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文飞没想到她单刀直入,直指要害,一时之间倒不知如何回答是好。
王孙似乎胸有成竹,不徐不疲地道:“很好,咱们不妨来个公平交易,彼此都把话说明,免得互相猜忌,以致误了大事。”
云娘冷漠地道:“姑娘我没有什么好说的,你们说吧。”
王孙摇头道:“这样如何能算得是公平的交易?”
云娘望了窗外一眼道:“现在不说实话只怕晚了。”
陆文飞怒声接道:“这是什么话,莫非你要用强不成?”
云娘一指窗外道:“你们可曾想着这是‘不醉居’。老实对你说吧,在这院落的四周,姑娘早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你们就是插翅也难飞渡。”
陆文飞大怒,蓦地往前一趋身,厉声道:“陆某真没想到,原来你父女竟是阴毒小人。”
云娘一跨步到窗前,冷冷道:“眼下之势,非友即敌。二位若能开诚相见彼此有益。
不然的话,姑娘只好得罪了。”
陆文飞乃是宁折不弯的性子,不禁怒道:“你用这种卑劣之手段还谈什么朋友?有什么本领尽管使出来好了。”
云娘略现犹豫地轻声一叹道:“小妹亦是为情势所迫,请陆兄仔细想一想,你父仇未报,遗命未了,倘若逞一时之忿,把命给送掉了,如何对得起泉了令尊的命。”
陆文飞怒气勃勃,冷笑道:“你不用猫儿哭耗子假慈悲。凭你父女这点力量,不见得便能要了陆某的命。”
云娘沉吟有顷,眉宇倏现杀机,哼了一声道:“小妹话已说在前头,你一定迫我走极端,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王孙始终一旁冷眼旁观,此刻才徐徐言道:“公孙姑娘我且问你,倘若我把来历与来到太行的心意,俱都全般托出,你便如何?”
云娘似未防到他有此一问,怔了怔道:“据传闻当年晋王曾把后事托付几位可靠的人,他们俱知宝藏所在,汝等若是这几位武林人的门徒,定知宝藏所在。只须将汝等胸中之秘说出,姑娘便放汝等一条生路。”
王孙仍然不徐不疾地道:“如果在下不答应以当如何?”
云娘哼了一声道:“如果不说,这院落便是你们葬身之地。”
王孙朗声一笑道:“姑娘自问有这力量吗?”
云娘道:“论武功,姑娘或许不是你们二人的对手,但你别忘了这所‘不醉居’乃是我爹所建造的,姑娘自有办法让你们葬身于此。”
王孙点头道:“这个在不倒也相信。只是螳螂铺蝉,黄雀在后。眼下太行风云际会,你父女纵然得了藏宝,也难逃江湖人的耳目。”
云娘凄然一叹道:“我父女一个风烛残年,一个是弱女子,要哪些藏宝何用?”
陆文飞冷笑道:“既不觊觎藏宝,为何又费心机?”
云娘脸上倏然滴下了两点泪来,幽幽道:“小妹也是情非得已。”
王孙就趁她一疏之际,蓦地一趋身,伸手将她手腕扣住,沉声喝道:“念你乃是受人指使而来,暂不取你性命.快令四下隐伏之人散去。”
云娘一个疏神,落入敌方之手,及至惊觉挣扎时,已然不及,不禁凄然叹道:“你纵然杀了我,也难闯出这屋子。”
陆文飞一直耐着性子,闻言剑眉一掀道:“我就不信凭你‘不醉居’几个人便能将陆某困住。”
他手按剑柄,大步朝门外行去。
云娘见状大急,忙喊道:“陆见不要造次,快些回来。”
陆文飞停下脚步道:“你唤我回来何事?”
话音未落,但见火星四溅,沾物即着,院墙之上,花木之间,尽是碧荧荧的火焰。
云娘立时色变,低产道:“快把手放开,你该知道,他们绝不会因我在此,而不施焰。”
王孙见她满面焦急之害,心中顿觉不忍,把手一松道:“谅你也难逃我的手掌。”
此时一声尖脆的嗓音在窗外得意地笑道:“这宗火器沾物即着,就算你练得金钢不坏之身,也难挡数十枚火弹的齐发,你们最好别打那逃走的主意。”
陆文飞满胶怒火,猛地一把抓住云娘的手臂,反手长剑出鞘,扭睑对王孙道:“大哥咱们向外闯,如若他们发弹,就以此女当挡箭牌。”
王孙急摇手道:“二弟不可冒失,四下隐伏之人已非‘不醉居’的人了。”转过脸来对云娘问道:“外面的人可是你预先约请来的?”
云娘摇头道:“小女子原先的意思并非如此。”
陆文飞怒道:“刚才你不是威迫我们来着吗,并说已预伏下了毒谋,怎么现在又不认帐了?”
云娘唉声一叹道:“女子原先的意思是意欲借助……”
王孙急用眼色制止,接道:“不用多说了,在下明白了你的意思。”
说完抬手轻轻一扇,将厅内的两支红烛立时熄灭。
陆文飞甚感奇怪诧异地问道:“大哥何故将灯火熄灭?”
云娘现犹豫之色,朝窗外看了看,正待说话之时,窗外突然传来一个冷峻的嗓音,厉喝道:“云娘,不许你多说话。”
云娘面上立时色变,顿口不敢再言。
王孙一手扣着云娘的手腕,眼睛即一直留神着窗外,只觉得云娘全身战栗,显然心情十分激动。
陆文飞细听窗外发话的人,嗓音尖脆,而且甚是熟悉,当下沉喝道:“窗外什么人?”只听窗外那人冷笑道:“你们不用打那突围的主意,这院落的四周已布下了无数火器,就算你们本领再高,也难挡那无情烈火。”
陆文飞大怒,厉声道:“汝等困住陆某,究竟意欲为何?”
窗外之人不徐不疾地道:“你与姓王的少年,必有一人身怀秘图。如能交出,不仅可保全生命,而且尚可分享你们的一份。”
王孙四个贴身女婢,原都守护在门外及院落外,此时似已沉不住气了,梅香首先养入,怒冲冲道:“请公子示下,婢子们要开杀戒。”
王孙沉声道:“不用你们着急,本公子自有道理。”
只听窗外格格笑道:“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料你们也不知厉害。”
跟着院内呼地飞来一枚蓝色火弹,波地爆炸开来!
陆文飞运集自力,朝外看去,只见四下房脊之上,人影幢幢,显然德伏的人数甚多。
王孙暗用传音对云娘道:“姑娘原先的意思是要用屋内的机关计算我们是吗?”
云娘点了点头,却没出声说话。
王孙又道:“外面来的人想必是避秦庄的,他们可知道屋内的机关布置?”
云娘摇了摇头仍没有说话。
这所院落只是“不醉居”内的一个小院落,今为人四面围困,里面一举一动,无不洞察无遗,即是说话,亦可听得明明白白。
王孙用传音入密的功夫对云娘说话,外人自无法听得见,但云娘功力较浅,她无法用传者说话,故只能以点头摇头代替。
王孙知她无法用传音说话,想了想道:“敌方既采用这项毒谋,他是决不会等到天明。为姑娘自身安危着想,你该想个脱身之计,先行脱出火阵再说。”
云娘低头未语,显然她此刻内心十分矛盾。
王孙系用传音说话,旁人无法听见,陆文飞见他把烛火灭去后,半晌没有作声,忍不住开言道:“大哥,咱们不能再挨下去了,好歹得与他们拚一拚。”
王孙摇手低声道:“你且少安母躁,容愚兄细想一想。”
突然窗外又传来那尖脆的声音叫道:“你们不用打突围的主意,还是好好想想吧,天明之前如无答复,我们立时万弹齐发,这小院落便将化成一片火海。”
陆文飞怒道:“我提醒你们,公孙云娘现在还落在我们之手。”
外面格格笑道:“公孙云娘迷恋私情,贻误大事,她早该得到惩罚。如今让她能与情郎同葬火海,总算偿了她的心愿。”
陆文飞乃是极重情感的人,原先从定雪山盲叟心怀叵测,意欲计算自己,此刻才知他们乃是暗中受人支使,是不得已而为之,而且因此而获罪,可见她父女并非十恶不赦之人,于是厉声喝道:“外面说话的是谁?可叫司马总管来答话。”
外面又是一阵格格娇笑道:“咱们不是已经朝过相了吗?姑娘外号‘紫衣龙女’,一向心狠手辣,可没有云娘那份菩萨心肠。”
顿了顿又道:“今晚这事是姑娘的主意,司马温管不了,有话对我说吧。”
陆文飞知道就是那紫衣女子,重重哼了一声道:“钱人你不用得意,有天遇上了我,防某不揭你的皮才怪。”
紫衣龙女格格笑道:“不用空发狠,只怕你永远没这机会。”忽又敛去笑声,轻声一叹道:“一个好好的人,活活烧死也实在可惜。你们何苦执迷不悟?”
陆文飞忿怒填膺,一耸肩将英雄氅卸下,抖手往外一扔,呼地直射入院落之内,黑暗之中,就和一个人扑出去一般。
大氅堪堪扔出,屋檐之上立起数声暴喝,十余枚碧光闪闪的硫磺弹,一齐朝大氅射去。波、波犹如元宵烟火一般,漫空碧光迸射。大氅立即熊熊烧了起来,连带着院墙及满院花木亦均着火烧了起来。
陆文飞趁火弹攻向大氅的瞬间,双脚一点,单手舞动长剑,长虹般朝檐头射去。
他的意思是借大氅分去四下人的注意力,出其不意飞上屋檐,将围困之人除去,这样王孙等人便可安然脱险。
只是对方处心积虑要计算他与王孙二人,布置何等周密,岂是这般冒失可以冲出的?
陆文飞身形一经跃起,四下的硫磺弹炮雨点般发来。
陆文飞身在空中,无从挪闪,只得长剑疾舞,划起一道弧形剑花,将身投护住,仍然原式不变地落向檐头。
耳际但听一声暴叹道:“相好的,下去吧。”
呼地一股巨大暗劲,迎面推了过来。
陆文飞身上已有数处着火,脚尖也见触到房檐,若被这一掌逼落院中,势必活活烧死,当了猛一提气,大喝一声,奋力一掌拍出,迎着那股暗劲推去。
这一掌乃是他全身功力所聚,势不可当,“砰”地一声震响,竟把暗中发掌之人震得连退数步,并将房上的瓦踩碎了一大片。
陆文飞身形晃了一晃,咬牙枉前一冲,才算把身形正稳。就这瞬间,已有数件兵刃,挟着闪闪寒芒,劈面攻来。他身上已有数处着火,并渐渐烧着皮肉。
危急之中顾不得身上疼痛,奋创一式“梅开五福”撒起朵朵剑花,将上下攻来的兵刃挡开,借势往前跃,来到了后房脊。”
他因身沾磷火,不敢缠斗,急欲冲出围外。
讵料,堪堪到后屋脊,暗影中悄没声地冲来一人,呼地一掌朝他倒背袭来,力道强劲异常。
陆文飞骤不及防,被袭得身形跃起,直滚下房脊。此时王孙所居的院落已隐入一片火海,照得漫天通红。
陆文飞身冒烟火,又在火光照耀下,瓦上之人自然看得清楚。当时暴喝连声,十余枚火弹齐发,集中朝他停身之处射去。
陆文飞身中火毒,复为暗中那人一掌震得气血翻腾,两眼金花乱迸,一时之间哪里爬得起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暗影中呼地射来一条人影,右手一抬,先行发出一股掌劲,将射来的火弹震飞,左手就势一把朝陆文飞机去。陆文飞忽然双手朝下一按,身形平射出七八尺远,就地一滚,翻身跃起,疾往黑影中惊去。
他的倒卧之处,尽是黄沙土,这一滚不仅避开了来人一抓,且把身上的余火也已滚熄。来人似是大出意料,当下不敢停留,遥望着陆文飞的背影追去。
再说王孙突见陆文飞冒险冲出,心中大惊,急喊道:“二弟不可造次。”
可是陆文飞身形已然射出,急得他一顿脚,纵身正待尾随追出,云娘暗中一拉他衣袖道:“快随我来。”
急步行到墙壁,将一福山水画卷起,伸手往墙上一按,壁上立即现出一扇暗门来。
云娘当先行入道:“这是一条地道,可通小妹所居楼阁之下。”
王孙跟着行入,问道:“这就是你所说的机关埋伏?”
云娘答道:“还有呢,你所住的客厅之内,上有一方铁网,只须一按墙上的弹簧,铁网自落,客厅之人尽将罩入网内。”
王孙恍然大悟道:“原来如此。”
云娘又道:“实不相瞒.当你来到之日,我爹便觉可疑,是以才将你安顿在此院落居住。”
王孙暗暗点头,觉用雪山盲叟果然心机深沉得可怕。但此刻情势,无暇多问,一出地道,便领着四婢匆匆往前面赶去。
云娘细味着王孙言谈举止,心里突然一动,暗忖道:“这王孙好象并非男子,莫非是乔装改扮不成?”女儿家心思缜密,对人观察入微,尤其是男女间事,更是敏感,再想着王孙所带的四个女婢心中更是了然,因为一般的公子哥儿们,出外都带着书童,绝没有携带女婢出来游山玩水的。
她既参透了这项隐密,不由得联想到陆文飞的身上,才觉得王孙对他如此亲切,实是另有原因,心中顿起无限惆怅。
半晌之后,云娘方把脑际的杂念摈弃,抬头一看,王孙已走得没影了,心中不由陡然惊觉,暗道:“今天是怎么啦,如此紧要关头,竟尽想着那些无关紧要之事!”
就在这时,突然一阵山风刮过.哗啦一阵爆响,仅余的一处院落也告倒塌。只觉一阵热风扑面,一条长长火舌,已然全部烧毁。更可叹的是,店内空有许多人,竟见不到一个救火之人,显然是逃的逃了,死的死了。
云娘虽自幼随乃父闯荡江湖,大风大浪经过不少,但此刻乃父一手经营起来的基业.毁于一旦,她不自觉地滴下两行泪来,暗叹道:我此刻真可说得是丧家之犬了。
猛地她又想起乃父在避秦庄。自己如若无法取得藏宝图,乃父则无法脱出虎口,暗中一咬牙,飞步朝外奔去。
且说陆文飞身中火毒,急奔了一程,渐渐感到体力已然不支,突然停下脚步暗忖道:
我虽冒死冲出,但大哥等人却不见出来,想是葬身火海了。
他乃极重义气之人,觉得这场大火,纯是自己引起来的。如自己不冒失冲出,敌方绝不会发弹,说不定义兄另有奇谋,可以脱难。
现义兄不见出来,若不幸葬身火窟,那是我虽不杀伯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