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镖局,把门关上,点上油灯,他立即动手缝制起来,足足用了一个时辰,总算把头罩做好,再把紫鹰缝在额头上,嘿,漂亮极了,威武极了,妙哉!
这趟镖走的是长安。
他回到镖局后,精神恍惚,人家说什么也记不在心上,左耳进,右耳出,直到镖车出发,他才弄清了去处。
这趟镖不同寻常,开封富商运银两到长安,数字极大,说是十万两纹银,还有一批从漠北贩来的皮毛货,总共价值四十万两。
镖主颜世良亲自押缥,带了虎威镖局最得力的镖师史云彪、吴顺良、郝大海、杨忠富前行,以确保镖银顺利到达。
陈野被分配在最后一辆镖车上,镖车出发时,人喊马嘶,车轮滚滚,镖师们骑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
镖伙们兴高采烈地赶着马儿,唱小曲的唱小曲,逗乐子的逗乐于,一片热气腾腾。
陈野几曾见过这种场面?心中的快活非言语能形容。坐在马车上,只是傻笑。
大队的镖车从街上走过,引得行人注目.
陈野觉得十分风光,挺胸凸肚,洋洋自得,和镖伙们一块,大声吆喝牲口。
出了城,镖伙们逐渐沉静下来,一心放在赶路上。
晚上歇息时,陈野和老镖伙们坐在缥车房值夜,听他们讲述历年来与盗匪拼杀的旧事。
虎威缥局与任何出名的源局一样,是在真刀真枪的厮杀中闯荡过来的,为了虎威这杆旗,曾死了不少缥师和缥伙。
这杆旗就是这么闯出来的。
如今,虎威镖局名声四传,与黑白两道的人物均有交情,几年来从未失过镖。今日这趟缥又是镖主亲自押送,自然万无一失。
陈野很喜欢老镖伙佟四海,他是镖伙中的头,漂伙事事听他招呼。他已有四十多岁,走镖二十来年。可谓阅历极丰。到过的地方,经历过的危险,那真是说也说不完。
陈野极爱听他讲各地的风土人情、大盗劫镖、武林典故、江湖诡诈等等轶闻奇事.佟四海为人和气。慷慨大方,漂伙们都称他佟四哥。
陈野从他嘴里知道了不少的人情世故,可龈大大开了眼界。
路途上饷银多发三两,他又独自买了一套紫绸劲装,准备穿在里层,外罩灰布大衫。
既然要做侠客,衣服也不能太简陋。
行行复行行,跋山涉水,风餐露宿,镖局这碗饭的艰辛,让陈野有了领略.漂伙们一个个瘦了下去,人人晒得皮黑肉粗,劳累不堪。
陈野人也瘦了些,但精神健旺如初,使镖伙们惊奇不已。
这日出了省界,离潼关还有数十里,只见一片荒凉萧索,杳无人迹。
佟四海头夜就告诫过大家,这一段人烟稀少,须得十分小心。
缥主颜世良和缥师们神情十分严肃,并辔走在前边,以防不测。
突然,前头烟尘起处,有两骑急驶而来,使漂伙们两眼瞪直,生怕是拦路的强人。
俄顷,两骑马已来到近前,大约是看见了虎威镖旗。突然勒住了马,从马身上跳下两个人来。
镖师们大吃一惊,也急忙勒住了牲口。
“颜缥主。”来人大叫一声,竟然站立不住,一下跌倒在地上。
同行的伙伴也嘶哑地喊了一声,扑倒在地,压在前一人身上。
颜世良惊得亡魂皆冒,这不是何剑雄的儿子何玉龙、黄一鹤的儿子黄烈么?
他赶紧跳下马,和镖师们将两人抱起,抬到路边,又命人赶快取水,给两人泼在脸上。
在前几辆车上的镖伙们,一个个跳下车来,围在镖主四周观看。
只见何玉龙、黄烈身上血迹斑斑,也不知受了多少处的伤,一个个惊得目瞪口呆。
后几辆车上的镖伙们,也忍不住跑上前来探个究竟。陈野自也不例外。
当他看到何黄二人的惨状时,心里陡然紧张起来,这两位仁兄情况如此,皇甫霓虹她们又会如何呢?究竟出了什么事啊!
隔了一阵,何玉龙、黄烈先后醒来,但虚弱得直喘粗气 两行泪水滚滚而下。
颜世良急急问道:“贤侄,出了何事”?
何玉龙硬咽着道:“好歹毒哇……完啦,全都被……被他们杀……杀绝啦……”
“你说什么?”颜世良呆了。
黄烈气喘着道:“家父,还有叔伯们,全、全都被、被毒死,只有我、我与何兄,得以、得以幸免,华山派的人,好、好歹毒……”
虽然说不清楚,但有一点是听懂了,黄一鹤等人一行,除了他两人,全都完了,中毒死的!
众人都惊骇无比,眼都发直了。
陈野如五雷轰顶,受到的震惊比在场的人更强烈。
皇甫姑娘、小六子,他们通统都死了?!
刹时间,他觉得天昏地暗,连天空中的太阳也暗淡无光了。
颜世良又道:“玉龙,你们在何处遭人毒手月何玉龙道:“华阴县境内……”
颜世良惊疑不已:。华山派的人竟会干出这种事?“黄烈道:“千真万确,他们……自己通报姓名……”
颜世良想了想,又道:“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何玉龙道:“三天以前。”
“咦,贤侄为何今日才到此地?”
“我和黄兄身负重伤,在无人的……野林里,躲了三天,今日才……冒死往……这边来。”
“好,详情待两位好些时再谈,现在只有将二位送到镖车上,随车前往潼关……”
黄烈叫道:“不、不,我们要旧雨楼安徽凤阳,告诉家人……”
何玉龙也嚷道:“我回蒙城……不去潼关,歇口气、就走……”
颜世良无奈,招呼镖伙替二人重新上了金创药,用干净布把伤裹了。两人臂上、腰上、背上、腿上,都有刀剑伤口令人看了心惊。
切弄妥,又把干粮给两人吃了,精神这才又好了起来。
颜世良又询问了当时的情形,从两人的口中,大致弄明白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三夭前他们出了潼关,进了华阴县境后,天已擦黑,便在一个叫“关寨”的大镇住下。旅途劳累,免不了饮两杯酒解乏。饭后,各自回房歇息。三更时分,何玉龙、黄烈听到隔壁皇甫霓虹、黄霞的娇叱声,急忙扯出兵刃冲了出来,只见二女已跃至房顶,但听不见五老动静,顾不得细想,连忙上房跟着二女。
追至小镇外,只见八个蒙面人迎面站立。
何、‘黄二人连忙上前与二女站在一起。
何玉龙喝道:“什么人?在此挡道!”
黄霞骂道:“这班无耻之徒,原来是有意将我们引来此地!”
蒙面人报之一笑道:“小娘们,华山的大爷看上了你俩,故把你们引来,好把你们拿下,带回华山成亲!”
另一蒙面人道:“大师兄,你怎么说出了华山派的大名。”
大师兄道:“师弟,这四人还回得去么?两个小妞咱们留下了,那两个男的么。做了,往林子里一丢,还有谁知晓呢?”
其余人笑起来,都说大师兄说得好。
黄烈大怒:“华山派乃正道武林名门,居然会教出你们这班恶徒,令人齿冷!”
大师兄笑道:一你们劫走佛宝,又算是哪门子的正道人物?我们奉师命在此堵截你们,快将佛宝乖乖交出,我们就只留下这两个小妞儿,你两人嘛,从宽处置,废了武功,剜了双目,当个废物总比死了强,你二人意下如何?“何玉龙怒不可遏,长剑一伸,道:“出来纳命,待大爷教训教训你们这班名门子弟!”
大师兄冷笑一声:“死到临头还要张狂,真让人笑破肚皮,你不回去瞧瞧那几个老家伙,早已直僵僵在床上挺了尸;就剩下你们四只雏鸡,能管用么?”
四人一听大惊,但浑不相信。
黄烈骂道:“瞎眼的东西,五位前辈功臻化境,莫说是你。你华山掌门就是亲自下山又有什么能耐,岂是五老的对手?今日大爷非要教训教训你这信口雌黄的家伙!”
话一落音,他举起独门兵对短把铁掌,兜头就是一下,朝大师兄砸去。
大师兄旁边一人大吼一声;举刀来迎,其余人一下散开,将四人围住厮杀起来。
不到三个回合,皇甫霓虹、黄霞连叫都没叫一声就倒下了。黄烈、何玉龙惊骇万分,奋力向二女冲去,无奈对方人多,武功也十分高明,不到十个回合,两人就都受了伤。
这样打下去,两人必死无疑,便奋力冲出包围,向镇上逃去。
回到旅舍,冲进乾坤掌黄一鹤和一指神龙何剑雄的住屋,呆见两老直挺挺躺着,喊了几声也不动,正要亮火看个仔细,追兵已至,两人又冲出来拼杀了一番,逃出小镇,藏匿在荒野的林子里整整两天,第三天实在忍不了饥饿,便大胆出来,华山派的人已经不见。两人到了镇上,再到旅舍探询,哪知旅舍已被烧毁,料想五老已经化为灰烬。
颜世良连连叹息,又好言劝慰了一番,送给两人足够的盘缠,眼看两人绝尘而去。
陈野回到镖车上,魂灵儿早已飞出躯壳,他不言不吭,两眼发直,什么也听不见看不见,心口堵得发慌。
马车继续前行,镖伙们都沉默不语,关寨发生的事,使他们震骇不已。
华山派的人能干出这么绝的事?
正道武林人士,何以要相互残杀?
他们不懂,也想不通。
更主要的是,镖车是否安全?
出了潼关,众人更加惊惧不安。
陈野对荒漠的景物毫不在意,没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镖车一路紧赶,想到关寨住下。
正走着,忽听一声呐喊,道旁的野林中冲出八匹健马来,马上骑土手执兵刃眨眼间横挡在道上。八骑之后,还有一辆豪华马车。马车之后又是八名骑土。
先头的八名骑士五男三女,男的俊逸风流,女的也颇具姿色,他们铁板着脸,杀气腾腾,令人心寒。
为首的一人三十来岁。扬声道:“镖银留下,留命逃生。若敢抗拒,不留活口!”
他的话,镖局的人无论在前在后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的爷!正儿八经劫缥的响马来了。
佟四海不慌不忙,大声招呼镖伙,将缥车挤拢,抽出兵刃,将镖车团团围住。
总镖头颜世良双手抱拳道:“虎威镖局总镖头颜世良,敢问当家的尊姓大名?”
为首之人喝道:“少噜嗦,快献出镖银!”
颜世良冷声道:“当家的,虎威镖局与黑白两道英雄从未结过梁子,这一路来承蒙各地英雄照顾,得以平安过境。当家的手头要是缺少银两。颜某人定当双手奉上,还望当家的高抬贵手,放在下一马,在下……”
“住口,少说废话,你要是不识相,休怪大爷下手狠辣!”
“当家的,俗话说……”
颜世良没能把话说完,对方挥手就是一马鞭,甩在他坐骑马头上,那马一声惨嘶,前蹄高举,差点把他摔了下来,紧接着双蹄落地,马身一歪,竟然躺倒不动了。
颜世良慌乱中不明所以,从马背上滚了下来,弄得狼狈不堪。
一马鞭就将马击死,来人这份功力当真是惊世骇俗。
颜世良倒抽了口冷气,硬着头皮扯出长刀,冷不防抽空子左手一扬,“嗖嗖嗖”三把短刃一把直射马上人,两把直戳坐骑。
他作为著名镖师,岂能栽这样大的跟头。他外号飞刀,于是施出绝技,要将对方坐骑击毙,挣回面子。
哪知马上人一抖手中马鞭,“僻啪”一声,三把飞刀均被击飞。接着腰一挺,人从马上腾起,在空中扯出一把刀页子极窄的弯刀来,白光一闪,夹带劲风,朝他劈来。
颜世良不敢轻撄其锋,急忙横移三尺躲过,不等那人站稳,拦腰一刀横扫过来。
那汉子并不转身,顺手一刀,格挡来招,眼看两刀相击。
颜世良使的是朴刀,刀背沉厚,见对方弯刀薄轻,一咬牙加了力道,意在磕飞对方兵刃。
只听“当”的一声,一把刀横飞出去,落到三丈外去了。
刀是脱手了,不过不是人家的弯刀,是颜世良手中的朴刀。
镖师吴顺良大惊,慌忙一个箭步跃上,挡在总镖头身前。
颜世良又惊又怒,右手一扬,三把飞刀出手,直奔对方上中下三盘。
一旁观战的佟四海,立即扔过一把朴刀给总镖头。
颜世良得了兵刃,大吼一声,扑上又战。
这趟镖银要是丢失,虎威镖局从此只好关门大吉。这还不说,他即使把家产卖了,也赔不起这巨款。他非得去蹲大狱不可。
一家老小的命,都押在这趟镖上,他还能顾得了自己一条命?
对方汉子避过飞刀,立即与重又扑上来的颜世良斗在一起。
颜世良走镖二十年,闯下了一个响当当的名头,这决不是侥幸得来。只见一把补刀在他手上,攻守有致,刀法严谨,决不使险招玩命,而是稳扎稳打。
二十回合一过,对方刀法一变,以奇快无比的攻势,、一下就打乱了颜世良的步伐,立即陷于被动之中,只有招架的份,没有还手的力,明显地走了下风。
吴顺良、郝大海、杨忠富、史云彪四位缥师互相递了眼色,明白今日面临大劫,只怕是血溅当场,尸横野地了。
吴顺良一咬牙,挥动朴刀上前助阵。
郝大海、杨忠富、史云彪则护住镖车,准备以死相拼。
对方头儿以一敌二,却并无惧色。他只吼了一声道:“斩尽杀绝,携走镖银!”
马车前的七名武士立即飞身下马,向镖车扑来。马车后的八名武土只出动了四名,余下四名似在守候马车。
郝大海见贼人冲来,大吼道:“弟兄们,并肩子上啊,与贼人拼啦!”
镖伙们呐喊一声,使刀的使刀,使棍的使棍,立即迎向贼人。
怎奈贼人太强,双方一交接,弟兄们手中的兵刀就被磕飞,哪有交手的份儿?
七个男女狞笑着,象要屠宰羔羊一般,把镖伙们全宰了。
忽然,紫影一闪,一个头戴桔黄面罩。罩上嵌着一只展翅紫鹰,身穿紫色劲衣的怪人出现在七个男女面前。
这怪人手持一根树枝,也不说话,“呼”一声。紫影一闪,树枝直点对方一持判官笔的年轻盗贼。那人舞起判首笔迎战,只来得及比了一下招式,双笔掉落,就愣在那里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