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之乎道:“不,是丰甲星。因为我们对丰魂星了解太少。而且,丰魂星的‘飞魂楼’在江南,此去路途遥远,我们对江南一无所知,倒不如先易后难,如此一来,也可防止他们几个师兄弟合力对付我们。据我所知,丰魂星已想将他所有师兄弟全部杀死,这样他当年的丑恶行径,便永远无人而知了。”
顿了一顿,欧阳之乎幽幽地道:“可笑他竟被人称为‘战侠’!”
柳儿道:“倒不如叫‘脏侠’贴切些。”
欧阳之乎不觉有些好笑。
他翻开冬青留下的那本书,找到与丰甲星有关的那一部分,只见上边写道:
丰甲星,“邪佛上人”之徒,使一柄“问天玉戈”,精通排兵布阵。为“问天教”教主,弟子三百。
性格:多疑、易怒。
亲友:有二子一女,武功颇为不弱。长子丰酒与次子丰醉已是江湖中年轻一辈好手,其女丰傲雪性格刁蛮。丰甲星与“寒天三友”交情颇为不错。
弱点:贪杯。
住于淮南金州府。
欧阳之乎又往前翻了几页,看了看丰寒星的那一部分,在那儿打了一个勾,然后把丰千星那一部分撕了。
柳儿看着他将撕下的纸扔进湖中,有点惊讶。
欧阳之乎道:“金州府,据说盛产一种枣,叫酸仁枣,吃了可以滋脾补肾,颇负盛名。”
红儿不知他为何要说这一番话,不由有些惊讶地看了看他。
欧阳之乎道:“启程吧,从这儿到金州府,少说得有近千里,恐怕得雇一辆马车了。”
红儿道:“欧阳大哥,如今你还是丰少文的模样,这一路去,怕是不方便吧?”
欧阳之乎道:“这倒也是,我便恢复我本来面目吧。”他以真面目见过的人倒真是不多。
红儿懂得一些易容术,便又将欧阳之乎的伪装除去,那个俊朗而略带野气的欧阳之乎又重新出现了。
当红儿手指无意中扫过欧阳之乎的双唇时,她忍不住一阵轻轻的颤抖,她想起那个月夜,那个她第一次遇见欧阳之乎的月夜。
走到一个小镇,他们才想起三人都是身无分文。柳儿自告奋勇地道:“此事不难,包在我身上,你们在此等着,我很快便回来。”
说罢,她三拐二拐地不见了。
欧阳之乎苦笑了一下,只得与红儿一道站在原处等她。
当他们开始等得有些不耐烦时,只见街那头已出现了柳儿的身形,她正坐在一辆马车上,挥着鞭子,向这边驶来,远远地便叫:“欧阳大哥,红儿姐,快上马车!”
红儿正待细问,却已看见马车后面有一大帮家丁打扮的人拿着棍棒刀枪,大声吆喝着追了过来,每当有人将追上马车时,柳儿便反手一鞭,将那人击退。
马车很快便到了欧阳之乎身边,柳儿大叫:“快上马车,快上马车!”
红儿道:“柳儿,是否又做了顽皮之事?”
柳儿大声道:“冤枉,冤枉。我与他家主人说好五十两银子买一辆马车,可我说以后给钱时,他又后悔了……”话未说完,已有好几个家丁追了上来,扒车的扒车,拉马的拉马,又有两人向柳儿挥刀砍去。
柳儿长鞭一扬,那两柄刀便飞上半空了,然后那两个家丁的身躯也被卷得飞了起来,压垮了一个水果摊,一个馄钝铺。
街市上登时大乱,鸡飞狗跳的。
欧阳之乎有些窘迫,但眼下情景已不容他对柳儿指责什么,便对红儿道:“先上去再说。”
红儿与柳儿一向生活在“恨谷”,性子本就异于一般的女孩子,听欧阳之乎如此一说,红儿便娇躯闪晃,身子过处,已有三四个家丁直倒在地,痛哼不已。
欧阳之乎也是双足一顿,跃上马车。
柳儿见红儿、欧阳之乎全上了马车,便一扬长鞭,虚击马背,马车又“轰轰”而驶,尚有一个家丁还死死拉住马车的边框不放,红儿故意一板脸,腰间软剑一闪,在空中挥出无数朵剑花!
那人“妈呀”的一声叫,双手一松,人便滚下车去,摔了个七荤八素。
还有几个不要命的跟在后面,柳儿忽然从怀中掏出一把碎银,向后一洒,同时长鞭一卷,卷倒了一家染坊晾在外边的两大排布匹。
街市更乱了,几乎便如一锅乱粥,不可开交。
马车便如此绝尘而去了,柳儿坐在前边,已笑得直不起腰来,好半天才止住。
红儿道:“五十两银买一辆马车,已是不便宜了,那人却还反悔,也是太……啊,不对,你何时有银子来着?”
柳儿又笑得花枝乱颤,把马车驾得歪来扭去,路人纷纷回避。
小镇已远远地抛在后面,三人认定向南方向,日夜不停地跑,三人轮流驾着马车,另外二个人则在车上调息,因为柳儿抢来这辆马车的同时,又顺手牵来不少银两,这一路倒是吃穿不愁。
四天四夜之后,已进入淮南境内。
此时,欧阳之乎身上的内功已恢复了八九成。
淮南府颇为繁华,但三人无心逗留,只是换了二匹马,找了一个酒楼,准备用一餐之后便上路。
因为连着四天四夜都在马车上,所以一下马车,柳儿与红儿都是极为高兴,神采飞扬。
酒楼的伙计老远便迎了上来,吆喝道:“客官辛苦了,到小店吃吃热饭喝喝热汤歇个脚,是再合适不过。小店的酒菜不多,却占了一个‘精’字,每一份菜都把它往绝里烧了。若是客官吃得不顺心,你抬脚就走人,小店是不敢要您半个子儿……”
柳儿也是肠子“叽哩咕噜”,一声响过一声,哪受得了他如此叨唠?
于是她把柳眉一竖,道:“小心风大闪了舌头,你先把这马车安顿好,再替我们要个雅座,菜便拣最好的上。”
那伙计一边点头一边道:“小姐放心,你把事交代给我便是万无一失了,安顿马车自有安顿马车的伙计,你们便随我来,我给二位小姐和这位……这位公子安置一个大雅之座,再上几道小店的拿手绝活,那泥鳅滚豆腐,可没得说的,别看它名字土,可是进过皇宫,上过御桌的菜。这菜要诀便在于一个火候,火猛了,泥鳅便死在外面了,火冷了,也是不行,不是有句古话么?……”
柳儿也懒得再打断他的话了,因为让他不说话,简直比不让他吃饭还难。
进了店中,里边倒真是生意兴隆,楼下已全坐满了,三教九流的人物都有,老少胖瘦美丑挤了个闹哄哄的场面。
那伙计道:“这楼下公子与二位小姐自是不屑坐的,三位还是楼上雅座请。这‘雅’来形容楼上桌席,是再贴切不过了,你道这酒楼后边是什么。嗬!你一推开窗子,竟是满眼的芦苇塘子!客官你定会说芦苇有啥看头,那便有些不对了,先前有个翰林看了这芦苇塘,还吟了一首诗,说什么风呀飘呀的,我是个粗人,却是记不清了……”
说到这里,他已走到楼上,向里一看,又缩回头来,道:“楼上竟也满了,小店后院尚有一间雅舍,平日是不轻易开的……”
哪知柳儿跟他跟得紧,眼又尖,早已看见楼上尚有一张桌空着,这伙计却在这儿胡扯八道,不由大怒,喝道:“西边不是空桌是什么?你若是再满口胡言乱语,我便一刀将你的舌头剁下,炸着吃了。”
伙计讪讪地道:“小的舌头硬得很,恐怕炸了更不好吃,倒不如清蒸。”说到这儿,他见柳儿已是满脸怒容,赶紧解释道:“这桌子昨日便有人定下了。”
柳儿道:“那为何已是午时,还不见有个人影?你又在诳姑奶奶吧。”
她这么一个美如天仙的女孩自称姑奶奶,把这伙计唬得一愣,忙一迭声地道:“小的便是有十个、二十个胆,也不敢骗小姐你,这桌席真是有人定下了。”
欧阳之乎开口了,他道:“现在已是午时,那人恐怕是不会来了,我们只是吃顿便饭,快当得很,他们若是来人,我们让开便是。说不定他们来时,其他桌上已空出来了呢?”
他说的极为平淡,全不似柳儿那样凶神恶煞,但不知为何,那伙计却不敢再哆嗦了。有些胆怯地道:“那便如此吧,只是定桌席之人脾气怪得很,几位切莫与那人一般见识。”
却听得柳儿冷哼一声,红儿知她心意,暗暗好笑,心道:“这饶舌的伙计如此一说,柳儿反倒更要惹一惹那人了。”
酒楼的菜上得倒不慢,味道也颇为不错。
柳儿很快便忘了方才的不快,专心致志地对付着一条糖醋鲤鱼。
便在此时,楼梯口响起了“噔噔噔”的脚步声,似乎不止一人。
果然,待人上得楼时,正是三个人,二男一女。
那两个男的与欧阳之乎年纪相仿,长得也颇为俏朗,只是脸色苍白了点。
女的则是二八少女,若不是看她脸色,只观她那玲珑有致的身段,还会以为是位少年男子,因为她是全身男儿装束。
再看脸上,隐隐有一股傲然之气。
她向西首一看,立即沉下脸来,喝道:“伙计,你好大的胆子!我定的桌席,你也敢让这几个不知何处冒出来的野小子用?”
那伙计已吓得脸色煞白,乍着舌头道:“我……我本也是如此说的,可……可那位客官……客官说可能你不来了呢?何况……我也与他们商议好,见小姐你来,他们便让开。”
那男装少女冷声道:“本小姐今天我心情好,便饶过你一次,你过去让他们三个走开。”
她话音刚落,便见柳儿站了起来,冷笑道:“你心情好,可我心情却不好。今天这个位置我是坐定了。”
红儿本不愿节外生枝,打算忍一忍,哪知她尚未对柳儿出言相劝,她已先按捺不住了。
伙计有点哀哀地看着柳儿,显然,他怕得罪这男装少女。
柳儿不屑一顾,仍是不紧不慢地吃那尾糖醋鲤鱼,连眼皮也没抬一抬,似乎根本未感觉到那三个人的存在。
男装少女哪受得了柳儿如此神态,当下冷冷一笑,一步一步地向柳儿这边走来。
柳儿小心翼翼地挟起一块鱼肉,放入嘴中,咀嚼着,似乎颇有滋味。
男装少女眉头一皱,本是颇为俊俏的脸便已是冷若冰霜了。
她走至柳儿面前,沉声道:“起来!”
柳儿一根鱼刺吐在地上,一蹦,又蹦到那男装少女的脚上。
男装少女突然伸手向柳儿抓来,左手自下而上抓向柳儿右腋下,右手反勾,击向柳儿左肩,再一回击反扣,用的竟是“大擒拿手”,身手颇为不弱,干脆、利落。
若是常人,便会立即左臂脱臼,摔将出去,可惜,她面对的是柳儿。
只见柳儿一声冷哼,左肩一挫,右手如电般切向那女子的脉门,便要切中之时,立即回转,反手曲肘一抡,左手同时勾向男装少女腰间,一用劲,那少女竟被她抛将而出!
男装少女哪料到柳儿身手会如此了得?本只是以擒拿手治治柳儿,让柳儿知难而退,岂知柳儿比她还霸道,不但未被拿下,反以迅捷的手法将自己抛将起来!
少女轻功倒颇为不弱,在空中一拧腰,身形借机一个倒卷,卸去柳儿之力道,方轻盈飘落。
她的一张俏脸已是煞白,一半是气的,一半是骇的。她暗暗自责,不该那么托大,过于轻敌,几乎吃了大亏。
柳儿又已坐下,开始吃那尾鱼,仿佛什么事也未发生过一般。
看来,今天她是打定主意,要坐在这个位置上把这一餐吃完了。
欧阳之乎本不愿闹事,但见这少女太过霸道,让柳儿压一压她的气焰也好,当下也不对柳儿加以阻挡。
那二个年轻男子忙道:“小妹,你没事吧?”
看来,可能这是三兄妹。
男装少女道:“就凭她?一个野丫头,有几斤蛮力而已!”
言罢,两道寒光自她腰间闪出,一对三星针已赫然在她手中。
二个男子惊道:“小妹,不可莽撞!”
那男装少女道:“二位哥哥放心,小妹只是让她明白自己的斤两而已,不会伤她性命的。”
那二个男子果然是她哥哥。
男装少女疾掠而至柳儿身前,道:“看样子你也是习武之人,那我便算不得以强凌弱了,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自己滚下楼去!”
柳儿终于放下她的筷子,冷声道:“我也给你一个机会,立刻从这儿滚开!”
她的语气比男装少女还狂。
男装少女怒极反笑,道:“那便怪不得我了!”
话音未落,她的三星针已疾闪而出,划出数道优美的寒芒,招式凌厉霸道!
“呛”一声响后,柳儿已倒纵而出,手中一柄软剑轻颤如幽梦。
男装少女一剑走空,又惊又怒,一语不发,身体疾然腾空,遥遥向柳儿扑来。
她的三星针乃极短兵刃,她却如此遥遥攻来,显然她已动真怒了。
柳儿的软剑猝然如流星飞泻般划出,带起了尖锐的划空之声,一片莹莹白光向男装少女罩来。
男装少女错步一让,身子已斜斜飞起,反手一格,三星针恰恰迎上了柳儿的软剑,三星针状如一环外加三个圆弧,柳儿的软剑与三星针一击之时,男装少女便迅速拧腕反掌,圆弧一下子卡住了软剑,若不是柳儿应变及时,软剑已被男装少女的三星针绞得脱手了。
男装少女一招抢了上风,便抓住战机,三星针飞扬狂扫,轻回翻斜,仿佛是一对振翼的鹰隼,跳闪的月弧。无数精亮纵横的银光如灵蛇般穿舞飞旋,猝进猝退,招式极为狞厉异常。
欧阳之乎有一种感觉。他觉得若是一般女孩的招式,不应是如此凶悍,除非授她武学的人便是一个凶悍霸道的人,或者那人的武学本就是一种杀气很重的武学。
柳儿也发觉单以招式而言,自己是不及对方。自己的软剑好几次差点脱手而飞。
但她已接受了欧阳之乎的一些功力,当下,她便剑掌齐出,那股罡烈四溢的掌风,恰恰可以弥补她剑术的不足。掌力的浑厚刚烈与剑术的阴柔精绝相当益彰,男装少女压力登时大增!
她不由叱道:“果然是仗着几斤蛮力!”手中三星针跳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