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野雄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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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雄风- 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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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孔九爷是个例外,孔九爷是看他妹子去的,自然不会招致议论,即使别的姨太太拉住孔九爷托他办一两件私事,吴二太爷看见了也不会生气,因为孔九爷的外表是比太监更让丈夫放心的男人。连孔九爷自己都如此以为了,所以他虽然赚得不少,城里也有那种看在钱的份上不嫌他丑的女人,他却没有再去过第二次。至于第一次是怎么个情形,则连谁都不知道,他自己不肯说出来。他找的那个女人则是猛虎庄上的庄丁都不屑光顾的那一种,不敢说出来,于是孔九爷的嫖经虽只有短短的一页,却也成了谜。
  今天的孔九爷虽是在迈进三门的时候,仍然充满了信心,但是在走到七姨太的香楼下面,往楼梯上迈动他长短不齐的双腿时,他的气焰已低了许多。
  猛虎庄上的汉子人人都能来得几手功夫,提起两三百斤石担或是窜上两三丈高的屋脊。
  吴二太爷选女人一定要最美的,挑庄丁也一定要够格儿的,孔九爷又是个例外,他踏在楼梯上的声音,老远就能听见了。所以他才跨上五六级,门帘儿一掀,探出个花技绰约的俏丽身影,以及一个捧满了珠翠,梳得雪亮的头,还有一副希冀的神色。
  但是看见了孔九爷,那张脸上的颜色就变了,连忙飞也似的下来,止住了他上前:“老孔,你疯了,今儿格园子里有事,二太爷跟人正在绸楼上商议事儿,你怎么来了?”
  一眼看见他手中的红帖儿,神色又自转了一转,一把夺了过来:“是那杀千刀让你递进来的,他总算还记得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老孔,你也糊涂,这怎么能亮着往里递呢?快出去告诉他,今儿不行,二太爷在家。”
  孔九爷笑了笑:“金花儿,你看看清楚,这可不是绸庄梁少爷的,我也不会这么糊涂,乱把帖子往里递。”
  俏脸变了:“不是梁少华又是谁?老孔!你给我安份点,少混出点子,得了点好处,就胡乱扔男人往我这儿送。”
  她把帖子拿在手里看了一下,可惜的是这位猛虎庄里的姨太太同样地也不认识多少字粒儿!孔九爷这下可抖起来了:“金花!来的这位客人可了不起,他是正式投帖来求见吴元猛的,你尽管带去见见他好了!”
  “老孔,你疯了!内眷向来不见外客,你又不是不知道。”
  “这个人不同,就算你把他让进屋里,吴元猛也不会皱皱眉头,而其他那些人可就羡慕我了。再说这位爷,咳!你跟他见个面,谈几句话,那怕给吴元猛杀了也值得的!”
  孔金花不由得诧然了,还好那帖上的月字她是认识的,细长的柳眉一挑:“莫非是司马月!”
  孔九爷一拍大腿:“可不是,金花,你真不知道这位大侠的名气?我看是他的贴子才给送进来,要是别人,哼!抚台大人也没那么大的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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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四 章 拜山(下)
 
  孔金花心动了,司马月这三个字足以让每一个女人心动的,她也记起了前个月才娶进来的九姨太月英,她的梳妆盒儿里就藏着一根绿色的缎带,据说是司马月送的,当着吴元猛的面就拿出来给大家看,而吴元猛笑笑的也不生气,可是月英那份儿得意劲儿,却让人恨得咬牙。
  把帖子又重看了一遍,孔金花居然又认识了两个字,月字上面司马两个字敢情是这么写的:“人呢?”
  “我让他在大厅上坐着,想替他回一回的,可是进门来没遇上一个人,我只好一脚来找你了!”
  “就是他一个人?”
  “是的,单人匹马,那股帅劲儿真让人羡慕!”
  孔金花也做了她成为猛虎庄上七姨太以来最大胆的一次决定——吴元猛在家的时候,把个汉子引进自己的屋里。
  “老孔,你去把他请到这儿来坐着,我让春桃上翠楼告诉元猛去,来的是司马月,吴元猛他总不会不见。”
  孔九爷倒是一怔:“金花,这妥当吗?”
  “没什么不妥的。吴元猛要是为这个杀了我,倒是成全我了,到现在为止,还没有一个女人为司马月死的。”
  她把孔九爷推了出去,自己飞快地上楼,拢了拢头发,又重新把脂粉匀了一匀,然后才把帖子交给了她贴身知心的小丫头春桃,打发她去请吴元猛,自己就巴着楼梯口等着,等着见一见那叫千万个少女醉心的多情侠客。
  好不容易盼见了两个人影,她只差没迎下楼去,但随即失望了,来的竟是吴元猛跟他最亲信的智囊,赛诸葛温子立温三太爷,温子立排行不是第三,但因为吴二太爷的原故,他才被称为三太爷,那表示他在猛虎庄的地位。其实他的年龄比吴二太爷还大,真要以顺序,他该是大太爷才是,但甘陕道上的第一号人物吴元猛只是二太爷,他温子立能排上第三已经算不错的了。
  孔金花缩回了楼中坐了下来,心头直跳,虽然不久前她是充满了勇气,但毕竟是有点心虚的。
  咚咚楼梯直响,是吴元猛跟温子立上来了,直到脚步声在门口停住,她才迎了上去,尽管心里七上八下,脸上却堆满了笑容:“老爷子,您倒是先来了,哟,还有温爷呀,稀客!
  稀客!凤凰下临无实地了。”
  温子立那双讨厌的老鼠眼直打转,喉里挤出一阵让人听了起鸡皮疙瘩的干笑:“好说,好说。七嫂,司马月才是凤凰,兄弟嘛,是秃子跟着月亮走,要不是沾了他的光,怎么有机会能进得了七嫂的闺房昵?”
  孔金花听出他的话里稍带着刺儿,使他那付长相更惹厌了,但她也明白这家伙在猛虎庄的地位,自己虽然在吴元猛的面前是个红人,但是不会比这位兄弟更重要。吴元猛的金刀虽然厉害,但温子立却是握住金刀的那只手,不,应该说是指挥那只手的脑子。刀本身不会杀人,杀人的是操刀的手;手也不知道如何杀人,听命于头脑的指挥。吴元猛虽是甘陕道上武功最高的一个,但温子立却使吴元猛成为吴二太爷,成了这一亩三分地上比皇上更大的人物。
  孔金花知道自己惹不起温子立,但是这位七奶奶毕竟有她的一套,格格一笑道:“说的是啊!我常跟爷说,外面有些弟兄不妨请进来聚聚,可是咱们这位老爷子啊,对自家弟兄也像是防贼似的,把我们姐妹也看成了偷嘴的猫儿,所以今儿个我自行作主,把司马月让到屋子里来,让老爷子瞧瞧我们是不是那种人?往后老爷子放了心,三爷您就可以常来了!”
  说着还用媚眼往他那边溜了一下,吴元猛的脸已沉了来了,冷冷地一暍道:“金花,你胡说些什么?”
  孔金花淡淡地一笑道:“本来嘛,是您不让人进这边的跨院儿的,可是温三爷怪我们对他太生疏了,我对三爷可尊敬得很,不敢背这个黑锅。”
  温子立看看吴元猛的脸色,才领教到这位七奶奶的厉害,连忙拱手道:“七嫂,兄弟是开开玩笑,你可别当真。大哥把内外分开是因为那些弟兄们都是粗人,言语上不知道检点,有些粗话让女眷们听了实在不雅。”
  吴元猛哼了一声道:“老三,你那来这么些废话,咱们谈正经的要紧。金花,司马月的帖子怎么递到你这儿来的?”
  孔金花淡淡地道:“是我哥哥老孔拿进来的,别的客人我多少都透了个底,见舆不见,他差不多知道的。这个司马月,他可拿不定,二门上连个人影儿都没有,我想司马月多少还算个人物,到了猛虎庄,别让人瞧着笑话,所以叫老孔把他往我屋里让。”
  吴元猛嗯了一声:“怎么?二门上没人?他们上那儿去了?老三,你也太不经心了,怎么那儿没留人呢?”
  温子立连忙道:“大哥,这两天事儿忙,庄上的人手多半出去了,余下一部份全在东跨院儿。县城里里外外都打点好了,谁会想到司马月这时候会登门拜访?幸好七嫂精明,把他往这儿让,要是让他坐在二厅上岂不是更糟?”
  吴元猛浓眉一皱道:“这是怎么说?难道他………”
  温子立笑道:“司马月在娘们堆里的盛名,大哥又不是不知道,如果让庄上知道司马月来了,说不定会一窝蜂似的拥了去,连灶下烧火的老妈子都会挤上一眼,那可真成了笑话了!”
  吴元猛的头脑不太灵活,温子立说完了还直挤眉弄眼,半天儿他才明白,哈哈大笑道:
  “是的,笑话,是笑话,哈哈哈哈………”
  这是一种言不由衷的笑,吴元猛是一个拙劣的演员,更兼他多年狂妄自大已惯,很少用到这种假笑,所以尽管温子立的理由入情入理,叫吴元猛这一笑,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了,可是孔金花并不笨,她虽然知道这一阵笑声后面必然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却也不去追问了,而且还装作一本正经的道:“我就是想到这一点,寸赶紧叫老孔把他往这儿让,免得真闹笑话,让人看了认为猛虎庄的眷口儿也是这么没眼界。”
  温子立笑道:“那倒没什么,司马月在娘儿们圈子里名声大,是谁都知道的,去年伊犁将军携眷上任经过,听说司马月要到酒泉来。将军的两个闺女儿跟三位姨奶奶巴巴的在酒泉等了三天,就是为了看一看司马月。”
  吴元猛也笑道:“这小子就是这一点让人佩服,每个娘们都想看看他,却没有一个汉子吃醋的;咦!司马月怎么还没来,从前厅过来可没多少路呀!”
  孔金花也觉得司马月早该来到了,但是她不得不找点理由出来:“等老孔那两条高低腿,一拐一拐地把人领来,总要点时间的,他原本不是干这份工作的,不过今儿找上他倒是好极了,因为他不会像别人那么多嘴爱说话!”
  对她的最后一句话,吴元猛显然很满意,笑着道:“对!我让他看大门也就是为了他这椿长处,别人的门上都要个能说会道的,但我这猛虎庄与人不同,最好是找个哑巴,可是十哑九聋,总不能要上门的客人都跟他比划,因此老孔这种一件事都回不清的人最适合了!”
  好在也没等多久,已经听见楼下孔九爷的声音:“司………司大侠,就………在楼上,您……请………”
  吴元猛皱皱眉头:“怎么还有个司大侠,谁是姓司的?”
  孔金花在楼梯口探了一下,笑了笑道:“就是那个人,我知道了,我那哥哥没念过百家姓,不知道司马是双姓。”
  温子立也看了一下后道:“大哥,没错!果然是司马月,好小子,果然是一表人才,只是不知道来意为何?”
  吴元猛轻轻地道:“管他呢,咱们可别差了礼数,司马月在道儿上还称头号人物,咱们近他两步吧!”
  于是他半截铁塔似的身躯迈下了几步,来到楼梯转角平台上,孔九爷也领着司马月上来了,见到了吴元猛,他很乖巧,干脆退后了两步,吴元猛已经拉开响亮的嗓子道:“失迎!
  失迎!司马大侠轩驾光临,吴某得信太迟,有失远迎,真是太失礼了!”
  如果早十年,吴元猛只会拉开嗓子骂人,这十年来,他抖了起来,也跟一些官府中人交往,懂得客气了,但司马月却更是谦虚,退了两步,脚又踩回梯级上,拱手道:“再晚来得冒昧,承蒙前辈赐见,已属万幸。那里还敢劳动前辈亲迎,请高升一步,容再晚叩诣。”
  因为他是退在阶梯上,自然不便屈膝行礼;他心里面也没有这个意思,但是他懂得利用时机,也懂得使用不着痕迹的办法把不愿意做的事掩过去。
  吴元猛自然不会受他这一礼,因此跨前两步,握住他的胳臂,哈哈大笑道:“不敢当!
  不敢当!请!请!”
  就这么挽着司马月的胳臂,两人并肩上了楼,站在楼上的温子立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忍不住用手拈着那两撇老鼠胡子直点头,心里暗道:“好小子,果然有两下子,如果你是为着那件事来的,我倒要噍瞧你有多大的本事!”
  一直到了屋里,吴元猛才介绍道:“这是我兄弟温……”
  司马月一拱手道:“赛诸葛温三爷的大名,在晚是久仰了,有幸拜诣,幸何如之!”
  温子立却回了一揖笑道:“好说!好说!司马大侠别给我脸上贴金了,认识我姓温的不过是甘陕道上一些江湖弟兄,跟司马大侠比起来,可差得太多了!”
  这家伙说话总是带点刺,但司马月却毫不理会,只是笑了一笑,再给孔金花作了个揖道:
  “这位一定是七夫人,兄弟听很多位官眷,提起七夫人,都是赞不绝口,认为七夫人,干练大方,姿容口才河西无双,更难得的是豪爽豁达,不让须眉,为猛虎庄上的胭脂虎。”
  孔金花的脸上亮了起来,司马月的话用在第二个女人身上就有欠恭敬,但孔金花所引为得意的就是这些,吴元猛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拍着他的肩膀道:“老弟!我真服你了,难怪外面那些娘们儿为你神魂颠倒,你是有两下子。我这七小妾不过是个庸俗妇人而已,但经你这一夸,连我听着也有点晕陶陶的,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
  司马月露出雪白的牙齿,很好看地笑着,显得很诚恳:“我说话之所以为大家听得进,就是因为我从来不作虚伪的奉承,一个人有三分长处,我绝不会说成四分。”
  温子立笑道:“司马大侠之最高明处也就在此,他夸赞一个人时,固然不会加半分夸张,但也不会漏说一分,总是恰到好处,所以天下的女子,莫不引司马大侠为知己。”
  孔金花笑道:“司马大侠的眼中没有一个女人是丑的,难道你就没遇上一个丑女子?”
  司马月微微一笑道:“是的,世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也没有十全十美的事,有人故意挑眼,损人而不利己,结果却是自寻烦恼,我对堂客倒向来十分尊敬,专门去发现她们优美的地方,因而也换来了许多友谊,赢得了无数的微笑,使这个世界也变得很美丽了,这不是很好吗?”
  这是很深的哲理,这三个人未必都懂,可是司马月说的时候,似乎是把他们都当成了很有学问、很有修养的智者,因此连温子立想说两句尖刻的话,也都不好意思出口了。
  大家坐定后,孔金花站在吴元猛身边,不是为了别的,只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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