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当秋雨季节,山上的水流很急,那要怎么走呢?」
远远望去,那儿的山壁上悬着一道白色的匹练,虽然仅有微弱的星光,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
吴长胜呆呆道:「这倒是没想到,水势那么急,就是在平地上,人也站不稳,更别说是由下而上了。」
哈吉泰却道:「不管了,我们可以从旁边上去,只要确知上面没人把守,趁我们在攀登时突击就行了。」
「那根本就不是路,而且山沟曲折,通过一片密集的竹林,上面的人根本不会想到的,只是山沟旁边长满了青苔,滑不留手,上去更难了。」
哈吉泰笑笑道:「我有办法的,我在夜闯积石屋的那栋石楼时,也是无路可达,我是摸到死角的地方,贴着墙爬上去的,这山壁总不会比石墙难爬吧。」
他们一直来到山沟下面,奔腾的山泉倒挂下来,已经成为一道惊泷,连讲话声音都听不见了。
哈吉泰审度了一下形势道:「这上面三丈多高处,有一个可以停脚的地方,我先上去,再用绳子垂下来,把你们都绑上去。」
「不必了!从平台那儿上去好了,我已经把吊车放了下来,那两个放吊车的人是我的朋友。」
这股话音突然在背后响起,把他们都吓了一大跳,孙小琴拔出双枪,哈吉泰举手欲待发箭,黑暗中冒出一个身影道:「大哥、小琴,我是夏志昌。」
那的确是夏志昌的声音,两人停住了手,待得人影迫近一看,果然是夏志昌,孙小琴忍不住扑了过去,紧紧的抓住了他的手,高兴的道:「志昌,你怎么在这里的。」
哈吉泰也道:「兄弟,果然是你啊,这就好了,我们一听说你到这儿来了,差点没急死,你也是的,这是什么时候,怎么一个人乱闯呢,也不先说一声?」
夏志昌笑笑道:「我不是叫那个小丫头去转告王大姐,请她通知你们了吗?」
吴长胜道:「青姑娘是来说了,可是她知道夏维光也到夏宫来了,怕你会碰上了,你说我们怎么不急。」
「当时我并不知道,一直来到山下的时候,那个领我来的妇人才说夏维光也到了,叫我等在平台上,她先去瞧瞧情形,过了一会,她又来告诉我说,夏维光似乎很紧张,而且还带了很多人来,今天是没法子上夏宫去了,她要我在平台下面等着,明天再等机会。」
「明天再等机会?什么机会。」
「见我母亲的机会呀!明天夏维光会带了人下去,在路上拦截我们,阻止我们到塔尔寺去,那个时候,山上的防卫就松了,我就可以去见母亲了。」
四个人都默不作声,良久后,吴长胜才道:「少爷,你知道你的母亲现在已经是夏维光的妻子了吗?」
「知道了,那个带我来的金姆说的,她说我的母亲在我父亲死后三年,改嫁给夏维光了。」
又是一阵默然后,吴长胜道:「她还说了什么?」
夏志昌道:「说了很多话,她告诉我,我的母亲很后悔,她完全不知道夏维光是这样的一个人,以前完全是受了他的欺骗,夏维光原来答应她,等我成年后,就把王位还给我的,根本不知道他买了杀手要杀我。」
吴长胜轻叹道:「你相信这些话吗?」
夏志昌点头道:「相信,她是我的亲生母亲,总不会来害我的。」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无法说话,倒还是夏志昌自己道:「老师父不肯让我预知身世,你们也从来不对我说起我有个母亲的事。我相信这必然有原因的,我的母亲很可能做了什么非常不该做的事,没关系,你们说出来好了。」
仍是没有人开口,夏志昌道:「你们尽管说好了,不管她做了什么,也不管她是怎么样的人,她是我的母亲,这一点是无法改变的,我相信你们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希望我不认这个母亲吧!」
吴长胜不得不开口了,咳了两声才道:「少爷,那当然,我们绝对不敢要你做个不孝的人,可是我们不说出来,正是因为她跟夏维光在一起。我们怕你知道了,想去看她,落入了夏维光的手中。」
「嗯!老爹!还有没有其他的原因呢?」
「这个……,少爷,其他还有一些原因,不过那并不重要,我们是想等你过了后天,把一切问题都解决了之后,再去相见也不迟。」
夏志昌平静的道:「你所说的其他原因,我大致都能猜到,第一,你们认为她不贞节,她在我父亲未死前就跟夏维光私下有来往,第二,你们怀疑我父亲的死因不明不白,认为她可能是谋害我父亲的凶手。」
吴长胜忙道:「这个,我们只在心里存疑而已。」
夏志昌道:「不必存疑了,那位金姆已经代我母亲承认了,她说她是我母亲最忠心的侍婢,她的承认,足可以代表我母亲。」
各人大感意外,吴长胜道:「她承认是谋害老王爷的凶手了,老王爷果真是被害死的?」
夏志昌顿了一顿,显然这件事在他心中所形成的冲击仍然是很大的,但到了最后,他仍然道:「金姆告诉我说,我母亲对自己的失贞与谋害我父亲两项罪名都承认了,然而她却有理由的。」
「她有什么理由?」
「首先是他们年龄的差距,我父亲足足比她大了二十多岁,我父亲死时,她才二十六岁,而我父亲已经五十多了!两个人几乎差了一半。」
吴长胜忙道:「这可不能算是理由,老夫少妻很多,还有差三、四十岁的呢。」
夏志昌道:「那当然,金姆并没有为此而辩护,她只说在我父亲死前两年,我母亲就跟夏维光有来往了,因为她寂寞,她说我父亲经常不在宫里,她在一年中,最多只能见到我父亲七、八天面。」
「这……老王爷勤政爱民,他大部份的时间都在巡视地方,或是去排解八大王族的纠纷,他是个负责的人。」
「是的!这一点金姆没有反对,但是她也认为我父亲却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把一个年轻力壮的妻子扔在家里不管。叫她整天守着一座空洞的鹰王府不说,甚至于还把她做母亲的权利都剥夺了,我在两岁的时候就被送到别处去抚养……」
吴长胜道:「那是老王爷对少爷期望殷殷,为了要你在日后能继承他的事业,必须从小扎基,每天必价用一种药泡炼,以使你筋强骨壮,那种药产于雪山之巅,必须每天探撷,所以只有把你送到那儿去。」
夏志昌道:「金姆说了,她知道这是为了我好,可是一个年轻的少妇,丈夫经常不在家,儿子又远离身边,叫她如何排遣这长日寂寞,她毕竟是有血有肉的人,因此夏维光出现在她的生命中时,她无法拒绝。」
大家又默然了,吴长胜道:「这一点我也承认,我们有时还劝老王爷常去陪陪王妃,可是老王爷说他练的是童子功,功基扎实以后,虽然不禁娶妻生子,但是不能时常跟女人在一起,而王妃年经热情……」
他不好意思说下去了,倒是哈吉泰开了口道:「这一点我认为王妃的处境是值得同情的,老王爷若是爱惜自己的功夫,根本就不该娶妻。」
吴长胜道:「那是为了宗嗣血脉……」
哈吉泰道:「这就是了,老王爷娶这个妻子,只是为了要生个儿子,在他的内心里,他始终没有重视过这个妻子,也没有真正尽到一个丈夫的责任,而且据我所知,王妃的本族才是王位的所有人,对吗?」
「是的,王妃是八大王族的嫡系,而且是前任王公马泰老王爷的独生女儿,依照族规,该是由她来继承王位而招赘一位王夫的,可是夏王爷游侠青海时,救了马泰老王爷的性命,也帮助他数度击退敌人,挽救过全族,因为夏王爷对沙泰王族的恩惠太大了,而马泰老王爷又没有儿于,只有这一个女儿,……」
哈吉泰问道:「那就是王妃吗?」
「王爷的妻子都是王妃,不过那位正室的王妃可不是夏少爷的母亲,那是老王爷续弦的!前任耶丽丝王妃在四十年前就死了,她只比老王爷小五岁,听说是青海的第一美人。」
哈吉泰道:「对了!我有个问题,一直不便问,别人也说不清楚了,八大王族,一直都是吐鲁蕃的土著,但夏王爷却是汉人,却不知是怎么回事?」
「事情就启源于夏老王爷,沙泰王族的马泰老王公病危时,夏老王爷跟耶丽丝公主两情相恋,夏王爷向老王公求娶公主,你们听着,是求娶,不是入赘。」
「老王公碍于祖规不肯答应,夏老王爷说他也不能为了娶妻就忘了祖先,所以坚持不肯入赘,双方顿时就闹僵了,耶丽丝公主一时想不开,竟然拔刀自杀了。」
大家都啊了一声,吴长胜道:「虽然抢救得快,但是已经划破了喉管,夏老王爷立时用最好的金创药抢救,也不过暂时保住了她的性命,这一来才使得双方都后侮不胜,大家都不坚持了,马泰老王爷准许他迎娶耶丽丝公主,但是希望他能够接受沙泰王族的王位,因为那时沙泰王已亟亟可危,如若没有一个贤明而有力的领导者,立将为人所合并,夏老王爷拗不过耶丽丝公主哀求的眼光,点头答应了,于是沙泰王族就转成了汉人的掌握,成为姓夏的王族了。」
吴长胜深吸了一口气道:「耶丽丝公主在两年后终于去世了,她能活到两年是一个奇迹,而马泰老王爷也因为哀悔而弃世,夏老王爷就成为了鹰王府的主人,他以他的绝世武功以及一片仁慈的心,替族人们谋了很多福利,也为八大王族解决了无数次的纠纷,终而被选为八大王族的盟主,成为青海最受尊敬的一个人,大家也希望他能够永远地留在青海,做八王府的领袖,因此极力地鼓励他续弦,可是他心个一直在纪念耶丽丝公主,对这件事从不提起,一直到他四十六岁那年,才在八王族的力恳之下,迎娶了耶丽丝公主的表妹。」
「那就是我的生身母亲了。」
「是的,这表姐妹两人虽然年龄相差了二十岁,但形貌却有八九分相似,夏老王爷是因为这个原因才答应娶她的,康雅妲王妃下嫁时却才二十岁。」
孙小琴道:「这就不公平了,夏老王爷只是为了自己心中的影子才娶了她,因此时时都会拿她去跟耶丽丝王妃来作比较,可是康雅妲王妃毕竟不是耶丽丝,而夏老王爷也没有把对耶丽丝的那份感情给她。」
吴长胜似乎无法反驳这句话,他只是继续地说下去:「康雅妲王妃在下嫁两年后,生下了一位小王爷,就是夏少爷,老王爷对少爷万分的喜爱,他在少爷周岁后,就叫老范带着到雪山的一位隐士那儿,作伐毛洗髓的基础训练。同时也跟他的好友——青海第一高人珠玛大喇嘛说好了,代他教养这个孩子。」
夏志昌道:「我父亲自己为什么不教我呢?」
「他自己太忙,大部份时间都不在府里,他见到别的王族世子,因为从小养尊处优之故,长大后不学无术,懦弱无能,昏庸不堪,所以才要你受着最严格的教育。」
一丈青轻吁道:「夏老王爷还是有魄力的,任何人在中年得子,都会像宝贝似地,整天放在身边都看不够,他居然舍得送到那么远去。」
孙小琴道:「也许他并不……」
吴长胜打断了他的话道:「孙姑娘,你是想说老王爷不爱少爷那就错了,把少爷送到雪山后,他几乎每个月都要跑一趟雪山,就是为了看看少爷;不过他都是在晚上的时候去,守在少爷的床边,看上一夜,然后在天亮前离开,每个月赶上近千里路,就为了看爱子一眼。」
夏志昌的眼睛有点润湿,低声道:「为什么他不在白天的时候来呢?」
他的脑海中勾起了一丝遥远的记忆,在没到塔拉尔宫之前,他还是个很小的小孩子。然而他却是寂寞的,除了那位范叔叔之外,几乎没有别的亲人,每天都要泡在一大盆的药水里面,泡够了,范叔叔就要他跑,跑不动时,范叔叔就拉着他跑,或者是将他一个人光着身子,丢在雪地里,看他冻得发抖。
吴长胜叹了口气:「他不敢,他如果看到你受训的那种苦况,就会忍不住把你抱回去了,那时你的母亲康雅妲王妃也曾哭着要求跟着去照顾你,老王爷也不答应,他也是怕她看到了那种情形有所不忍。」
哈吉泰一叹道:「难怪夏兄弟的武功这么卓绝了,原来他在小时候就打下了底了,我是七岁时才开始学功夫的,那些苦我也受过,但是我的师父却说太迟了,太迟了,骨骼筋络都已成型,难望有突破极限的成就了。」
孙小琴睁大了眼睛道:「练武功要这么苦。」
「当然不是每个人都必须如此,但是若要日后有非凡的成就,这就是必须的,这是珠玛大喇嘛跟夏王爷在少爷周岁的宴会上商定的,做扎基功夫的那位隐士也是珠玛大喇嘛推荐的,珠玛大喇嘛是佛门高人,他似乎有点神通,说少爷将来必有大劫难,要及早作应劫的准备。」
哈吉泰道:「大喇嘛若有前知,就该警告老王爷避凶趋吉才对。」
夏志昌道:「老师父对我说过了,他说他并没有未卜前知的本事,而且世上也没真正地具有这种神通,他有时能预言休咎,只是凭着智慧与经验,去推断一件事的可能性。但也有不准的时候,所以他尽量的少说话。」
孙小琴道:「老爷子,你说下去呀!」
吴长胜叹了口气道:「后来也没什么好说了,夏维光是在少爷出世的那天来的,他说是来避仇的,老王爷见他来了很高兴,就叫他在鹰王府里担任总管,后来又来了夏维洛,老王爷也很欢迎,夏维洛是读过书的,老王爷还以自己的力量替他在官府中谋了个差使,叫他担任政府与八王府之间的联络官。叫什么协调委员。」
哈吉泰道:「这是政府对边疆民族的德政,民国统一,仍然允许民族自治,政府只负宜导帮助的责任,却不干预各民族的政务,协调委员就是负责联系的。」
「这哥儿俩都干得很不错,尤其是夏维光,更是有声有色,所以老王爷把八王府的事情也都渐渐的交给了他,我当然也知道康雅妲王妃跟夏维光走得很近,却也不敢告诉老王爷,只是劝老王爷多在府中待待,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