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子愈听愈佩服,道:“好小子!你说的都对,这个宰杀之人,正是魔界斗气最强的风将!”
我一听,心中忽然一沈。
是那个人称“魔界第一美男”的风将?!
听闻他自在魔界闯出名堂,到成为魔界三巨头之一,期间迷倒无数魔族少女,倾惑万千出阁妖姬!乃是号称“走遍魔界单独迹,飘留落花百万红”的冷情公子。
然而,他令人最羡慕嫉妒甚至恐惧的,不是他的外表,而是他无与伦比的强大斗气剑术。那几乎已经堪比我的主子!
如果我的主子没有那一身绝盖寰宇的魔法修为,恐怕也难以镇得住这个向来视女性如玩物的家夥!
唉,他怎麽会送这龙猪肉来呢?
心有所思,精力自然不集中,我不小心被刀在手指上划了个小口子。
“呵呵,人类的肉体就是脆弱啊,我就从来没有被刀割伤过。”
“魔族也没几个像你那种身体,石头一样……”我停了下来,边吸著手指,边转头反讽道。
忽然,我看到了他正摆弄的肉堆,顿了顿,叫道:“貉鹿肠?稻蜂刺?褐骨虾?魔狼脚……你这都什麽啊?这麽多相生相克的东西!弄不好,会吃坏的!”
厨子一愣,摆出一副神秘的样子,道:“我要弄一顿天下最美味的食物,省得老是被那些吃过你做的菜的人嚼舌头──好了,好了,人族的食物毕竟与魔族不同的,别说了……你那麽娇气吗?一个小口子,会死啊!还不弄菜,殿下不是在等著吗?”
我经他提醒,才醒悟到已经耽搁些时候了,不理他似是而非的辩解,连忙加快动作,把剩余的部分完成了。
等我喜滋滋地端著自制的美食“妮可”回到主子那里时,却发现了一个最不愿看见的人。
风将正站在主子的旁边,神态轻佻地说著什麽。
不愧他的声名,身披墨黑高领披风,尽显修长体态的他,透著魔族中难得一见的特异神采。那高贵魔族象征的紫色魔纹,不但没有其他魔族那种狰狞的意味,在他柔和而又充满冷硬地面貌下,反而突显孤傲独特的丰神气质。
如果强要从外貌上为主子匹配的话,即使万分不愿意,在整个魔族──其他族类我不知道──也许只有他了。
但是从主子微小的神态动作中,我可以看出,主子并不喜欢他。
当然,原本就对他毫无好感的我,因为主子的关系,更加的讨厌他了。
“啊,小哮,做好了吗?真香呢……”看到我来了,主子立刻找到了在我看来是打发他的借口,“我也饿了呢……”
风将毕竟有些风度,见到此景,立刻摆出退下的姿势,後撤了一步。然而,他并没有爽快地离开,反而半屈著伸出手,示意行吻手告辞礼。
虽然没有必要,这到底属於正常礼仪,主子微笑著递过了手。
让我们十分不愉快的是,风将竟然一吻如醉,牢牢攥住,很久没有松口。
眼看主子越来越不高兴,我心机一动,大叫道:“风将,你披风下面鼓鼓的是什麽啊?”
不理看来还未清醒的他的反应,我一把掀起他的披风。
“姆姆……姆姆……姆姆……”
大群姆蛙欢叫著蹦了出来。
场面顿时变得十分滑稽。除我和风将外,所有人在愣了一下後,发出了各式各样的笑声。
完全清醒过来的风将,醒觉自己在魔女殿下面前出丑,眼看便要将尴尬化做愤怒。
看著他充满杀意的眼睛,我虽然因为有主子罩著,知道全魔界──包括三巨头──没人敢碰我,也不由暗中生出一股寒气。
见好就收,也是我能留在主子身边的原因之一,已经达到了目的,不给人点台阶下,对人对己,都没有好处。
“风将,你送来的食物很好呢?这是上等的姆蛙啊!主人一直非常喜欢吃呢!难得您还记得──不信您看主人多开心……”
我的“台阶”不是这可以当作讽刺的话,而是主子融化一切的笑容。
满腹怒气的风将转头看到含笑的魔女殿下的脸,再次痴醉起来。
等到风将回过神来,满地的姆蛙已经被我收拾干净了。
他正了正衣服,用十分优美的姿势再次告辞,却没有再要求吻手礼,而是留给我一个令我汗毛倒竖的深沈的一眼……
“瞧你的杰作,这还叫我怎麽吃得下……下次还是别变出那种东西的好……”
我低著头,略带笑意地道:“小哮该死,不过,会出现什麽,不是我能控制的,姆蛙喜欢风将,我也没办法……如果是主人的话……”
主子刚想说话,大概想要呵斥别胡闹,却没有说出来。
因为,许多美丽小巧的黑色妖精已经出现在她窄腰宽边的裙旁,一只拎著一片褶皱,抖著薄翅,撒下论及美丽,毫不输於光之精灵的五彩灵粉,缓缓腾空,携著反映点点彩芒的霓裳,翩翩舞动,将原本世间无双的魔女,变成了超凡脱俗,不履尘世的女神……
我低下头,边感受著那种沁人欲醉的氛围,边不自禁地去吻她纤细秀美的双足。
一股温柔地微风荡起,我再跪不住,刚欲抬头,一只右手伸到我面前。
那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右手!不同於一般魔族冰冷骨硬的手掌,她的手,温润而柔软。修长的手指,鲜红的指甲,如天下至美,远观犹若天景,近触动心荡魄……
我忽然明白了风将的心情。
天下间,谁能抗拒这玉手的轻轻一拨呢……
三、 惊变萧墙
餍的名字是我起的。
因为它总是吃不够,我便起了这个期望它能满足的字眼作了它的代号。
看来,它十分喜欢。每当我在它肥大的耳朵旁轻声叫它时,它都会立刻睁开眼睛,充满对食物欲望地望向我,口里还呵呵地发著不知是何种意义的声响。
在这时候,我总是忍不住狠狠地拍它那足有我三个头大的脑袋。
餍是魔界为数不多的高阶魔兽之一,以我这点力量实在不足以弄痛它,大概每次都被它当成了开饭信号,因此一当我作势欲打,它便兴奋地将大头凑过来,满面愉悦地加大哼声力度。我真是又好气又好笑,於是“下手”的冲动更是控制不住,一定要拍得我手疼才痛快。
今天一早有空,我便来喂它算来是第十顿的“晚餐”。
它的柔顺性子只在我面前才会显现,如果是其他人来喂他,大概也会被当成点心之一吃掉──嘿嘿,即使是主子来也不例外。不过它大概明白魔女殿下那深不可测的力量,食欲虽然占据大脑,但本能的畏惧还是可以救回它的小命。
曾经有其他羡慕或是嫉妒的人问过我怎样做,才能像这样驯服它。我只是冷冷地一笑,反问道:你敢在它换牙的时候把身子伸进它的嘴里吗?
没人回答。
餍的上下各两排牙齿整齐地排列在硕大的口腔内,在它张口的时候,任何看到那时刻带著血丝的利牙的锋利度的人,都会情不自禁地连打几个寒战,而它在换牙的时候,因为牙龈上会长出脓包,难受无比,脾气更是一生中最暴戾的时期。
哪里会有人敢在那时侯做这等玩命的举动!
但,我能。
是的,不是我“敢”,我还没有那种大到疯狂的胆子。
再深讲,我只能说:信任,全心全意的信任。正如我把它看作朋友,驯服?哼,从来不会在我和它之间出现的字眼。
看著眼前鲸吞般啃食著我从厨房的肉堆里亲自精挑细选,细心搭配的食物的餍,我不由生出对牛弹琴,白费力气的感觉,这样的吃法,我看是石头还是青草它都分不出来。
“唉──你这个家夥,好像我是欠了你似的……”
它忽然抬头看了我一眼,好像打嗝又好像嘟囔地哼哼了几声,又低头享受面前的食物了。
呵呵,在提醒我吗……是啊,我确实是欠它的。
如果当初不是它在我身边,以炎将为首的那群魔族,恐怕早把我这擅自闯进狩猎场的人族小孩儿分尸了……
而它为了保护我,不得不放弃抵抗,让那些为了捕猎它而费尽心机的人,如愿以偿的得到了这只珍贵的魔兽。
“你到底有什麽地方奇异啊?除了能吃,还真看不出什麽来……”
我摸著它宽实坚硬的脊背,又想起了和它初遇的时候……
那时,还是孩子的我怀著对人族无比的憎恨,穿过了人族禁地,迈入了魔族的领域。
在那片幽深广袤的魔林之内,筋疲力尽的我遇见了同样筋疲力尽的它。
初见如此巨大魔兽的我,那一刻真的感觉自己的人生走到了尽头。开始,我并不知道处於成长期的它正是频繁换牙的阶段,因为口中胀麻的痛苦,它已经几天没有正经吃过东西了。
我看著它,它看著我。彼此的目光中都包含著极端的戒备。
“……呼,你吃了我吧……死在这里,总比死在那群卑鄙的人类手中强的多……”
我认命地躺在地上,闭上了眼睛。
感觉中,它嗅了过来,用耸动的鼻端蹭了蹭我的脸,似乎在辨别是否属於可以消化的东西。
大概是因为抵抗不过饥饿的威胁,它把我咬在了嘴里。
在被它尖利的牙齿刺入体内的时候,我忽然起了一个念头,想看看这个即将成为我安眠之地的地方。
我摸了摸周围,突然,似乎触动了它的痛处,它跳动著甩了甩头,一口把我吐了出来,低低地吼了一声。
我有些奇怪地看著蹲在面前的它,端详了半天,终於明白了症结。
不知是不是那无奈而愤怒的眼神触动了我,我并没有趁机离去,反而一咬牙,重新钻到它的口中,用学到的简单的医疗知识,帮它减轻了痛楚……
一阵异动打断了我的回忆,我扭头一看,却是它已经吃完了爪边的食物,用油腻的唇吻蹭著我的衣服。
“嘿──嘿──真是的,我一会儿还要去主人那里呢!弄得这麽脏……”
就在这时,没有任何预兆的,大地突然震动起来,我没有站稳,一把抓住了餍的鬃毛。
“怎麽回事?这是……魔法波动?!”
即使我的魔法修为极低,我仍然可以感觉到那种惊天动地的强大的魔法冲击!望著那个方向,我突然有了极其不安的感觉。
“主人!”我撒开双腿,用自己最极限的速度,向魔女殿冲刺。
天在晃,地在摇,我的心在惊飘。
不安犹如魔林中那黏人的青蚨蛇,随著呼吸的频繁加快,渐渐锁缠了我的心头……
“该死!”跑了好一阵,我想到,是否该用魔法?
快一些,快一些!用什麽魔法?风系的吗?增加速度?不、不,用电系的传送魔法!
魔族的魔法是天生的,即使有各自修炼的法门,作为世界上戒心最重的种族,也是绝对不会外传的,因此,在魔界生活了这麽久的我,到如今为止,也还是只会些花俏的小把戏,连魔法入门知识,也是在人族中时连偷带骗弄来的,如果不是後来主子空暇时指点一二,恐怕我早已被魔法反噬了……
满头大汗的我急切间也没有考虑那疏於练习的技巧究竟有没有用,凝聚元素能量後,一道电光击在我身上,立时眼前一黑,差点昏厥过去。
魔族由於先天的优势,对於一些威力不是过於巨大的魔法,基本不需要像人族一样靠念咒来集中精神的力量,与外界的元素形成共鸣,受到他们长期熏陶的我,自然没有那种“正常”的经验。对於我来说,在平时心平气和的情况下,不通过念咒语,而直接施出那些最基本的魔法确实还没有出过什麽问题,但如今我的精神十分不稳定,而且施展的又是比较高阶的传送术,没有突然被殛成焦碳,已经非常难得了。
等我强打精神,挣扎著从地上爬起来,才发觉自己到了厨房。对面背靠墙壁角落坐著的,可不正是厨子。
我辨了辨方向,正想跑出去,忽然听见厨子用十分沙哑的声音,断续地道:“……殿下……我错了……错了……食谱……我该死……”
听他提到了主子,我连忙过去,却发现他已经断气了。
我留意到,他的手里紧紧攥著一张被撕裂的纸片,勉强辨认,似乎写著几个菜名。
我不安的感觉立时提升到顶点!那种强烈的预感将我的胸骨压迫得隐隐作痛,一呼一吸也变得如此费力,仿佛天地间突然失去了所有的声音,只有急速的喘息声,在我不辨道路的奔跑中如此沈重地回荡著……
一道刺目的闪光在我眼前暴出,如同按下了开启按钮,所有的一切正常的感觉又都回到了我的身体。
眼前的一幕让我的心立刻如撕裂一般,整个的思维一刹那完全停顿了。
魔女殿那些对主子无比忠心的护卫,横七竖八的卧尸在地上,许多已经支离破碎的肢体,方自用余下的丁点生命力,扭动颤跳,控诉著无比的愤怒与悲哀。而我的主子,魔女殿下,衣裳尽碎的躺在一片废墟之上……
我没有看场中激烈拼斗著的两群人。
我的目光只是停留在主子的身上,那泛著金光的躯体,原本是世界最伟大、最坚强、最温和、最秀美的支柱……
难道,您真的……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一道风息卷过,就是这魔法碰撞的余波,仍然让我如断线风筝飞了出去。
一口血喷出,我仍然用迷茫的心情寻找那个已经印在心头的身影。
缓慢地迈动双脚,我一步步走向她,如同走向黑暗中那点黯淡光芒……
一个火球在我脚边爆炸,我翻了个跟头,爬起来,继续前进。
兵器碎裂的残片飞过我的身边,无数的血花洒下,我晃了晃,没有停步。
黑暗的毒雾侵蚀了我的皮肤,我毫无所觉,血印步步……
终於有人发现了我,身形一换,抢到我的身前,一刀劈下。
我没有躲闪,是没有躲闪的能力,也是没有那份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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