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耿庄主曾经暗传求救信中有你。那一位是谁?站得远远地,是不是怕死?既来之则安之,怕死也难免一死。”
右粯呵呵笑,说:“怕死就不用来了。在下老三,出道不久,迄今尚未混出绰号,别见笑。”
“劳三,你姓劳?”
“就算是吧。”
“耿庄主共传出八封书信,其中没有姓劳的。”
“呵呵!耿庄主绰号称过天星,在江湖上颇有侠名,声誉甚隆,交游不谓之不广,难道除了八位知交好友之外,就没有其他朋友了?”
“说得不错,你来能帮些什么忙?”
“多一双手一张嘴,总比少一双手一张嘴强。哦!盘问了好半天,两位尚未道出尊号呢。”
“老夫风扫残云。”
夺魂掌只感到脊心一凉,骇然叫:“风扫残云公冶风,老天!”
右粯心中一懔,但沉着地说:“地缺天残,暴雷绝风;宇内四大高手,威震武林。想不到今晚有幸,得观绝风前辈的风采,万幸万幸。”
“你像是有恃无恐。”风招残云冷冷地说。
“岂敢岂敢?”右粯沉着地说。
“老夫的名号吓不倒你。”
右粯呵呵笑,豪放地说:“在下即使被吓倒,前辈也不会放过在下,是么?因此,在下又何必自己惊倒?”
“你说的确是实情。”
“前辈在武林辈高位尊,欺压后生晚辈耿庄主,不知用意何在,能否见告?”右粯开始探口风。
“无可奉告。你们进庄吧,迎接你们的人来了。”
“请问进庄之后……”
“不必多问,看你们的造化。”
夺魂掌心向下沉,硬着头皮问:“老前辈不至于将咱们置之于死地吧?”
风扫残云发出一阵枭啼似的怪笑,笑完说:“你们不是来助拳的么?助拳便得动手,刀剑无情,生死等闲,死且不惧,何忧其他?”
右粯接口问:“如果咱们打退堂鼓不进庄呢?”
“非常遗憾,你们得尸横五步。”风扫残云怪笑着说,壮极狂傲。
持杖的另一黑影一顿拐杖,哼了一声道:“老夫天凶星冷霜,一杖一个送你们去见阎王。”
怕死的夺魂掌只感到脑门发炸,浑身发冷,恐惧地退了两步,语不成声他说:“江湖四煞星的冷老前辈,请……请高抬贵……贵手,咱们不……不知诸位老前辈在……在此,逞匹夫之勇前……前来助耿兄……”
“进庄就不用死在此地,除非你们不想活,不然就得进庄碰运气。”天凶星冷冰冰地说。
天魁星心中一寒,突向路侧的树林急窜。
风扫残云后发先至,挡在林前叱道:“该死!滚回去。”
天魁星一咬牙,猛地拔出魁星笔,人笔健进,拼死夺路。
风扫残云冷哼一声,大袖疾挥,叱道:“滚!你活腻了不成?”
相距不足八尺,袖风声如狂风怒飙,一涌而至,声势惊人。
“哎……”天魁星惊叫,倒飞丈外几乎摔倒。
天凶星拐杖一挥,罡风似殷雷乍响,冷笑道:“谁不要命,逃吧!”
夺魂掌心胆俱寒,双腿在弹琵琶,似乎要拒绝负荷沉重的身躯,急叫道:“晚辈进庄,晚辈进庄。”
天魁星回过一口气,心寒地、战栗地说:“在……在下认了。”
章华山庄方向,突传来叱喝声:“转身!往庄门走,要不要扶你们走?”
又是两个黑影,催促三人上路。
风扫残云向黑影叫道:“正老,押他们进庄好好看守。”
正老走在后面,扭头问:“公冶兄,有否正主儿的消息?”
“没有,好不教人失望。”风扫残云答。
“小心了,算行程,如果咱们的人与对方接上头,这两天该到了。”正老慎重地叮咛。
“放心啦!他们会来的。”
“但愿如此。”正老一面说,一面转身走了。
夺魂掌已失去自制,撒腿便跑,但却被走近的右粯一把抓住了,低声道:“不可鲁莽,逃不掉的。”
天凶星冷哼了一声说:“小子,你几乎一脚踏入了鬼门关,下次千万不可抗命,不然有九条命也活不成,记住了。”
三人在正老与另一名黑影的押送下,向庄门走去。相距仅有半里地,不片刻,庄门在望。庄中灯火全无,犬吠声益剧。
右粯毫无反抗的念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必须冒险深入,以便探出对方的阴谋诡计。
庄门内迎出三个人,中间那人是庄主过天星耿天星,四十上下,方面大耳,一表人才,可是神情忧郁,显得萎靡不振,垂头丧气地举起手中的灯笼,黯然地说:“曹兄万兄,兄弟万分抱歉。”
正老是个年届花甲,獐头鼠目的糟老头,将三人向里一推,冷笑道:“滚进去,从今不许跨出庄院半步,不然有死无生,定杀不饶。”声落,两人转身一闪不见。
夺魂掌仍在发寒,吃惊地说:“这两人的轻功像是鬼魅幻形,他到底是人是鬼?”
过天星泄气地说:“这两人一是武林轻功无出其右的幽冥使者方正清,一是以蝴蝶镖绝学横行天下的神手天君丁一冲。”
“耿兄,老天爷!你怎么惹上了这些可怕的鬼神,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天魁星丧气地问。
过天星失声长叹,苦笑道:“一言难尽。总之,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我敢招惹他们?他们像是瘟疫,兄弟避之惟恐不及哩!怎敢去招惹他们?进内细谈,请。”
第十章 卅载情仇
庄不大,只有六间土瓦房,和两座牲口棚和两座谷仓,除了简单朴实之外,毫无奇处,很难令人相信,这竟然是武林中颇有名气的白道英雄过天星的宅院。
庄中人也不多,全是些庄稼汉打扮的人,唯一与平常庄院不同的是:有一间练功房,练武场也比普通村镇的练武场为大。在湖广,几乎任何一座村落,皆设有练武场,也是晒谷场,也是村落三大特色之一。
在湖广,村落的三大特色是:练武场、祠堂、神庙。如果村落不近水,另有一特色是井。
大厅中一灯如豆,幽暗阴森。主人满脸愁容,肃客入座,一名家丁奉上三杯香茗,默默退出。
“耿兄,令弟呢?怎么冷冷清清的?”天魁星问。
“死了,好惨。”过天星惨然地说。
主客一阵默然,久久,天魁星又问:“耿兄,令弟正当壮年,而你也脱离江湖,怎么不幸惨死了?”
过天星惨然叹息,说:“三年前,兄弟买下这附近的百十亩薄田,满以为安份守己务农为业与世无争,岂知今日却平空飞来横祸。舍弟是死在烟波钓叟齐非手上的,那老魔也就是看上我这地方的八老魔之一。”
夺魂掌叫了一声苦,问道:“你是说,在太湖仗一根钓竿,一口气杀死江南十八侠的烟波钓叟?”
“正是他。”过天星咬牙切齿地说。
“老天!他目下在何处?”
“在外面巡夜。哦!两位是最快赶来的人,大概你们已收到兄弟的手书了。那一位是两位的朋友么?”过天星注视着右粯问。
右粯淡淡一笑,说:“在下来得鲁莽,耿庄主海涵。说实话,在下是来看热闹的。”
“尊驾高名上姓……”
“在下姓劳,名三。”
天魁星赶忙将在岳阳码头,巧遇右粯架梁唬走八手仙猿的经过说了。
过天星喟然道:“劳兄既然来了,不管是敌是友,兄弟一概欢迎,但愿劳兄不致失望。老实说,目下除了等死之外,兄弟已毫无作为。”
右粯沉静地说:“耿庄主请勿先入为主,在下此来,还不知替庄主带来的到底是祸是福呢。首先在下得表明,在下与庄主素昧平生,毫无个人恩怨。”
“谢谢劳兄表明态度。”
右粯扫视厅中简陋的陈设,说:“看室宅的陈设,当知庄主是个淡泊名利的人。”
“劳兄夸奖。”
“出门看天色,入门看脸色,庄主已经表明目下的困难,已用不着猜想是否如意了。能不能将此遭遇的事,说出让咱们参详参详。”
过天星长叹一声,悲愤地说:“闭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半点不假。十天前,八位老魔突然光临敝庄。”
夺魂掌苦笑道:“年前,兄弟便劝你不要再接待那些江湖混混,以免卷入是非之中,既然退出江湖,便该与江湖断绝往来,但你……”
“曹兄,我总不能将前来拜访的人赶走哪!”
“请曹兄不必打岔,让耿庄主仔细说明经过。”右粯急急地说,他急欲知道落魄穷儒的下落。
过天星不住摇头,说:“十天前,八个老魔以风扫残云为首,带了六名仆从光临敝庄,声言要借敝庄办事,立即封锁庄院,禁止庄中人出入,穷凶极恶,气势汹汹。我与舍弟当然不肯,结果不问可知。这八个凶魔任何一人,也足以将全庄八十余名老少置于死地。舍弟被烟波钓叟挥竿一击之下,钓丝硬生生将头勒断身首异处。第二天,他们又来了三个人,用一具特制的囚笼,将一个人囚禁在内,外面蒙以黑巾……”
“囚禁的人是谁?”右粯迫不及待地问。
过天星摇头表示不知,往下说:“外面蒙以黑巾,不知所囚的人是何来路。接着,驱迫敝庄的人,不分昼夜将下面河西岸的一片沼泽,挖了不少陷坑绝穴,敝庄因此受伤或累死了十二个人。第三天,又来了三个人,带来了十六头猛犬,散布在庄四周,只留入庄通路出入,任何人想逃出或潜入,不被猛犬咬死,也会被他们所杀。外围,更有一群水贼巡戈不绝。”
夺魂掌讶然道:“但你却可派人送信求救,岂不可怪?”
过天星长叹一声道:“兄弟不是拖朋友落水的人,一身做事一身当。那些送囚笼来的人中,有洞庭蛟在内。”
“咦!这狗东西怎敢放肆?”夺魂掌问。
“他不但摸清兄弟的底,而且也是他建议使用敝庄的主谋。他对众老魔执礼甚恭,似乎不是受迫而来的。四天前,老魔们迫兄弟等下手书,邀请兄弟的八个好友前来助拳,其实是有意利用你们散布消息,以造成恐怖气氛,同时也要利用你们替他们卖命。这就是为何兄弟的手书中,语焉不详含含糊糊的原因,因为手书事先由他们起稿,兄弟只不过照抄而已。”
右粯接口道:“难怪他们说,没有在下姓劳的在内。”
过天星点头道:“书信只发出八封,他们早已将兄弟的好友查得一清二楚了。据兄弟所知,他们另外派人发出十余封书信,由洞庭蛟的小贼们携走的,信的内容不详,不知他们到底有何恶毒的阴谋。”
“囚笼放在何处?”右粯问。
“前天已送至沼泽,那儿已成了虎穴龙潭。”
右粯吁出一口长气,问:“贵庄的人,是否曾与囚笼中的人打过交道?”
“谁也不许接近,连他们的次要人物也不许走近一丈以内,由两名老魔亲自检查食物,看守极严。”
右粯沉思片刻,说:“这么说来,他们必定以人为诱饵,引诱所要的人前来援救,已有周详布置了。”
天魁星困惑地说:“他们放咱们进来,似乎不加禁锢,用意何在?”
过天星苦笑道:“他们早知你们不是他们的敌手,根本不在乎你们助拳。”
“咱们何不一走了之?”
“出庄棚半步,便是死路一条。”
“难道他们将咱们诱来,就此罢了不成?”
过天星一阵惨然,猛捶着掌心说:“哪有这么容易?以他们对待敝庄的人那些凶暴残忍的手法看来,所有的人谁也没有活命的可能,咱们最后,恐将无一幸免。天哪!兄弟愧对朋友……”
天魁星愤然道:“与其坐以待弊不如拼了,拼死一个够本,没有什么可怕的。”
过天星惨然地说:“不可能的,那些凶魔动手必定杀人,咱们禁不起一击。要不是他们要利用我,我过天星尸骨早寒。”
右粯沉着地问:“耿先生,八个老魔的名号你弄清了么?”
“弄清了五个,他们是风扫残云公冶风、天凶星冷霜、幽冥使者方正清、神手天君丁一冲、烟波钓叟齐非;其他三人未通名,兄弟也不认识。”
右粯低头沉思,他想不起这五个老魔中,谁曾经与落魄穷儒结过仇。不管怎样,他已认定囚笼内的人,是落魄穷儒已无疑问。目下,他迫切要做的事,是摸清沼泽陷阱的情势,以便将落魄穷儒救出来。
至于其他的内情,与及众老魔的阴谋,已不需追根究底了。
可是,他感到万分心焦,八个老魔皆是艺臻化境的高手,一比一他或许有取胜的微弱机会,看来,救出穷儒的机会太过渺茫,怎不令他心焦?
但他已别无抉择,决不能放过这微乎其微的一线希望,上刀山下剑海,他也得全力而为,义无反顾。
实力悬殊,他必须与对方斗智,任何些小错误,皆可能出纰漏,不但救不了穷儒,也白赔上一条小命。
过天星见他久久不语,惑然问:“劳兄,何思之深?不知有何高见?”
他摇摇头,迟疑地说:“目前在下并无意见,必须摸清对方的底,方能筹划对策。”
“除了一拼,别无良策。”天魁星泄气地说。
他注视看天魁星,眼神不怒而威,沉声道:“在未摸清对方底细之前,希望诸位不要妄动,任何冲动皆可招来杀身之祸,甚且误人误己。”
“难道咱们就坐以待毙不成?”天魁星抗议地说。
“当然不。俗语说:谋而后动;又道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咱们置之死地而后生,抱有必死之念,任何委屈也可承受,不到生死关头,决不轻言决死。”
“依劳兄之见……”
“对方既然设下沼泽陷阱,以人为饵引诱他们所要找的人前来自投罗网,可知他们所要对付的人,定是武林中了不起的高手名宿。因此,咱们已可预知,他们所要对付的人自不等闲,不会轻易上当,将有一场空前激烈的龙争虎斗。也因此可以断定,在近期间咱们是安全的。在下要摸清老魔们的底,请耿兄将沼泽陷阱的设置形势告诉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