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龙美豪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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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龙美豪客- 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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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瘦老头“哦!”地一声,凝了独目,道:“那老儿恐怕不……”

  严慕飞截口说道:“老人家,我还没有说出此人的姓名!”

  瘦老头忙道:“是,是,是,客人请说,客人请说!”

  严慕飞微微一笑,道:“老人家,此人复姓公孙,单名一个胜字,当年美号‘铁胆神眼快刀手’……”

  瘦老头脸色陡然一变,摇头说道:“客人,小老儿没听说过这儿有这么个人!”

  严慕飞道:“老人家,我在城里有位要饭的朋友,他告诉我在这儿可以找到我所要找的人。”

  瘦老头脸色又一变,道:“客人的那位朋友是……”

  严慕飞道:“‘穷家帮’南京分舵主,‘霹雳火’雷飞!”

  瘦老头道:“客人跟他是朋友?”

  严慕飞道:“是的,老人家,我刚由乌衣巷来!”

  瘦老头迟疑了一下,道:“雷花子好快的一张嘴,客人,你找对了地方,找对了人!”

  严慕飞目光一凝,道:“莫非就是公孙老人家当面。”

  瘦老头道:“客人既是雷花子的朋友,我不得不承认……”

  严慕飞含笑说道:“铁胆神眼快刀手’纵横武林,是位成名多年的英雄,也是位铁铮铮,义薄云天的没奢遮英雄,老人家,我荣幸!”

  公孙胜摇头说道:“客人好说,如今小老儿只是个老弱的残废人,靠卖水果度日维持晚年的小贩!”

  严慕飞道:“老人家,英雄事迹在当年,这是永不能磨灭的!”

  公孙胜摇头说道:“好汉不提当年勇,破落户还说得什么旧家珍?江湖上已经没小老儿这一号了,如今这南京城除了雷花子外……”

  严慕飞道:“事实上,凡武林中人,记忆里总有位‘铁胆神眼快刀手’。老人家,这该够了,夫复何求?”

  公孙胜独目一凝,倏转话锋,道:“还没有请教客人贵姓?”

  “不敢!”严慕飞道:“我姓严,‘为严将军头’的严!”

  公孙胜道:“原来是严老弟,恕小老儿托大……”

  “好说!”严慕飞道:“论年纪,我只配做老人家的晚辈!”

  公孙胜道:“小老儿更不敢当……”

  一顿接道:“严老弟要找小老儿是……”

  严慕飞道:“预备向老人家打听一个人!”

  公孙胜愕然说道:“要向小老儿打听一个人?”

  严慕飞点头说道:“是的,老人家!”

  公孙胜凝目问道:“谁?严老弟要打听谁?”

  严慕飞道:“前锦衣卫指挥使,令师弟纪纲!”

  公孙胜脸色大变,往后退了一步,冷然说道:“这回严老弟你找错了,小老儿同门之中,没有这么一位师弟,也不认识这么一个人!”

  这,原在严慕飞意料中,他没在意,淡淡笑道:“老人家,我是雷飞的朋友……”

  公孙胜道:“怎么样?”

  严慕飞道:“他告诉我……”

  “严老弟!”公孙胜突然说道:“恕小老儿插句嘴,你找他去!”

  严慕飞道:“老人家这话……”

  公孙胜冷冷说道:“他告诉你这,告诉你那,知道的该比小老儿多,所以严老弟你该找他去,而不该含近求远,跑到胭脂井旁来找小老儿!”

  严慕飞笑了,道:“很显然地,老人家是怪雷飞说的太多……”

  公孙胜冷冷说道:“小老儿一个老弱残废人,哪儿敢!”

  严慕飞笑了笑,道:“老人家,我既是雷飞的朋友,老人家就该明白,我找令师弟并没有恶意!”

  公孙胜道:“这小老儿明白,也信得过,无奈,小老儿同门之中没这个人,也没那么大福份认识这位贵为锦衣卫指挥使的显要,若之奈何?”

  严慕飞道:“老人家……”

  公孙胜冷然说道:“严老弟,你既是雷花子的朋友,小老儿不便说什么,可是小老儿是个做生意的,以此糊口,以此度日,一天水果卖不出去,一天便三餐不继。严老弟要照顾小老儿的生意,小老儿打心里头感激,要不然就请回来处去,别打扰小老儿做生意,对小老儿这老弱残废人,你严老弟谅必会赐以怜悯和同情。”

  这话,很够份量,也说得至为明白!

  严慕飞眉锋攒皱,淡然一笑,突然点了点头,道:“对,生意经,好,老人家,我初衷不改,你这一摊儿水果我买了,全买了,值多少?”

  公孙胜淡淡说道:“严老弟是雷花子的朋友,小老儿本不该轻言一个‘卖’字,无奈小老儿为了自己的三餐,不得不厚颜言卖,小老儿不敢说谎,照本钱卖给严老弟,严老弟请给十两吧!”

  严慕飞一点头道:“当真的够便宜,老人家,我谢了!”

  探怀摸出一物,丢在摊儿上!那不是雪花花的白银子,而是那块色呈紫红,闪闪发亮的‘穷家帮’权威无上的信符!

  公孙胜脸色陡然一变,道:“严老弟,这是……”

  严慕飞道:“请老人家仔细看看,它可值十两白银?”

  公孙胜伸手便要去拿,蓦地,他脸色大变,霍然暴退,独目尽射惊骇,老脸上神色难以言喻,失声道:“你,你是侠骨柔肠,剑胆……”

  严慕飞伸手拿起那面竹符,道:“老人家,请镇定,低声,我是个游客!”

  公孙胜不愧老江湖,一点就透,刹时间转趋平静,跨前一步,满脸肃穆地低低说道:

  “您恕罪,公孙胜有眼无珠,也不能大礼拜见。”

  严慕飞淡淡笑道:“老人家,别跟我客气,你我第一次谋面,该是初相识的朋友。”

  “公孙胜不敢。”公孙胜道:“您要找纪纲是……”

  严慕飞道:“老人家,我有我的理由,老人家该信得过我。我找令师弟,绝没有恶意,对他只有益而无害!”

  公孙胜道:“既然知道是您,那还有什么信不过的?只是公孙胜没想到老来福气大,能在这儿拜识您,瞻仰了您的神采威仪。多少年了,武林中没一个人不想看看您,可是,他们却没有我福大、造化大,从如今伸腿瞪眼咽了气,这一辈子没有白活,又何憾之有……”

  严慕飞道:“老人家,你令我汗颜!”

  公孙胜一摇头,道:“严大侠,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您请到我住处坐坐……”

  严慕飞忙道:“老人家这摊儿……”

  公孙胜道:“能见着您,那胜过日进斗金,管它呢,谁想吃,谁稀罕,谁就拿去,您请跟我来!”

  这话,真诚、豪迈,而感人!

  说完了话,他转头往东行去!

  严慕飞暗暗好不感动,摇了摇头,迈步跟了上去!

  往东走没多远,一座小茅屋坐落在一片小小的树林前,茅屋虽陈旧残破,但这地方近名湖,傍古迹,却是既清幽又美!

  严慕飞道:“老人家就住在这儿么?”

  公孙胜点头说道:“是的,还是我自己就地取材盖的……”

  一摇头,接道:“您不知道,可真不容易,地有主,人家不让随便盖屋,我磨了好几天,他们才可怜我孤苦伶仃,老弱残废,准在这儿盖了这么一座茅屋,要在当年,唉……”

  摇摇头,住口不言,茅屋门没锁,锁它干什么,像他这么一个人,谁还会来偷他?

  他抬手推开了两扇柴扉。

  当然,茅屋里的摆设是再简陋也没有了,茅屋一明一暗,里边那一间门口还垂着一块破布帘。

  公孙胜恭谨而殷勤地让了座,那只不过是一条长板凳,严慕飞落了座,他倒了一碗凉茶,然后自己拉过一只矮板凳坐在了严慕飞面前。

  严慕飞为人随和,可以说是生于贫苦,长于忧患,直到如今他还周旋于贫苦人家之间,自然他不会在意。

  而,看神色,公孙胜似乎有老大的不安与过意不去,严慕飞毫不嫌地喝了一口凉茶,公孙胜才感叹地摇着头开口说了话:“对于纪纲,唉,您不知道,他伤透了人的脑筋,让我生气,让我难受,也许是人各有志,他热衷名利……”

  严慕飞道:“老人家,话不是这么说,固然,武林中人是最忌讳跟官家打交道的,可是必要的时候也该贡献一己之力。男儿生当于世,一定要有番轰轰烈烈的作为,才不辜负自己的所学,不辜负须眉七尺昂藏之躯,老人家该知道,太祖出身平民,本淮西布衣,本朝也不比异族入主,我辈武林人为什么不能替朝廷效力,为什么不该献身官家?”

  公孙胜强笑了笑道:“严大侠,我该早遇见您几年,纪纲他受了我不少的气,先师过世早,我入门也比他早得多,与其说我是他的师兄,不如说我是他的师父。他跟着我十几年,我看着他长成,也只有这么一个小师弟,您说我能不疼他,不爱他,可是……”

  摇了摇头,接道:“为了他进锦衣卫效力,我差点没跟他闹翻。我逼他脱离,甚至于找到京里来跟他拍桌子,还说假如他不脱离锦衣卫,还我武林侠义本身,我就要代先师把他逐出门墙,不承认有他这个师弟。他被逼无奈,结果答应了,可是他却要我准他再干三年,他的理由是一旦入宦海,脱身不容易,另一个理由是他当时为了太孙,太孙年纪小,需他追随左右……”

  严慕飞道:“老人家如今再看,他是对的。”

  公孙胜叹道:“是的,严大侠,他是对的,他的确是对的。而谁知三年还没有到,燕王爷就起兵‘靖难’了,结果他跟太孙同时失踪了……”

  严慕飞道:“所以我到老人家这儿来求助!”

  公孙胜微一摇头,道:“严大侠,事实上我并不知道他的行踪,不知道他现在何处,不知道他当年离京之后往哪儿去了。”

  严慕飞心往下一沉,刚要说话。

  公孙胜已接着说道:“不过,我有办法知道他往哪儿去了!”

  严慕飞心里一松,忙道:“老人家有什么办法?”

  公孙胜道:“我只消到太祖的陵寝里去一趟,就可以知道了……”

  严慕飞讶然说道:“老人家,这话怎么说?”

  公孙胜道:“纪纲在当年离京的前夕,那时候燕王的兵已经破了外城,他找到了我,告诉我大势已去,他准备保着太孙突围离去,并且说在走之前,他会跟太孙到太祖的陵寝去叩别,在那儿他把自己的去处写在一张纸上,藏在一个隐密处所。假如日后我要找他,尽可以进太祖陵寝去找那张纸。不过他最后说一定得有大事,否则绝不可轻易找他。如今您来了,而且您要找他,我想是时候了……”

  严慕飞惊异地道:“老人家,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当面直接告诉老人家不挺好么?”

  公孙胜摇了摇头,说道:“您不知道,纪纲他所以这么做,是有很大的道理,很深的用意的。燕王以篡国立, 他绝不敢面对太祖陵寝,更不敢进陵寝里去,凡是敢进太祖陵寝的,定然是赤胆忠臣,所以他把行踪留在那儿,以便亦胆忠臣循纸上所写找寻,好共商拥太孙复位大计。”

  严慕飞动容叹道:“原来如此,看来纪纲不但忠心耿耿,而且很具心智,的确是不可多得的奇才,令人敬佩。”

  说着,他站了起来,道:“老人家,我很感谢!”

  公孙胜忙站起说道:“怎么,您要走?”

  严慕飞道:“我这就到太祖陵寝去一趟。”

  公孙胜忙道:“不行,严大侠,您不能去,我也不能让您去。”

  严慕飞讶然说道:“为什么,老人家?”

  公孙胜道:“太祖陵寝我没去过,但可想而知进去定然得钻得爬,我怎么能让您去钻去爬?再说,这是我头一次为您做事,以后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了,说什么您得把这份荣幸光采赏给我……”

  严慕飞暗暗感动,道:“我来求助,老人家把知道的告诉了我,我已深为感激,再说,老人家这么大年纪……”

  公孙胜一摆手,截口说道:“前者,您不如骂我一顿,后者,我可不服老,筋骨或许硬了些,但功夫该还在。您放心,这件事要是办差了,您请唯我是问。”

  严慕飞迟疑了一下,道:“老人家,恭敬不如从命,既如此,我只有说声谢了!”

  公孙胜道:“那您是打我的脸,您要不嫌脏乱,就请在我这茅屋里歇着,我现在进城预备些该用的东西去,进太祖陵寝,那得等天黑,而且还得躲过看守的人,算算我由城里折回来时,天就该黑了,我就直接去了,天亮之前总能够赶回来,您请歇着吧,我走了!”

  欠身一礼,开门走了出去。

  严慕飞忙送到门口,道:“老人家,一切请小心!”

  只听公孙胜道:“您放心,我省得!”

  严慕飞该放心,公孙胜是成了名的老江湖了,而且一身所学更列一流,这点事还怕办不了?

  太祖陵寝纵有守护之人,那该也难不倒他的。

  望着那瘦削的身形远去,严慕飞感动地摇了头。天,很快地黑了。

  严慕飞没点灯,他也没在茅屋里待,站在屋前看玄武湖,灯火点点荡漾于碧波之上,烟水迷蒙,这名湖有一种脱俗的清奇的美。

  他的脑海里,浮动着两件事,一是公孙胜的这一趟进太祖陵寝,一是住在金陵王王府的那个鬼。

  他很想趁夜去金陵王王府看看究竟,却又怕万一公孙胜提早返来见他不在而着急。于是,他忍住了,他打算在得知纪纲行踪之后,在临走之前,把这件鬼事弄个清楚。

  夜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沉。

  荡漾在玄武湖上的灯光,一点一点地靠了岸,跟着一点一点地熄灭了,百顷碧波之上,空荡荡的,偶尔只能见金光闪漾,那是因为碧空有一弯上弦钩月。

  夜来露华浓,严慕飞的衣衫很湿了,可是他始终没进茅屋去,那倒不是他嫌茅屋里脏乱,而是他觉得这玄武湖的夜色太美了,美得令他留恋,令他不忍离去。

  同时,那浓浓的夜露,那轻柔的夜风,那叽叽的虫鸣,那阵阵的天籁,他觉得人生没有几回这种享受。

  露水,湿了他的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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