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扎头的丝巾拉低一点,夏志昌倒无所谓,因为根本就没人认识他。
慢慢的穿过两条街,由于已经入夜,显得很荒凉,一直等来到一道高墙外面,一丈青才道:「到了。」
夏志昌望了望道:「就是这个里面?」
「是的,这儿就是天香楼的后院,从这儿翻墙进去,就是他们关人的七星坪。」
「那我们就进去吧。」
「等等,少爷,这儿可不像别的地方,由得你随便乱闯,夏维光的全部私人秘密,差不多全在这儿,戒备之严,远超过你的想像。」
夏志昌叹口气道:「大姐,那怕是铜墙铁壁,龙潭虎穴,也总要进去的。」
「话固然不错,但是多了解一点才进去,总此你一个人单闯好吧?」
「大姐,你对这里面是不是非常之熟?」
「也不熟,因为这不是我管的范围,没事儿我不会来,每次来了,也总是有人带着,因此我也只能告诉你一个大概。」
夏志昌道:「大姐,假如你只能了解个大概,还不如不说的好,由着我自己去闯,我会每一步都小心,若是听了你的,稍一疏忽大意,反倒会受牵制了。」
「这话是怎么说呢?」
「你认为绝对安全的地方,我心中有了先入之见,自然会放松戒备,要是突然遭了埋伏,就会措手不及了。」
「那怎么会呢?我每次经过那里布置都差不多。」
「大姐,我在塔拉尔宫中时,那儿有座金库,里面放着善男信女们奉献的各种奇珍异宝,每到朝圣之期,那儿也开放供人参观,只是警卫重重而已,而且也要有僧侣引导,才能通过那些机关埋伏,可是一过了朝圣期后,金库就关闭了,一切的机关埋伏和布置,也都换了形式位置,只有几个人才知道的。」
「为什么要这样子呢?」
「我也问过老师父,他说这是为了安全,财帛动人心,有些人利令智昏,想入庙盗取宝物,一定会依照以前的禁制而来,就很容易查觉了。」
「那是圣地,也有人敢前去冒渎吗?」
「一般的信徒自是不敢的,但是参观的人,不全是喇嘛信士。有些是外族的王公,有些是汉家的官员。」
「他们也会起盗心吗?」
「这很难说,人心难测,宫中常抓到一些外贼,他们都是王公或官员的侍从人员,有的是爱了指使,有的则是私自前来想捞一笔的。」
「那又如何发落呢?」
「若是外贼,发交他们的主人领回责罚,若是内贼,则斩去右手,驱逐出宫。」
「若是受了指使前来,该处分他们的指使人才对。」
「真是受了指使,也不会承认的,老师父不想太得罪人,发交原主领回,那已经很丢人了。」
「你说还有内贼?」
「有,都是入宫修行的僧侣。」
「他们也会偷盗宫内的东西吗?」
「怎么不会,财帛动人心,对出家人也是一样的,只有几位修为有素的老师父,才能真正的四大皆空,那些宝物大部份是他们自己的,变更的禁制也只有他们才清楚。」
一丈青想了一下道:「你是说我看到的情形,未必是真确的?」
「我不能确定,但是若无变更,你走过一两次,自己就知道了,不必每次都要派人领路了。」
一丈青道:「不错,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其中真有点蹊跷了。少爷,那我就不告诉你,由你自己去判断了,这种事是出不得错的。」
她想想又道:「不过囚人的地牢是在园中的八角亭下面,那是不会改的。」
「入口呢,有几处?都在什么地方?」
「我知道的只有一处,就是在西北角上的那栋小石板屋子,里面堆着很多种花的工具,每次我都是从那儿出入,不过我相信另外一定还有出入口的。」
「好,我知道了,大姐,你请去吧!」
「我得去一下。哈吉泰也快带人来闹事了。他们一定会找我,我也得亮一亮相,少爷你可千万小心,若是被人发觉了,你尽快脱身,躲到我的地方去。」
「我在园中最高的那栋楼上,有两个丫头跟一名仆妇,她们都是我的体己人,无论找上谁,都能帮你藏起来的。」
「那不是要连累你了吗?」
「不要紧,除了是夏维光自己来,别的人还不敢惹我,上我那儿搜查去。再说,你已经来了,我也不必再在这儿干下去了,闹开了也好。」
夏志昌想想答应了,一丈青又叮咛了一阵才道:「我上那边叫门去,那时他们会注意那边,你就可以翻墙进去了,若是找不到方法进地牢,也别着急,我会给你想办法造成机会的。」
她终于去了,夏志昌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地飘身上了墙头。
墙内是一片花园,规模很大,亭台楼阁,假山鱼池,布设得很豪华,然而夏志昌却嗅得到这儿的危机重重,树下、石旁,有阴影处都有人在守伺着。
夏志昌知道派在这儿守门的,自然不会有顶尖高手,可是这儿全是夏维光私人所网罗的武士,身手也绝不会太差,所以他没有逞险溜过去。
万一惊动了他们,脱身自然没问题,但是自己的目的是来救人,打草惊蛇,对方的戒备加强,救人就很困难了,所以他只有耐心地伏在暗处,等候机会。
幸好,他没有等多久,一丈青已经来替他制造机会了,远远的有一个人影过来,立刻就有两个汉子迎了上去,低声喝问道:「什么人?」
然后是一丈青的声音道:「我!还会有谁打前边儿过来,我也没变样子,你们就不认得了。」
一个汉子陪笑道:「原来是青姑娘。」
一丈青好像是存心找碴,抖手就是一个嘴巴摔上去。
一丈青沉声道:「你叫我什么?」
说着又向那汉子逼去。
那汉子捂着脸道:「我叫你青姑娘。」
啪的一声,他的另一边又挨上了一嘴巴,那汉子明明看到她出手,却就是躲不掉,嘴巴并不重,但这是一个很令人气恼的挨打位置,而且含有教训惩诫及侮辱的意味,所以那两个嘴巴把那汉子打呆了。
一丈青余怒未息,怒声道:「不错,姑娘的别名叫一丈青,外面的人也都叫我青姑娘,你到了外面,也可以那么叫,那只是在外面,到了这里面,你该知道我的身份,这三个字也是你能叫的。」
那汉子道:「可是平常都这么叫你的。」
一丈青哼了一声道:「平常我是不计较,总想等你们自己学点规矩,那知道你们竟是以为我好欺侮,顺着杆儿往上爬了,我要问问你们的头儿,是怎么教你们的。」
她到了后来,简直是在大声嚷嚷了,果然没多大功夫,园中转出来了一个中年汉子问道:「什么事?」
一丈青冷笑道:「许武!你来得正好,我正要找你呢,问问你这位好弟兄去。」
那个挨打的汉子忙上前低声说了,这个叫许武的家伙上前一脚又将他踢了个跟头,骂道:「混帐东西,王姑娘在外头挂牌,只是一种掩护,她是王爷派驻在这儿的监察人,连咱们余老大都要对她恭恭敬敬的,你居然敢对她无礼。」
那汉子被踢得打了几个滚。
许武又骂道:「不怪王姑娘生气,青姑娘三个字可是你叫的,我们哥儿四个,口口声声都喊她王姑娘,你们倒抖得像大爷了。」
提脚又要踢人,倒是一丈青把他叫住了道:「算了!许武,我可不是来争这口气的,平时你这些弟兄也是这么没规没矩的,我都不计较,今天实在是他们太不像话了,我才借个题目发挥一下。」
许武道:「王姑娘,这些狗头们是不像话,但是也不能怪他们,因为他们可能不知道你姓什么,跟着前面的人叫。」
「笑话!他们会不知道我姓王!」
「就算是知道吧,他们也不知道你对一丈青这个名字犯忌讳,跟着大伙儿叫顺了口,我们哥儿几个,要不是听你发了回牢骚后改了口,以前不也是那么称呼的?」
「这么说我该一个个,对每人都发次牢骚了?」
「王姑娘,你这不是骂人吗?是我们哥儿四个没小心,忽略过去了,往后一定没人再冒犯你了。王姑娘,你到后面来是有什么指示吗?」
一丈青道:「没什么,今天关了两个重要的人,应该特别注意警戒,我特别来看看。」
「那你可以放心,从人带回来开始,我们已经加倍布哨了,所有的人全出动了,哈吉泰那儿留下了话,他早晚会来的。」
「他已经带了人来了。」
「哦!王姑娘怎么知道的?」
「我自己去看了一下,亲自瞧见的。」
「你自己还去瞧了一下。」
「许武,你别跟我打马虎眼儿了,我出去了一趟,你会不知道吗?」
许武低头不好意思的道:「姑娘出门,我们是派了两个人跟着去保护的。」
「那还会不知道上那儿去了?」
「可是那两个家伙转了两圈儿又回来了,说是跟丢了,所以姑娘以后的行踪,我实在不清楚。」
一丈青冷笑道:「这可见你的人实在太差劲。」
「是!是!这个我以后一定会注意,不过姑娘又上马同回那儿去干吗呢?」
「替你们补漏洞去,你们从马回回那儿弄了两个人来,都不是正点子,你们留下了话,叫哈吉泰来作个交代,却只丢了个七星坪的地址,哈吉泰怎么知道七星坪在那儿?」
「他不知道可以去打听。」
「上那儿打听?西宁城里就没一个叫七星坪的地方,只有咱们自己人才知道。」
「我瞧见他往夏维洛那儿去打听了。」
「夏维洛会知道吗?」
「我正在怀疑那老小子靠不住,特别耍了记死招看看他是否知道地方,若是他指出了这儿,就证明这老小子包藏之心,早巳留心上咱们了。」
「许武!我不能说你做的事不对,可是你却分不出轻重缓急,如果夏维洛指不出这儿呢?」
「那我会想法子通知他的。」
「许武!这是什么时候了,还能容你慢慢的拖?后天就是王爷决定性的大日子,若是不能把正点子给解决,王爷的宝座,连同我们这儿的基业都前功尽弃了。」
「没那么严重吧,就算王爷不长鹰王府,咱们这儿的江山却动不了半点。」
「你是木头做的脑袋,天香楼在西宁城里撑起的那点基业,要不是王爷在后头支持着,有这么舒服?」
「这话我不认帐,我们从没有打着王府的招牌招摇过,还不是好好的。」
「哼!难怪王爷对你们不放心,要我来监视着,你们的确是一批大混蛋,不让你们打出王府的招牌,是避免跟王爷直接的扯上关系。在暗中,要没有王府的后台,凭着天香楼这一块半堂子半酒馆的招牌,侍候别人还来不及,能吃得了谁?」
「可谁也不敢吃了咱们,除非他不要命了。」
「你讲的是强盗理,这可不是你们当胡子的时候,也不是你们的地盘;这儿是省城,是青海的省城,而且这儿还多半是八王府的势力,八大王族的头儿鹰王府不吭气儿,别人才不便多事,要是王爷不掌鹰王府了,谁还理这个碴儿,不出三天,就能把天香楼给抄了。」
「笑话,来一个宰一个,来两个宰一双。」
「要是省府调来一个团的保安队呢,你是否也能把整个团给吃了?许武!斗狠要看对象。」
许武这才没话说了。
一丈青道:「查夏维洛,清内奸,有的是时间,现在最要紧的是把王爷的江山保稳,干掉夏志昌。」
「把两个人质控制在手,不怕那夏志昌不来自投罗网,贾桂说过了,这两个人跟夏志昌的关系很密切。」
「密切个屁!夏志昌是孤身一人离开塔拉尔宫,那个吴老头儿跟姓孙的丫头,都是在路上搭上伙的,充其量只有一点道义交情罢了。」
「那也行了,据我们后来得到的消息,夏志昌那小于很重道义,孙小丫头失陷在积石崖,也跟哈吉泰两个人硬闯了去,火拚了铁狮刘球把人给救了出来。」
「不错!是有这码子事儿!我已经问过了。」
「王姑娘!你问的谁?」
「这个不必告诉你,我这个监督自然有我的路子。我现在要提醒你的是,夏志昌并不跟他们在一起,他已经到了西宁城,伹只有哈吉泰一个人知道他在那儿,你抓住人质,只能把哈吉泰引来,再从哈吉泰口中,才能套出夏志昌的下落,经得起你慢慢的拖吗?」
许武似是词穷地道:「他不是来了吗?」
「那是我通知他的。」
「你去通知他的?」
「不错,据我所知,哈吉泰在夏维洛那儿,并没打听到什么消息,我只有辗转把天香楼的地方告诉他。」
「他来了就好,咱们再把他给圈住。」
「许武!我不愿说你们什么,你们去掳来两名人质都没什么,可是错在不该杀了一个哈萨克。」
「那是尤老大一时失手。」
「哈吉泰号称天山雕,是西南最难缠的一个人,他跟夏志昌本来没什么关系,最多是一点点交情而已,而且他的那一族常闹穷,咱们只要出钱,原可以打发的,可是你们杀了个人,那就难办了。」
「有什么难办的,虎落平阳不如犬,这儿不是大漠,可轮不到他神气。」
「好!这可是你说的,他把十几个人都带来了,回头你去对付。」
「我早知道他有十几个人,早就安排好了,只要他进了这个圈子,管保有他受的。」
「哼!你把哈吉泰瞧得扁了,他那十几个人,个个都是生龙活虎般的好手,而且都有长枪。」
「长枪!他的人不都是空手吗?哈吉泰最讨厌别人用枪的。」
「那是哈吉泰,他有这个本事,他的族人没他那份本事,他也不反对他们用枪,以前他们是穷,买不起好枪械,这次在积石崖,并掉了刘球的精锐,每人都弄了支最新式的长枪程来福枪,你知道那种枪,连鹰王府也没几杆,现在杀过来了。」
许武道:「那也不在乎,咱们有管水联珠。」
一丈青冷笑道:「那是我保管的,我很清楚,这已经不知道是多少年的老货了,唬唬人还行,真到打起来,恐怕响不了几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