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世杰猛的将步度一缓,爽性停了下来,沉声一叹:“唉!这种绝世轻功,人间少有,如果……此人是我爹,那老人家此刻的功力已驾凌牟昆这上了,如此人是另有其人,那么武术这中,平空的又出来位盖世高手,不知是好,还是坏人?”
前程渺渺,冷月残照,他望着柳剑雄黑影消逝之处凝目痴想了一下,猛的一步跳了起来道:“我怎的这么傻,那人要是我爹,他老人家既听出我报名亮姓,怎会不父子相认?我怎会想到岔道上去了。”
此念一起,不由失声大笑,自我解嘲的道:“不管怎样,纵或这人不是我爹,但我已经发现了一位当世高手,这人虽没留下线索,使我探出端倪,但我相信早晚之间,定能摸清他的来路!”
想到此地,高兴十分,不由得又回目朝前方细望一眼。
眼光一住,猛的大叫了声:“不好!”
他一步跳了起来,剑眉一皱道:“我真是个大笨蛋,出来的目的是为了追寻你的踪迹。他老人家新伤……”想到此处,又复大叫了一声,凄迷着声调道:“他老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柳世杰罪无可绾。”念动身随,连着两个腾跃,跳上一块五丈苍岩,登高四望,想发现点外祖父可能留下的迹象。
突然一后顶门,剑眉细挑,凝目沉忖道:“爷爷要是走后山,怎会不与前逃那人碰头?他必是起了另一条路。”
猛的触眼且片银华闪耀,穿透了一层松波,映射而来。
他细心将视线穿越过那片苍松,就着残月冷光一照,心中大奇,暗念了声:“是处湖荡!”
波光云影,在这种深山中,有此景色,可算是个绝妙的去处。这一线波光,挑起了他的遐思,他自幼就与段圭长在个云水苍茫的湖畔,是以对山水有特别的癖好,细心一想,起了另一个念头,他低沉着声音自言自语的道:“爷爷特别喜欢山水,他老人家虽受了点伤,这种万峦群峰中的湖光山色,他老人家怎会放过——
柳世杰不再细想,跃身一个长纵,跃下那块大石,径朝那片古松走去。
古松长满一片小岗,风啸盈耳,翠华盖地,他跃上岗顶,俯视那片湖荡,心中大赞了一声。
那湖紧傍着小山岗,残照的西沉月,特别皎艳,明澈似镜,这片方圆不过里把大的湖,被照得纤毫毕现。轻风过处,一池潋滟,白藕红莲,闪耀生姿。
柳世杰脱口大赞了一声:“好幽雅的地方!”
赞声一落,连忙举目四搜,看看是否有爷爷的影子。
穷目四望了一阵,除开东西山头,高悬青空的那颗闪耀着如蓝宝石的紫微星,就只有西沉的冷月,段圭的影踪惧杳。
他衷声低叹,朗目问起层泪光,双手一握,骨节“咯咯”暴响,猛的足点地,穿松绕林,朝那片静荡荡的山湖纵去。
柳世杰滨湖凝立了好一阵,随手捡起一颗小石子,“噗咚”一声,投入水中,石落波震,荡起千层涟漪。
他望着波心,油然的升起一种幻想。稍一凝神,也不暇细思,猛的拔足飞奔,绕着湖荡,提足气,飞跑了一圈。
他不是漫无目的乱跑,一边跑,一边远目朝四外细搜,他知道爷爷喜欢凭湖高卧,要是爷爷来到这湖附近,必会临湖倚山,养神疗伤。
这个大湖,四沿被苍翠葱宠的青峰环绕着,没有出水口,可是碧水澄澈,清莹见底。
他绕了一圈,不见段圭,急得脱口大叫道:“爷爷!爷爷!”
夜阑人静,情急之下,抖嗓大叫,只震的山鸣谷应,湖波四动。这种叫声,苍凉无比,哀婉动人,扣震心弦。
叫了几声,未见回应,他双手蒙面,向一块黑黝黝的苍岩坐下去,朗目之中,滴了两滴泪水。
越相越伤心,不觉之间,失声大恸。
祖父受了伤,外公追丢了!最为难过的,还是父母侠踪,不知寄迹何处,
人在哀痛之余,特别伤神,不知不觉间,他就困乏得朦胧入梦了。
难怪,他一夜苦战,受了伤,再又连着奔了百来十里,怎还不疲不累?这一神伤之余,一觉睡了下去,美酣香甜,沉沉入梦。
一觉醒来,翠鸟啁啾,花放鸟鸣,池中鸳鸯追逐,湖心沙鸥经天长鸣,滨湖红梅映霞,艳照群峰。
他不由的一声惊叹!脱口赞道:“桃源胜境也不过如此,人世尘嚣,到此全消,可惜啊!可惜!可惜我尚有那么多未了大事,否则找到外公,在此侍奉他老人家的天年,那真是梦寐难求。”
“唉!”
蓦的身后起了些微的幽叹声,轻得几乎像清风拂耳那么轻微。
柳世杰猛转头,惊得一步跳了起来,心中噗噗大跳。
原来身后是位年在三十六七间的美好人,半老风华,秀立在这种红梅清波间,更形显出她的风韵来,她此刻美!美如天仙。
那中年美妇人面上绽开一朵花,甜柔的一笑道:“你醒晚了一步!你爹走啦!”
“我爹……”
柳世杰双目凝光,在那美妇人身上转了两下,陡然一念升起,心中想起了两个自己日夜思念的人影,那两个人,自己暗中替她们在心底雕塑了两个极美的形态,那种形态,差强是将瑶池中的王母与月宫的嫦娥揉合为一体。
只有这两个高华绝世的人,能比拟到自己两位母亲头上去。
眼前这位中年妇人,虽不尽如自己那一造型,但她的美,已经是尘世少有了,不自禁的向她多看了两眼,起了一个念头,问自己道:“她莫不是自己两位母亲中的一位,要是别人,她怎会深藏这等静谧的幽境之中,且又与父亲捻熟?”
越想越对,离谱不远,但他是谦谨之人,似不敢冒昧的上前相认。
事到此地,总得想办法解决,他蹙眉凝思一下,赧然的点头,羞怯怯的朝那个甜笑盈面,俏目盯着他老打量的妇人作了个苦笑,结结巴巴的道:“您……您知我是谁?”
那中年妇人“咯咯”妖笑,莲步款移,姗姗踱了过来,伸出纤纤素手,一抚他的头发道:“你啊!你不是柳世杰?你爹找了你十几年。”
柳世杰双脚一跳,惊得欠身疾问道:“您是……。”
那妇人摇头淡笑道:“我是杜美娘!”
柳世杰失望的叹了口气,跟着念了声:“杜美娘!”
在他的记忆里,根本就不知杜美娘是什么人。他失望这女人并不是自己两位母亲,但这女人能说出自己的姓名,且又认识父亲,可见与柳门有点渊源,他不再想这些,慌的追问道:“杜前辈,我爹去了那里?”
杜美娘摇头笑道:“他去那里我倒不知,不过,他昨晚好像是守候着你,我想你大概睡了个很甜的觉吧?”
杜美娘与父亲的关系?父亲去了那里?因何昨晚会守候自己?这些事,颇为耐人寻味。
饶他聪明绝世,此刻也为之弄得大惑不解,很多事,不知先部这女人那件好呢?
他想了一下,抱拳问道:“杜前辈怎样与家父相识?”
杜美娘倏地娇面上起了阵幽怨神色,轻叹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事儿得打从十九年前说起,那时我与家父自黑龙江入关,道经长白山,巧遇仇家追杀,多亏令尊相救,逃得一命,入关之后,家父弃了贩参买卖,来到此地,隐居了十几年,前些年,无意之间,我们父女在此遇你爹,得知了很多江湖秘闻,也知道了你爹正苦苦的找你。
他每年必从此人武当后山,到三清殿暗中探望一番,每至武当,他必从此经过,也必小停数日,不想今早他一来,我方为他高兴,你们父子团圆,他又拉腿走啦!唉!男人!就是这么奇怪!”
柳世杰哦了一声,接着紧问一声道:“杜前辈,我爹会去那里?”
杜美娘歉然的摇头道:“去那里我不大清楚,晨间我起来散步,突然发现他在此守候你,我方大讶,他已向我招手,我走来一看,大吃一惊,发现你真是他当年的化身,我高兴得向他道贺,但他促声告诉我,有另外一件要事去办,嘱我好好的照顾你,直到你醒来,他说完之后,未容我相部拔腿就走啦。”
柳世杰低声自语道:“真怪!我怎会睡得这么死?”
杜美娘淡然一笑道:“不是你睡得太熟,实是你爹太爱护你,大概你昨天太累,你爹……如我猜得不错,他一定点了你的睡穴。”
柳世杰激动得昂头望了杜美娘一眼,促声问道:“他老人家打那条路走去!”
杜美娘一指小山岗的苍松道:“他走得匆忙,临上了岗顶,还回头告诉我小心照顾你。”
亲情似海,柳世杰流下两滴热泪,转头望着网顶的那些老松,低泣了一声,猛的抖嗓大叫了声:“苍天!”
一呼方罢,转头向杜美娘投了感激的一瞥,颤声道:“前辈,大德容留后谢,柳世杰就此别过!”
声落一拱手,点足飞路,纵向小岗。
杜美娘娇喝了声:“柳少侠!”
他回眸向痴立湖畔的杜美娘望去,身身停在半岗坡上。
杜美娘爱怜横溢的道:“你肚子还没有填饱,孩子!我弄点东西给你吃了再走!万一……你爹回来呢!”
柳世杰摇摇头道:“谢谢您老人家的美意,我爹吗……”
他想到此处,猛的一顿足,他是聪明之人,想到父亲这一去,必是另有他故,至少,在微不足道时间内不会返回此地,再说,此刻细心一想,笃笃定定的看出,昨晚怕追那人,必是父亲。一时之间,只是猜想不透何以昨晚父亲不愿见自己,如说停会儿回来,那种希望太也渺茫了,昨晚都不愿相见,停会儿怎会回来?
想到此处,猛的低头朝岗下问道:“杜前辈尊居何处?”
杜美娘随手一指右侧红梅影中的一角绿瓦道:“那地方……。”
柳世杰随她纤手指处望去,不等她话完,说了一声:“再见!”
声落旋腿,三脚两步纵上山岗,极目处,松林如海,万山峻挺,翠岭含烟。
他向两侧一望,向有一道峡谷,正是去武当前山方向,向左山崖奇陡,转向一另一道峡谷,正是父亲昨晚走去的那条路。
柳世杰站在山岗上犹豫俄顷,突然作了个决定,拔腿循着父亲昨晚去的那条路赶去。
眨眨眼,就转过山坳,触眼一片平芜的青桑。一眼望不到尽头,他低叫了声怪,暗忖道:“万亩青桑,此处何地?”
很想找个人问上一声,但在这荒山穷谷之中,别说普通山居人家,连樵子都看不到一人。
他方讶然间,青桑远处突然冒起一缕青烟,烟雾绕空,直冲霄汉。猛的他收中一支,自语道:“有烟就有人家!”
仔细一看,那缕青烟,约在十里之外。
正当他冥想之时,烟影渐淡,大有消失之热,他剑眉一蹙,暗叫声:“不好!去晚了!那人已走!”
急急忙忙,对正那处烟雾淡影拔脚赶去。
清晨朝露仍浓,他怕清露沾湿鞋子,只好将轻功展到极限,穿桑绕林,向残烟处扑去。
顿饭工夫,他赶到早先看得见那处青烟弥空之处,在周围找了一阵,发现一堆烧尽了的残灰,细一察看,原来是堆枯桑叶,现场再未发现有其他东西。
柳世杰十分失望,抬头朝桑叶间的青空一望,冷叹了一声。
一低头,蓦的一株老桑近根处的合抱躯干上,新皮剥落,霍然是几行用金刚指力挥刻的字迹。
入目心跳,柳世杰俊脸色变,那些字是这样写的:“你外祖之伤无虑,你二叔势危,速北上增援!”
下款未书姓氏,只书了“父字”。
有此发现,倒令他疑难起来,第一,这字是否系父亲所留?按字意判断,毫无疑问的是父亲的口气。但怪在父亲为何不愿见面?第二,牟昆甫于昨晚离去,二叔缘何会有危险,是否此字果真系父亲留示?
他对柳剑雄的笔力字迹,向未见过,是以有此疑念。
他是聪明人,稍为细想,父亲在此现身,旁人绝不可能摸到这种僻静的地方来放野火,而能逃出父亲的视线。
思潮稍为翻动了一下,他昂然念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念定之后,飞身向南,一口气跑了五十来里。
回头一望,武当山已在身后,玄都峰高耸云霄。轻喟一声,疾步猛赶。
第二天,他已来到襄阳府,渡过汉水,由鄂北人豫。
行了一些天,这日来到鲁山。
鲁山在河南中部,算得上是个大地方,他到地时候,还未及入城,天色已经昏暗下来了,匆忙之间,随便的找了一家客店,住了下来,一切弄舒齐之后,天已二更,沿途风尘跋涉,他正准备做番调息之后登床就寝。
突然后窗之上,“笃笃”两声,其音轻柔,若非像他这种耳聪目灵之人,极难听得出来。
话得回头说,这人不声不响的摸到后窗下,逃过柳世杰的耳目,可见此人功力高不可测,深邃似海。
柳世杰一把挽定红穗古剑,跃到窗下,沉声问道:“是谁?”
一声沉雄低应道:“是我!古桧。”
柳世杰惊愣一下,慌声叫道:“古大侠!”
嘴里说着话,人已上前伸手一拉,扯开窗扉,轻道了声:“请!”
请字一落,猛的窜进来一条人影。
柳世杰将灯燃亮,朗目细瞧,古桧一身劲装短打,背插柄冷气森森的丧门剑。
柳世杰双手一揖,促声问道:“古大侠夤夜下顾,不知有何急事?”
古桧一脸忧戚的唉声一叹,双手一揖,一副丧气相,怒声道:“虎落平阳受犬欺,当年我姓古的敢曾叱咤风云,跺跺脚,半个天震动,不想!唉!这次不但名声扫地,恐将见不得人!”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柳世杰猛的想起件事,扬声问道:“古大侠!方家两位!”娘不是与你走在一道吗?”
古桧愧然的将头猛点,倏又气愤愤的“唔”了一声,半晌不语。
柳世杰心中大震,疾声相问道:“古大侠!难道方家两位姑娘……”
话到此,猛的一停,他不敢往下想,也不敢往下说。
古桧猛的双眼一亮,抬眼望向窗外,低沉着声音道:“老弟!此番丢人丢定啦!”
柳世杰促声接问道:“难道他们有什么危险?”
古桧沉声道:“只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