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终是觉得有些恶心,没有靠近那具尸体便停了下来,想了想,握住那支长篙,用力一拉,长篙便拔了出来。
欧阳之乎定了定神,用长篙将尸体翻了个身。
那人赫然便是“海云帮”帮主水恶浪。
虽然欧阳之乎已料到谷中之人大概都已无法幸免遇难,但真的见了谷中人的尸体时,他便是忍不住又惊又怒。
水恶浪自然还是那么呆板、木然。
欧阳之乎心道:“此人一生混迹于水上,如今又死于水中,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他知道谷中无魂无魄杀手无一不是罪大恶极之人,所以对水恶浪之死,并无丝毫痛惜之感。
但水恶浪之死,却让他本已担忧之心,更为忧患,他不敢于去想谷中的惨状。
可绝崖有三十多丈高,欧阳之乎如何能腾越而上?
虽然明知上面几乎不可能有“恨谷”的人在把守了,但欧阳之乎还是用力地拍了三下手掌。
谷中本来就静,现在又有一具尸体在湖中飘浮着,所以欧阳之乎的手掌声响过后,在谷中回荡、旋转,尾音拉得很长,谷中有轻微的“嗡嗡”之声。
山崖之上,有一只鸟惊叫一声,扑愣愣地飞走了。
静,很静……
便在此时,崖顶上响起了“吱吱嘎嘎”的声音。
显然,这是有人摇动绞车,放下吊篮之声。
但这种声音本是不应有的,“飞魂楼”的人绝不可能留下这几个摆吊篮的人。
欧阳之乎沉思着。
吊篮仍是那么缓缓而下,“吱吱嘎嘎”的声音在这幽谷之中显得格外的幽远神秘。
吊篮终于停了下来。
极可能这个吊篮是“飞魂楼”的人放下的。
但欧阳之乎仍决定乘这吊篮而上,因为他别无选择。便在他要跨上吊篮的一瞬间,他又缩了回来,将水恶浪的尸体搬上了吊篮,然后自己潜入水下,从水中抓住吊篮底部。
吊篮在一阵“吱吱嘎嘎”声中开始上升了。
欧阳之乎的心也随着这吊篮一起越提越高,但一直上升了十几丈,上面仍是毫无动静。
欧阳之乎颇觉有点意外。
正当欧阳之乎惊疑之际,倏地响起一阵利箭划空之声,听声音,其来势极为迅猛。
但闻数十声“托托”响声,定是吊篮被利箭射中了。
欧阳之乎心中一闪念,口中便故意惨叫一声,显得极为可怖,似乎已被一箭致命。
吊篮一滞,然后上升得更快了。
欧阳之乎心中一喜,道:“他们果然上当了。”
当吊篮离崖顶尚有一丈左右时,吊篮停了下来。
欧阳之乎有点惊讶,心道:“莫非他们发现了什么?”
又有利器划空之声,但这次却不似利箭之声了,倒像有好几种不同的暗器向吊篮射来。
这次,却没了“托托”之声,而成了“噗噗”之声,显然是因为挨得近了,暗器不再射空,而悉数射中了水恶浪的尸体。
欧阳之乎暗道:“这水恶浪以前定是作恶多端,老天爷才会让他连死也死得不安生。”
吊篮又继续上升出,然后,上面便有人惊奇地“咦”了一声。
欧阳之乎抓着吊篮一用力,人便自下而上翻飞而起,他的另一只手上还握着水恶浪的精钢船篙,当他人与吊篮平齐时,船篙便迅速在吊篮上一撑,欧阳之乎借着这一撑之力腾空而起,恰如过天惊鸿。
欧阳之乎身在空中,便已看清崖上共有四人,一个身子瘦长如竹,手中偏偏握了一对大斧,另外有二个大概是双生兄弟,不但模样相似,而且使的兵器也无区别,只是一个左手鞭,一个右手鞭,这三个人全都是一脸木然呆滞,显然是被人控制了心智。
剩下的那人,身子佝偻作一团,双手几乎已垂于地上,长着一脸恶相,不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而且一头头发也稀落泛黄得很,乍看像一个刚从山林中跑出来的猿猴。
欧阳之乎看他长得如此丑陋,心中便道:“此人定是大恶之人,先将他打发了。”于是,身躯尚在空中,手中船篙便如标枪一般扎向那佝偻之人。
欧阳之乎几乎为自己的选择付出惨重的代价。
佝偻之人见船篙击来,身子突然直起,竟是高大得很,他的右臂乍出,竟是寒光四射!
欧阳之乎这才看清那人右臂前端套着一只铁爪,爪身有一尺长,爪尖锋利如刃。
现在,这只铁爪便向船篙抓来,欧阳之乎肘部一沉,铁篙便闪过他的铁爪,向他的下颌击去。
此人的身躯着实怪异,竟在眨眼间又变得佝偻起来,如此一来,他的身高便像在这一瞬间矮了二尺,铁篙当然走了个空。
欧阳之乎正欲借此机会落于崖上,那怪人却已暴喝一声,左手突然抓住正从头顶扫过的船篙,右手之铁爪在船篙上一搭,双足一点,人便“哧溜”地一声沿着船篙滑向欧阳之乎。
欧阳之乎要想躲过铁爪一削,就必须撒手弃了这根船篙。
但只要欧阳之乎一撒手,佝偻之人必然会用左手将铁爪刺出,而此时欧阳之乎全无着力之处,身形自是无法改变了,那岂非要被一刺而中?
欧阳之乎的身躯开始下坠。
虽然从这三十几丈高的山崖坠下,不会有性命之危,但却是已无法再攀越上来了。
情急之中,运功贯力于右臂,然后沿掌心吐出,用的正是圣火天尊的圣火功。
佝偻之人忽觉左手如握赤热之铁,不由被烫得大叫一声,左手便离开了船篙。
但他的右臂上套着的铁爪,却仍未离开船篙。
欧阳之乎突然撒手,身子一个倒卷,双掌恰恰按于崖边,人又借势飞起。
使鞭的双生兄弟已齐齐攻上,一左一右两根鞭呼啸着向欧阳之乎腰部卷来。
而此时,佝偻之人抓着船篙一抡,船篙也向欧阳之乎劈头扫来。
欧阳之乎身躯掠起如雁,不可思议地闪过船篙之后,双足在船篙上一点,人便如标枪一般向崖内射去。
待那四人回转身来,欧阳之乎已稳稳当当地站在崖顶了。
欧阳之乎飞快地扫视了一下谷内的情形,见谷内安静异常,他不由心道;“无论谷内是吉是凶,反正已成定局,现在还是先剁了这几个人再作打算。”
欧阳之乎已是手无寸铁,要想以一对肉掌格杀四人着实不易,他四处看了看,也未发现有何可用之物,不由有些焦急。
那佝偻怪人看来是四人之首,只听得他厉喝一声,另外三人便向欧阳之乎疾扑而来。
使斧的瘦长人双手一错,将身一矮,那么长的个子竟也矮作一团,飞速向欧阳之乎的下盘疾劈而来,他的身子竟不着地,恰如一团寒芒四射的圆球般向欧阳之乎这边滚将过来。
使鞭的双生兄弟也齐齐攻上,两人配合得极为默契,左手鞭在上,攻向欧阳之乎右侧,右手鞭在下,卷向欧阳之乎左侧,鞭影闪动如灵蛇,夹千钧之力,似乎不将欧阳之乎卷作三段誓不罢休。
面对如此上中下三路同时进攻,欧阳之乎一时竟想不出如何破解,只好在间不容发之际,将身一纵,破空而起,身在半空,便运起“神水功”挥出一掌,其劲夹雷霆万钧之势,卷向三人。
三人倒也知趣,全都收势拧腰错步,避过这浩荡罡烈之掌力。
哪知欧阳之乎的“神水功”奇诡异常,一击落空,竟又折了方向,再次向三个人快捷无比地席卷而去。
三人避过欧阳之乎惊涛骇浪般的一击后,都不由松了一口气,便有了点松懈,哪曾料到欧阳之乎的掌力竟可折返?
待他们发觉一股刚烈猛辣之力已袭至身前时,不由惊骇已极。
使斧之人倒也便当,就地一滚跃,便已在数丈之外,而双生兄弟却惨了,他们应变也属不慢,身躯已在眨眼间倒纵而出,但在倒纵之时,却突然发觉不妙:他们的双鞭竟已纠缠作一团!
原来,二人虽是平素配合得天衣无缝,但如此危急之时,为保全性命,已是乱了分寸,只顾闪避,情急中,双鞭已缠在一起。
他们所持的鞭乃简子鞭,中间为一短杆,两端均是细索,一端系有一环,可作手持之用,另一端则为尖锐枪头,可扎可刺。如此形状之鞭,虽威力强大,可缠作一团,却是难以分开了。
双生兄弟倒纵之后,发觉如此意外之事时,本欲停身抖开双鞭,但他们去势太猛,一时收势不住,而两人的功力又相仿,于是但觉虎口一痛,两人的简子鞭竟同时脱了手!
欧阳之乎也有点意外,但他怎会放过这机会?暴叱一声,他已双掌齐扬,生生将佝偻之人逼退一步,立即飘身上前,一个“燕子抄水”,双鞭便在他手中了。
双生兄弟莫名其妙地失了简子鞭,自是恼火不已,怒喝一声,便又双双攻上。他们欺欧阳之乎不是使鞭之人,有了简子鞭武功反而打了折扣,想一举夺回鞭子。
岂知神水真君所用的“束天绳”也是柔软之物,与简子鞭有相同之处,欧阳之乎长鞭在手,已是如虎添翼。鞭身一抖,鞭梢便闪射而出,如灵蛇伸缩,点向二人身上二十六处大穴。
二人不由暗叫一声:“惭愧”,他们自忖自己虽是在鞭上浸淫数十年,鞭法已是不凡,但与眼前这人相比,却是逊色多了。
眼看鞭梢便要及胸,二人不由惊出一身冷汗,拧身挫肩,向后闪跃。
哪料到欧阳之乎一拧腕,长鞭的另一端已如电闪般自他们身后卷来,直袭他们的背部。
同时,欧阳之乎已长啸一声,推出一记鼓荡如潮涌之真力,向二人胸前击来。
使左手鞭的一个闪避不及,鞭梢已卷住他的身子,他那庞大的身躯便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飘起来,欧阳之乎的鞭子一吐一收,便已离开那人的身子,然后他一抡鞭,这次却是卷向那人脖子。
只听得“咔”的一声,显然那人脖子已被生生卷断了。
然后又是一声闷哼,却是使右手鞭之人发出的,原来他见欧阳之乎推出一掌后,心道:“他单掌出击,我双掌迎上,恐怕吃亏的一定是他了。”
哪知双掌甫接,他立觉胸口似被重锤猛力一击,不由痛哼出声,一口鲜血便喷射而出,他的身子向后踉跄而退。
此时,卷断持左手鞭之人脖子的鞭梢又向持右手鞭之人卷来,这人闻得鞭梢划空之声,不顾一切地将身一矮,哪知仍是未避过。
但见一道血光冲天而起,他的天灵盖已被欧阳之乎卷飞了。
“右手鞭”轰然倒下,白花花的脑浆流了一地。
使斧之人与佝偻人都有些心惊,心中有点后悔方才为何不一哄而上,眼看已有两个同伴毙命,他们心知今日只能全力一搏了。
欧阳之乎心中杀气也已被那两人的热血激起,他的双目已尽赤,竟含有无限杀机。
欧阳之乎蓦然出手,长鞭幻成一条笔直的长枪向使斧之人当胸扎进,其速快逾闪电,眨眼间已近使斧之人前胸。
那人倒真是个能躲之人,又是一个翻滚,已是滚出三丈开外,然后,他一个鱼跃,长身而起。
便在他刚立起身时,突觉喉头一痛,一件冰凉之物已扎进他的咽喉之中,将他的呼吸生生隔断。
他喉底咕噜了一下,大概想说点什么,却未能说得出来,就那么不声不响地向后倒下了。
倒下时,他的眼睛瞪得很大,显然他仍是不相信自己怎么会突然之间就毙命了。方才,他明明已躲闪至鞭身所能及范围之外,为什么扎进他的咽喉中,是否是那简子鞭鞭梢呢?
佝偻人却是已看清了方才的情景。原来,欧阳之乎长鞭点扎使斧之人胸口不中时,他已将内家真力贯于手臂,用力一抖一收,本是缠绕着的双鞭便被抖开,其中前端那根简子鞭便脱飞而出,射向使斧之人。
使斧之人本以为已躲过一劫,便有些松懈,于是便这么送了命。
佝偻人见欧阳之乎一招便要了自己属下之命,不由又惊又惧,心道:“我真不应低估他,能从‘蚊子’手中留下命来的人,已是极少极少,既然他能进来,便说明他的武功已至惊世骇俗之境地,我倒是走眼了。”
其实,也不能怨他盲目托大,因为丰少文的武功着实不济,即使他有所隐藏,也不会高明到何处。
既然他已知道欧阳之乎武功不凡,当下便屏气凝神,准备与欧阳之乎拼死一战,若是不敌,他便伺机从这悬崖跃下逃遁而去。
欧阳之乎恼他方才在崖边对自己痛下杀手,当下便暴喝一声,手中长鞭已密密绵绵而出,向佝偻人当头罩来。
佝偻人身子一阵“咯吧”暴响,身躯突然变得高大起来,他怪啸一声,铁爪向简子鞭疾抓过去。
欧阳之乎一惊,暗道:“我倒忘了他有一只铁爪。”当下长鞭如怪蟒翻身,避开铁爪,向佝偻人的左臂盘绕而去。
佝偻人左臂乍收,右臂肘部略略一曲,“铮”地一声轻响,从铁爪的拳心中倏然弹射出五枚寒针,向欧阳之乎疾然射来,其速快逾闪电。
同时,他已向前抢上一步,铁爪突然变长,向欧阳之乎胸口直插而来,那铁爪在正午的阳光下散出慑人的寒芒。
欧阳之乎没想到佝偻人的铁爪如此诡秘多变,情急之下,简子鞭便倒卷而回,鞭影以自己右手为中心散起一个倒伞形的光网,五枚寒针一入倒伞形光网中后,便被绞得四散而飞。
与此同时,欧阳之乎左掌向身前的地上挥出一掌,人便借这反弹之力,向后疾然倒翻,以求避过铁爪。
此铁爪端的是神奇异常,便在将及欧阳之乎前胸时,突然前端一折,变为斜斜向下。
此时,恰好欧阳之乎向后倒卷以避此招,也就是说欧阳之乎此招是多余的,因为佝偻人抓他前胸之招本就是虚招。
欧阳之乎身子刚倒卷起来,便觉得左腿本已受伤之处又是一阵钻心剧痛,似乎有人在捏着他血淋淋的伤口在翻弄搓揉。
欧阳之乎支撑不住,不由痛哼出声。
而佝偻人此时也在踉跄而退,脸色苍白,显然已受了内伤,却是被欧阳之乎的“神水功”击中的,那记掌力击向地面后,反折向佝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