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接着,古浪但觉全身一麻,人便昏死过去。
天色将明之时,古浪悠悠醒了过来,发觉自己睡在禅房之中。身上只穿了一件中衣,胸间微微有些酸痛。
窗外淅淅沥沥落着细雨,寒风一阵阵地透窗而入。
古浪闭上了眼睛,默思了一阵,才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情。
他心中很是诧异,忖道;“是谁把我救回来了?那个怪老人究竟是什么人物?”
正在疑思之际,哈门陀推门进入,他身上尽被细雨淋湿,进房之后,随手取过一块白布,擦拭着身上的水渍。
他一面擦身,一面说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和他动手!”
古浪乘机说道:“他到底是谁呀?”
哈门陀哼了一声,显得很气恼地说道:“闹了半天,你连他是谁还不知道?他就是琴先生!”
古浪不禁蓦然一惊,由床上翻身坐起,说道:“什么,他就是琴先生?”
哈门陀坐到椅子上,说道:“我骗你做什么?”
古浪心中感到很是失望,他原以来,琴先生必定是个文雅的书生,没有想到竟是这样一个怪人!
这时哈门陀又道:“我办完事之后,见你还没有回来,便赶了去,幸亏我有此一行,不然你就没命了!”
古浪甚是气愤,说道:“琴先生既是江湖上知名之士,难道他就这么随便乱杀人不成?”
哈门陀哼了一声说道:“这年头谁还讲这些?你快起来,我有重要的事告诉你!”
古浪匆匆下床,随着哈门陀来到了前殿。
他们分别坐下,哈门陀正色地说道:“现在时间非常紧急,各路人物都已赶到了‘哈拉湖’,为春秋笔而起的一场大战很快便将暴发了!”
接着又说道:“据我所知,阿难子也该到哈拉湖了!”
古浪一惊,脱口道:“啊!你可曾见到他?”
哈门陀脸上挂上一丝仇意的笑容,说道:“哼!我不必见到他,他今日不来明日必来,这一次,春秋笔的主人,势必要易人了!”
古浪强自镇定着,说道:“江湖上这么多人,都是来抢春秋笔的吗?”
哈门陀接口道:“你来此练武功,不也是为的‘春秋笔’?他们又何能例外。”
他说着,霍然站起,来回地踱着步子,情绪显得很是不稳。
古浪见这情形,知道他有重要的话要说,耐着性子等听下文。
哈门陀踱了一阵步子,接着说道:“我现在告诉你一个事实,无论来了什么厉害人物,那支春秋笔都必将为我所得!”
古浪闻言又是一惊,哈门陀又继续说道:“我告诉你,阿难子是我的师弟,我们二人的武艺是一师所传!”
古浪虽然已经知道,但也装出惊讶的样子,说道:“啊?原来他是你的师弟!”
哈门陀的面色越来越难看,接道:“多年前,我因犯了师门之戒,被先师惩罪,十五年中,不准与人动武较技,所以‘春秋笔’才落到他的手中!”
古浪惊道:“十五年……现在过了几年了?”
哈门陀目光望着檐前雨丝,说道:“十三年了!这十三年来,我受尽了欺凌,从不反击,因为我紧守着先师的遗训……”
古浪听到这里,忖道:“如此看来,他倒是个颇有信守之人。”
哈门陀接着又道:“所以上一次‘达木寺’之战,我没有参加,这一次我本来也不想参与,因为距我戒期届满之日,已不过只有两年时间,我不愿为了春秋笔,而毁了我十三年的苦守!”
古浪问道:“那么你现在怎么到‘达木寺’来了?”
哈门陀目光一闪,说道:“我正要告诉你……因为我有一件未了之事,十三年来,无时不牵挂在心,现在事情有了变化,我已经没有办法再等两年了!”
古浪睁大了一双俊目,问道:“那么你是要毁戒了?”
哈门陀踱到门口,望着灰蒙蒙的天,摇了摇头,说道:“不到万不得已,我是绝不毁戒的!想不到我初来‘达木寺’的时候,就遇见了你!”
古浪听到最后一句不禁精神一振,因为哈门陀即将说出传他武艺的原因和目的了。
哈门陀回过头来,一双闪电般的目光,盯在古浪身上,半晌才说道:“我一生未曾收徒,所以在此紧要关头,找不着为我效力之人,那天我一见到你,便知道你必也是为‘春秋笔’而来,所以临时想到了办法,传你绝技,由你动手,事成之后,‘春秋笔’借我一用,然后永远归你!”
古浪这才明白,原来哈门陀打的这个主意。
哈门陀见古浪没有什么反应,又接着说道:“可惜时间不够,我无法把你造就出来,现在只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动手之时,我在暗中助你,不过这样做仍是很困难的……”
他说到这里,皱了一下眉头,思索了一下,又道:“因为这次所来的人虽然不多,但无一不是拔尖的厉害人物,尤其是琴先生,如果我自己能动手,自然没有问题,但是借你之手的话,就大不相同了!”
古浪心想:“若是没有你,我也要为春秋笔拚死呀!”
想着,脱口说道:“我不怕困难!”
哈门陀严肃的脸上,现出了一丝笑容,说道:“好孩子,我知道你会尽力的!届时他们一发现我出现,必定大为吃惊,每一个人都会紧紧地看着我,那时将是你的机会,不过……你得了春秋笔之后,若是不念我相助之情,另生二心的话,那你就……”
古浪装出气愤的样子,说道:“你把我看低了!”
哈门陀道:“但愿如此!现在惟一令我头痛的,就是我师弟阿难子了!”
提到了阿难子,古浪心中一动,问道:“阿难子怎么样?”
哈门陀突然叹了一口气,说道:“唉,若说阿难子,对我倒是很好,他的一身武功,还在琴先生之上,自从得了‘春秋笔’之后,比我也还要高上许多……”
古浪听到这里,不禁又惊又喜,但对哈门陀也增加了不少戒心,忖道:“如此看来,哈门陀的武功仅次于阿难子,而在琴先生之上了!”
哈门陀又道:“我与他同门学艺,自幼一起长大,虽然性情不投,他对我倒是很敬重的,十三年来,恪于师命不相往来,但我亦不便为‘春秋笔’……”
他说着,似乎发觉自己说得太多,突然停了下来。
但是古浪原是聪明绝顶之人,已然悟知了哈门陀的意思,是想借自己之手,把阿难子害死。
他暗中这样想,表面一些也没有露出,仍聚精会神地听哈门陀继续讲下去。
哈门陀说道:“好了,大致的情形你已知道,往后一切看我指示行事,昨日你已与琴先生交过手,应该知道厉害,此外况红居等人,也无一不是江湖上极厉害的人物,弄不好便要把性命送掉,万万不可大意!”
古浪口中连声答应着,心里却盼望哈门陀赶快离开,好与阿难子会面,听取对策。
但是哈门陀今日却不外出,命古浪练习所传功夫,并特别不厌其烦地详细讲解。
古浪着急也没有办法,只得耐下心来。
一直到了正午,哈门陀才叫他停止,说道:“休息休息,吃完午饭再来!”
一上午的时间,古浪不但复习了“石影之技”,同时也把哈门陀所传功夫,练到得心应手,心中很是高兴。
但是他一直惦念着与阿难子见面,有哈门陀在此,阿难子是不会出现的。
古浪正要除去湿衣再行进食,哈门陀说道:“做什么?换了干衣服,少时还不是淋湿?不要换了,快吃饭吧!”
说着取出干粮,古浪无奈,只好穿着一身湿衣,坐下啃食干粮。
哈门陀才咬了两口,突然停了下来,说道:“有人来了!你不要动,我去去就来!”
说完,身子一晃,已经出了门,其快如矢,这是古浪与他相识以来,第一次见他显示武功。
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哈门陀还没有回来,古浪心中甚是诧异,忖道:“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是琴先生寻来了不成?”
正自猜测,哈门陀却忽在门口露面,说道:“古浪!我有事,下午你自己练习吧!”
古浪不知何事,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哈门陀摆了摆手,说道:“不必等我!早则二更,迟则天明!”
最后一句话未落,人已去得无影无踪。
古浪赶到门前,细雨之中,不见一个人影,寒风阵阵,带着雨丝,把门内地上都淋湿了。
他连忙关上了门,脱去湿衣,换上一套黑色的劲装,越发显得精神奕奕,一表人才。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推开,闪进一人。
古浪定睛一看,连忙施礼道:“老前辈!我正在等你!”
进来之人,正是阿难子,他身上一件葛黄色的长衫,足下一双半旧的草鞋,雨中而来,竟未沾一丝水渍。
阿难子摆了摆手,说道:“不必多礼,事情已经很紧急,我不得不改变计划了!”
古浪先已听哈门陀如此说过,这时阿难子也如此说,足见事情确是很紧急了。
阿难子坐在床沿,双手套在袖简内,说道:“哈门陀大概已经告诉了你,他的话倒是不假!这一次到‘达木寺’来的人虽然不多,但都是江湖上极厉害的人物!”
古浪点点头,说道:“我知道,我已经会过琴先生和况红居了。”
阿难子嗯了一声,说道:“从明天开始,他们都会到‘达木寺’来,后天早上,我就要公开露面了!”
古浪闻言问道:“你为什么要公开露面呢?”
阿难子微微一笑,说道:“这是‘春秋笔’主人定的规矩,总之,他们此来,为的是夺取春秋笔,而又深知我不很易与,所以必然会生出一些新奇的花样来!”
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道:“我本来有一套完整的计划,现在由于时间,已无法进行,因此只有提前在今天就把‘春秋笔’传给你,以后你就是‘春秋笔’的主人了!”
古浪乍闻此言,不禁吓得呆了,两目圆瞪,望着阿难子,说不出一个字来。
阿难子在他背上拍了一下,说道:“你未来的任务是极艰巨的,不知你有这个勇气没有?”
古浪这时已清醒了,躬身道:“晚辈誓必竭尽所能,维护此笔的威誉!”
阿难子脸上浮起一层安慰的笑容,说道:“我知道我不会看错的……”
他说着,由袍袖之中,取出了一个金光闪闪的小盒子,上面刻有三个绿色小篆——
“春秋笔”!
似乎有一股极大的力量,震撼着古浪的心灵,他双目都发了直,一颗心几乎跳出口腔来。
阿难子慢慢地把小盒子打开,那支震惊天下,被武林人目为第一至宝的春秋笔出现了!
那是一个六寸多长的金色小笔,通体发亮,晶莹光滑,照人毫发。
笔头是白色的狼毫,整整齐齐,平贴成锥形,在根部有着血红色的一圈浅纹。
阿难子双手把它拿起,端放在书桌上,然后双膝一屈,跪倒在地,古浪立时也跟着跪了下去。
阿难子跪下之后,用低沉的声音说道:“春秋笔第四代主人,敬告历代笔主,春秋笔已届转手之时,谨将传予第五代弟子古浪!”
他声音极低,但是字字清晰,含有无比的威力。
古浪只觉全身热血沸腾,紧张到了极点,他这时的情绪过于复杂,但是“兴奋”占了极大的成分。
阿难子说完便站起身来,说道:“古浪,现在听我传训!”
古浪已经稍微冷静下来,毕恭毕敬地答应了一声,阿难子道:“春秋笔原是分辨善恶之笔,执笔之人,若是本身为恶,必遭天谴!现在我宣读门规,你仔细听着!”
说完,便把门规一条条地宣读出来。
门规内容包括极广,凡是稍涉罪恶之事,一概禁绝,足有数十条之多。
等到阿难子宣读完毕,古浪发下誓言,这才站了起来。
阿难子收起了“春秋笔”,并未交给古浪,说道:“门规你都清楚了,我另外还抄写了一份留给你,现在且再听我交代几件要紧的事!”
古浪躬身答道:“弟子恭聆谕示!”
阿难子用深沉的声音说道:“第一件事,你掌笔二十年后,必定要寻一品技双绝之人,把笔传给他,你应记好日子,二十年后一定要传下去!”
古浪点头道:“弟子知道!”
阿难子又道:“另外一件事也是目前最重要的,这是我的过错,因为我寻到你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春秋笔法’你一招不会,只学了发笔接笔之法。”
古浪睁大了眼睛,说道:“那么现在怎么办呢?”
阿难子道:“春秋笔的始祖创下规例,永远不许将笔法画制成图谱,所以我也无法留下图谱让你慢慢参研,而如今江湖之上,全晓这‘春秋笔法’的只有两人。”
顿了一顿,接着说道:“其中一人自然是我,另一人是上一代笔主之妻,名叫桑九娘。”
古浪并未听过“桑九娘”其名,问道:“这桑九娘还在么?”
阿难子点头道:“她还健在,所以你的‘春秋笔法’,只有请她代传,我已留有书信,以后你持函去寻她!”
古浪奇道:“可是……以后你老人家不能传我么?”
阿难子一笑道:“达木寺这一会,便是我飞登极乐之时了!”
古浪不禁大惊失色,急问道:“师父!这……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难子拍了拍他的肩头,笑道:“你不必着急,坐下来待我慢慢地告诉你。”
古浪满怀疑惑地坐了下来,无限焦急地望着阿难子,关怀之情,溢于眉宇。
阿难子笑了笑,说道:“我们虽然相识不久,难得你有这等真挚之心,我在临去之前,能收你为徒确是快事!”
古浪听他这种口气,好似临终之人说话,不禁着急地说道:“师父!我决定尽全力来保护你!”
阿难子淡淡一笑,说道:“你以为凭哈门陀、琴先生、况红居等人,就能把我置于死地么?”
古浪怔怔地望着他,不知如何回答。
阿难子笑着又道:“非也!凭他们几人,就是联起手来,也不能伤我分毫!”
古浪又不禁大为惊讶,暗忖:“这几个人没有一个不是威震天下、技压群雄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