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明松见古浪与哈门陀如此稔熟,非常奇怪,一双俊目怔怔地望着他们。
哈门陀冷笑一声,说道:“小子!我问你几句话,你要老实地回答我,要是言出不实,可是自讨苦吃!”
石明松用牙齿咬着嘴唇,说道:“你问吧!”
哈门陀舔了一下嘴唇,说道:“关于你的来历,我不必问你,那些事情与我无关!”
听哈门陀这么说,石明松似乎放了心,他望着哈门陀,静听下文。
哈门陀望了古浪一眼,说道:“你与古浪怎么认识的?”
石明松答道:“难道古浪没有告诉你么?”
话未说完,哈门陀已厉声叱道:“我要你说!”
对哈门陀这种态度,石明松很不以为然,但是他深知哈门陀的厉害,只得忍住。
他停了一下,说道:“我与他是在‘达木寺’认识的。”
哈门陀点点头,说道:“离开‘达木寺’之后,你可是一直跟他在一起?”
听哈门陀这么问,古浪亦不禁暗暗吃惊,弄不清哈门陀的心意为何,忖道:“哈门陀的意思,似在借石明松打探我!”
但是他表面镇静如恒,因为他知道哈门陀对自己有了疑心,若是自己不镇定应付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石明松答道:“是的,曾经有一段时间,我们在一起。”
哈门陀面上带着几丝冷笑,说道:“什么时候分开的?”
石明松面上微微一红,他扶着床栏坐了起来,半晌才道:“我们……我们中途失散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望了古浪一眼,似要古浪为他圆谎,莫把他陷害之事说出。
哈门陀冷冷地说道:“怎么失散的?”
石明松面上又是一阵红,嚅嚅半晌才道:“有一天夜晚……他和那个病老人共骑一马,在青甘边境,草深过人……不知怎么回事,他们突然消失了,我一直找不着他们……”
哈门陀一声冷笑,打断了他的话,说道:“你真的不知道他们的下落吗?”
石明松知道瞒不过去,只得硬着头皮说道:“那一带有一个山涧,或许他们是掉下去了,但是黑夜无光,我找不着他们。”
哈门陀笑了起来,说道:“你这小子,居然当面说谎,现在告诉我实话,你为何把他推下山涧?”
石明松不禁垂下了头,说道:“我……我……我讨厌那个丁老头!”
哈门陀闻言大笑,说道:“孩子!你越说越不成理了!我知道你是为的‘春秋笔’,可是?”
石明松抬起了头,说道:“不错!我是为‘春秋笔’,难道你不是为‘春秋笔’么?”
古浪见他已然恼羞成怒,想起被他陷害之事,不禁也怒气满胸,叱道:“为了这个,你对我下手犹可,那重病的老人,不是平白的牺牲么?”
石明松又垂下了头,哈门陀道:“古浪!等我问完了他,你再说!”
哈门陀说着,又道:“你既是为了‘春秋笔’,那么你认定了‘春秋笔’的下落古浪是知道了?”
石明松有所警惕,默不作答。
哈门陀又道:“百丈悬崖,古浪如果坠崖而死,你又如何过问‘春秋笔’的下落?”
石明松涨红了脸道:“崖下有大片葛藤,我算计他一定落在葛藤上,再说他又有一身功夫……”
古浪打断了他的话,叱道:“谢谢你,你为我想得真周到!”
哈门陀摇摇手,示意古浪不要说下去。
但是古浪想起以前那件事,气得胸口起伏,怒目相视。
哈门陀继续说道:“我现在问你最后一句话,你凭什么推断古浪可能知道‘春秋笔’的下落?”
古浪闻言大惊,因为江湖中,知道自己和阿难子关系的只有石明松一人。
因为他曾亲眼看见,阿难子传艺给古浪。
古浪心中忖道:“若是他说出看见阿难子教我武功,那可就糟了……”
但是石明松并没有说出来,因为他有更深一层心思。
在追逐古浪的诸人中,只有他确实断定古浪知道“春秋笔”的下落。
所以这个秘密他绝不肯泄出,为的是日后他好独自找古浪盘问。
他断然地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只是况红居他们都追着古浪,所以我才追下来!”
哈门陀冷笑道:“对那一群老儿,我是毫不在意,惟独你!你知道得最多,我一定要知道!”
古浪在旁好不吃惊,忖道:“如此看来,哈门陀早已怀疑到我了!”
石明松仍然摇头道:“我不知道什么!你这么大的本事,为什么还来问我?”
哈门陀大怒,他缓缓站了起来,说道:“我是不愿意用暴力的,若是你执意不说,莫怪我不留情了!”
说着向石明松走了过去,石明松不禁脸色大变,古浪也有些紧张了。
当哈门陀走向小床之际,古浪突然叫道:“师父!”
哈门陀回过了身,说道:“什么事?”
古浪迟疑了一下,说道:“我……我不赞成用刑逼供!”
哈门陀哈哈笑了起来,说道:“好徒弟!你这句话不要紧,可救了他半条命!”
说着转过了身,对惊吓得发怔的石明松说道:“暂且宽容你几天!”
古浪才松下一口气,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处境,已然非常危险,心中暗思对策。
果然,哈门陀含笑走了过来,说道:“古浪,你刚才叫我什么?”
古浪一惊,说道:“我……我叫你师父。”
哈门陀嘴角挂起一丝笑容,点头道:“好!你还没有忘记!”
古浪惊道:“师父此言何意?”
哈门陀含笑依然,说道:“好得很,你把袖子卷起来让我看看!”
古浪闻言大惊,忖道:“糟!他早就发觉了!”
但是哈门陀如此吩咐,他又不得不这么做,只好卷起了袖子。
哈门陀抓着他的手臂看了看,面色突然一沉,说道:“你还自认是我的徒弟么?”
古浪急切之间,只有把过错推在丁讶的身上,他急急说道:“师父所留下的那朵花,是我睡眠之中,被丁老以药点褪的……”
哈门陀叱道:“一个练武的人,睡得这么死吗?”
古浪不禁无言以对,哈门陀松开了他的手,说道:“也好,我一生未收徒,我们这段缘就此终了!”
古浪仍是一言不发,哈门陀又道:“从今以后,不准再叫我师父,知道么?”
他连问了两句,古浪干脆装傻到底。
哈门陀冷笑了一阵,又道:“我现在还没有确实访到你背叛我的证据,暂且不作处置。”
他说到这里,转身拉开了门,高声叫道:“伙计!再送一张床来!”
古浪及石明松都有些莫名其妙,不知哈门陀要一张床做什么。
哈门陀转过了脸,对古浪及石明松道:“从今天起,你们两个便与我在一起,直到‘春秋笔’找到为止!”
古浪及石明松不禁愕然相对,哈门陀又道:“你们不要妄想逃走,不然的话,后果你们当可想而知!”
这时小二又送了一张小床来,费了半天事搭好,哈门陀脸色恢复了正常,说道:
“早些休息,明天要早起!”
说罢出房而去,留下了这两个愕然不安的年轻人。
冬夜虽然很短,但是对古浪和石明松来讲,却觉得无尽的漫长。
他们二人各有心事,一夜不得好睡,古浪由于痛恨石明松的为人,所以无论他对自己讲什么,一概都不回答。
石明松连碰了好几次壁,也就不再自讨没趣了。
这时天近五更,寒凉更重,古浪在迷迷糊糊中醒来,望了望石明松,他也在昏睡之中。
古浪把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些,望着发白的窗纸,忖道:“未来的事,也不知怎么解决,真是烦人啊!”
他不知自己如何才能摆脱掉哈门陀,不禁深悔当日拜他为师,实在过于孟浪了。
他忖道:“不知道桑九娘如何接应我?丁讶知道我的处境,他一定会为我设法的……”
现在,他如同是一个阶下囚,要等着别人的解救了。
寒风吹着惨白的窗纸,发出了“扑扑”的颤响,听来很是凄凉。
古浪睡意已消,起来穿衣,石明松也惊醒了。
他立时坐了起来,说道:“怎么,要走了么?”
古浪理也不理他,拉开了门,招呼小二送水净面。
石明松一言不发,默默地穿上衣服,在一旁发怔。
古浪洗漱已毕,望了他一阵,实在有些气恼不得,说道:“若是没睡够就再去睡,发什么怔?”
石明松却笑了起来,说道:“我当你一辈子不与我讲话呢!”
古浪冷笑道:“哼!咱们的帐以后再慢慢算!”
石明松笑道:“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我们却要同舟共济呢!”
古浪厌恶地望他一眼,不再说话。
奇怪的是,五更已到,哈门陀还没有动静。
古浪心中忖道:“这几天我与石明松讲话,可要特别小心,哈门陀一定在暗中偷听……”
才想到这里,石明松已问道:“你要到哪里去?”
古浪望了他一眼,冷冷地道:“我自然有地方去!”
石明松微微一笑,说道:“恐怕那个老和尚不会让你这么自如吧!”
古浪不禁生了气,霍然站了起来,说道:“我要到哪里就到哪里去,谁也不能拦我!”
话才说完,哈门陀的声音传来:“真的么?”
他推门进来,换了一身深黑色的僧衣,看上去很是刺目。
古浪正色道:“我这次入川祭扫师坟,你一定不拦阻我!”
哈门陀笑道:“这种事我自然不会拦阻你,不过我却要与你同往。”
古浪虽然满腹不悦,但也无可奈何,忖道:“我一定要摆脱他!不论如何……”
哈门陀又道:“你们若是好了,随我和尚吃些东西,咱们就要赶路了。”
古浪一言不发,夹起了简单的包袱,出门而去。
他们在前堂吃过了饭,店伙牵来了三匹马,古浪甚是诧异,忖道:“哈门陀也买了匹马?”
这一老二少,各怀异心,分别上了马。
雪已经完全停了,地上的浮雪,也被酷寒所冻结,马蹄踏上去,发出很大的声响,陷下去一个很深的蹄印。
哈门陀在马上大声问道:“你师坟在哪里?”
古浪半晌才道:“往重庆去!”
说罢之后,缰绳一带,那匹纯黑色的骏马,长嘶一声,如飞而下。
足足地跑了一个上午,这么长一段的时间内,他们彼此就没有讲一句话。
这时哈门陀叫道:“慢些!慢些!”
二个人同时放慢了速度,哈门陀道:“何必这么急,跟赶命一样!我们寻个地方打个尖再走。”
这一带颇为荒凉,行人极少,除了这三骑之外,就没看见有人经过。
哈门陀追上了古浪道:“前面不远有个村落,我们休息休息。”
由于这一阵急驰,马蹄为坚雪所磨,都红肿起来,如果再赶上两个时辰,怕就要皮破血流。
古浪低身看了看马蹄,说道:“好吧!我们打尖去!”
好在出门的人,身上都带着消肿的药,防的就是马蹄肿破。
三人往前走之时,突见两骑快马如飞而来。
古浪眼快,一眼就看了出来,那迎面而来的双骑,正是桑氏兄妹!
古浪心中不禁又惊又喜,忖道:“他们兄妹来此作甚?”
一念之间,那两骑快马,已然停在了面前。
桑燕穿着一身素青色的劲装,丝绢包头,艳光照人,英勇之中,透出了娇媚。
桑鲁歌则是一身紫酱色的劲装,背后插着宝剑,英俊挺武。
这一对兄妹,看来真是金童玉女也似。
石明松的目光,简直被桑燕吸住了,他深深地惊讶于桑燕的美艳。
哈门陀望了古浪一眼,说道:“古浪,这是怎么回事?”
古浪犹豫一下,说道:“这……这是我在四川的朋友。”
哈门陀笑了笑,说道:“啊!那可是太幸会了!”
这时桑鲁歌向哈门陀拱了一下手,说道:“老师父辛苦了!”
哈门陀合十一礼,笑道:“不辛苦,不辛苦,两位小施主有何贵干?”
古浪心中很是气愤,忖道:“他倒真自命为出家人了!”
桑鲁歌说道:“我们是来迎接古兄弟的。”
哈门陀故作诧然道:“我们是陪他祭扫师坟,并未听说他是来作客的。”
他说着,目光扫向古浪,古浪干脆一言不发。
桑鲁歌又道:“我们已有安排,古浪兄从小与我在一起,此次回川,不胜欢娱,大师父及这位仁兄,若是有意,请到舍下作客几日……”
话未说完,哈门陀已道:“不必了,沿途我们还有些事,等我陪他祭扫师坟之后,再一同到府上叨扰吧!”
桑鲁歌面色有些不悦,沉下了脸,说道:“大师父与古浪兄是何关系?”
哈门陀摇头道:“萍水相逢而已。”
桑鲁歌紧接着说道:“既是萍水相逢,大师父何必定要相陪?”
哈门陀笑道:“我们还有些琐碎的事,须陪伴同行!”
桑鲁歌剑眉一坚,古浪已抢着说道:“鲁歌兄,盛情至感,等小弟祭扫师坟之后,再往府上拜访吧!”
桑鲁歌却摇头笑道:“恰好今夜我已约好旧日友朋多人,与你设宴洗尘呢!”
古浪尚未说话,哈门陀已然不悦道:“小施主,你忒罗唆了!”
桑鲁歌面色一沉,说道:“大师父!你这出家人也未免过于拔扈……”
他说着,催动跨下马匹,迎了上来,伸手拉着古浪的马缰,说道:“古浪!我们走!”
哈门陀一把抓住了他的膀子,沉声道:“小施主!你对我出家人太不客气了!”
桑鲁歌大怒,手臂用力一甩,把哈门陀的手甩了出去,喝道:“我请朋友吃饭你管得着吗?”
说着再度伸手去拉古浪的马缰,并道:“古浪!你怎么不动呀?”
哈门陀闪电般伸出了右手,又是一把抓住了桑鲁歌的手臂喝道:“小娃娃,你真要激怒我么?”
古浪一惊,忙道:“鲁歌兄,不必如此……”
话未讲完,桑鲁歌火暴的性子已经发作了,他手臂一翻,大喝道:“和尚找死!”
他闪电般的一掌,向哈门陀前胸拍了过来,掌力甚是难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