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成] 青山遮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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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成] 青山遮不住-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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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才皱着眉头,伤口被高城一弄,痛得厉害,他轻轻推开高城的手,淡淡地开口,“二哥,梅生是37年自己从北平去的延安,她是延安抗大的第一批学员。你知道,在此之前,我一直在大哥的36师,先是在福建,然后就去了西安,接着就参加淞沪抗日,然后从南京到武汉,打了一路,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她,更不可能发展她。而且我的身份在我们党内也是绝对保密的,梅生是从延安回到重庆之后,我和她才经过组织的安排重新认识的,我们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对方的身份的。”

成才的话让高城平静下来,他慢慢坐回到床沿,看着成才的眼睛突然变得凌厉起来,“你把你和梅生的身份告诉我,你不怕我去向徐起帆告密?”

高城的凌厉话锋却被成才云淡风轻的笑化解,“二哥,你要是能去告密,我干吗费心劳神帮你救甘小宁,还被个楞头青捅一刀?那我可真成了东郭先生了。”

“你对我那么有信心?”

“二哥,史今政委的信你也看了。你效忠的这个政府早就不是践行中山先生三民主义的政府,腐败贪婪虚伪残暴,身为军人,应该忠诚于国家,更应该忠诚于百姓,听命于不关心百姓疾苦不顾及百姓死活的政府,其实是对国家对民族最大的不忠。”

缓了口气,成才看了高城一眼,那个一向骄傲的军人此刻低着头,没有说话,眼神有些迷茫和犹豫,却没有出言反驳的意思。

“二哥,我说的这些,你心里其实早就明白的。要不然,那一天,你不会跟我说起辛弃疾。想想辛弃疾一代英雄,满腔热血,却摊上一个软弱腐败的朝庭,他想找一个走得通的小路都不可能。但是二哥,你能啊,你能带着115师几千名弟兄去找一条光明的路,而不是为那个腐败的政权卖命,死得没有价值,比炮灰还不如。”




成才腰上的伤口正在愈合,起义的计划也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二野派出的代表已经在成才和小何的安排下秘密和高城进行了接触,双方商定:一旦剿总司令部进攻的命令下达,115师和其它几个师一样,照常出发,但事先和二野约定好的接应路线和接应方式,在进攻解放区的半路突然宣布起义。

起义计划是非常秘密地制订的,最初的范围只在高城、严副师长、甘小宁、马小帅等几个人之中知道;为安全起见,中层军官要一一摸底之后,等到进攻解放区的日期明朗之后才通知,而下层军官和士兵则要等起义当天才会知道。

这样秘密的设计,徐起帆和他的手下们自然被高城和成才联手蒙在了鼓里。

一切似乎正在按计划顺利地进行。


依然是一个阴雨的冬日,一早成才就接到剿匪司令部的电报,国防部某将军来前线视察军事设施和军需供给情况,电令成才处长前去陪同。

徐起帆正好也要去司令部,于是两人决定坐一辆车前往。

平常得不能再平常的一次出发,无论是高城,还是成才,甚至是徐起帆,都没有想到几个小时之后发生的变故。




亲们阅读此章之前,交待一下本人研读资料的成果。解放战争时期中共情报人员分为三条系统或者说三条线,总的领导自然是早期的中央社会部后来的军委情报局。

下面三条线分别是

一、社会部系统(负责社会名流、国民党军政上层的统战;重要情报搜集;执行秘密使命。情报人员有中央社会部直接领导的,也有中共南方局、中原局等机关派出,甚至还有各根据地社会部派出)

二、城工部系统(主要负责学运、工运;发展党员,领导外围进步组织;搜集各类情报;配合迎接解放等;基本受地方地下党组织领导)

三、敌工部系统(负责策反及军事情报,情报人员由各大野战军的敌工部及中央各分局派出并联络)。

各位搞明白这三条线之后,就可以搞明白本文主人公分属的战线。队长一直以来都是中央社会部(李克农)那块直接领导的,从始到终都是极隐秘的;花花一开始也是队长那条线的,不过是受中共南方局领导(周恩来和叶剑英),抗战胜利后转入敌工部系统,组织关系先是南方局,后来因为去策反高城部队,跟三野也就是刘邓的中原野战军敌工部联系上了;

齐桓和林樱美同志都是北平地下党城工部系统的,北平地下党城工部在北平和平起义中做了很大贡献,傅作义的女儿傅冬菊就是城工部的成员。

一般来说,社会部和敌工部这两条线上的情报人员更类似今天的“间谍”,都受过特工训练。

而城工部系统的,是通常所说的地下党,搞罢工罢课的那种,《青春之歌》和《红岩》里头的地下党,不是通常意义上的情报人员。

当然,城工部系统也不是没有情报人员,北平地下党就在傅作义部队和警察局甚至保密局北平站都发展了自己人。齐桓的故事也是有史可依的,保密局北平站曾经也有一部分人起义投诚。

一般来说,这三条线各干各的,不发生联系,特殊情况下,经过上级批准,也可以联系。

交待完了,大家看文或许会更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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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遮不住》第三十一章 上 


保密局北平站最近的气氛很怪异。 

按说,两天前,北平站因为一个偶然事件破获了中共北平地下党的一个秘密电台,算是大功一件,站里上下,也是兴头十足,毛人凤毛局长亲自打电话表达祝贺。马汉三事件之后,一直在南京那儿抬不起头来的北平站终于扬眉吐气了一把。 

站长陈公恕本想着再接再厉,拨出萝卜带出泥,把中共在北平的地下组织一网打尽;而且,被捕的中共电台工作人员当中正巧有“软骨头”,被捕的当天,北平站就不费吹灰之力得到一串珍贵的人名和联络方式。 

然而,让陈公恕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行动队明明提前安排了极其周密的搜捕计划,可昨天的行动,几拨人分头行动,可冲到共党隐身的联络点,都是差了一步,堵着了热被窝,却没有堵着人――人;一袋烟或者一顿饭工夫之前,就接到报警撤退了。 

内奸!北平站内部有共产党奸细!对这一点,陈公恕心里明镜一样。 

谁呢?陈公恕看着坐在长长的会议桌两边一边等着开会,一边窃窃私语的下属们,心里犯着嘀咕。 

右边第一个位子上,副站长袁朗悠闲地把玩着一只美式打火机,这家伙最近同美国顾问走得挺近,隔上几天就从美国人那里整一个打火机,美其名曰“收藏”。自打自己从南京“空降”到北平站坐上站长位置之后,尤其是戴老板神秘死亡之后,这位曾经的戴老板爱将便一直以只闻只开会、不说不打听不掺和的“二只三不”姿态行使副站长职责,业余时间的第一爱好,似乎就是收藏,收藏红酒,收藏军刀,当然现在是收藏打火机。 

其实,袁副站长的表现,挺对陈公恕的胃口。他也知道,袁朗不是久居人下之徒,果然,前几日已经从南京接近毛局长的朋友那里得到消息――袁朗马上就要调往香港,负责香港站的工作。而另一条来自国防部的消息是,袁朗虽然是上海青帮出身,但是祖籍是广东人,和郑介民攀得上老乡。在陈公恕心里,袁朗和他一样,精于仕途,升迁第一,跟南京联络紧密,而北平站剿共的事他从来是带搭不理很少过问,内奸跟他是沾不上边的。 

情报处长?是自己带过来的老部下,不可能。 

行动队长?马汉三的旧人,对党国倒是愚忠得可以,就是头脑简单了一点,或许被共产党利用,不是没可能。 

机要室主任?那是个人精,也是南京空降过来的,是毛局长的浙江江山老乡,军统从戴老板那会儿就传下来的惯例,机要译电这一块,不是江山人绝不用。毛局长的人怎么可能当内奸? 

那么?会是谁呢? 

陈公恕冰冷的目光扫过面前那张长会议桌两侧一溜官员。 

右侧最后一个位置空着,那是情报处副处长齐桓的位置。情报处长会前已经向站长汇报过,齐桓今天一早就带人出外勤了。 

陈公恕的目光在那里停留了一会儿。 

身旁一直低着头玩着打火机的袁朗的眼睛不易察觉地多眨了几下,很快就又恢复平静。 


1947年的冬天。 

北平的夜晚寒冷而萧瑟,天一擦黑,街上几乎没了人影。 

偶尔有一两辆黄包车从胡同里穿出来。 

偶尔有一两个急匆匆的人影,缩着手赶路。 

不过,六国饭店,东交民巷跟前门大街的路口处,那座四层小楼却是北平城里数得着的灯火通明夜夜笙歌的地方。 

袁朗嘴里叼着烟,晃悠着走进六国饭店的酒吧。 

吧台里,一位精干的中年服务生正起劲地晃着酒瓶给客人做鸡尾酒,看见袁朗过来,客气地点了点头。 

袁朗晃到服务生面前,敲敲桌子,“Tony,老规矩”。 

那个叫Tony的服务生会心地笑了一下,头也不回喊了一句:“一杯苏格兰威士忌。” 

袁朗低着头无声地笑了。 

Tony是他到北平之后中央派给他的联络员,不仅负责他与组织的联络,而且也主动负责“提升他的品酒水平”――Tony同志固执地建议袁朗应当喝苏格兰威士忌这种强劲有力的酒,因为这种酒适合他。 

Tony据说抗战前一直在上海的酒吧里当服务生,学到了地道的调酒功夫, Tony很向往地说过:革命胜利之后,他最大的愿望就是要建设一座中国人自己的葡萄酒工厂。 

Tony很典型的上海人的长相,白净清爽,有点发福,却不那么臃肿,倒显得可亲,很多老外都喜欢他。

而袁朗,不接头的日子也喜欢坐在一边看Tony调酒。Tony笑起来竟然也有一对酒窝,只是那对酒窝有些大,在Tony发了福的大白脸上,更像是两个坑。

但是那酒窝,还是让他楞神,让他想起一个人。


“袁站长,您的酒。” 

袁朗接过酒杯,抿了一口就放下了,眼睛看着酒杯,象是在沉思的样子。 

“克公来电,让你注意隐蔽,保护自己,调任香港对咱们很有利,今后国统区的进步人士许多都要从那边转移。” Tony一边灵活地调着酒,一边低低地说着。 (注:克公即李克农)

袁朗转动着脑袋,眼睛依然看着酒杯,象是在观察酒的色度,“北平站城工部那条线的同志可能暴露了。你得帮我准备。联络平西情报站的人安排他们撤退。” 

“袁朗,克公的意思是让你最近不要有行动,香港那边还有很多大事。” 

“你放心,我明白。这儿的事也不是小事。”袁朗端起酒杯,轻轻地碰了一下Tony正在调制的那杯鸡尾酒,笑着扬了一下头。 



齐桓看着望远镜里那个熟悉的身影,心里突然有些感慨――南京一别,已经六年多了,那个优雅的清丽的影子一直藏在心底,从不敢想像会有一天能够再次见到。 

更没有想到,再次看见是在军统监控中的协和医院附近的杂货铺。 

地下电台案中的叛徒相继供出了好几个联络点,齐桓情报送得及时,人员和材料都安全转移了。 

只是这一次,是行动队的特务昨天连夜审讯的新成果,齐桓一早上班,就被情报处长派了差,上了车却还不知道目的地在哪儿。 

齐桓心里知道,前几次抓捕失败,一定引起了怀疑。站里这回换了策略,审出情报的人呆在站里一个也不许出去;被派出去监控的,一个个根本不知情。 

协和医院旁边的田记杂货铺,什么都卖,点心水果和奶粉、花圈鲜花和寿衣,反正医院里用得着的都有卖的。老板是个戴眼镜的小老头,看着一点儿都不起眼。 

行动队的孙大头说,“投诚”的共党交待:他不能确定这家是不是北平地下党的联络站,但是他有一回他到协和医院看病,偶然发现他认识的城工部领导进了这家杂货铺,呆了好长时间才出来。 

“那为什么不直接抓捕?”齐桓面无表情地放下望远镜。 

孙大头站在齐桓旁边,幽幽地说:“站里的意思是监控,放长线钓大鱼!别象昨天那样,打草惊蛇。我们队长估计,共党绝对想不到这个他们自以为秘密的联络站被咱们盯上了。” 

齐桓的心越听越紧。 

孙大头一直盯在他身边,连上个厕所买包烟都要凑热闹。明摆着,站里对他不放心。或许昨天的几次抓捕失败,敌人在内部排查了一遍,已经怀疑到他头上。 

齐桓心里清楚,暴露,是迟早的事,从接受成才的邀请,到西安站和共产党地下组织接上关系之后,他就知道会有暴露的一天。 

两天前,北平地下电台被破获,他当天晚上就把情报送了出去。第二天,他又找机会,在去抓捕的路上找机会打了一个关键的电话。

雁过寒潭,总是要留下影子的,齐桓自己也是特工出身,深知再机密的行动也是有迹可寻的。

今天的行动这么突然,似乎也证明了这一点。对面的杂货铺的一举一动都被对面茶馆二楼包厢的特务们看得一清二楚,杂货铺里的人,却毫不察觉。

当望远镜里出现林樱美的身影时,齐桓的心跳突然加快了节奏。

林樱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为什么从南京到北平?她是偶然进去还是?齐桓不敢往下想,却不能不去想:有一种可能性是不能排除的,林樱美也是组织的一员,她是进杂货铺接头的。

齐桓镇静地看了一眼孙大头,孙大头似乎并没有表示出对那位从杂货铺出来又走进医院大门的女士有太大的兴趣,一上午,有很多人都是这样,买完东西进了医院。


倒是一个胖胖的中年女人吸引了孙大头的目光。那个女人,烫着大波浪,穿着鲜艳的缎面棉旗袍,扭着粗粗的腰身,劲头十足地蹬着高跟鞋,掀起蓝色的挡风布帘,进了田记杂货铺。 

不一会儿,又扭着腰昂着头拎着几个点心盒子出现在门口,她有点费力地挑起帘子,却没有立刻走,拧着眉毛,大声冲里屋嚷着:“我说老板,您这破帘子该换了,油乎乎的,弄我一身脏!人家刚做的新衣服!”

嚷嚷完了,才恨恨地扭着进了协和医院的大门。 


屋里的老板闻言有些吃惊,盯着胖女人的背影楞了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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