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叮当乱响之后,两条长鞭与那长镰竟全被“残雨剑”绞得脱手而飞!
而那个“寒玉玄掌”却不知何时已被欧阳之乎一脚踢中下腹,已痛得直不起腰来,蹲在那儿,泪眼汪汪,竟是痛得涕泪迸出!
三个失了兵器的人又怪叫一声,竟赤手空拳向欧阳之乎扑来。
欧阳之乎冷哼一声,身形倏闪,那三人只觉眼前一花,然后双臂一阵奇痛,竟然在眨眼间全被欧阳之乎卸下了胳膊,六只臂膀脱了臼,便那么搭拉在身侧晃荡着。
欧阳之乎生性笃厚,他本可取那三人性命,但念及他们全是无神智之人,便手下留了些情,只卸了他们的双臂而已。
那些人却是全然不知死活,又那么凶神恶煞的冲将过来,此时,他们双臂已废,自是无什么招式,竟是用头,用肩膀直撞而来!
倏地,门外响起“笃”的一声,接着又是“笃笃”二声,声音似乎是在敲击竹梆子,却比一般的竹梆声清脆得多,在这个黑夜中传得极远极远。
那三个正如蛮牛般向欧阳之乎冲将过来的人一闻这竹梆声,竟如中了魔法一般,强自收势止步。
但他们去势如此之猛,倏而收步,身形自是不稳,更何况他们双臂已不能动弹,那更是没了根基,三个人竟齐齐地翻倒在地。
没了胳膊,行动便极为不便,他们虽是身怀武学之人,但情急这下,一时竟难以爬将起来。
但那些人似乎一闻梆子声后,便极欲离开此茶楼,那个未摔倒的人立即便向楼下跃去,只听得下面“咣当”一声,然后是“啊”地一声痛呼,也不知那人撞坏了什么。
小六林子手中蛾眉刺已如电而出,向其中两个倒地之人直射而去,那两人没了双臂,一个闪避不及,已被那对蛾眉刺钉在楼板之上,两人双腿一瞪,僵了。
另一个却全没了方才那种侥勇之气,竟不顾一切地将身子一滚,便从那楼梯上“扑通”一声地滚了下去。
“扑通”声响到楼底时,又是一声惨叫声响起。
欧阳之乎不由好笑,暗道:“这帮人怎地如此倒霉,连滚下去也滚不自在,非得要撞个头破血流不可。”
方才一场血战一直是在那楼梯口上。所以茶楼上那么几个茶客尽管吓得心惊胆战,却是无法逃下楼去,只好抖抖索索地龟缩于桌下,有一个略为机灵些的便从一个窗子爬将出去,想借梁而下,哪知下到一半,却已上不得下不得,吓得哇哇大叫,幸好有几个胆大的后生找来了梯子,才把他救了下去,但其却已吓得脸色苍白了。
现在那些人一见楼梯口已空开,便争先恐后地向楼梯跑去,一阵“乒乓”乱响,向楼下涌去。
哪知快到楼底时,跑在最前面的几个人又是一声惊惧已极的惊叫,一转身,又没命地往楼上跑!
欧阳之乎好奇之心大起,忙探头从楼梯口往下一看,不由也大吃一惊,原来他竟看见昏暗的楼梯下口处,有一个右手持剑,左手提了一个圆乎乎东西的人,那东西在往下“滴滴答答”地滴着什么。从那几个自楼下折身跑上来之人的眼神看来,那圆乎乎的东西定是什么可怖之物!
跑上楼的茶客又抖抖索索地躲在茶桌之下了,他们噤若寒蝉,只有身子在不断地颤栗。
茶楼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得只有粗重的喘息声,间或有几声“咯咯”之声,却是有人吓得上下牙齿相碰撞。
茶掌柜遇此大变,竟还是端坐于柜台内!只是他的瞳孔已渐渐收缩了。
小六林子已从那具尸体上拔出她的一对蛾眉刺,正用一块手帕一下一下地擦着,她是在擦着那上边的血迹。
楼梯上响起“笃笃”之声,大约是那持剑之人在往上走。
那人走得很慢,很有节奏。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被吸引到那楼梯口处,到后来,大伙儿发现自己的心跳竟也变得很慢很慢,随着那脚步声响起一下,心就“扑通”地狂跳一下。
终于,那人出现在楼梯口处了。
无论如何,欧阳之乎也想不到那人会是丰寒星。
只见他右手拿的正是一把“残雨剑”,而左手提的却是一个头颅!众茶客又是一声惊叫。
头颅已是血肉模糊,乱发披散!
欧阳之乎忍住恶心,好不容易才认出这个头颅是方才那个从楼梯上滚下的人。
现在,这个头颅的脸还是那么木然呆滞,只是因为脱离了躯体,变得苍白得骇人了。
小六林子的那张美丽的脸也已煞白,她心中暗道:“怎么今天这丰寒星、丰少文父子俩全变得如此古怪?”
茶掌柜却笑了,是那种如释重负的笑。
他这么一笑,整个茶楼的气氛一下了轻松了些,几位胆大的茶客也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有的已从桌底下爬了出来,脸色有点尴尬。
因为丰寒星是与他们同居于一镇上,每日低头不见抬头见,虽然他武功极高,但总不会平白无故向自己的乡邻出手吧?
大约丰寒星也觉得自己手中拎了个人的脑袋挺可怖,便一扬手又将那头颅扔下楼去了。
然后,他朗声笑道:“惊扰诸位乡亲了,方才老夫听见有人呼叫,便顺声而来,看见先是有人从茶楼窗口跃下,我便急赶而至,恰好又看见一个模样怪异可怖之人从这楼梯滚下,我心想此人定非善类,一喝问,他便向老夫攻来,出招颇为狠辣,老夫便一剑了断了此恶獠!”
言罢,他又一揖手,算是为惊扰诸位乡亲而赔礼了。
众茶客的心更安定了,说话也镇定响亮得多,只听得有一山羊胡子的老人道:“丰大侠武学惊人,为民除去一害,可钦可佩。”
众人齐身响应,一时茶楼又人声喧哗了。
但方才情景毕竟太过可怕,所以茶食客对丰寒星恭维一番后,便都纷纷告辞而去了。
片刻后,楼上只剩下茶掌柜、小六林子、欧阳之乎及丰寒星,还有几个伙计在收拾这乱成一团的局面。
丰寒星这才转过身来,对着茶掌柜施了一礼,道:“茶兄竟能处乱而不惊,真是难得。”
茶掌柜有点惊诧地望着他道:“丰兄弟怎么来得如此地早?”
那丰寒星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便一笑道:“只是因为听说这边有人打斗,我乃放心不下,因此就早早地赶来了。”
茶掌柜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忽又望着欧阳之乎对丰寒星道:“丰兄看看你这儿子有什么不对劲之处?”
丰寒星又是一愣,然后道:“少文,定是你又在此惹事生非,让茶叔叔生气了,还不向茶叔叔道歉?否则,义父我定饶不了你。”
此言一出,茶掌柜与欧阳之乎同时吃了一惊。
茶掌柜曾派人将丰少文有假之事告诉过丰寒星,本来他今夜便是欲与丰寒星联手擒下这假冒丰少文之人,可眼前这个丰寒星却似乎并不知晓此事,他岂不心惊?
莫非,这丰寒星也与丰少文一样,是他人乔装而成?
欧阳之乎却是听此人自称“义父”这一点看出其中蹊跷的,因为丰寒星一向是让丰少文称他为义父。但凭这一点,却也不能完全肯定什么。
有一瞬间,他几乎以为此人会是红儿或香儿扮成,但她们与丰寒星身材相别太大,他很快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欧阳之乎见丰寒星向他发话了,正要回答。
却听得茶掌柜道:“我与丰兄弟开个玩笑而已。来,我们继续走我们昨夜走过的那局残棋。”
说罢,他便从一个角落里掏出一副牛角象棋,在柜台上“啪啪啪”地摆开了一局残棋。
丰寒星脸色一喜,便道:“好,今日定得杀个胜负分明才好。”
便走上前去,早有一个伙计替丰寒星端来一张高椅子。
欧阳之乎暗自奇怪怎么二人忽然都这么急不可耐地下起棋来?
茶掌柜与丰寒星隔着一张柜台下起棋来,你来我往便下了十数步。
忽听到丰寒星道:“啊,不妥不妥,此马跳得差了,如此一来岂不成了一匹病马?”
便提起那枚本已落下的“马”,大约是想悔一步棋。
却听得茶掌柜嚷道:“下棋不悔真君子,你怎可出尔反尔?”
丰寒星道:“可你还未落子呢?若是你也落了子,我这‘马’便生了根,那是无法再改了,如今却是可任我改换的。”
说罢,他也不理会茶掌柜气急败坏的拦阻声,提着他的“马”,便要往对方“九宫”中放,以形成“卧槽马”之势。
小六林子与他们两人都颇为熟悉,不由暗暗好笑,心道:“真是一下棋,人便变傻了,像他们这样的人,也为一步棋争执得如此面红耳赤。”
蓦地,意外之事发生了。
只见茶掌柜那本是去阻拦对方悔棋的手,忽然箕张成爪,奇快无比地向丰寒星脉门切去!
几乎就在同时,丰寒星手中的那枚“马”也已电射而出,疾袭茶掌柜胸前“神封”穴。
两人同时一声闷哼。
丰寒星后撤了二步,而茶掌柜却连人带椅腾空而起。
待茶掌柜身形落下时,他的嘴角已有一缕鲜血渗出,显然已受了内伤!
而丰寒星此时“铮”地一声拔出他的剑,一挥之下,他自己的左臂便齐根而断!
鲜血立即狂涌而出!但见他出指如电,转眼间已点了自己左肩的“抬肩”、“肩前”、“周荣”三穴,同时立即从腰中掏出一粒药丸,一咽而下。
立时,他的左肩断处涌出的鲜血慢慢变少了。
小六林子惊得目瞪口呆,而当她看了欧阳之乎一眼时,更是吃惊不小。
因为这个“丰少文”竟对他父亲自断一臂无动于衷,仍是那么平静地站在那儿。
却听得茶掌柜冷声道:“阁下倒是机灵得很,若是再迟一步,烂的就不是你的手,而是你的心了。”
小六林子闻言,不由低头一看,赫然发现丰寒星自斩下的那条手臂的肌肤已化作一滩浓水了,只剩一根森森白骨在那儿。
丰寒星哈哈一笑,道:“能在那么近的距离逃过我一击,你丰千星也应道声侥幸了。”
此言甫出,欧阳之乎不禁为之一愣!
茶掌柜是丰千星?
那么丰千星与丰寒星怎会出手相搏?
若是他们早已心存介蒂,那么为何又共处这么长时间,不时还在棋盘上拼几招呢?
但看那茶掌柜的神色,似乎并不惊讶,显然丰寒星说的没错。
欧阳之乎觉得自己一个头大成二个头了,而此时,小六林子反而不吃惊了,大概她早已知道茶掌柜便是丰千星。
却听得茶掌柜,也就是丰千星“哈哈”一笑,道:“丰魂星,你的鼻子也真灵得很,老夫隐身于此,终还是被你嗅了出来!”
欧阳之乎又愣了,这次他觉得本已大成二个头的头,现在变得大成五个头了。
此时,小六林子也吃惊地盯着丰寒星,但她的目光不仅仅是吃惊,还夹着愤怒与仇恨!
她恨丰魂星!
那“丰寒星”冷笑道:“要取你的狗命,还不需要我的主人亲自出手。”
丰千星冷声道:“看来阁下是丰魂星手下走狗了。老夫倒差点走眼了,可惜你不知道这丰寒星他最不喜欢走残局,因为他说那便像吃别人的剩饭一般。”
那人道:“走不走都已无所谓了,因为反正你要得死。丰飞星死了,丰灵星死了,而丰寒星大概现在也死了,至于丰红月,那更是早已死了。将来,‘邪佛上人’必将只有一个弟子在人世间,那便是我的主人丰魂星!”
说到此处,他忽然一声长啸!
却听得一阵“咔嚓”声响,四周的窗户全有人飞身而入!
而楼板此时也“咯咯”有声,少顷,大块楼板轰然飞起,从楼底下也飞出两个人来!
转眼间,茶楼上已多了六个人出来!
但见他们六人全是神情木然呆板!
茶掌柜,即丰千星脸色变了变,他心中暗道:“若是这假扮丰少文之人也是他们的同党,那今日看来是凶多吉少了。”
而此时,欧阳之乎已是杀气大炽!
因为方才那人提到了他的母亲丰红月!
他决不容许任何人以此等口气说他的母亲,在他心目中,他娘是最为神圣的,尽管他从未见过他母亲。
无论是哪一位母亲,她若能做到以自剖其腹之方式换救儿女的性命,那么她便已是伟大如神明了!
但眼前这个扮作丰寒星之人居然敢对他母亲无礼!
“铮”的一声,他的长剑已出鞘!
长剑出鞘声引得那“丰寒星”回过头来,望着欧阳之乎,沉声道:“你是丰寒星之义子,也得死!”
然后,他又转首望向小六林子,道:“丰灵星的女儿,也得死!”
似乎,他便是阎罗殿中的判官,他说谁死,谁便得死。也许,他已对形势作了个估计:丰千星武功虽高,但已受了伤;小六林子终是女流之辈;而丰少文一向不学无术,武功稀松的很,不足为虑。
所以他才会胸有成竹地口出狂言。
可惜,他不知此“丰少文”非乃真正的丰少文,这便是他的致命错误。
欧阳之乎也不言语,手中长剑斜指于地,长剑发出秋水似的泓泓冷光,晃映如电。
他缓缓地道:“你错了。”
那人一笑,不屑地一笑,道:“丰公子说我何处错了?”
欧阳之乎道:“你不该提起我母亲的名字!”
那人一愣,方道:“你母亲?莫非你竟是丰红月之子?好,好!”
语音未落,他的手中已多了一根银鞭!
欧阳之乎冷哼一声,长剑一闪,便有寒光猝闪暴飞,闪出一片深莹的精芒!
那灼目之光如匹练般向那人卷去!
扮作丰寒星之人一声暴喝,银鞭便如利箭射出,在空中一卷一抖,立即“啪”一声巨响,欧阳之乎被那声大响震得一愣,几乎被鞭梢扫中。
欧阳之乎大怒,手中长剑已似瀑布侧泻,如黄河决堤般浩浩荡荡地挥洒而出,银亮的剑芒似匹练绕回,凌厉猛卷而扫!
那人的鞭法却极为奇特,极少有卷扫之招,多是些点、刺之招。如此一柄软鞭,要使它如一杆长枪般刺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