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件,是蒙阴寨的大概实力,看其场面气势和宏伟建筑,便知绝非一朝一夕的经营,能得有今日之气派,彼等累年来自是大费了一番辛苦。金睛秃鹰齐万山与玉面天星妥雁鸣,原在东南沿海一带活动,专吃海边岸上的海口饭,后又罗致了双臂震天陆冲,气候大成,不知如何看好了新甫山这穴地气,乃在此建设蒙阴寨立柜安窑,大行其道。齐万山自任大寨主,妥雁风:陆冲,则依次排称。全寨三个寨主这下,还有十八名一等执事,亦全算得上是二流高手,执事之下尚有五十名头目,上下人才总约五百之众,齐万山艺出通背派路子,后来改练自然门武功,身兼两派之长,奚雁鸣则为查拳门逐逐之徒,但功力仪略逊齐万山;陆冲所习为大个洪拳,使力用劲多偏重刚猛路子。这些虽是末枝小节,能够留心也不无用处。
十八名一等执事之中,只有昨日随艇六人,被在下探听清楚,后艇持剑的三人,为过氏三弟兄,被在下斩断手臂的,为快斧蔡庆,剑贯胸背死亡的,名叫范长宗,和在下在水中续战的江鼠沈沧,此人水上工夫独有造就。不过这些均不足以为重忧。
晚间蒙阴寨之会,依在下猜想,但凭金睛秃鹰等人,我等尚不虑会有多大闪失,但是,那一个半死不活的瘦老头儿,可绝不可轻视,齐万山一寨之主,全都对他敬畏逾怀,可见事情之不太平凡了。
昨夜在下在西花窗外,曾听玉面天星奚雁鸣称他“乜多前辈”,照其长像姓氏推断,颇似传说中的‘尸面髓髅’乜冬。——”
吴湘心头猛然一震,心道:
“恩师对于此人,曾经特别提过,只记得这是一个凶狠残暴之人……”
继闻朱翰接续着说道:
“此人长居云贵,凶霸苗疆,向不轻离蛮横之区,性残心狠,武功高绝。如果真的是他……。”朱翰严肃而深沉的道:
“在下这点学业,实无足论,吴兄武功修为远胜在下,但望留神小心才是。”
朱翰述说至此,已自沉思不语。
吴湘诚恳的深深点头:
“多谢朱尼教诲,但不知那第三件……”
朱翰眼光一亮,满脸笑容,真挚诚恳的道:
“在下与吴兄一面之认,深逾故交,两变指手,恩同再造,在下积原能藉此一段机缘,以与吴兄订长期已好,结为金兰,未悉吴兄允许在下攀交否?”
吴湘对这青年人本即早生敬爱,闻言一跃而起,深深一揖,口中边道:
“小弟吴湘,先为大哥见礼。”
朱翰心中欣喜已极,手拉着吴湘面北立,籍草为香,插血为盟,仪式简单,万分的肃穆隆重。然后叙年论庚,朱翰长吴湘四岁为大,二人又重新再行见礼。
朱翰忽然问道:
“二弟,你道江湖,可有什么特别事故么?”
吴湘笑道:
“别师以后,奉论往秦境西域华山一行,拜访一位前辈侠隐,再么?”
他微微一颇又道“双亲久离,家园如梦,亦急须赶回探望。以后便是海角天涯,江湖之上,任小弟邀游了……”
朱翰深深含首,诚挚的一笑。
这时,已日近正中。
二人欣喜愉快,携手而回。
午后,二人复外出,太阳尚未落山即得归来。
今日壮老头儿出外作活的两个儿子,回家的时间也比往日都早,晚膳在掌灯之前业已用毕,众人所谈论的,还是昨度口的旧故事,所不同的,是消息传的更远。人们在菜色酒后谈论的更多,甚至,给影绘声传说得神乎其神。
偏房的客人,今天休息分外早,彩妞为着没有能与程玉芝再多扯一会儿,嘟嘟,小嘴显着老大不高兴?
不一刻,减老头儿的全家,亦都进入了睡乡。
时正二更,天候如同昨晚一样的平静,黝黯。
这时,从壮老头儿偏房的俊窗,连继纵出两条黯黑影,仍然朝着昨晚的方向,向正东疾射而去,刹那之间即消失。
蒙阴寨?
静静的屹立在新甫山前,但是气派仿佛更大了。寨门之前,高挑着两盏气死风灯,寨门两边分立着八条汉,一律的黑色短式劲装,可以看见刀光闪头目带领着。从寨门到平地的大道上,也不断的有人来往穿梭巡,在树下晦暗的阴影里,可以看见刀光闪闪,分外增加这座大寨的威武森严和神秘之感。
大寨之内,更是万灯齐明,刁斗森严,从寨墙上投射下来的人影,不断的移动著,这种种迹象,己充分的显示著寨内必定有着什么重大的事情。
寨门前的带班头目,不时的扭转身子向阴暗的大道上恢望,希冀着能够发现什么,大寨以内亦不断有人出来向寨门值壮汉低声吩咐几句,随又离去。
夜景,是异常寂静冷志的,但,蒙险寨的气氛,却是极为沉闷。
梆敲三鼓——
忽见人影闪,两个气宇轩昂英俊挺拔的青年,已悠闲的卓立在两盏气死风灯中间,一个身佩长剑,一个身着宝蓝长衫,后者,更是洒脱文静,神光照人。
领班的头目即刻越前几步,恭身询问道:
“敢问尊驾是朱吴两位大侠吗?”朱翰大方的一笑道:
“烦请上禀贵寨主,说朱翰吴湘亲来候教。”
说着,从怀中取出一张长方大红帖子,上写着:
“末学后进朱翰吴湘顿首。”
带班头目手接过,立刻交与另一壮汉,匆匆待向寨内而去。同时见他左手向后一摆,突闻:
“当——当——当”三声钟响,声音嚎亮悠长。绕震夜空,非常动听。
稍停,寨内走出八只巨形灯笼,合为四对,分由八名壮汉,每人双手平挑一只,甫出寨门,中间一分,闪出一名长衫精壮大汉,恭身高声喊道:
“有请朱吴两位大侠,敝寨主在集思厅侯驾。说罢,转身韭四对灯笼前导引路,朱吴二人跟随而行。九经转折,行约半盏热茶光景,己望见那方闪耀着金光匾额的集思厅,灯笼忽停,又听引路壮汉喊道:
‘叩禀寨主,客驾己到。”
壮汉与灯笼立即分向大厅两边隐去。
忽听哈哈一笑道:
“有请,有请。”
朱吴二人抬头一看,蒙阴寨三位寨言民并立厅前。
金睛秃鹰满脸堆笑,奚雁鸣亦略带笑容,惟有陆冲毫无表情。
朱翰移前半步,双拳一抱道:
“朱翰吴湘拜山候教。”
金睛秃鹰连忙还礼,连道不敢,随即延客入厅。
大厅中,灯烛高照分外明朗,在靠正北方中央作“品”字形摆了三只方桌,远近各约一丈有余,桌上排着茶点鲜果之类。昨晚所见的瘦枯老人,早已独据中央一桌,面南而坐,形态表情与昨晚朱一人在集思厅外所看见的,完全相同,仅仅是方桌变了一下地方。不知内情底细的,还认为他从昨至今还没有移动过哩。
朱吴二人被引至右边桌上落坐,蒙阴寨三位寨主,全在左边桌上就坐。也末代朱吴二人向枯瘦老人引见。除朱吴二人之外,其余两桌背后,各立着四名短装黑衣大汉,以供呼应。
朱翰大方的微行欠身说道:
“漏夜拜访,实多搅扰,尚望寨主曲予谅解。”
金睛秃鹰齐万山哈哈一笑,道:
“贵宾光临,寒寨生辉”凌风二郎”大名,老夫久已仰闻,英雄少年,所传诚属不虚,惟有一事,使老夫百思不解,愿籍今晚幸会,就便请教——”
说着笑容一敛,看了座旁的双臂震天陆冲一眼,道:
“老夫久闻令师铁胆惊魂诸葛老英雄,多在鲁北鲁西及燕南赵北各地行侠活动,与蒙阴寨可说向无纠葛牵连,再进一步讲,亦可说河井不犯。但据本寨陆三寨主昨日午后回报:说在本寨眼皮底下——波河渡口,竟被朱吴两位少侠拦路打劫,震伤一名头目,杀死两台一等执事,伤人之外,还公然动财,老夫闻报之后,是一万个不信。但言之凿凿,老夫身为一寨之主,又岂能充耳不闻?正好借此机缘。加以证实,两位全为快门精英,量无记语,不知此事可真?”
朱翰暗骂一声:
“好刁滑的东西,这不是秃鹰,简直是狡鹰。”
边想边再度欠身道:
“事情虽有,但与寨主所言,却稍有出入,不知贵寨被劫何项财物?渡口之争,又是何方先行出手?尚望寨主能予明查。”
齐万山暗忖:
“这小子虽然年纪轻轻,倒是好利害的一付口把式。”
乃避重就轻的道:
“常言说“骂无好口,打架无好手”,双方之间,能有一方作退一步想,自即“孤掌难鸣”,一个把掌拍不响,一个也打不起架来——”
说至此处,乃干笑一声,续道:
“所以这种争勇斗狠之事,实在亦就难以清楚的分出淮先出手和准后出手了。”
复稍一顿,又道:
“至于财物,不必然一定限于金银珠宝或缓罗绸缎,即属一草一本只要为本寨所有,亦应算数,此等解说,朱少侠可认为合理?”
朱翰点首答道:
“万分合理。”
回答得斩钢截铁,吴湘必中猛然一动,心想:
“大哥何能当众认错!”
又闻朱翰继续道:
“不过,朱翰在贵寨陆三寨主坐艇之上,绝未敢任取一草一木,仅只领走程氏遗孤玉芝姑娘,如符硬要说有,则只有装人的那一条布口袋了。”
齐万山闻言老脸飞红,奚雁鸣冷笑不语,陆冲则面色铁青。
又听齐万山强词夺理的道:
“无论何人要在本寨船上带人,亦应事先打声招呼,以朱吴二位此种做法,不嫌过分吗?”
朱翰朗声答道:
“寨主这样解说,朱翰就不敢敬同了,不悉贵寨勾结南天二鹤围袭退隐多年的程老前辈,劫走弱女子程玉芝,亦曾事前打过招呼否?”
齐万山面色一沉,正要说话,二寨主奚雁鸣在旁道:
“大哥,为时已经不早,此事无论如何总要在手底下求了解,依小弟之意,不必再多费唇舌了罢?”
接着齐万山亦肃声说道:
“二位如若为着本身之事,不得已而出面,尚好商量,目前分明是为别人顶杠架梁,老夫只有得罪了。”
随又说道:
“依老夫之意,今晚的比斗,以三声为胜负,但其中一声必须由老夫亲行领教为算,老夫之如此做法实非存心偷巧,只以老夫为一寨之主,不得不如此言明,才好向全寨兄弟有个交待,不知二位对于此点无异议?”
朱翰心道:
“明是偷巧,还如此死要面子。你明知奚雁鸣与陆冲无必胜把握;若算两场,万一战败,又太吃亏,如一上场即先由大寨主出马应战,又显得蒙阴寨太无人才,老家伙虽是偷巧,倒还不无道理。”
随道:
“一切遵命,不过在分出胜负之后……。”
朱翰下面的话尚未出口,齐万山即行出言拦道:
“老夫正想交待清楚。”
接着极其郑重的道:
“若是二位战胜,齐万山即当收宴封山,遣散部众,另作后图。今生如无成就,水不再出江湖,万一本寨饺幸,二位有心相让,则只有留二位愿驾在本寨小住,候铁胆惊魂诸葛老英雄亲来蒙阴一行了。”
齐万山做事老到,江湖经验丰富,自以为在比斗方式上既暗占便宜,又有绝世高手尸面骷髅撑腰,万无一失,故在交待胜负的处置条件上,分外故示大方。
岂知“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在这一失一得之间,如万一碰巧,有人因此面飞黄腾达,亦有人因此而身败名裂!
朱翰豁然而起道:
“朱翰先向那位请教?”
齐万山尚未答话,双掌震天陆冲,已经立起道:
“小弟陆冲愿首先献酗。”
齐万山颔首道:
“凌风二郎名不虚传,尤以快捷见功夫,三弟多加留意。”
陆冲低应一声,大步出场。
这时,过来四名壮汉,分将寨主及朱吴二人所用之两张方桌移近厅边,与瘦枯老人排成一线,厅中现显得分外宽敞。
陆冲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一方不发,倏忽出手劈出五掌,朱翰轻轻后飘三尺,连续还出两掌三腿,继之,掌影如山,腿影如练,两在大厅之中,往复闪掠斗在一起。
三十招已经过去,双臂震天陆冲脸色尽赤,出掌如风,威力更猛,挤斗更显得厉烈异常。朱翰只是见势拆势,见招拆招。前后晃掠,意态轻灵,在朱翰一招“乱点鸳鸯”之后,陆冲疲退三步封出两掌,乘势在同一时间“横扫千军”,疾出四腿。借最后转身之势“双撞掌”全力推出,呼啸有声,威力惊人,朱翰猛然间转身,斜拧腰,“力定乾坤”双掌交叉拍出两股劲力,轰然一声,陆冲被震退两步,朱翰身躯晃了两晃,足底方砖嘎嘎花碎。
朱翰稍滞剧起,整个身子射向陆冲,双掌上下分印对方前胸两大要穴,陆冲猛伏身“拜观音”,“牵缘手”,“海底送舟”连环施出,朱翰暴喝一声,猛然长身拔空七尺”龙翔凤舞”“万点梅花”一片影,直罩陆冲,忽见陆冲两太阳穴青筋暴起,双学全力劈出。突闻嚎声一响,随着半声问哼,陆冲右手紧握左腕,脸色苍白,已连退五步,朱翰却仍然卓立当地未动。
齐万山阴沉的道:
“朱少侠好一招“切金断玉”。”
接着一摆手,过来两名壮汉想扶陆冲退下,陆冲惭愧的看了齐万山一眼,摇摇头示意壮汉勿用搀扶,自动离开向厅后而去。
齐万山正想立起,奚雁鸣已先行起身道:
“奚雁鸣领教。”
“教”字甫经出口,查拳门绝招,右手猛虎探爪,左手毒龙抢珠,快稳准疾向朱翰胸头两个部位攻去,手尚未到,劲风先至,朱翰用“少林策”三十四式中的“仰望云天”,双手一高一低疾叩对方两腕脉门,奚雁鸣底“嘿”一声,提身收掌连出三腿,直奔朱翰心窝,凌厉无比。朱翰“金鲤倒穿波”仰面向上,身子紧贴地面倒射而出。
朱翰双足尚未立稳,突觉一股劲风往胸部以上猛压而至,他微微一哼,“青龙卷尾”横飘三尺,在让过袭来掌力这同一时间,双掌已全力反击而出,两股气流汇为一体直奔南面花窗,一声暴响,整个花窗被震飞于三丈之外。
朱翰面色一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