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旺瞪着眼,说道:“这……我就不晓得了!”
古浪慢慢地喝着茶,又问道:“他们既然这么有钱,住的房子一定很大了?”
何旺的劲儿又来了,吸了一口气道:“乖乖!要说房子,整个‘南山’都是他们的,‘南山村’就在后山……”
才说到这里,突见一个长衣打扮的中年人走了进来,何旺的话立时停止。
古浪问道:“南山村?这名字倒不错,地方一定很美吧?”
何旺支吾着道:“是!是……很美……”
这时那长衣的中年人,向何旺招了招手。
何旺立时站了起来,笑道:“古爷!我告个便!”
古浪含笑点头,何旺立时走到那男子身旁,他们低声地谈起话来。
何旺的脸色变了很多,似乎有些惊惶,向古浪这边看了一眼。
古浪心中忖道:“莫非是与我有关?”
他们二人低声地谈论了一阵,那中年男子很快地走了出去。
何旺显得很不自在,余悸犹存地走了过来。
古浪心中已然有几分明白,但是表面并不露出,问道:“那人是谁?好像带来了什么坏消息。”
何旺轻轻摇头道:“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家里出了点事,没什么大不了的!”
古浪笑道:“那么你再坐下来聊聊吧!”
何旺答应一声,坐下之后,却显得极度地不安,与方才大不相同。
古浪笑道:“他大概还有什么别的话告诉你吧!”
何旺连道:“没有什么!只是闲聊,说是九娘她老人家中午时分往青城出去了!”
古浪一惊,问道:“你是说她今天出门去了?”
何旺面上一红,点头道:“是……是他告诉我的!”
古浪先是惊恐异常,但是他是聪明绝顶的人,继而一想,立时明白了。
何旺一直偷看古浪面色,但却没有什么发现。
古浪含笑自如,放下了茶杯,笑道:“唔,看样子还要过几天等她回来才能见面!”
何旺很快地接口道:“她老人家这一次出门,恐怕一年半载也回不来呢!”
古浪闻言颇为不悦,沉着脸道:“怎么,听你的意思好像不愿意我住在这儿?”
何旺吓得赶紧站了起来,鞠躬哈腰道:“哟!少爷,你是贵人,我怎敢……”
古浪心中很厌恶,挥手道:“好了!好了!快去准备晚饭,待会送到房间去!”
何旺碰了一鼻子灰,连声答应着退了下来,但是看他表情反倒轻松了许多。
古浪心中很是气愤,忖道:“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阻止我吗?”
他越想越气,拂袖而起,对何旺喝道:“快些送饭来,我要出去,把马也给我备好!”
何旺吓了一大跳,连声答是,古浪很快地走上楼去。
古浪怒气冲冲地登梯而上,当他刚走完这一段楼梯时,突然右边的一间房门打开,走出了一个白发老人。
那老人出得房来,立时哈哈笑道:“唔,古浪,好久不见了!”
古浪一惊,抬头看时,却是久不见面的琴先生。
他穿着一件浅淡青色的长衫,白发飘飘,手中仍然拿着那只竹笛。
古浪不得不停下步子来,点头道:“原来是琴先生,你来了多日了吧!”
琴先生把那支竹笛放在了袖口中,搓着两只干枯手掌,笑道:“可不是!为了能够与你相晤,我已在此住了两日了!”
古浪冷冷说道:“有何见教?”
琴先生笑道:“这岂是三两句说得完的,请到我房中,我作个东,咱们边吃边谈如何?”
古浪摇头道:“对不起,我还有客,明天早上再谈吧!”
说罢之后,不容琴先生答话,扭头而去,匆匆回房。
琴先生笑道:“也好,明天早上再谈!”
古浪心中烦闷,加速脚步回到房中。
他才在房中坐定,立时听得扣门之声,古浪叫道:“进来!”
童石红应声推门而入,她换了一件墨绿色的裙衫,云鬟方理,头后扎着一块紫红色的丝带,出落得淡雅清隽,引人入神。
古浪含笑站了起来,说道:“你可曾休息过了?”
童石红浅浅一笑,说道:“小睡了片刻。”
古浪点头道:“好!他们马上就送饭来了。”
童石红在古浪对面坐了下来,这时他们二人,就如同是一对新婚的夫妻。
古浪暗中打量她,只见她清丽可人,一片纯朴,娇媚之中,还带有几分稚气。
他心中暗暗忖道:“我的选择没有错,她比桑燕要善良得多了!”
才想到这里,童石红问道:“你在想什么?”
古浪惊觉过来,连忙道:“在想刚才的事……”
于是把刚才与何旺所谈的情形,以及遇见琴先生之事,详细地说出来。
童石红秀眉微蹙说道:“这么说来不是麻烦了吗?”
古浪摇头道:“自我投入江湖以来,就没有一件事是不麻烦的,但是我相信总是可以解决的!”
童石红见他说话之时,剑眉飞扬,一脸豪气,心中很是佩服。
她突然说道:“晚上我随你一起去!”
古浪笑道:“这是我第一次去探查,地势不熟,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你还是不去的好。”
童石红笑道:“我与你一样,也是自小就入江湖,经过了不少磨难,是不怕什么危险的。”
古浪想了一下,点点头笑道:“也好,天黑之后我们一起去。”
这时小二开上饭来,二人边吃边谈,把一些不顺心的事搁向一旁,谈谈说说,倒也非常快乐。
古浪心中忖道:“想不到与女孩子在一起,谈谈说说,竟是这么快乐的事……”
饭后,已是初更时分,古浪由窗口望了望天色,说道:“现在天还不够黑,再等一下。”
说到这里,便见何旺跑来,说道:“古少爷!你的马备好了,再不出去天可就晚了。”
古浪双目一转,说道:“天色已晚,我不出去了,你把马卸了吧!”
何旺显得有些不太高兴,但是也无可奈何,答应一声,转身而去。
古浪笑道:“这掌柜的是个鬼精灵!”
他们又谈了一阵,天光已二鼓,古浪把灯光拨得如同豆大,对童石红道:“你回房倒扣房门,我们可以走了。”
童石红答应一声,回到房中。
古浪等她走后,把门扣上,窗户推开一缝,左右打量了一下。
寒夜如冰,雅雀无声,凉风嗖嗖,侵入体肤,除了风呼林啸之外,没有一丝动静。
古浪再不迟疑,身子一侧,已如一团云般,飘出了窗口。
但是他的身子并未向下落去,而是点在了窗下的一根横木上。
古浪稳住了身形之后,转身把两扇窗户轻轻地拉上,侧头看时,童石红也正与自己做同样的安排。
他心中不禁很高兴,忖道:“这个姑娘倒是个老江湖!”
他们彼此打了一个手势,只见两条人影,飞弩似的,由小楼之上倒射下来。
这两条黑影,离地面还有六尺之时,双双一个旋转,轻如落叶般地落下了地,时间竟是不差分毫。
古浪对童石红的真功夫素不了解,这时见她有这等身手,不禁惊喜异常,忖道:
“看来她倒是个好帮手呢!”
才想到这里,突觉一阵寒风,扫体而过,二人不禁同时一惊!
古浪立时转过了身,双目如电,向四下扫视一遍,但是却毫无发现。
童石红也凑了过来,低声道:“不会是人吧?太快了!”
古浪心中也很怀疑,付道:“如果是人的话,必定是哈门陀一流的人物,才会有这等身手!”
童石红又接口道:“林木在十余丈外,除非是神仙,否则绝对不会有这么快身手!”
古浪摇头道:“别管他,咱们走!”
于是这对少年男女,展开了身形,疾如流星一般,很快地翻上了一片小山坡。
由于停了好几天,这小山坡上的积雪已化,潺潺地流着雪水。
古浪打量了一下地形,向西指了一下,说道:“往这边走!”
童石红答应一声,二人又如流星一般,驰下这片小山坡。
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南山之西,也就是通往桑家堡的正道!
片刻工夫,他们已经跑完了这片山地,地势渐渐平坦。
二人踏上了一条白石砌成的大路,两旁均是住家,夜静如死,有时还可以听见他们的鼾声。
古浪及童石红把脚步放慢了些,各自小心戒备着,因为他们知道,桑家堡高人极多。
尤其是古浪,因为他知道,桑九娘就是前代笔主之妻,连阿难子见了她也要施礼!
一路之上,静静的,二人脚下如飞,但是并未带出一丝声息来。
哑奔了一阵,两旁的住家都消失了,地势渐高,那大块的白石,竟修成了石阶。
古浪停下身子,低声道:“好气派!”
童石红也轻声问道:“这桑九娘到底是个什么人物?”
古浪略为沉吟,说道:“以后我再告诉你。”
他打量着这一带的地形,只见正道两旁山林茂密,无路可寻。
古浪思索了片刻,对童石红低声道:“我看除了这条路,没有别的途径可走,我前你后,我们靠着山边向前走吧!”
童石红摇了摇头,答道:“我看还是我们分左右两边,同时向前要好些,你认为如何?”
古浪点头道:“这样也好!我们别再耽误了,路上要加倍小心!”
于是二人分开,由左右两旁,同时向上移动。
他们全神贯注,就是风吹草动,也要观察良久,因为除了桑家堡的人外,他们还要防备那些不曾露面的老人。
刹那之间,已经上来了数十丈,却是一些动静也没有,二人都觉得很奇怪。
又上了十余丈,仍是毫无警兆,二人渐渐安心,行动也不像方才那么小心了。
古浪心中忖道:“这一排石阶,也不知有多高?”
童石红及古浪相距约有两丈,两人平行而进,不时交投一下目光,紧张之中,又有几分奇趣。
童石红忖道:“我真幸福,能够得到他的爱……”
才想到这里,突听远处一个低沉的声音喝道:“什么人?”
古浪及童石红同时一惊,二人不约而同,各把身子一矮,隐在了一丛矮树之后。
古浪由树隙之中望去,只见十余丈外,有一点灯光闪亮。
紧接着,出现了两个年轻人,为首之人,手中提了一盏灯笼。
那后面之人问道:“马哥儿们,你看见什子了?”
姓马的向古浪等隐身之处指了一下,说道:“好像有人,格老子一叫就没有了。”
后面的年轻人道:“妈的,哪个敢来探桑家堡?我看准是你昨儿没睡好……”
姓马的接道:“小姐关照过,出了事哪个担呀!”
古浪闻言忖道:“哼!这个丫头好似算准了我要来……”
那人的话又传了过来:“好好!依你,我们下去看看!”
说着,灯光摇曳,两个人提着灯笼向下走来,后面那人还在低声地唱着四川小调,唱的是:“八月里来呀桂呀花开,
小妹妹高楼绣呀扎袜带儿,
绣到那三更郎还不来哟,
啊哟!郎呀!
你来!你来!你来我给你绣朵大红花儿戴!”
他声音低哑,唱得怪腔怪调,古浪几乎要忍不住笑出来。
打灯笼的也受不了,叫道:“好了!格老子,半夜里真跟鬼叫一样,喉咙好像喝了婆娘尿一样!”
古浪暗笑,忖道:“四川人说话也损得很。”
这时他们已走近了,那人又唱道:“车么妹儿啊!车么妹儿啊!车呀么妹儿……哇!”
唱了一半一声怪叫,原来一阵急风涌来,那盏灯笼立时灭了。
原来他们渐渐地接近了,古浪右掌微扬,一阵急风,把那人手中提的灯笼扫灭,四下立时一片漆黑。
后面那人正唱得高兴,不禁被吓得“哇”的一声怪叫。
马哥儿们也吓了一跳,但是他还算镇静,大声叱道:“格老子你叫啥子?就是你龟儿鬼叫,自己吓自己!”
唱歌的人萎缩着说道:“风……刚刚那阵风……”
马哥儿们气得在他脑袋上给了一掌,骂道:“你他妈,又不是堂客(女人),还怕风吹呀!”
唱歌之人稍微冷静下来,用手摸着脖了,口中唏哩呼噜地说道:“不过,这阵风有点邪……”
才说到这里,马哥儿们又骂道:“邪你妈的头!带火没有?”
那人被他骂明白了,说道:“对!我这有火,先点上灯再说!”
说着掏了出来,马哥儿们道:“给我!”
他接过了火折子,才要打燃,突听树丛之中一片轻响。
马哥儿们一惊,喝道:“什么人?”
话未说完,一条人影自天而降,扑面而至!
吓得这二人同时怪叫,但是马哥儿们还没叫出声来,已经扑通一声,载倒在地,不省人事。
原来这突然现身之人,正是古浪。
那唱歌之人,早已吓得发了昏,痴立在那里,口中发着“啊啊”之声,声音沙哑。
古浪以一只袖子,掩住了脸的下半部,沉声道:“不准叫!”
那人立时戛然而止。
古浪又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抖了半天才道:“我……我叫刘勾子。”
古浪心中好笑,忖道:“为什么叫这等名字?”
嘴上又问道:“你是做什么的?”
刘勾子道:“我今年二十四,四川灌县人,家有八旬老母……”
古浪气笑不得,喝道:“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杀你,快告诉我,你在桑家堡做什么?”
刘勾子这才说道:“我是巡哨的。”
古浪冷笑一声说道:“堂堂桑家堡,竟会派你这种脓包来巡哨!”
他说到这里,又望了那倒地的马哥儿们一眼,继续道:“桑家堡在哪里?”
刘勾子伸手向上指了一下,说道:“不远……就快到了。”
古浪又道:“除了你们以外,还有什么巡哨护庄的人?”
刘勾子伸长了脖子道:“有啊!那些护院的师父可厉害,不像我,我最脓包,最没出息,最差劲……”
说到后来,竟一连串地骂起自己来,古浪连忙喝止了他。
古浪又问了半天,却得不到要领,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