就是从八里庄来的。
这一路黄书郎很高兴,因为他只想到小寡妇秀秀就想笑,因为他那支金簪插在秀秀的秀发上真好看。
“哎唷!”
黄书郎脸痛苦地走进普济药铺里,只见有个切药的伙计站起来,道:“怎么啦?朋友。”
黄书郎道:“受伤了呀。”
伙计上前扶住黄书郎,他上下看了看,道:“你伤在什么地方呀?”
黄书郎道:“我伤在后背上。”
那伙计转头掀衣衫,他笑对坐在那里不为所动的大夫道:“古爷,伤得不轻呢。”
大夫重重地放下茶盅,他不站起来,招着手,道:“过来给我瞧瞧。”
伙计扶着黄书郎,一拐一拐地走到大夫面前。
大夫正要伸手掀起黄书郎的衣衫,不料黄书郎扭着身子,道,“我找古大夫看伤,我是慕名而来的。”
他已经知道那大夫就是他要找的人,却又故意如此一问,有什么目的,大概只有他自己清楚。
那伙计一笑,道:“朋友,这位就是古大夫,医道高超手术好,也是阎王老子最讨厌的大夫。”
黄书郎道:“阎王老子为何讨厌古大夫?”
伙计哈哈笑道:“死了的人能医活呀,哈……”
,黄书郎道:“这么说,我还真的来对了。”
古大夫缓缓地捋着胡子,老气横秋地摸摸黄书郎的伤处四周,道:“刀伤。”
只见那伙计忙用笔写在张纸上。伙计重复着古大夫的话:“刀伤。”
“七寸七分长。”
伙计边写边道:“七寸七分长。”
“开绽两处化脓。”
伙计仍然照念照写。
古大夫还用鼻子在黄书郎的伤口闻了一阵子,又道:“化脓,有恶臭。”
伙计急挥笔,重复道:“化脓,有恶臭。”
古大夫用手把黄书郎的伤口用力分开来,搞得黄书郎一声喊:“哦!”
古大夫却好像无动于衷地道:“刀口一寸三分深,烂肉深八分。”
伙计照样念着写着。
黄书郎心中不舒服,他是来看伤的,当然他也想整整这姓古的,却不料姓古的如此折腾他。
只不过黄书郎的心中在冷笑这才刚上手,好小子,看你有些什么门道使出来!
就这么一阵折磨,黄书郎痛得龇牙咧嘴吸大气,却不料大夫又道:“流血了。”
伙计写着,道:“流血了。”
黄书郎火大了,他猛地回过头,吼道:“你用力扒开伤口,当然会流血。”
古大夫不看黄书郎,他摇摇头道:“怕是要下最好的药才能治得好。”
他接过伙计手上的纸笺,又接过伙计拿的笔,低头就在纸上批着:
“刀口长七寸七分,合计银子十七两七钱,开绽两寸,银子二十两,化脓加倍,这就是四十两,有恶臭再加倍,四十两就是八十两,刀口深一寸三分,银子十三两,烂肉八分,银子八两,合计是……”
伙计及时把算盘送过来,古大夫打算盘有一手,三下五去二,五去五进一的叮叮当当算出来,他摇摇头,道:“真不少一共是一百一十八两七钱银子。”
黄书郎一瞪眼,还未开口,古大夫又道:“我的病人有超过一百两的伤,就离死不远了,朋友,你已超过一百多两,能走到我这儿来医治,倒是叫人难以相信。”
伙计接口道:“朋友,你的命真大,”
黄书郎心中不是味道:“这他娘的算什么?”
古大夫捋须不开口,他闭上了眼睛。
黄书郎知道背后在流血,那是因为古大夫扒开了他的伤口,而且还说有恶臭味。
他心中明白,古大夫先把伤口弄得严重些,然后这个病人就任他宰割了。
他心中骂你娘的真是缺德带冒烟,认银子不认人,这种大夫真混蛋,生个儿子没屁眼,生个女儿准定是石头的。
伙计伸着手,对黄书郎道:“朋友,你先付一半吧,另一半等你的伤好一半的时候再付清。”
黄书郎闻言哈哈笑了。
他笑着双肩耸动,道:“我亲爱的大夫,你只要说出你能不能医好我的伤。”
古大夫不高兴地道:“我若不能,你来找我做什么?”
这句话听得黄书郎一愣,因为这话的意思有学问是你自己找上门来的,又不是我把你引诱来上当的,医得好是幸运,医不好算你倒楣。
黄书郎也不是二百五,他从包袱里摸,摸了半天手不伸出来。
他哈哈地笑了。
黄书郎应该哭,因为古大夫在敲竹杠。
黄书郎当然不会哭,他笑问古大夫,道:“喜欢打赌吗?”
古大夫道:“赌?”
“是的,赌。”
古大夫道:“我从不去赌场。”
“咱们不去赌场,就在你这儿,就是现在。”
“你是个赌徒?”
“王八龟孙子才是赌徒,我也不下赌场。”
“那么,你想赌什么?”
黄书郎哈哈一笑,道:“先说说我这伤,你能在几天之内医得好?”
古大夫道:“快则五天,多则十天,一定可以落痂,只不过……”
黄书郎道:“我想在三天之内落痂,你能吗?”
古大夫道:“朋友,那要加倍银子。”
黄书郎道:“好,你如果能在三天之内把我的伤医治好,这个便是你的了。”
他的手快得如变戏法似的,自包袱中伸出手来,掌中出现一颗夜明珠。
那光灿灿亮闪闪的夜明珠,看得伙计也跳起来了。
黄书郎道:“三天之内医好我的伤,这玩意便是你大夫的了,大夫,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宝,时价总得万两银子吧?你看看,这可不是假的吧?”
古大夫伸手接过来,迎着光线看了又看,道:“这件东西嘛……”
“你见过?”
“没见过,但听人传说过,是夜明珠。”
“不错,夜明珠,你干不干?”
“你是说赌不赌?”
“对,你赌不赌?”
“好,人生本是赌一场,最后总是光……”
他说得不错,人生就是赌一场,最后没有一个是赢家,清洁溜溜地,心平气断地躺进棺材。
黄书郎真大方,他对古大夫道:“东西你收着,只不过要是三天之后你大夫医治不好我的伤,又该怎么样?”
古大夫呵呵笑道:“就凭你这点伤,呵……”他好像很得意的,十分有把握。
黄书郎在心中骂,我操你老亲娘.三天之后老子整得你叫我老公爷。
一边的伙计笑哈哈,道:“只不过你不能走开,这三天你就住在我们药铺里。”
黄书郎道:“也省了我的店饭钱。”
古大夫已对伙计吩咐,道:“快,快到客厢整一整,先熬上一锅山药汤。”
那伙计已往二门走去。
古大夫还在迎着光线看夜明珠呢!
黄书郎心中在冷笑,他打定主意,要整一整这姓古的大夫了。
□□ □□ □□古大夫关上了药铺的大门,大门外挂了个木牌子,说明大夫不在家,有病的三天之后再上门。
古大夫是不管病人生什么病的,反正这三天不开门,他专心在里面为黄书郎治伤了。
头一天动的是手术,真吓人,因为古大夫二十四根银针过穴,伤口四周好像围了一圈银光闪闪的篱笆似的,然后一把亮银刀,他顺着黄书郎的伤口挖烂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