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姑搀扶在他右臂上的一只柔荑。
云站由他的目光和抓在自己玉手上的一只右手里已得到了一切,周身疲劳一扫而空,这胜过千言万语,她满足了,带泪笑道:“卿哥,什么都别说,我都知道,只是你的伤势……”
蓝九卿手上一紧,笑道:“云妹,这些个我都长记心头,什么都不说了,你对我的万斛深情,我一辈子都报不完……”
“卿哥厂云姑佯嗔说道。
蓝九卿一笑说道:“好、好,我不说,我不说……”
微微一叹,接道:“至于我的伤势,你不用担心,我自己备有师门灵药,只要能找个安静地方让我调息两天便可霍然而愈。”
话锋微顿,突然神色狰狞,目射凶光地咬牙恨声说道:“想不到那丫头功力较昔日精进这么多,简直出我意料之外,还好我躲得快,那她暗含‘般着掌’力的一招‘长虹贯日’只扫断了我两根肋骨,内脏受了轻微震动,再差几分,我们如今就走不到这里了,哼!只要我监九卿三寸气在,我要不让那批东西个个血肉进裂、化为飞尘,誓不为人。”
云姑强忍一腔仇火,娇嗔说道:“看你,又来了,报仇自然要报,那是以后的事,目前,先治好你的伤势才是要紧的事,卿哥,再忍片刻,只要到了济南……”
蓝九卿敛去狞态,一笑说道:“云妹,你素来智慧超人,今日大概为我这些微伤势,焦急得灵智蒙蔽,那济南我们已去不得了。”
云始显然真的因心急蓝九卿伤势而灵智蒙蔽,闻言讶然说道:“卿哥,为什么我们去不得济南?”
蓝九卿一笑说道:“那仲孙丫头适才何以阻止陆菱艳对我们下手,一方面固然是为云妹舍身忘己的真情流露所感动,另一方面那是因为她并不知道我们在汴梁对付狄丫头那件事,我们离去以后,陆菱艳必然会全盘说出,我也预料她们必会懊悔之下蹑后赶来,她们料定我们一定会直奔济南,觅地疗伤,我们假若真的进了济南,岂不正合她们心意?”
云姑无限深情地看了身边檀郎一眼,娇笑说道:“卿哥,真有你的,论智力我是自叹不如,就依你好了,可是我们又上哪儿去呢?”
蓝九卿微笑说道:“云妹,你休要这般捧我,太以自谦,若非你此刻心中焦虑,论智力,你当比我想到的早,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容身?济南城外离此不远,便有一座久无人住的破庙,只要能在那儿安然度过三天,我们便立即折回取道人皖,先至黄山预做布置,然后再下江湖,寻找你爷爷,云妹以为如何?”
云姑微笑说道:“我不是说过了么?一切依你!不过我现在倒真希望碰上她们,把她们一个个……”
蓝九卿一笑说道:“云妹何必急于一时,有道是‘君子报仇,三年不晚’。何况目前只有那么短短的几月时间,走吧,再迟了让她们看见反为不美。”
云姑微一点头,搀扶着蓝九卿离开官道向左行去。
不到顿饭功夫,二人已来至一片野草丛生的荒原边际,荒原中央,有着十余株枝叶繁茂的白杨,十余株白杨中间,正有一座断壁危垣、残破不堪的古庙。
蓝九卿指着破庙微笑说道:“云妹妹看,这座破庙不正是我运功疗伤的绝佳所在?那几个丫头恐怕做梦也料不到咱们会不人济南,隐身此处,哼,哼!三天,只须三天,我蓝九卿将又是生龙活虎一般,到那时,嘿!嘿。”
狞声一笑,由云姑搀扶着向那座破庙行去。
正在此际,蓝九卿、云姑二人方自离开不到顿饭功夫的官道上,疾步走来了三位行色匆匆的劲装绝色佳人。
正是那蹑后追来的仲孙双成、王寒梅、陆菱艳三位姑娘。
她们停也未停地便疾奔济南而去。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瞬已是三天过去。
就在第三天夜晚,钩月方升之际。
荒原中那座破庙内,蓝九卿、云站二人飘然携手而出。
蓝九卿仰天吸一回大气,道:“好漫长的三天。”
转首将目光移注在花容憔悴乌云蓬松的云姑面上,无限爱怜地一叹又道:“云妹,这三天两夜以来,苦了你,衣不解带,不眠不休,滴水未进,这无微不至的照顾,这镂心刻骨的深情,我……”
云姑嫣然一笑,无限娇媚地佯嗔说道:“卿哥,你怎么又来了,我不是说过么,这些都是我份内之事,假如你是我,不也是一样么?”
蓝九卿激动地说道:“是的,一样!因为我们爱逾金石、情比海深,只是我想起初在长安的作为,倍觉疚愧。”
云姑娇靥上突然掠起一片红晕,妙目一瞟,脆声说道:“卿哥,你也真是的,还提那羞煞人的事儿做甚……”
玉手一理云鬓,娇羞一笑,垂首,轻声接道:“其实,我倒应该感谢你那日在长安的那番作为,不然我怎能形影不离地长伴君侧。”
蓝九卿只觉一股热血冲上头来,一时胸中百念杂集,只是颤声轻轻一句:“云妹……”
两行热泪夺眶而出,余下的话儿再也接不下去。
云姑也自心中一凄,但却暗感无限安慰,轻舒皓腕为蓝九卿拭去泪水,万般爱怜地娇声道:“卿哥,你真是,我以前还以为你是铁石心肠呢?怎么最近动不动就流泪,快别这样,云妹的一颗心都要碎了。”
蓝九卿一任云姑为他拭干泪水,方始苦笑说道:“云妹说得一点不错,我以前确实是铁石心肠,任何事儿不足以动我分毫,更别想让我掉泪,然而最近却不知为何,动不动就想哭,虽然我曾极力忍着,但是没有用,两行泪水会在不知不觉中夺眶而出,也许我变了。”
云姑垂首轻声说道:“我知道是什么原因,因为你有了我跟我们的孩子。”
蓝九卿点了点头,说道:“不错,我有了温柔体贴、美艳绝伦、善解人意的云妹和我们尚未出生的孩子,我享受了也付出了整个的一颗心,整个的爱,所以我变了、”
云姑道:“正因为如此,更因为你今天伤势痊愈,我们应该笑,我们不应该再掉泪。”
蓝九卿点头说道:“是的!我们不应该掉泪,应该笑,应该痛痛快快地笑,因为我们彼此都已经深深地感到满足了。”
云姑微笑说:“卿哥确是说得不错,我们彼此都已深深地满足了,但是我们却还有一桩心愿未了。”
蓝九卿神色倏变,猛一点头狠声说道:“不错,我们确有一桩很大的心愿未了,这桩心愿关系着我们今后的成败得失。”
云姑妙目一瞟,佯嗔说道:“卿哥,你是怎么搞的,适才明明说好要笑的,怎么又是这么一付憎人的样子?答应我,以后无论何时何地,遭遇到任何事,我们但以‘笑’来应付之。”
蓝九卿狞态一敛,点头说道:“好!云妹’。让我们笑,让我们痛痛快快的笑。”
话声方落,随即纵声长笑,震得宿鸟惊飞,狐鼠四逃。
笑声一落,他又挑眉道:“三日已届,此后是我蓝九卿纵横武林、脾睨宇内的日子,云妹,让我们携起手来共同完成这桩心愿,她们又快来了,走吧。”
话声方落,突然又是一阵纵声长笑,随之而起是云始的咯咯银铃娇笑。
笑声中,二人携手并肩,飞驰而去!
人影已渺,笑声仍然缭绕夜空,片刻之后,一切归于寂静。
一段漫长的黑夜过去,又是一日黎明。
金鸡报晓,宿鸟出林。
晨曦万道,金光透过稀薄云层,射向大地。
万道金光中,三条纤小人影,疾逾闪电地向着这座静峙于荒原中的破庙飞奔而来。
转瞬已抵破庙十丈以外,人影敛处,赫然竟是那仲孙双成、王寒梅、陆菱艳三位姑娘。
但闻仲孙双成黛眉双扬地朗声发话说道:“庙内可有人么?”空荡无有半点回音。
仲孙双成黛眉再轩,方要二次发话。
王寒梅已是忍耐不住,娇妪一闪,飞扑破庙。
仲孙双成睹状一急,生恐王寒梅有甚失闪,玉手一挥,与陆菱艳联袂跟进。
破庙内鸽翎蝎粪,尘封网结,泥像倒塌,碎土一地。
神龛上布幔已成丝丝,色呈黑黄的布絮,残破不堪,一片凄凉。
然而靠神龛处却平铺着一片干枯野草,离这片平铺干枯野草不到五尺之处,还有一堆灰烬,那堆灰烬之旁,更有着数段燃烧未尽的半焦枯枝。
更明显的是走近那片干草。那堆灰烬周围,尘土厚积的地面上,留下无数大小不一的足痕。
三女互觑一眼,但闻陆菱艳苦笑说道:
“成姐,人家早我们一步,我们来迟了一步,由那堆熄灭已久的灰烬看来,只怕他们早在百里之外了。”
仲孙双成跺足恨声说道:“好一对狡猾的东西,他们果然是未入济南,我要是早一天想到岂不……”
陆菱艳一笑说道:“成姐,事已至今,急有何用,现在唯一要紧的该是即刻判断出他们所去的方向,不然恐怕更难找到他们。”
仲孙双成点头说道:“艳妹说得不错,这委实是我们当前急务。”
喟然一叹,又道:“看来我们低估了他们,他们料定了我们必会蹑后追来,他们也料定了我们必以为他们进人济南,他们更料定了我们必会寻来此处,处处落人算中,我有点……”
陆菱艳突然挑眉笑道:“这还算事小,设若他们再将这种心智推而广之,那将更为可怕。”
仲孙双成心头一。凛,苦笑说道:“艳妹,我方寸已乱,你且拿个主意。”
陆菱艳淡淡一笑,尚未说话。
一旁的王寒梅突然挑眉说道:“成姐何必长他们志气,灭自己威风地一颓若此?日后我们和他们暗中较量之处还多着呢,设若未战先屈,自己在心理上先打了个折扣,以后还如何和他们互争一日长短?我偏不相信他们能高明到天上去。”
仲孙双成娇靥一红,默然垂首。
陆菱艳一旁笑道:“成姐无需如此,有道是:‘胜败乃兵家常事’,谁也不敢夸口,生平并没一点挫折,更何况这不过是双方甫自交锋。以后的明争暗斗,大小战役还多着呢,只要我们能争取着最后胜利,这首次小挫算得了什么?梅妹说得好,我们不能未战先屈,我也不相信他们能高明上了天,我们虽不能低估了他们,但也不必将他们估价过高,邪不胜正,道必胜魔,成姐不要忘了,他们的命脉还操在我们手中。”
仲孙双成猛然抬起螓首,深注二女一眼,说道:“多谢二位妹妹当头棒喝,使我冥顽尽褪,灵……”
“成姐!”陆菱艳娇笑说道:“都是自己姐妹,情感已是无殊手足,何必呢?”
仲孙双成佯嗔地白了她一眼,一笑住口。
但闻王寒梅道:“时光不早,咱们莫要再耽搁了。”
仲孙双成默然不言,面挂微笑地轻注陆菱艳一眼。
陆菱艳娇笑说道:“我是唯成姐马首是瞻。”
仲孙双成蹙眉笑道:“兹事体大,你是成心急我?”
陆菱艳笑道:“小妹不敢、但请成姐发号司令。”
仲孙双成急得直跺足。
陆菱艳随就躬身说道:“未将在,不知元帅有何差遣?”
仲孙双成哭笑不得,黛眉双挑,方一扬掌。
陆菱艳娇躯一闪,已自避开五尺以外,娇笑说道:“玩笑归玩笑,小妹这就说……”
轻注仲孙双成一眼,接道:“其实若无我这玩笑,恐怕成姐难以尽扫胸中郁结。”
话锋微顿,淡淡一笑,又道:“现在请成姐梅姐跟我折回去,咱们向南追赶。”
仲孙双成、王寒梅齐齐一怔,方自一声:“艳妹,你……”
陆菱艳已自摇手笑道:“莫要问,无他,以奇制奇,推理而已。”
又是一声轻喝:“走。”
三条纤小人影破空而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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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初冬时节,北风已自缓缓吹起,天气虽然深秋般肃杀、萧条,但却在感觉上显著的冷得多。
大地上一切花草树木的枝叶,在秋天里已经枯败得差不多了,现在仅剩一树光秃秃的桠枝,即或尚有些树叶,那只是极为稀疏的几片,而且颜色显得枯黄触目,已失去春日里那种翠绿欲滴的色彩。
然而它们在枝头留恋不了多久,一阵刺骨寒风起处,那些残余的几片树叶便会被吹得满天飞舞,有的越飘越远,不知所踪,有的却摇曳着缓缓地飘落地面。
黄山,是皖境的名山,峻岭插天,气势宏伟。
往日,整座山峰好像被笼罩在一幔翠绿的纱袍之下,恬静中带着庄严,能给人一种说不出的舒眼。
然而,如今满山却是一片惨黄,树枝上光秃秃地,满树枯叶均已飘落地面,只剩下几根树枝在寒风里摇曳。
嶙峋山石也因失去绿叶的掩盖,大部暴露在外,一眼看去,会令人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不舒服之感。
曾几何时,字内群侠,包括正邪二派、黑白两道;三山五岳、四海八荒的英雄豪杰为黄山带来了无比的热闹、惨烈的搏斗;一年一度的论剑大会,即在这黄山绝岭的“朝天坪”上举行。
黄山无知,却也沾得几分荣耀,几分血腥。
然而,自宇内共尊的一代仙侠一尊,突然离奇失踪后,这座名山竟是乏人问津。
武林中正派人士,怕的是触景伤情,徒增伤感。
邪派人士却是将它视为不祥之地,怕的是自己一去不回。
往日里那些个三三两两,络绎不绝,携酒登临的诗人墨客,怕的更是一片大煞风景的血腥,武林中人以生命做赌注的竞技搏斗,甚至视为畏途,裹足不前。
在绿黄山之际还好,若是如今这般时节,只要是个有血有肉,有灵性,有感情的人儿,他人目黄山这种凄凉、萧条的景象,应该是会悲从中来、怆然泪下。
黄山矗立于一片如死寂静中,除了呼啸寒风,和被寒风吹拂得呜呜作响的树枝外别的再也难听得一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