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恭疑云满腹,忖道:“冯柏源乃明珠大学士贴身一等侍卫,与自己亦是夙识,交情更非泛泛,为何不告知自己反将重大机密告与罗如皋,莫非罗如皋亦是明珠死党?”不禁嫉恨在心。
酒宴之间,无非商谈协饷问题。
午夜时分,各官纷纷辞离,尽山西巡抚与大内铁侍卫分统顿副分统领陶恭罗如皋继续饮商。
三人各怀有心事,表面上极为从容。
陶恭罗如皋实感力不胜酒,一阵头晕眼花,立知酒有异,面色一变,霍地欲待立起,只觉真力逆散,手脚猛生麻软失力感觉。
罗如皋脸色惨变道:“大人,这是何意?”
山西巡抚微笑道:“两位暂请委屈些时,本官接奉密书,两位不知那一位心怀不轨与太行山匪寇勾结,诬控无辜,不待天亮即可水落石出,两位何妨回房小睡。”
陶恭怒道:“陶某未做亏心事,何惧之有?”
罗如皋道:“大人行事狠绝,不留余地,日後恐相爷知悉恐官职不保!”
山西巡抚知罗如皋所说相爷即指明珠而言,不禁长叹一声道:“那是日後的事,本官只顾及眼前,否则性命立将不保,”话毕召来护卫送二人前往客室……
口 口 口
且说华丽套车缓缓没入亘宅後,两扇厚重乌漆大门未再闭合,仍自敞开着。
忽地三条身形捷如飞鸟般落在门前不远处,相顾错愕不已。
这三人都是平常人打扮,貌像扑实,手无寸铁,均身着兰布短装褂裤,年约五旬开外,与市井小民,庄稼村汉无异。
其中一老汉低声道:“糟了,格格安排行程中并无这所宅院,若出了差错,我等如何向格格交待?”
另一老者道:“小千岁是何等人物,薛老未免杷人忧天,大惊小怪,我等深知格格深爱著小千岁,不容受到任何伤害,所以派我等暗中护卫,又非监视小千岁行动,格格再三叮嘱,命我等奉命唯谨,不得违忤,其实是我等出了差错,并非小千岁。”
薛姓老者皱皱眉道:“你何变为妇人一般唠唠叨叨个不停,我是说如今之计将该如何?”
话声一落,巨宅门内送来密语传声道:“小千岁有命,传薛瑜你们三人晋见!”
薛姓老者三人面色微变,互望了一眼,薛瑜答道:“遵命!”
鱼贯走入
发现宅内布置不亚於格格府,气派非凡,随著一黑衫中年人穿入一间花厅。
只见简松逸含笑端坐在椅上,目光凝视著薛瑜三人,面色温和道:“你我不拘俗礼,三位请坐!”
薛瑜三人也不拘礼各人坐下。
简松逸微笑道:“在下已知三位均是草莾奇士,应格格之求暗中卫护在下,衷心不胜铭感,在下先在这里致谢了!”
薛瑜三人见简松逸如此谦让,着实感动,忙起立躬身抱拳道:“草民等不敢!”
“在下说过不拘俗礼,三位请快坐下也好说话!”简松逸微微叹息一声道:“阁下等此行共十二人,除了格格府内两名武师外,均是奇人异士,在下本不敢劳动大驾相随跋涉江湖受尽风霜之苦,无奈格格关心太过不得已勉子应允,愧疚的是,日後恐在下无以相报。”
薛瑜道:“小千岁说那里话来,老朽等俱受过庆嬷嬷救命宏恩,虽肝胆涂地无以答报於万一,这点风霜跋涉之苦算得了什么?”
“希望不要称呼在下什么小千岁,只须老弟相称就够了!”
简松逸道:“在下虽有官爵,却厌恶争权夺利,相互倾轧,性喜以闲云野鹤之身遨游名山胜地、五湖四海,不过在下也喜爱祛魔卫道,解危济困,我辈身入武林,见胸怀磊落,忠肝义胆之士就该视为正人君子,凡心怀叵测,笑里藏刀,阴险歹毒,在下则视为妖邪之流,”说著话音略略一顿,太息道:“在下虽官爵在身,不能不效命朝廷,那些谋叛乱党的话在下何以袖手不管,成则为王,败则为寇,乃千古名言,但却不能无视於明珠为非作歹,此後在下须借重大力仍多,但在下有一恳求,不知可否应允?”
薛瑜一二人抱拳道:“但请吩咐,老朽等敢不竭力以赴!”
简松逸微笑道:“敢求三位不可被格格知悉在下所行所为,”说著起身长施一揖。
薛瑜三人忙遑让恭礼,道:“老朽等遵命,庆嬷嬷说过,格格之言可以不听,但公子之言却不可以不听。”
简松逸低声与薛瑜商谈,接道:“治天下之道尽能以德服之,不可以杀止杀,始皇暴戾,此所以天下离叛,王莾无道,光武始态中兴,在下则得此处才获悉太行山主得手长江镖局暗局乃系诡计,诱使侠义道人物自投罗网,而且出自奸相明珠授意,此刻已不知多少侠义道人物业已潜入太行中计死伤多人,在下决意转头赶往太行相救!”
三人不禁大感钦服,但一听简松逸欲回程赶往太行,个个大惊失色,薛瑜道:“太行山广袤千里,峭壁晓崖,尤其………”
话尚未了,简松逸朗笑道:“薛老莫非不愿在下轻身涉险,往返费时,恐耽误了华山之行,其实在下并非此意,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为上策,如此这般细听如??行事!”
薛瑜三人答道:“老朽等听候差遣!”
简松逸微笑道:“外厢已准备得有酒菜,亦派得有人侍候,薛老请将其余之人则此候命!”
花厅外黑影人立时恭请薛瑜三人前往外厢。
片刻,
花厅外步履急促,只见一个短装挟住洪文龙进入,道:“禀公子,洪文龙擒到,身旁搜出一封罗如皋亲笔书函!”
洪文龙已受尽苦刑,此刻已胆战魂飞,面无人色,跪伏在地,眼见简松逸丰度翩翩,却又大感惊异。
短装汉子将洪文龙吐实之语详细禀出後递呈一函。
简松逸仔细看了函中内容,面色一变,喝道:“将他拖出乱刀分尸!”
洪文龙不禁吓得魂飞天外,连连顿首叩请饶命。
简松逸面寒如冰,沉声道:“你能与罗如阜面执,我可以饶你一命!”
时至如今,洪文龙惜命要紧,自是答允。
口 口 口
太行山主活丧门唐九渊坐在他那议事大厅豹皮交椅上狂笑声。
那份得意神情无法形容,笑声如雷,响震屋瓦。
两旁待立的堂舵首领却漠然如冰。
唐九渊得意武林高手纷纷潜入欲窃取长江镖局失镖,已有七个卓著声名高手陷身机关内惨死。
活丧门唐九渊发现属下了无欢愉神情,不禁大怒道:“这是他们自找死路,怨得了老夫么?何况此乃受了明珠相爷之命,死者同道欲登门寻仇,正好自投罗网!”
一瘦小老者抱拳躬身道:“属下等并非耽心这个。”
“为了什么?”
“属下耽忧的是娘子关吴亮舵主等人悬尸示众的事!”
唐九渊不禁哈哈狂笑道:“老夫还道是为了什么事?却是为了这个,嘿嘿,自有相爷代报此仇,稍安勿急,何妨拭目以待!”
忽见一喽罗奔入禀道:“山主,现有山西巡抚署罗大人遣来一双差官,说是有紧急大事求见!”
唐九渊不禁一怔,诧道:“来人不是洪文龙?”
“不是!”
唐九渊稍一沉吟,道:“就说老夫出迎!”手掌一摆,命属下撤去,独自一人迈步出得议事大厅。
崖口立着薛瑜及简松逸两人。
薛瑜还是一身村夫打扮,蓝布大褂,手持一杆竹烟管,简松逸也换了土布长衫,颜面手臂衣履均满布黄尘,肩头长剑业用麻线裹扎,本来金镶玉嵌,名贵珍异之色尽皆掩去。
活丧门唐九渊飞掠而奎,目睹薛瑜简松逸两人呆得一呆,抱拳道:“两位真是山西抚署罗大
人遣来的么?”
薛瑜道:“山主莫非不信?”
唐九渊道:“并非老夫不信,老夫往常与罗大人联系均由洪文龙专司其责。”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薛瑜冷冷答道:“洪文龙三天前缉捕一名要犯不幸身死,老夫两人经不起罗大人苦苦相求,情面难却,是以来此一行。”
唐九渊闻得洪文龙不幸身亡,面色微惊,後听薛瑜自称老夫,心头不悦面露愠色,道:“荒山野岭,不值枉驾!”
简松逸冷笑道:“覆巢之祸迫在眉捷,尚敢如此倨傲。”
唐九渊闻言悚然一惊,忙抱拳道:“两位请,老朽带路!”
带着两人进入秘室落坐後,薛瑜即道:“老朽两人供职相府,路经太原返京之际,罗副统领相求顺道带信山主,请山主一阅便知内情,”说时已在怀中取出一封缄函递与唐九渊手中。
这信并非洪文龙身带原函,而是摹仿笔迹,厚厚一叠信箴,少说也有五六张之多。
唐九渊详阅来信後,大惊失色道:“此老朽始不及料,吴亮竟会惹下如此大祸。”
简松逸冷笑道:“吴亮不该无事生非,山主谅也探听吴亮生事原委。”
唐九渊轻声太息道:“这也是老朽宽於待人之过,老朽确曾命人去顺德客栈探听,说是吴亮独占一席,正值六名身着官服之人命他让坐,吴亮口出不逊竟遭断臂之祸,焉知吴亮竟奔返山寨邀弟兄多人找去寻仇,此事老朽丝毫不知,遂招来悬尸示众无穷之灾。”
简松逸冷笑道:“娘子关究竟是军防重镇,有王法之处,吴亮既知对方身着官服,就该避让不及,何能口出不逊,更不该邀众寻仇,无异不将总兵官放在眼内,贵山也太骄妄了!”
此话说得极重,唐九渊不禁面红耳赤。
简松逸又道:“这不过是因吴亮滋事引发而已,其实错在山主,那长江镖局失镖落在山主手中,确为相爷所托,明明是假的,因何山主口风不慎,把明珠相爷托付泄露,如此一来,山主已大祸临头,相爷怎会承认其事,否则,相爷岂非与山主同谋规取长江镖局暗镖,犯了欺君大罪,如今太原发兵七路,封住贵山阳口,山主应如何处理,那是山主的事。”
唐九渊不禁张口结舌,半晌说不出来。
薛瑜微微一笑道:“不料因吴亮之骄妄,贵山弄巧成拙,武林人物闻风而来者不绝於途,此本一网打尽妙计,反贻人口实,武林人物恐扬言山主谋叛,除此大恶不惜与官军联手,”言毕双双立起,抱拳笑道:“老朽两人尚须赶回相府,无法久留,依老朽之劝,不如先与赶来贵山的武林人物虚与委蛇,赔个不是,全力以谋退兵之计,山主何妨书函派人星夜赶至山西抚署与罗如皋副统领研商,”言毕告辞。
唐九渊不敢任留,面浮苦笑道:“此实咎在老朽,怨不了谁?还望二位回京後在相爷面前多加美言!”
薛瑜冷冷地点了点头,也不言语,偕同简松逸望外走去,活丧门唐九渊恭送至崖口。
忽见一喽罗疾奔而来,禀知不知来历可疑武林人物猝袭本山。
因来人形迹飘忽,武功高绝,连伤本山高手十数人,二位堂主重伤不治身亡。
唐九渊闻言面色大变。
薛瑜道:“山主应知如何处理,为祸为福端在一念方寸之间!”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噩耗接踵而来。
“银凤营火起!”
“东南二处隘口发现山外尘土高涌,安答扎寨,官兵铁骑约有万人!”
薛瑜忙道:“老朽等再不走,恐走不了啦!”双双振臂拔起,宛如飞鸟展翅般泻下崖去,没人蓊翳林木中。
唐九渊定了定神,转身疾掠而去……
口 口 口
月色皎洁,夜空如洗。
官道上现出十敷骑奔驰如电望太原府奔去。
薛瑜与简松逸并辔飞驰。
“公子妙计果然得售,”薛瑜道:“唐九渊与犯山的武林高手赔礼致歉,罚誓睹咒坚不承认长江镖局失镖在他手中,那是江湖谣言,至於死难武林高手当厚礼卹葬,日後决一一登丧家之门负荆!”
简松逸微笑道:“这些都在我的预料中,他没有选择的余地!”
“还有他派了白龙堂主屠灵带了一份厚礼赶来太原面求罗如皋相助!”
简松逸冷笑道:“屠灵上路了么?”
“在我等身後相距二三十里之遥?”
“好,在下要杀杀明珠的气焰,快走!”
十数骑风驰电掣先後没入城门中。
片刻,来路上尘土高涌,五骑快马如飞奔近城外护城河边。
为首一骑坐定发须花白高大老人,身後四骑,坐精壮剽悍大汉,鞍蹬袱中甚沉。
不言而知这发须花白高大老人正是太行山白龙堂主屠灵,见护城桥已高高悬起,不禁一怔,猛地刹住马行前奔之势,呼唤守城兵丁情商放下吊桥。
只见走出一个身着官服之人,似是守城官,道:“耸驾何妨投宿城外客栈,明晨再入城如何?”
屠灵抱拳高声道:“老朽身有急事求见罗如皋副统领,烦请传话老朽等来自京城!”
“说是京城来的理该传话禀知罗副统领,不过军令如山,就是罗副统领也无权放五位进城,最好听我之劝投宿客栈,也许罗大人会去客栈,尊驾请将姓名赐告,俾便传知罗大人!”
屠灵略一沉吟,道:“老朽姓屠,奉相爷之命急事求见。”
守城官转身走入城门而去。
屠灵耐心等侯,足足守在护城河边一个更次,迄未闻半点回音,不由心内暗暗焦急。
守城官忽出现在城楼上,高声道:“五位还真有耐性,宋大人正在抚署与巡抚大人、大同镇守使、山西将军、四镇总兵正在会商军务,恐一时半刻尚难离开,尊驾怎不听良言相劝!”言罢身形倏即消失。
屠灵不禁暗叹道:“屋漏又遭连夜雨,行船偏遇打头风,”转而与随来四骑只得投宿城外客栈。
虽说投宿,仍聚在堂屋一张方桌上叫来酒菜饮酌,反正距天明不远,心中有事,睡也睡不着。俗话说得好,愁绪烦人,甘醴化为苦酒满杯。
约莫一顿饭光景过去,客栈外远处忽传来一阵奔马如雷蹄声,屠灵精神不禁一振。 ·
蹄声抵达门外忽戛然而止,只听一个苍老语声道:“有一位姓屠的客人在内么?”
“有,有,”站在门外的店小二应道:“四位老爷请进!”
一个侍卫装束同着三个身着蓝布大褂与普通人无异老者先後走了进来。
屠灵五人已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