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厚仅三数十页的小册,如果掺杂在这几千册经典之中,也会令人找不胜找,即使是找,也易略过去。
他忽然有了一个奇想,暗问自己道:“果真他将禅经藏放在经藉之中……”
念头未落,伸手抱了几手放在桌上,打开来逐本逐本的细看。广惠禅师前曾趁段圭不在时,进来观察一次,敲遍四壁,找过了器皿,均不可得,此时见柳剑雄搜查经典,登时心中一动,念了一佛道:“莫非他真将禅经藏放在书摊之中?”
老禅师看着师弟暗中点了下头,也动手相帮察看。
两人细搜了一夜,直至翌日天亮,竟连一半都没搜完,柳剑雄信心开始有点动摇了,歇手摇头一叹道:“看来禅经未藏在此中……”
老禅师也歇手淡笑道:“且莫半途而废,师弟舍去这堆书外,真无从查寻,我们要竟全力只有全部细搜一下?”
柳剑雄怎好怫师兄之意,笑着唯唯响应,又动手查检。
少年人心性急躁,他虽是习了绝世神功,智慧超人一等,也在苦寻无着之下,暗中颇觉失望。
广惠禅师却具有耐心,仍逐册的翻看,就又合上。
再次搬书之时,一把抓住了《吕氏春秋》,猛觉此书十分坠手,沉甸甸的与其它书不同。
急急忙忙打开来,翻开书面,不由惊叫一声,触目是一只碧玉宝金,装放在楼空的书页之内,他手有点微颤,神情显然十分激动。
柳剑雄一声惊呼,广惠禅师也随身移步过来,慈目闪动,饶他是世外有道高人,也不由慨然道:“段圭心机够沉,竟将禅书放在这册书中,且又用这种温灵碧玉盛装,自不怕被火焚毁。”
他掉首一看双目愣然发呆的柳剑雄,立时笑道:“师弟,快打开玉盒看看!”
柳剑雄愕然醒觉,连忙轻巧的把五盒从书中抽出,小心翼翼的双手担揭开盒盖。顿时之间,又有两声惊喷!四只眼睛充满失望的神色。
老禅师望着玉盘慈眉愁皱,自言自语道:“经书必盛藏此玉盒之内,怎会不见?”
柳剑雄活的眼色一亮,胜带疑惑之色,道:“莫非……莫非是芝姐捷足先得?”
广惠禅师也跟着眼神一亮,点头应道:“对了!必是她先一步到此,把经书携去。”
柳剑雄又疾声自语道:“她得经之后,先去襄阳,还是嵩山?
广惠禅师点点头道:“段玉芝是个聪明人,他绝不会替你将书送交少林寺,必是先到襄阳寻你还书,趁便抱子归宗。”
柳剑雄促声道:“师兄的意思是我们立即返襄阳?”
广惠禅师经眉点头道:“当然,你应该先返襄阳,但是……我担心……”
柳剑雄不待老禅师的话出口,接声岔道:“师兄是怕他怀着经书,在路上易出差错?”广惠禅师点头不语。
柳剑雄连忙说道:“那么小弟循着去襄阳的路,赶上接应她,”
广惠禅师颔首道:“舍此之法,别无再好法儿?”
略停,凝目做注窗外,俄顷接说道:“老衲离师门五十余载,也该返师门一行了。”
这样吧,柳师弟,为兄陪着你走—越。”
柳剑雄颔首称谢,猛的蹙眉问道:“师兄,你老人家离开三佛寺,不怕有人摸上天姥山,动那棵菩提树的脑筋?”
广惠禅师摇头笑道:普天之下能上我三佛寺的人不多,何况赵冲的神拳,此刻已练的宇内称尊了。”
柳剑雄微显惊讶的问道:“师兄的意思是说我赵伯伯在师兄清修之处?”
广惠禅师点头道:“赵冲在两年前追踪你的下落,遇上老衲,带往三佛寺,他如今已得老衲的传授……”
柳剑雄向天一拜道:“感谢上苍,总算弟子得知我赵伯父的下落了。”
广惠一笑摆手道:“师弟真乃尘念深重,须知我佛有缘,善度十方,赵冲已被接引皈依我佛了。”
柳剑雄欠身的礼道:“感谢师兄成全我赵伯父!”
广惠摆手道:“同是本门弟子,何谢之有,这也是他的造化,与我佛有缘。如无缘纵或诚心向道,也会错过机缘!”他双眼又凝注了柳剑雄一下,摇头轻叹!
柳剑雄不知师兄意何所指,也未往深处去想。
两人稍息一刻,下得黄山,逆江而上。
这天来到浔阳,师兄弟两上得岸探寻一番,柳剑雄旧地重游,回想两年随波逐流,漂到此地的一幕,油然的兴起一阵慨叹,不想才一脚跨上岸,入眼看见码头之上立着一个人,柳剑雄抖嗓大叫:“赵大哥!”
那人本是侧面而立,转脸一看叫他之人是柳剑雄,登时急趋几步,赶过来一把抱定柳剑雄,亲昵十分的叫道:“贤弟一别两年,想煞赵斌了!”
柳剑雄一看赵斌一脸风尘憔悴之容,不由关心十分的道:“大哥何事这般烦愁?”
赵斌先朝冷在一旁的老禅师望了一眼,柳剑雄连忙替二人引见了。赵斌一脸丧戚的道:“贤弟,你来得恰是时候,一言难尽,且至客店再说吧!”
话落,邀两人入城径奔南街,不多时来到一家客店,来至后院,人室落坐。柳剑雄已是不耐,促声相推。
老禅师自知事情严重,蹙眉不语,慈目一阖,静听二人说话。
赵斌呷一口茶,唉声一叹道:“段姑娘遇险了,是前些日子在此地失踪的!”
柳剑雄双睛睁的大大的,急问道:“大哥她是怎样失踪的?”
赵斌道:“前些日子,为兄道经马当,偶遇她抱着一个岁许大的男孩,是她眼尖,一眼看见为兄,先给我打招呼,为兄一怔,上前相询,才知道你们两人之事,……”
一听段玉芝有了下落,柳剑雄本扬眉一喜,不想又失了踪,只急得跳脚,急心相问道:“为兄惭愧死了,段姑娘她一口道出要去襄阳,就你我情份,为兄自应摒弃他事,伴护她走一趟,可是前天来到浔阳一落脚,不声不响的在夜间,段姑娘连侄儿双双被人劫去。”
柳剑雄急得双睛暴睁,大声吼道:“有这种事大哥踩探出一点线索来没有?”不怪他急,段玉芝被人劫持,一个女流之家,一旦有三长两短,叫柳氏父子今后如何立足江湖?爱子如果有不测,父子之情也难以忍受,最为使他惶恐的是段玉芝怀着部武林之中,人人梦寐以求的盖世奇书。若再有波折,不是一切希望又成了空?
赵斌又唉声一叹,垂头丧气的道:“为兄检点她所住屋内,发觉甚是凌乱,而且房内有怪异之味,依为兄测度,劫她之人必使出下五门的闷香,否则,凭段姑娘一身武学,谁能劫持于她?”
广惠禅师点点头道:“赵施主所说极是,劫她之人不但使了下五门的手法,兼且必是武林之中一等好手。”
柳剑雄促声相问道:“大哥可查过这里百里之内,有没有特殊的江湖人物?或者是近年崛起的黑道人物?”
赵斌点点头道:“为兄两日来奔走,已稍有头绪,正因孤掌难鸣,欲待入夜一探,再作打算,不想此时碰上贤弟,真是侥天大幸。”
柳剑雄连声摧道:“大哥,但不知谁有这份胆,劫经掳人?”
赵斌离此往南五十里的沙河,有一沙河堡,自今弟江淮帮解散以后,两年来无形之中,已成了江南黑道人物发号施令之所,只是羽毛未丰,气候未成,不敢公然传令绿林,听说堡中有几个颇为利害的人物主持。”
柳剑雄朝老禅师看了一眼,沉声道:“江南地面即出了这种武林败类,如不铲除,养成气候之后,势必为害江南亿万生灵,我等于公于私,今天非将沙河堡解不可?”
老禅师点点头,意似颇为赞许师弟这番侠风义行。
赵斌也极同意,只是他深知,堡中人物不但硬,确够刺手,箭为沉吟道:“兄弟,晚间我们三人一探之后,再取决处理办法如何?”
柳剑雄摇摇头,轩眉道:“大哥此话差矣!大丈夫行事,光明磊落,对付这种跳梁小丑,无须隐藏行踪,依兄弟之见,急不如快,立刻就走。”
老禅师神目一睁,看了师弟一眼道:“师弟这份豪气够壮,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只是,沙河堡既敢公然掠人,必有所传,师弟不宜不慎。”
柳剑雄一拜道:“小师弟谨谢师兄明教,我非是持艺自雄之辈,一切尚祈师兄栽夺。”
老禅师颔首笑道:“江湖道是,凭借威名,可镇压一切,师弟侠名四播,为兄睽隔武林数十年,已然藉藉无名,百事行不通,依为兄之见,你还是免除俗套,以飞天神龙的威名拜堡,愚兄两人权且追随你行事。”
赵斌拊掌赞成,柳剑雄一拜谦谢。三人登时出店,取道沙河。
沙河堡畔着一水如带的沙河,建在一处雄奇的平岗上,堡门设在岗脚,气派甚为雄壮。
三人来到岗下,赵斌紧趋两步,向站在堡门抱刀了望之人招呼,道:“请通知堡主一声,说荆襄柳剑雄候堡主。”
真是人的名作,树的影儿,飞天玉龙近年的侠名简直是响遍了半边天,江南一带几成了家谕户晓,妇孺皆知的人物,沙河堡既是江南黑道上的司令台,对这种突出人物,自更熟悉,守堡之人,一闻柳剑雄亮万,转身向门内一招呼,登时窜出个中年彪形大汉来,一身扮相甚为威武,先朝赵斌抱拳一拱,又朝柳剑雄打量了数眼,方笑问道:“那位是柳大侠?”
赵斌朝柳剑雄一摆手道:“那位就是。”
壮汉一步跃过,单膝一屈,脆将下去,说道:“柳大侠虎驾临庄……”
“庄”字未落,“咔嚓”一声,绷簧响处,嗖、嗖、嗖,大汉一低头,飞出三支锦背低头花装弩。
箭势不但劲疾,且又全奔了柳剑雄咽喉要害。
双方相距仅只三尺,眼看柳剑雄难逃此劫,赵斌吓的失声一叫,脸色煞白,一脚向那壮汉横扫过去。
蓦的一股罡风拂面,柳剑雄打了个寒噤,错步族身,横飘丈余,回目一看,三支弩箭被广惠师一袖拂飞,救了他一劫。
错眼之间,但闻“啊呀”一声惨哼,一支被拂斜飞的弩箭已贯入那名抱刀守门汉子的前胸。
接着又是“哎呀”连声,发弩的劲装汉子,七孔流血,惨死当场,流出的血,色带乌紫,老禅师看得慈眉一阵掀动,合什诵了声佛。
柳剑雄又睛蕴怒,剑眉一扬,哼了一声。
赵斌更是咬牙大叫道:“好狠心的贼子!”口在叫,人也跟着采取行动,单掌一扬,一股奇猛的劲风劈刀卧地惨哼的壮汉。
“赵施主……”老禅师出声相拦,已是晚了一步,那名汉子已名登鬼录,看来也是那汉作恶多端。
若然适才没有老禅师横里的一袖拂掉那三支弩箭,柳剑雄纵是身怀绝世功力,在全然不备之下,此刻只怕七窍流血之人,不是那抱刀汉子,而是他。目睹此阴狠毒辣的手段,油然的自心底冒上一股寒意,想起越斌与老禅师劝他之言,更暗中替娇妻爱子担上一重心事。
以柳剑雄这等敦厚心性之人都被激怒,无怪赵斌掌劈那壮汉。
堡门外本有四外抱刀壮汉,死了一人之后,余下三人欲待遇进堡门之内,柳剑雄舌绽春雷,扬声喝道:“站住!还不快去通报你家堡主!”
三人气都不敢喘,诺诺连声,抱头伏地求饶,想是吓晕了头,忘记了柳剑雄叱喝之话,赵斌气得一顿足骂道:“该死的奴才,还不快进去传话,赖在地上,想是讨打不成?”
三人如被雷轰,登时醒觉,连忙跃了起来,其中一人头脑较为灵活,翩然转身,朝堡内飞奔而去。
少顷之间,岗上飞扑下来四人,眨眼之间,就来到堡门,三人闪目一看,中间之人,仪表不俗,虎目红面,五十出头,身披紫色大氅,眉间煞气透额。走在他左面之人,是个手摇折扇的中年黄衫儒生,左外侧之人是位五十开外的星冠羽士,右面之人是手提五尺青竹杖的中年叫化。
柳剑雄与老禅师对四人均感陌生,赵斌可就眼皮庞杂。数十年江湖闯荡,武林中人物不管黑白两道,均熟知能详,一见四人,心中乱跳一阵,暗忖道:“原来十年前闹得江湖中鸡犬不宁的太湖四煞,竟然匿迹沙河?”
提起太湖四煞,武林中无不记得十年前,中原道上一月之中,被四人连挑了十二家镖局,每家镖局主人均身罹惨祸,齐遭毒手。四双煞各有一门绝技,大煞赛金刚李龙,练就一身横练童子功,二煞智多星宋韬手中一柄软丝钢拂,夺魄拘魂招式奇妙,老三六毒书痴赵天松,擅长毒药暗器,且从一异人练就了一身上乘气功,是以轻功特佳。老四玉杖神丐古鸣钟,手中一竿五尺青竹杖招式诡异,为武林一绝。
四煞臭味相投,早年结伙为恶,很做了些惊天动地的坏事。十年之前,闹得中原血腥一片,时适少林武当两派均出了大事,自顾不暇,无人过问,才任由四人胡搅乱闹了一阵。
也是武林之间,正气不灭,武当少林虽有事,但峨嵋五老可就忍禁不住,传檄各门各派,共议歼除四煞。
四煞声气够灵,风闻之下,连忙匿迹销声,从此之后,江湖之中再也不见四人踪迹。
后来江湖传言,四人被武功特高之人除去。是以武林之中,也就渐将四人淡忘了。
柳剑雄虽不识四人,但四恶早年的恶迹,倒是全部知道,赵斌惊讶之余,抢先拱手道:“哈哈!十年一别,真是幸会,不想太湖四友在此纳福?”
赛金刚李龙一排长髯,阴阴一笑道:“我说是谁,原来是赵老头,承你这般看重我弟兄四人,造访蜗居,请为引见两位高人。”
赵斌一指柳剑雄道:“这是我柳兄弟,人称飞天玉龙柳剑雄。……”
四煞惊诧至极的瞄看着柳剑雄好一阵,一个个蹙眉低叹,心口相问道:“这小子一脸文绉绉的,眼神虽是清澈,但一点都看不出来是个内家好手,何以这般名动武林,莫非是江湖传言不轻,言过其实了!”虽有点不信,但仍十分警惕。
赵斌见四人疑惑神色,现露脸上,登时一指广惠禅师道:“这是少林广惠老前辈。”
四人游目一打量,只有老禅师一副龙钟老态,不由心底忖念道:“什么老前辈,萎顿哀衰,简直入土半截了!”
柳剑雄听出四人来厉,登时剑眉一扬道:“原来是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