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那间,桌面送上四色点心。
伙计笑道:“公子还需要什么,只管呼叫小的就是。”
简松逸手掌一摆,道:“你忙你的吧!”
邻座上坐有一位皓首银须,面色红润宛如朱砂老叟,左眉天生一块紫斑,用惊疑眼神偷觎了简松逸一瞥。
虽只闪电的一瞥,却为简松逸察觉,暗道:“我就不信你不曾自投罗网!”
片刻,又走入三个衣着鲜明中年人,与简松逸寒喧,迟来致歉,执礼甚恭,相继落坐後畅谈些却是不相干的话,什么风土文物,吃食嗜好。
简松逸朗笑道:“想不到竞在此处吃到如此佳美点心,不但与众不同,而且风味特殊,就拿这金桂麻花来说吧,脆酥爽口,清香生津,松蕈汤色更称一绝,入嘴芳香,汤鲜不腻,滑不留舌,令人回味无穷!”
邻座皓首银须老叟喝道:“这三人究竟是何等样人!一点都不能瞧出是武林人物,姓简的小辈仅听传言会武,但又无人见过他展露武功,今天随身长剑均未曾携带,令人有莫测高深之感!”
显然,简松逸均未曾用过饭,茶馆亦兼卖酒,叫了五斤酒,切了几味卤菜,谈笑风生,大快朵颐。
忽闻简松逸低声道:“周兄,可探出一丝眉目么?”
茶馆嘈杂,简松逸又语声甚低,不虑被人听见,却难逃邻座皓首老者。
“公子,学生巧遇,一位奇人异之,飘忽无定,犹若天际神龙,大凡江湖隐秘无不知情,但有怪癖,除具款为酬外尚须武功才智舍其合意才可奉告,否则再多的金银也要拂袖而去,无可奉出口。”
“此人是何来历?谅在武林中乃卓著盛名耆宿前辈!”
“学生不知,公子三更时分前往东关外龙王庙面晤此人,学生巳准备得有五千两庄票。”
“在下一定要去,只要探得颜中铮下落,五千两到也值得!”
之後便绝口不提,仅说些文人韵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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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时分
凉月繁星,湖风猛劲。
东关外离湖滨不远龙王庙孤另另地灯火全无。
庙太小,四周仅是菜畦瓜棚,似格外显得荒凉寂寥。
一条身影疾如飞鸟般落在庙後隐去。
这人正是那茶馆内皓首银须老者。
约莫一盏茶时分过去,忽闻庙内响起简松逸隐语声道:“老丈,在下来迟尚请见谅。”
“不迟,一点不迟正好三更,嗯,好人品,精芒内蕴,深藏不露,武功必然不差。”
“在下粗知拳脚,老丈夸奖不胜汗颜。”
“老朽从不走眼,你是否有事要问老朽么?”
“正是!”
“好,老朽生与怪癖,你只须避得过老朽十招式胜过一招半式,无不竭尽所知相告。”
“在下愿请一试!”
“好,拳脚无眼,你要小心点!”
那老叟无法窥视庙内印证武功情形,只微闻身形滑动衣袂振风之声。
忽闻苍老笑声道:“年轻人,果然老朽未曾走眼,难得难得,好,银票带来了没有!”
“请老丈过目笑纳。”
“好,你问吧!”
只听得简松逸道:“长江镖局总镖头颜中铮真正下落老丈知道么?是否真的失踪?那劫镖人又是何来历?十五月圆之夜那署名复仇邀约程乃恭含鄱口後山真正目的何在?”
“嗳,你问得太多了,不过却又是一件事而已,谁叫老朽和你一见投缘,不过老朽必须先问一句,你问这些究竟是善意抑或对长江镖局不利,事虽是一件,却有二种说法。”
简松逸答道:“在下永远站在正义这一边!”
“答的好,”苍老语声回道:“咱们长话短说,倒敍因果更来得简洁明白,话从含鄱口之约说起。那是一个凶残组合,老朽目前仅知数人来历姓名,先从姓危的说吧,危难的危……”
墙外窥听的皓首银须老叟闻言大惊失色,不禁凝耳倾价码暗道:“这老鬼究竟是何来历?此人不除,後患无穷!”
突感鸡胸命门穴上宛如针扎,酸麻攻心,眼前一黑,噑声未出,立即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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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径小道上人影纷现,飘然慢步指点烟岚山林之腾正是那铁瞻孟尝徐三泰,紫面韦护东方旭,小达摩江上雪通臂猿倪凤子,一字慧剑丁源,擒龙手陆慧乾及展飞虹陆慧娥二女八人。
迎面山道突飞掠而来一条人影,来人似外罩一件雪白披风,内穿一袭葛黄劲笺矫捷如鸟。
来得临近,可辨出来外约莫三旬开外年岁,手臂面肤色为古铜,黧深发光,目光如炬颔下微髭,威猛猂鸷。
此人突身形转位,两道目光盯住展飞虹陆慧娥不放。
通臂猿倪凤子怒喝道:“朋友,这是何意!”
这人似在答话,又似自言自语道:“咱家一向不喜渔色,也许是一见钟情吧,这两个女娃儿正合董某之意……”
语声未了,倪凤子一声大暍出口,飞扑了出去,右臂疾伸抓向萧姓怪人,堪堪抓近,右臂突长了一尺,五指抓实在萧姓怪人肩头。
倪凤子猛感五指如扣金石,情知不妙,说时迟那时快,萧姓怪人桀桀狂笑道:“找死!”
“叭”的一声,只见倪凤子身子震得飞了出去,摔落在地,口吐鲜血。
群雄不禁大惊失色,看真萧姓怪人出拳迅猛,倪凤子胸脯被结结实实挨了一记重手。
萧姓怪人无视於群雄当前,迳向二女身前逼来。
小达摩江上云首先发难,东方旭陆慧乾丁源继之而上,各施展本门绝学截阻。
徐三泰则踏在倪凤子身子探视伤势喂服丹药。
辣手罗刹展飞虹早激怒得玉靥泛青,撤出肩後长剑欲待掠出,却被陆慧娥拉住,低声道:“展姐姐不可造次,我看此人武功怪异,全身似金铁不入,姐姐那柄长剑虽是缅钢打铸,恐难伤得了他,我俩出手相攻,岂非自投虎口。”
展飞虹道:“此人冲着我俩而来,总不能……”
说时,只见东方旭四人各各被挨了一掌重的,踉跄跌退,却见萧姓怪人迳向二女身前逼来。
展飞虹倏的身形腾起,剑出人转,一式“怒海刺鲸”,寒芒疾如流星飞殒刺向萧姓怪人右眼。
萧姓怪人一声长笑出口,人起臂伸,展飞虹那柄长剑不知怎地竞荡了开去。
只见怪人右臂就要捞住展飞虹,陆慧娥不禁惊叫出口。
此正千钧一发之际,蓦见展飞虹身躯似为一股无形潜力撞飞而出。
萧姓怪人不禁一怔,眼前人影一晃,两条身影同时落下,相对而去。
徐三泰认出来人正是简松逸,不禁心头狂喜,忽闻简松逸传声道:“徐伯父速带他们撤走,快!”
萧姓怪人发现迎面立着一个背剑俊美书生,不由目中凶光暴炽,狂笑道:“你是何人?胆敢与咱家作梗!”
只见简松逸嘴唇张动,却又听不见语声。
萧姓怪人厉声道:“原来是个哑巴!”
“谁是哑巴!”
“你会说话,咱家偏要让你不说话。”说时双拳平推而出。
简松逸冷笑一声,两拳迎去硬接下一招。
“轰”的一声方响,萧姓怪人震得连退了三步,方始停住。
简松逸亦震得身躯後仰了仰,复又直立,只是足下已沉陷三寸。
萧姓怪人知遇劲敌,目露骇异之色,一瞬不瞬的凝视着简松逸。
这时,东方旭四人受伤虽不轻,却无碍行动,倪凤子服下伤药稍愈,徐三泰劝说他们随其速撤,展飞虹意甚不愿与徐三泰等人起了争执。
陆慧娥在旁委婉规劝,展飞虹犯了倔性,只是固执不允。
只听萧姓怪人厉声道:“你与他们相识?”
“不识?”
“那么为何胆敢管咱家的好事!”
“天下事天下人管,”简松逸冷冷答道:“在下瞧不顺眼,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尊驾倘不急,不妨另择地方,你我好好拼一高下。”
“好!”
“请!”
简松逸与萧姓怪人离了山径,转向参天杉林中。
展飞虹一见即要追出,只见山径前路突现出日月双环易焕堂身影飞掠而至,道:“展女侠,最好不要随去!”
展飞虹不禁一怔,说道:“易大人,这话何解!”
易焕堂冷冷答道:“展女侠不去,简少侠还有三分胜算,否则,反到误了简少侠性命!”
展飞虹听易焕堂说得如此严重,知非故作危言,却又不知何故,不禁怔住。
易焕堂笑笑道:“最好不要追问下去,谨记不可说起遇见易某及那人之事,以免不测之祸。”言毕腾身掠去,追向简松逸萧姓怪人去路……。
杉绿蔽空,涛韵若啸
萧姓怪人业已陈尸在地,四肢骨节均为锋刃削断,血流了满地,拾指亦被根根削落,似是生前饱受折磨,双目怒瞪,余息犹存。
简松逸目注尸体,暗叹一声道:“在下性不嗜杀,只是志士死在你手下的不可胜计,杀一人而救苍生无类,也可问心无愧!”
林中人影疾闪掠入,正是日月双环易焕堂,目睹萧姓怪人死状之惨,不禁瞠目呆住。
简松逸淡淡一笑道:“在下若不杀萧天良,他必杀我!”
易焕堂惊道:“原来公子早知他真正来历?”
“清宫十三太保别人不知,在下却早有所悉,此人,不分敌友,但凭自己喜怒,嗜杀成性,几乎误了大事,易大人,你压根儿不曾看到此处情形,更不曾见到萧天良。”简松逸寒着一张脸道:“在下话意,易大人想必心中明白,日後若遇上他们十二太保时,在下教你一套说词。”说着附耳密语良久。
易焕堂本就耽心过上十二太保无法自圆其说,更恐徐三泰本人不慎泄露口风,玄遭杀身之祸,此刻不禁大喜过望,连连称谢道:“简公子,十五真的不去含鄱口後山了么?”
简松逸道:“十五夜根本没有署名复仇之人,亦无拼搏情事,如不出在下所料,那必一着疑兵之计,大内掀起武林相互仇杀妙策恐为对方识破,将计就计,使我等弄巧成拙,自食恶果。”
易焕堂道:“为今之计应如何着手!”
“在下之意,不可操之过急,在下志在探悉叛逆总坛,穴在何处?如有必要,不惜诛杀自己之人以便取信对方。”
易焕堂暗不禁吓出一身冷汗,暗道:“往後自己当小心点,尽量照他所说的话去做,有此大援在後,伺惧於萨督使!”
简松逸挥了挥手,道:“你走吧,防人起疑!只可暗中防护徐三泰等,在下尚需在他们找出一项隐秘!”
易焕堂抱拳一拱道:“属下遵命。”一鹤冲天拔起,杳入於参天蔽空松杉枝叶丛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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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松逸独自徘徊在参天密林中,松涛杉韵,翠碧入眼,尘虑疑涤,然他竟心绪沉重,无法排遗。
一条惊鸿疾闪的娇俏身影疾掠而至。
简松逸背向着来人,虽早有所觉,却未转过身来。
“简少侠。”一个轻柔娇美的声音从身後响起。
“哦,陆姑娘!”简松逸转过身来,叹息道:“姑娘不听在下之言,恐会惹来不少不必要的麻烦。”
陆慧娥嫣然一笑道:“我知道,不过展姐姐芳心郁郁,沉默寡欢,少侠请温言劝解,也知展姐姐不致於如此刚愎任性。”
简松逸正色道:“在下与展女侠并无丝毫私情,即使有,当此国破家亡,沦於夷狄之际,责艰任重,在下决不允许为了私情误了大事!”
陆慧娥望了简松逸一眼,也不再提,道:“那萧姓怪人咧,胜负如何?”
“他走了!”简松逸道:“今後绝不许提及此人陆姑娘请回去吧,也许在含鄱口再予相见,告辞,”身形疾掠如飞而去。
陆慧娥暗暗叹息一声,忖道:“他绝非无情的人,能把感情深深埋藏在心底丝毫不露,极是难能可贵,展姐姐,你要体谅他有不得已苦衷,需要他做的事委实太多了。”
片刻,徐三泰展飞虹一行疾掠赶至。
擒龙手陆慧乾道:“九妹,你见到了简少侠吗?”
“见到了!”陆慧娥道:“少侠有要事待办,无暇细敍详情,嘱咐我等绝不能提及遇见了他,以免引起无谓麻烦,含鄱口自会相见,少侠远特地请小妹代向展姐姐致意问好,说以後艰难险阻尤甚於往昔,请谨慎小心。”
展飞虹忽绽展笑靥,道:“少侠真的是这样说的么?”
“一点不假!”陆慧娥道:“展姐姐请想想看,每当我们遇上险危之际,那次不是少侠及时现身解救!”他不说你反而说我们,只有莫大用意,深恐展飞虹坠入情网,越陷越深,难以自拔。
擒龙手陆慧乾暗道:“这丫头越来越会说话了。”
展飞虹道:“那与简少侠约斗之萧姓怪人如今何在,不知他们胜负如何?”
“少侠只说并无胜负,萧姓怪人一气之下订下五年之约,在未决胜负前决不露面江湖。”
徐三泰神色似怅惘若有所失,长叹一声道:“简老弟实乃人中之龙欤;老朽只觉体内无主,生平之未有,回永福客栈吧!十四前料想尚要还在许多事故,我苦别无良策,只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
转同永福客栈途中,擒龙手陆慧乾向陆慧娥道:“九妹,倪凤子老师脏腑移位,几乎丧命,为兄等胸膈仍隐隐在痛,显然受伤不轻,简少侠嫉恶如仇,不似九妹所说的如此轻松并无胜负!”
“大哥,以你的判断应该怎么说呢?”
“为兄之见,那人必死在简少侠拳下。”
陆慧娥明知其兄料测不错,舆自已不谋而合,但摇了摇首道:“小妹并未目击,林中亦无萧姓凶邪尸体,简少侠的话可以采信。”
擒龙手知其妹必有难言之隐,逐转言道:“徐老爷子这么决定委实不错,八人同行有五人身负轻重伤,但为兄心内有甚多悬疑难以猜透的事,使为兄坐卧不安。”
陆慧娥娇笑道:“时至自然明白,大哥何苦自寻烦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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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福客栈东厢依然空着,徐三泰笑道:“老朽有重返故居之感!”
店夥自迎着徐三泰八人,如终笑脸殷勤,末说过一句话,入得厢房川堂後,即道:“老爷子知否东厢已为保正包下,说老爷子一行尚需返回。”
“保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