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天风自觉益浪,歉然低头。
宫寒冰勉强一笑,道:“你我兄弟情比手足,用不着介意这些,况且,二弟你也资问得对。二弟别急,我拼着这条命不要,也要把兰妹毫发无损的救回来。”
辛天风猛然抬眼,咬牙切齿,威态吓人。“古家堡不惜一切,她敢把小师妹如何,哼!”
一掌劈下,漆几应掌粉碎。
宫寒冰微一皱眉,道:“二弟,死物无知,这是何苦?”
辛天风余怒未息,戟指地上,道:“都是这该死的东西!要不是他,小师妹怎会……”
越说越震怒,一掌劈向蓝衫文士。
“二弟!”宫寒冰一声沉喝,出手如风,托住了辛天风的铁腕。“人死百了,这岂是你我兄弟所应为?”
辛天风脸一红,散功收手,垂首不语。
“二弟。”宫寒冰敛去威态,伸手轻拍辛天风肩头,说道:“吉人自有天相,小师妹冰清玉洁、命大福厚,岂是淫邪之徒所能加害?别急,别愁,急愁于事无补,反乱方寸,碍灵智,走,到我房里去,等他们回报。”
辛天风抬头说道:“这些侍婢们是干什么的!”
宫寒冰道:“二弟也别怪她们,到现在还不见一人,谅必是被制住了穴道。走!
咱们先下去看看也好。”
拉起辛天风铁腕,转身下楼。
“铁腕墨龙”辛二爷默默无言,任由大师见拉着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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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巫山十二峰,峰峰纤丽,峰峰秀拔。
朝云峰巅,向西的一面,有片矗立二十丈的奇陡峭壁。
这片峭壁,不像其他峭壁那般地鲜苔满布,滑不留手;而是壁面光滑洁净,只稀稀疏疏的挂着几条藤蔓。
在这片峭壁半腰,也就是约莫八九丈高处,有个半人高的洞口,洞口恰好被几根藤蔓所遮,如果不是有心,或是仔细看,很难发觉它的存在。
这个洞口,虽只有半人高,但踏进洞口几尺之后,却便豁然开阔,不但能容二人并行,而且可直腰抬头。
洞道颇称境蜒曲折,也不过十丈深浅。
洞底,是间半出天然、半出人工的石室。
石室不大,凡榻、桌、凳、几,皆为石凿,点尘不染,朴实幽雅,看上去,令人有种说不出的舒服之感。
巫山多猿,但这岩洞不似为猿猴所据。
丝毫不差,这洞内石室中住着有人。
人,不止一个,是两个人儿。
这两个人,此刻一个坐在榻上,一个坐在几旁。
榻上的,黑纱晚装,玉骨冰肌,粉面白皙欺霜,艳压尘寰,风华绝代,是那因性格孤傲任性而被呢呼为“红粉罗刹”的古兰。
几旁的,长发成合,一袭道抱,黑纱覆面,气质超人,圣洁高贵,是那神秘道站“虚幻”。
古兰,螓首半俯,娇靥上的神情,是一片凄楚、哀怨、悲愤,冰冷的面颊上挂着两行泪渍。
这位绝代红粉,内外俱刚,从不在人前掉泪,甚至当着四位师兄。却不知怎地,如今她竟面对一个缘仅一面的神秘道姑珠泪双垂。
这,只有古兰一个人儿明白,她面对任何人可以忍泪,唯独对这位神秘道姑,她不克自持,情难自禁。
至于真正的原因,则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上来了。
道姑,因黑纱覆面,难窥面部表情,不过,覆面黑纱后,那清晰可见的目光,却难掩她心中的怜爱、同情。
石室中,一片沉闷的寂静。
但,这只是暂时的。
未出片刻,便有人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闷。
那是古兰。她缓缓抬起滚首,望了道姑一眼,轻启檀口,话声幽幽,极其凄婉动人。
“及时救援,保全清白,这种恩德,古兰不敢言谢……”
道姑微微一笑,截口说道:“姑娘,这谈不上恩德,我也并不希望什么感恩图报,你我都是女儿家,清白重于性命,这是应该的,假如遭逢危险的是我,姑娘也必会出手救援的。
对么?”
古兰悲凄一笑说道:“也许你对,不过,无论你怎么说,这保全清白的殊恩,古兰都会永铭心中,终生不忘。”
道姑淡淡一笑,说道:“我不想跟你多辩了,随你怎么说吧。”
古兰没说话,但旋即面堆寒霜,目射煞气,倒挑黛眉,一口贝齿咬得格格作响,道:
“可惜那禽兽不如的万恶淫贼已被我大师兄击毙,不然……”
“姑娘。”道姑微笑说道:“万恶淫为首,蓝漫蝶他该死,也是他糟蹋妇女、毁人清白的报应,唯实际上更该杀的却另有其人,姑娘可知道么?”
古兰呆了一呆,道:“我不懂。”
“何止不懂!懂了你也难信!”道姑道:“姑娘恐怕还不知道蓝漫蝶只是一个受人支使的工具,真正要加害姑娘的,另有人在;这是一桩手段卑鄙、布局巧妙的无耻大阴谋。”
古兰有点懂了,黛眉一挑,道:“是谁?”
道姑抬眼凝注古兰。“这话我本不应该说,可是为了姑娘,我又不能不说,姑娘可还记得上次临别,我提醒姑娘注意的那些话了?”
古兰神情一震,霍然变色,道:“你是指我大师兄?”
道姑道:“事实如此,我只有明告。”
古兰猛然站起,满面怒容,但终又缓缓坐下,颜色稍改,目注道姑,冷冷挑眉说:“你是我的恩人,我不便对你怎么样,请你……”
道姑淡笑接口道:“姑娘,无须那么多顾虑,我说过,这谈不上恩德……”
美目怒射寒芒,话声忽转任重:道:“姑娘,令大师兄跟我无冤无仇,我犯不着挑拨离间,恶意中伤,陷人不义,若不是为着姑娘今后安危,一生幸福,我更不必自讨没趣…
…”
古兰冷然道:“你有什么证据指我大师兄……”
道姑道:“我明明知道,但我没有证据,可惜蓝漫蝶已被杀之灭口,不然姑娘倒大可以问问他。”
古兰冷笑道:“你这话等于没说。”
“不错,我也知道。”道姑郑重说道:“我更承认这一阴谋筹划得至为高明,姑娘虽身中销魂丹毒,然神智尚清,令大师兄在击毙蓝漫蝶后所做何事,我认为姑娘应该比我清楚。”
古兰娇靥一阵飞红,冷冷说道:“‘销魂丹’邪恶无伦,我大师兄也是被害人,情有可原,说来说去全是蓝漫蝶一人作的恶。”
“这正是高明所在。”道姑说道:“也正是要姑娘这么想,情有可原。图谋得逞,罪恶却全归蓝漫蝶一身,高明得可以瞒过任何人,任谁都相信令大师兄跟姑娘一样地都是被害人;但,姑娘,你怎知令大师兄也中了‘销魂丹’之毒?”
古兰冷然反问:“既进房内,任何人均难幸免,你又怎知他”问得好!“道姑一笑截口说道:“姑娘,身中销魂丹邪毒之人,他还会举手熄灯么?”
这一问,古兰哑口,惊了心,娇躯一阵颤抖,脸色连变,久久方强忍胸中激动说道:
“那有可能我大师兄未受其害,而发现另有来人。”
道姑道:“谁?”
古兰道:“你!”
道姑突扬轻笑,道:“这么说来,姑娘是认为令大师兄并未受‘销魂丹’之害了?”
古兰答得好:“根据当时情形看来,有此可能。”
“姑娘!”道姑美目深注,道:“你很会说话,也一直极力为令大师兄辩护,他若知道,而稍有良知,应该羞煞愧煞……”
顿了顿话锋,接道:“姑娘,你恐怕还不知道,‘销魂丹’歹毒霸道,是蓝漫蝶仗以为恶的独门凶物,若没有他特殊解药,任何人难逃其害!固然,内功精湛之人可以闭息,但既然闭息便不能再动真力,令大师兄入房后曾对蓝漫蝶做致命一击,这致命一击,不提聚真力是办不到的。那么,令大师兄何以没受毒侵?这应该容易解释,也不难明白,令大师兄持有这种邪毒的解药,特制独门解药何来?姑娘,你自己想吧。”
古兰娇躯又是一阵轻颤,娇靥上阵白阵青,虽仍图为宫寒冰辩护,但是心灵跟话声都起了颤抖:“那有可能我大师兄已受其害。”
“姑娘!”道姑淡淡说道:“莫忘了他以指风熄灯之事。”
古兰不辩了,娇靥一片蓝白,美目圆睁,黛眉倒挑,失色香唇起了阵阵抽搐,默然不语。
良久方木然说道:“你既飞身入房救我,也动真力,为什么你没……”
道姑截口道:“姑娘,我也未能幸免,只是我在临走时顺手搜到了蓝漫蝶藏在身上的解药,没有它,我也救不醒姑娘。”
古兰娇躯颤抖加剧,香唇翕动,喃喃说道:“他这是何苦!
名分已定,只要我愿意,迟早是他的人,他为什么要以这种卑下手段对我,为什么…
…“显然,古兰她相信了,心中如刀割般痛苦,但那只是痛心,只是悲怒,只是不满意宫寒冰这种做法。
别的,她没有想到。
心虽更冷,师兄妹的名分犹在,她并未因这件事否认了宫寒冰在她心中的那大师兄地位。
其实难怪,大师兄对她百般爱护,曲意容让。
虽然没有情爱可言,但这份犹比手足的感情,是深镌心内,永远不能抹煞、永远不能够忘记的。
她只认为大师兄不该这么做,鄙视大师兄这种手段,别的,她没有牵涉在一起,只因为他是她心目中的大师兄,已经很久很久了。
道姑回答了她那自言自语的问话,道:“姑娘冰雪聪明,似乎不应不懂。姑娘,就因为你迟迟不愿意,你对他没有情爱可言,再加上南宫大侠的再现武林,并进了‘古家堡’,近在身侧,你对南宫大侠难以自禁的情爱流露,你对他的始终冷漠,使他不得不采取这种手段先行占有你,免得夜长梦多,好事成空。
其实,他错了!完全错了!纵然占有一个人的身体,而心仍他属,又能获得什么?他应该考虑考虑后果。“古兰唇边再起抽搐,缓缓垂下螓首。
石室中,又恢复一片沉重的寂静。
半晌,道姑一声轻叹说道:“姑娘,事情已成过去,别再想它了,好在姑娘依然故我、清白未污、白壁无瑕,仍是无羞无愧的女儿身……”
古兰猛抬螓首,毅然说道:“我不会再想,永远不会再想了,这一辈子我也不再返回‘古家堡’了。你如不嫌弃,希望能跟你做个伴儿……”
“姑娘。”道站说道:“我欢迎之至,只恐怕我这居处会委屈了你。”
古兰道:“我先谢谢了,恬淡无涉,清清静静,虽苦也甜,何况古兰不是娇生惯养、养尊处优的闺阁千金。‘”
道姑笑了笑,道:“人,都有个家,不能说不回家、不要家。
我希望姑娘这只是暂时的,‘古家堡’姑娘生于斯,长于斯,日后总还是……
“”日后事日后再说吧!“古兰勉强一笑,凄婉无限。”世事变幻无穷,谁知道日后是个什么样子?”
道姑淡淡一笑,道:“姑娘,别做如是想,这种想法可怕得很;实在说,我很羡慕你,我虽是出家人,那是情非得已,因为我有家归不得。”
古兰随口问:“你家在何处?”
道姑答得妙,也有点避实就虚,说道:“我,到处为家,独来独往,无拘无束,不属于任何门派。”
古兰眨动了一下美目,道:“我是问你未出家之前的家。”
这一问,道姑似乎无从躲避,无如,她答时并未显得困难。
“离此不远,我原籍北京,寄居陕西。”
古兰美目凝注,紧逼一句:“陕西太大了点儿,总该有个小地名。”
道姑深注古兰一眼,答得更妙,但越见有意闪避。“出家多年了,我已经忘了那地方叫什么。”
古兰仍不放松。“人忘了住地名称,这倒是首闻。”
道姑笑道:“姑娘,我这情形就是姑娘生平仅见。”
显然,她不愿说。
古兰笑了笑,望着她道:“你似乎有很大的隐衷?”
道姑身形微震,道:“是么?人都有隐衷,司马君实所谓‘书有未曾经我读,事无不可对人言’的说法,是有特定界限的事。本没有不可言的,那只在愿不愿言而已,我相信司马君实他也必有不愿对人言之事,对么,姑娘?”
这番话,高明无以,既说明人人皆有隐衷,不足为怪,又复籍司马君实为据,暗示她不愿对人言。
无奈,古兰仍不放过她,道:“不然,像我就没有隐衷。”
“不然!”道站摇头也做此同样口吻,道:“姑娘有隐衷,只不过尽被我知,已不成其为隐衷而已。像姑娘倾心南宫大侠,不克自拔之事,若非我已知道,姑娘愿意轻易对我启齿么?”
道姑好辩才,古兰哑了口,脸一红,无词以对。
好半天才淡然一笑说道:“我平常总以为自己口舌还差强人意,如今才知实在笨拙得可以,面对高明,只有甘拜下风。”
“好说。”道姑嫣然笑道:“那是姑娘过奖,也是姑娘谦虚,更由于我所言皆事实,事实如铁,理当胜过任何雄辩。”
古兰美目凝注,异采闪漾,突然一叹说道:“我不再多问其他了,因为那是自讨苦吃,我也不想知道你的隐衷,只希望你答应我一点……”
道姑微笑接口:“取下覆遗物,示人真面目,是么,姑娘?”
好厉害!
古兰一叹摇头道:“看来我处处落你后着,在你算中,不错,我就只这点要求,愿不愿全凭你,古兰不放强人所难。”
道姑一笑,说道:“姑娘才是真正好口才,话已出口,我怎好让人下不了台,你说是么,姑娘?”
古兰娇靥飞红,没开口。
道站却一笑道:“姑娘,示你真面目未尝不可,但从此取下覆遮物,我碍难从命,懂么,姑娘?够么,姑娘?”
古兰懂,自然懂,不知怎地,心中一阵汹涌激动,她简直渴望已极,急不可待,猛地一点螓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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