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子钰抵住了名噪一时的铁扇先生,这对韩天贵、汤四姑一伙无疑起到了鼓舞士气的作用,他们心中的疑惧渐渐消失,壮起了胆量。
这时钱达仁见双方都把精力集中在斗场上,便向大女儿钱彩蔚使了个眼色,三女立即提气一跃,落在先就看好的马上,抢过马僵绳,两腿一夹,勒转马头就跑这一举动惊动了双方,太行三友、无极叟、乾坤掌、一指神龙、飞叉头陀纷纷跃起,要把三个丫头截下。
钱达仁大喝一声:“各位截住追兵,让三女旧雨楼太原!”
刘师爷和儿子刘子敬反应极快,父子俩抽出三节棍,“呛啷”一抖,截住了太行三友中的老大张积功、老二罗昌铭.
钱达仁钱士杰父子扯出三尺青锋,截住了老三姜文轩和飞叉头陀福敬。
韩天贵截住了一指神龙何剑雄。
汤四姑抵住了无极叟。
孔庆广挡住了乾坤掌黄一鹤。
屠龙剑客冯元坤则与一中年汉子交手。
牛三和四五个男女则追赶逃走的三女。
牛三对陈野招手道:“兄弟,还不快跑过来!”
陈野见双方大打出手,也无所谓走到哪儿,因为双方人员混淆,已没有了两军对垒之势,索性站在原地,看双方动手。
渐渐,他看出了兴趣。
交手双方均有很高身手,打起来自然险状造现,高明的招式层出不穷。各种派别的武功又别有千秋,真个是百花纷呈。
他起先看的是铁扇先生对严子钰.
从小长大,他只给师傅交过一次手。师傅的招式一点也不象招式,形同乱打乱踢,使他防不胜防。而且,师傅的胳膊和腿,似乎还会拐弯,明明你觉得已问避开了,也的确避过了拳锋,可老人家的瘦胳膊一拐,“啪”一下,挨个结结实实.现在看人家一个用剑一个用铁扇交手,就觉得十分精采,十分好看。只见人家招式伸展,姿态曼妙,忽刚忽柔,忽起忽落,一会儿象灵蛇出洞,一会象大鹏展翼,一会又是金鸡独立,一会如猛虎出山。哪里象自己的师傅,纯粹是胡打瞎抓,无规律可寻。越看越觉得自己根本就没有练什么武功,全是师傅他老人家胡编些撒赖的动作胡弄他,说这是什么上乘武功。天!
要是自己真和人家动手。那可就羞死人了,不就是乱打乱抓乱戳一气么?
越看他越泄气,十分羡慕严子钰的英俊潇洒、渊深岳峙。不过,他看了双方交手三十招后,又觉得疑惑不解。
他看出来,明明严子钰的剑只要出手时再偏一些,铁扇先生的手腕可就要见血了。而铁扇先生的扇子若不是去点对方额头而是改点胸口的话,严子钰只怕就要当场吐血。
象这样的情形,他一共看出了十几处。
他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他们不这样干,可他们双方明明都是可以做到的。
待到其他人相继捉对厮杀起来,他的目光又逐一扫将过去,看得兴高采烈起来。
刘师爷父子俩的三节棍,太行三友的三节铛,钱达仁父子的剑,韩天贵的蛇形鞭、汤四姑的柳叶刀,孔庆广、冯元坤的剑,何剑雄的剑、无极叟的九节鞭,黄一鹤的短柄铁掌,五花八门,他见都未见过。
他忽而瞧这一对,忽而瞧那一对,越瞧越开心 就象台怀镇偶然来的杂耍班子,表演各种各样神奇的技艺。
光说一种剑吧,这么多人使剑,使出来的招式就大不相同、风格迥异.有的大开大阖,有的诡异机诈,有的快速勇猛,有的缓急相济,真是好看煞人也。
再有那三根短棍用链索连接的玩意儿,和五指叉开的铁掌、三股叉、软不溜溜的软铁鞭等等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直看得他眼花脱、心花怒放。
人家在那里咬牙切齿、奋力拼杀,随时有性命之优、受伤之虞,有的甚至是在苦苦支撑,心里叫苦不迭,他却毫不以为意,如痴如迷地观赏着。
不过,很快他就看出了别人的破绽,该打的地方不打,该戳的时候他偏偏去劈,使他又一次感到迷惑不解。
这么好的武功,怎么就没想到这一点呢?
渐渐,他把目光对准了汤四姑。
汤四姑的对手是无极叟。
只见她香汗淋淋,手脚似乎变得不灵活起来,而无极叟的一根九节鞭,忽软缠,忽硬打,舞得呼呼有声。仔细看了几招,汤四始只有挨打的份。
她为什么不还手呢?
瞧,她这一次应往右边问,而不是往左边问,在往右闪的同时,就可以刀劈对方左臂,看样子她忙昏了,没有细想,以至于老挨打。
她刚才还挺和气,不凶霸霸的,要不要告诉她该怎么避让怎么下手呢?对,应该提醒提醒她,虽然她的本事比自己大。但人在忙中也会昏了头。可是,这话说出口要是不灵又怎么办?她会以为自己故意让她上当,那才是百口莫辨、跳下黄河洗不清呢。对了,何不用师傅教的说悄悄话的办法告诉她,只有她听得见;别人听不见,而且也不知道是自己说的,妙极妙极,就这么办吧!
主意拿定,他瞅准了无极叟的招式,算定他下一招必然是什么样的动作,便以“说悄悄话”的办法对汤四姑说道:“喂,大姐,注意了,这瘦老儿马上要把软鞭缠你的腰,你赶快后退一步再往前朝他头上砍……”
他不知道师傅的“说悄悄话”就是武功上的“传音入密”, 也不知道人家使的招式什么名称,他就只能把对方的动作说出来。
他说得又快又准,汤四姑听得一清二楚。
她本已落于下风,只能抵挡对方的进攻,战得十分吃力,突然听见蚊蝇般细细的声音教她怎么干,不禁吃了一惊。
此人以传音入密说话,足见内功不弱,是个高手,但怎么说出来的话又极其外行,不象个行家里手?这么一长串话儿,哪里来得及照办,等听完了,对方的招式已使过了。
陈野看见不起作用,发现汤四姑来不及办,便缩短了话语,不说老儿怎样进攻,只说她该怎么应付。
“跨左腿,拧腰,出刀劈头……”
汤四姑并未马上照着做,她也是武林成名人物,岂能随意受人摆弄?可听了两三句后,她发现妙不可言,便乖乖听从吩咐,那声音叫她干什么就干什么。
说来奇怪,她按照声音的指示迈步出刀、躲闪还击,果然大见功效,把处于下风的劣势立刻就扳了回来。
无极叟本已不耐烦,急切间想在十招内将汤四姑击伤,哪知她忽然象知道了他的招式一样,竟然着着抢在自的招之前,而且展开了反攻,倒让自己处于了被动,不禁大吃一惊,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那边陈野见汤四姑听他的话,果然扳平了局势,真是好玩极了。于是,他指挥着扬四姑,恶狠狠地向老儿进攻。
这好比演傀儡戏,汤四姑在前台大打出手,他在后台牵线扯线。
可惜,他的把戏玩不长,场中胜负已大致决出.只见孔庆广、冯元坤已经落败被擒。钱士杰、韩天贵兵刃掉落地上。身上带了伤,只剩钱达仁、刘师爷、严子钰三人苦战。
最糟糕的是,钱彩蔚三姊妹并未逃得掉,被牛三等一伙人擒住押了回来。
太行三友的老大张积功大喝一声:“住手!还有什么可斗的?”
于是,大家停了手。
牛三笑道:“各位前辈,东西已被皇甫小姐搜到。”
皇甫敬、何剑雄等人均松了口气.
张积功道:“既如此,放了他们,走吧!”
严子钰挺剑就要冲上去拦阻,被钱达仁拦住了,小声道:“我方较弱,让他们去吧。”
旋即又大声道:“太行三友及各位大侠,此事并非今日所能了结,钱某有负独臂金刀许老前辈所托,自当旧雨楼长安具实禀告,与各位后会有期!”
张积功道:“东西我们带走,这个过节就算结下了,钱老板也好,许镖头也好,要报仇就尽管来,告辞!”
众老小各自上马,绝尘而去。
当然,牛三没忘了陈野。
牛三等人要带着他往何处去,陈野茫然无知。从上了五台山,他除了台怀镇,什么地方也没去过。还有,他未骑过马儿 若不是有一身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功夫,早就从马背上颠了下来。但尽管如此,他坐在马背上的样儿实在狼狈。就象他骑的不是一匹马,而是坐在波浪滔天的小舟里。
他忽而前扑,忽而后仰,忽而不小心一带马僵绳,马儿象喝醉了酒似的左冲几步右撞几步。这不光他自己吃尽了苦头,那马儿也被他驾驭得无所适从,苦不堪言。
这情形落在了两个娇姑娘皇甫霓虹和黄霞的眼里,忍不住笑得前仰后合。
皇甫霓虹是无极皇甫敬的宝贝独生女,黄霞是乾坤掌黄一鹤的二千金。两个姑娘都生得十分艳丽,犹如两朵初绽的花。
黄霞道:“虹妹妹,这呆小子笨得很,捉弄他一回好么?”
皇甫霓虹道:“妙极,上!”
她鹏坐骑赶到陈野的左右两边,装作没事儿似的忽而你把马赶在陈野前头挡路,忽而她把马身向陈野的马儿挤过来。慌得陈野拉着僵绳乱扯,把马儿赶得不知驭手究竟要它走还是要它站下,是要往左还是要往右。马儿在吃足了笨蛋驭手的苦头之后,终于失去了一向特有的耐性,大大发作起来。只见它愤怒地长嘶一声,前蹄高举,一门心思要把背上的傻瓜掀下来。
陈野哪里见过这个阵仗,本来就心慌意乱的他,吓得‘哎哟”一声,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这一摔不打紧,惊吓了跟在后面一丈之遥的黄烈座下黑马,也跟着一声惊嘶,前蹄高举,眼看落下来就要踩在陈野身上。
皇甫霓虹尖叫一声,从马上腾身而下,想把陈野从马蹄下拉出来。
但是,她已慢了一步,马蹄已经落下,吓得她又是一声尖叫,紧紧闭上了眼睛。
等她睁开来时,黄霞的哥哥黄烈已控制住了惊马,而那个呆头傻脑的小子,却好端端地站在旁边,一丝儿也不象受伤的样子。
没有人看清他是怎样脱险的,也没有人把此事放在心上。
“啊哟哟,吓死我了,人家以为你让马踩成背锅了呢!”皇甫霓虹拍着胸脯,说完又忍不住格格笑起来。
陈野惊魂稍定,道:“这马没人调教,乱跑乱跳,不是良马,怎能当人坐骑!”
他说得一本正经,为的是在女子面前顾全自己的脸面。
听他这番抱怨,黄烈兄妹也大笑起来。
皇甫霓虹问道:“你骑过马么”?
“没有。”
“那你怎知它不是良马?”
“你们骑的都很听话,独有在下骑的……”
话未完,三人又是一阵大笑。
黄烈道:“马也跑了,你只好走路啦”
陈野一楞,可不是,马已跑到前面去了,跟着牛三等人跑得欢呢.他垂头购地道:“好吧,在下走路”
黄烈笑道:“前面是沁河镇,不远,你可快点来啊!”
两个姑娘嘻嘻哈哈上马走了,边走边回头朝他笑.陈野不理睬他们,慢慢走着。
走了盏茶时间,迎面又飞来一骑,他自顾低头走路,也不抬头。
马蹄声忽然停下,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喊道:“喂,傻小子,你真的要走到沁河镇去么?”
一抬头,原来是皇甫霓虹,只见她骑在马上笑嘻嘻的,左手牵着他那匹不听话的马。
他摇头道:“这马不好骑,我就走路吧!”
“咦,你这人真是长了个榆木脑袋!”黄普姑娘跳下马来,“你自己不会骑,怎么怪马?
我骑给你看!”
她跳上了陈野的坐骑走了个来回:“怎么样,这马又哪里不好了?”
陈野没话说了。
“上马,我教你!”
陈野乖乖听话上了马.
姑娘耐耐心心地把驭马术给他讲了一遍,边讲边作示范,他依样画葫芦照着做了,马儿果然十分听话。
“原来如此简单。”他心里想,“这姑娘心地不错,是个好人。”
皇甫姑娘见他骑得好多了,高兴起来,问他:“你没骑过马么?”
“从小在寺里长大,哪里找马骑去?”
“什么?你当过和尚?”
“在下是行童,没有剃度。”
“爹妈呢?怎舍得将儿子放到庙里去?真够狠心的!”
“爹娘早死,你怎么乱说?”
“啊哟,原来……姑娘失礼了,请原宥则个,想不到你竟是苦出身……”
陈野扭头瞧她,见她一付怜悯神态,不禁眉头一皱:“苦出身的人多着呢!”
皇甫姑娘不说话了,隔了一会,问他:“你怎么被他们抓到的?”
“牛大哥自己跑了,人家只好抓我。”
“你为什么不跑?”
“我为何要跑?”
“噫,你……”皇甫霓虹不知该说什么,“真是个怪人!”
来到沁河镇,众人正在饭馆等他们。
一见牛三,陈野就骂道:“你扔下我跑了,害得我百口莫辨,我问你,你要把我带到哪里去!”
张积功问:“怎么回事?这位少侠是谁?”
牛三这才把陈野的底细讲了,说自己以他为掩护,紧蹑住钱达仁的踪迹。
众老听了,摇摇头不以为然,年青的听了,却哈哈大笑。
皇甫霓虹没有笑,道:“牛大哥,把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拖进这趟浑水可不好!”
牛三嘻皮笑脸道:“我也是没法儿呀,不要紧不要紧,陈兄弟本也无处可去;多送几两银子替他压压惊,请他上路吧。”
皇甫敬道:“就多拿出些盘缠,可不能再对不起这位小哥儿。”
牛三道:“是是是,在下遵命!”
陈野见这班人也挺和气,气也就消了下去,道:“往事一笔勾销,在下告辞!”
牛三忙掏出二十两银子,道:“小兄弟,做盘缠吧。”
“无功不受禄,这银子在下不要。”
皇甫姑娘道:“喂,不要银子你怎么住店怎么吃喝呀!”
“不要就不要。”他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皇甫姑娘追了出来:“你到哪里去?”
“我也不知道,走到哪儿算哪儿吧。”
“噫,你这人真怪,拿着,给你银子!”
“不要不要!”’
皇甫霓虹追了两步竟未追上,牛三出来时,他已走出二十多丈外。
“这人真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