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听刘吉将适才发生之事,完全一五一十的告之,毫无隐瞒保留,便又对刘吉更相信了一分。
鬼王谈然道:“你说的那个丫头是苗如花,她是毒王厉绝生的女徒,如果你有意,我倒是可以向毒王提提搓合你二人之事。”
刘吉搔着下巴,眯眼嘿笑道:“那娘们各方面条件都不差,是可以考虑考虑。”
鬼王瞧他那一副浪荡不拘的诚样,不禁失笑:“她现在是变得漂亮了,难怪你动心,若是过去叫你娶她,你大概宁可一头撞死,也不愿意委屈自己。”
他乃因为想起过去刘吉假扮苗人混入五毒教时,和苗如花结下的那段恩怨,方始脱口提起这段话。
刘吉不解地问:“怎么说?难道她以前不美?那她是如何变得如此艳丽?”
鬼王不想令他多谈过去之事,遂轻描淡写道:“也不是不美,就是稍微胖了些。不过,藉仙泉之助,倒是让她减肥成功,恢复往昔容貌。我今天来,就是要带你到仙池去练功,顺便亦可疗伤。先前你伤势太重,不适合利甩仙池的特效,如今既己恢复的差不多,到仙池里泡泡,对你是有益无害。”
刘吉不解道:“为什么受了重伤反而不能用仙池救命,莫非那仙池中另有古怪?”
鬼王笑道:“倒也不是有古怪,只是那仙池中有一方万年玄冰,传说是昔日古墓派杨过与小龙女睡过的那张冰床。此玄冰生性奇寒,能助练功之人打坐免于走火入魔,但若是受伤之人,无法压抑玄冰之酷寒的话,非但不能疔伤,反而会导致血脉崩散,极为危险。”
“原来如此。”
“也多亏那玄冰,方能在我服下火龙内丹时,免受丹热之苦,因而顺利练成神功。”
“火龙内丹?”
刘吉奇道:“是超级灵药吗?居然能助你练成神功。”
鬼王笑道:“你连这也忘了?火龙内丹还是你取回的。对了,那内丹我上回练功,尚未完全用尽,待会儿可让你服用一些,也可增加你伤愈的速度。”
他是想,反正火龙内丹也无法解除阴阳汤之迷性,让刘吉多服一点,可增长其功力,将来更有本钱和刘千知打对台。
只要想到刘千知被自己的儿子痛揍的样子,鬼王便忍不住大悦,哈哈狂笑。
“太好了!”刘吉求之不得:“我这个胃口最好,只要是灵丹妙药,一概来者不拒,通通笑纳。”
“废话!”鬼王笑叱:“天底下有哪个笨蛋,会拒绝服用灵丹妙药,你该不会是伤到脑袋变笨了,才说得出这种笨话吧?”
刘吉好玩地轻拍后脑,直道也对也对,我真的变笨呀!
于是,二人有说有笑走出东宫居,朝鬼王住的秘洞行去。
东宫居那般护卫,一看少门主要出巡,立刻集合,前十人开道,后十人押队,左右再各六人,保护少门主的安全。
鬼王瞄眼如此浩然阵仗,嗔笑:“你可真威风。”
刘吉转眼谑道:“儿子的威风,亦是老子的光荣,为了你的颜面,我不得不委屈自己如此。”
“贫嘴!”鬼王谑笑一声,倒不在乎刘吉如此行为是否太过招摇。
反正,只要刘吉行为举止越是恶劣,来日才能令刘千知越觉痛苦,鬼王心中乃做如是之想。
鬼王和刘吉穿过亭台楼阁,朝练功秘洞行进。
所到之处,若有门徒,必得肃立致敬,垂首静待门主、少门主大驾通过。
这也是刘吉上任少门主之后,新颁布的门规之一。
鬼王不以为意,刘吉倒是频频颔首,对门徒如此遵守规则,感到相当满意。
直到将抵秘洞外的暗道前,鬼王停身挥手道:“通通退下,此秘道若未经本王允许,不得擅入。”
众侍卫齐应声是,动作一致朝二人礼拜告退,方始列队回转东宫居。
鬼王带着刘吉进入秘道。
只见这秘道洞口内处,便有一名鬼王亲信的卫兵站岗,如果不是王八灵被杀,西阳殿那几名名为客卿的恶人们,随时可能伺机而篡,鬼王也不必如此费事找人看守秘道出入口。
思及王八灵被杀,鬼王心里便微有怨言。
毕竟他能信任之人并不多,偏偏这个大小杂事都能管的王八灵竟被刘吉干掉,临时又不易找人替补,增添不少麻烦。
但,这也是以前的事,就算鬼王心情不爽。也没机会朝刘吉发作。
进入秘通后,经过一段曲曲折折,转来弯去的路程,二人终于来到秘洞洞口。
洞门也有二名守卫,毕恭毕敬地向鬼王行礼,却对刘吉瞄也不多瞄一眼。
刘吉随口道:“刚才那段转得可真奇柽,莫非其中有机关?”
鬼王道:“机关倒没有。不过那是以前的总管设计的,他略懂些奇门遁甲,自然用上了!”
二人进入秘洞,刘吉皱眉道:“那我以后要来来去去,岂非不便?”
鬼王见他已将轻易进出秘洞视为理所当然之事,似乎想说什么,却转口道:“这事以后再说吧!其实,只要你走熟了,你便不觉得秘道有何难行。
”
鬼王径自在屏风前,随意找了个石凳坐下,整个人变得轻松写意,不再是个杀气满布的阴森之人。
这种肢体语言的改变,令人觉得,仿佛他一进入此洞,就像进入一处安全的避风港,无须再对抗整个世界,终于能够彻底放松精神。
连刘吉都非常惊讶他如此明显的改变。
鬼王放松地坐在石凳上,指示刘吉过去洞口左边操纵机关,一阵摸索之后,刘吉找到鬼王所指的暗钮,用力压下。
一阵“喀啦!”微响,洞口落下一道磐石凿成的秘门,将守洞的卫兵阻挡于外,此秘洞顿成一处完全独立,不怕有人偷听的秘室。
在夜明珠的照耀下,四周散发着蒙蒙青碧的冷光,屏风后的仙池依然寒气森森,鬼王和刘吉皆未作声,一时之间,秘洞内的气氛变得死寂而凝重。
半晌。
鬼王似是回过神来,看刘吉依然站着,便摆摆手要他坐下。
刘吉但觉鬼王似乎有话要说,便也不打扰,只是静待鬼王自已开口。
岂料,鬼王依然沉默不言。
但一双精亮的眼睛,却一直盯着刘吉瞧,久不稍瞬。
刘吉被他看得浑身不对劲,遂窘声问:“你干嘛一直盯着我看?有什么不对吗?”
鬼王忽而幽幽一叹:“你和他长得真像。”
他的叹息竟似深闺怨妇般凄伉,根本不该是一方霸主所能发出的声音。
刘吉心头猛怔,反射性问道:“我和谁长得真像?”
“你父亲。”
“你父亲?”刘吉干笑:“我父亲……不是你吗?”
“我?”鬼王忽然凄幽怆笑,拉下头上的蒙面巾,露出一张平凡无奈,但光滑白晰的面孔。
刘吉看得两脸发直:“你……你……你是个女人?”
“对!我是个女人。”
鬼王平淡的脸上表情一硬:“所以我不是你父亲,是你娘。”
“我娘?”刘吉笑得甚苦:“这倒底是怎么回事?我爹又是谁?”
“你爹死了!”
“死了?怎么死的?”
“是被刘千知杀死的。”
“噢!”
“所以……”
刘吉哭笑不得:“好吧!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想,一定又有一段曲折离奇的故事了。”
鬼王再次望着刘吉,似在整理思绪。
刘吉本想打断鬼王的注目,然,他却发觉,鬼王的眼神并非看着自己,而是透过目己,仿佛望向某一遥远的时空。
“我第一次见到他,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鬼王幽幽地开口:
“那是在华山论剑的大会上……”
刘吉忍不住笑言:“以前真的有华山论剑的盛会?”
鬼王道:“当然有,而且每五年举行一次,只是后来为了诺言缘故而取消了。那一次的华山论剑,白道以少林、武当为首,包括九大门派共有十七个名重一时的武林名门参加,出动弟子超过二百名以上。黑道部分也有八、九个声噪当时的庞大组织参与,其他尚有一些单枪匹马的人物前往,据估计,出席那次盛会的人士不下五百人之多。但,那也是武林中最后一次的华山论剑。”
刘吉昨舌道:“乖乖,那岂不像在办酒会一样?哪能论出什么真章。不过,这场庙会办下来,只怕结亲家的,变成冤家的大有人在吧?”
“正是如此。”
鬼王淡笑:“这也是为什么华山论剑从此烟消云散的主要原因。”
“那么热闹的超级庙会,你又如何有机会认识……”刘吉微顿一下:“刘千知?”
鬼王面露得色:“你别小看我,鬼面罗刹梅也芳,虽然人长得不怎样,昔日却也是年轻一辈之中,少数真正的高手之一。”
刘吉想到如今鬼王骇人听闻的身手,自是相信她年轻时,自然不是泛泛之辈,否则,岂能有今日之局面。
不过对于鬼面罗刹这个称号,他倒觉得陌生得紧,他不禁好奇心起,探问梅也芳的师承来历。
“我过去从未对人提过此事。”鬼王淡笑:“不过既然你问,我也无须瞒你,我师父就是昔年江湖人人闻名丧胆的幽冥法王邪非。”
“幽冥法王?”刘吉诧然色变:“就是传说拥有不死之身,能够来去阴阳两界,并且会驱鬼奴魔的那个茅山历代以来最令人恐惧的叛徒——邪非?
”
鬼王微感意外:“你也知道幽冥法王?”
刘吉一怔:“我也不知道我自己怎么会知道,不过你一提到这个名字,我自然就记起来了。”
鬼王早已想过,阴阳汤可能会有这种残存记忆的效果,因此并不怀疑刘吉的说法。
“邪非既是吾师,算起来便是你师祖,你在语言上不得无礼。”她是指刘吉称幽冥法王为“叛徒”之事。
“是!”刘吉伸伸舌头:“我以后注意便是。法王……我是说师祖,他真的还活着吗?他既是江湖中的传说,照理讲也应很老很老了,又怎会有这么年轻的弟子?”
鬼王道:“我本是幼时遭人抛落山谷,侥幸未死,才有机缘近见师父。
师父收我为徒时,已有二百七十多岁,如果不是因为意外的话,他的确能够永远不死。”
“真的?”刘吉好奇更盛:“他用什么法子保持不死之身,我无法想象一个活了二百七十多年的人,会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头发全白,还是太老了,毛全掉光了,脸皮是不是皱得和风干橘子皮一样恐怖?还有牙齿呢?他还有牙齿吗?”
刘吉装出老而无齿的瘪嘴模样,故意用沙哑苍老的声音问着。
鬼王见他一副甘草模样,忍不住失笑:“不是你想象的这种模样。其实,时间是最公平,却也是最残酷的刽子手。它杀人,不是让人立即死去,而是一天一天,一点点、一滴滴的让人老化,老到形销骨毁,谁能不死?除非是僵尸,或是妖物,才有可能摆脱时间折磨。就算是本门所训练的那些不死杀手,他们现在或者不怕挨刀挨剐,断了肢体接上便可复原。但是,几十年后,他们依然会因身体的老化而腐朽。所以,师父的不死之身,并非指肉体上的不死,而是他利用一种移魂大法,能将自己的魂魄转移在一个刚过世不超过六个时辰的尸体上重新复活。他以这种方式,大约每五至十年就换一个新的肉体,所以才能保持不死,活到将近三百岁。”
刘吉恍然道:“我又想起来了,我记得印象中曾听说,幽冥法王的厉害之处,便是他能够以不同的面貌出现江湖,而且靠的并非易容术,简直是神出鬼没到了极点,永远没有人知道幽冥法王下一次会以何种形态,在何种场合现身。我想,大概就是因为移魂大法的原故吧!”
鬼王笑道:“奇怪,你别的事多数记不得,怎么反倒对师父的事,记忆特别深刻,莫非你和师父真的特别有缘?”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刘吉亦笑:“不过,幽冥法王既然是我师祖,大概以前曾经听你谈到过,所以印象才特别深刻的关系。”
鬼王自然明白不是这么回事,更何况她适才也说了,二十年来她从未向人提起过师承来历。
刘吉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哪有可能是听她说的。
然,她既是让刘吉误认自己是她的儿子,自然不会揭穿这个矛盾,索性默认刘吉的说词,以误导刘吉的记亿。
刘吉却又笑着追问:“那么……师祖既然会这种移魂大法,随时可以变身,他又是出了何种意外,才玩完的?”
“也许是天意。”鬼王眉头微皱:“有一次师父他老人家正在进行移魂法术时,突然发生强烈的地震,致使他布坛施法的地方山崩地裂被坏了法坛。当时我随同在旁,只听到半空之中传出师父的声音,叫说‘天亡吾也!’,就没再见师父活转过来。想是因为法坛的崩散,导致师父作法失败,从此魂消魄散,不得重生吧!”
刘吉好奇道:“你有没有学到这门移魂大法?”
“没有。”鬼王遗憾道:“当年我因功力不济,尚不能修练这门法术。
而师父待他三百大寿时,要以他苦修的六神秘法,助我移魂,换另一个躯壳的,当年若真的成功,如今我也不用费恁多的功夫擒来孟神医,又要忍受无数千刀万剐的痛苦滋味才得整容。”
“其实……”刘吉支吾道:“你保容貌虽是平淡的紧,却也不算难看,又何必一定要换?”
“我不难看?”鬼王古怪反问。
随即发出凄厉笑声狂吼道:“你说我不难看?你知道我以前是何种模样吗?我三岁不到,就不知为何原故遭人抛落万丈绝崖,虽然侥幸留住了一条命,但是四肢和面孔,却在摔落时被树石藤碗划割的皮肉翻卷,体无完肤。
复又因为树藤的毒汁感染,眼斜脸肿,满面疙瘩,比那剥皮妖女徐月香犹要丑上千百倍,你知道吗?为什么我会被称为鬼面罗刹?那就是因为当年我行走江湖时,为了掩饰自己都不堪怨受的容貌,始终带着一副青面獠牙的鬼王面具,所以得此封号。那时,甚至有人猜测我是因为貌美之故,方始以面具遮盖,来增加自己的神秘性。你说可不可笑?可不可笑?”
此时的鬼王几近软斯底里,她口沫横飞的咆哮着,追问着刘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