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木屋的门户并没有锁上,小组组长推开一扇扇的房门,走到最里面的房间,悦耳的音乐声更清楚,他缓缓地推开房门,映入眼帘的影象却让他哭笑不得。
和外观的残破绝不搭调的是,小木屋中最后一个房间里面布置极为豪华夸张,像是个玩具屋,沿着墙角排满了各式的布偶娃娃。在房间的正中央,八名被绑走的被害人整齐地排坐在鲜黄色的大沙发上沉沉睡着,每个人都换上松垮的小丑装,脸上则花花绿绿地化满了卡通式的浓妆。
但最重要的是,八名被害人毫发无伤,救回市区后发现没有人记得被绑后发生了什么事,只像是睡了场好觉。
至此,警方的声望完全破产,各方一致挞伐,国会连日以来也是炮声隆隆,在各方一致的指责声中,几名高层警政长官纷纷黯然下台。
六
十月初,这个轰动一时的无被害人绑架事件才总算略有降温之势,不再是每个人茶余饭后必谈的话题。此役下来受到最大伤害的就是警政单位,在几名高层主管相继下台后,国会议员丝毫没有放松的趋势,在议会中仍时时提出纠正警方的提案。某著名国会议员且得意地指出,也许社会大众在这样的事件之后,反倒得感谢本案的歹徒们。
“如果没有发生过这样的案件,我们还不知道我们的警方是如此地不堪一击,”该议员得意洋洋地说道。“能有这样一个去沉疴、大肆整顿的绝好机会,对选民来说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只是,包括市警局局长赵大同在内的许多资深优秀警官都知道,这次无被害人绑架事件绝对不只是一个单一事件,听着国会议员们在议会大肆攻击警方并不是件赏心悦目的事,可是,那层即将出现更大事件的隐忧,才是警官们最忧心的事。
果然,就在国会议员侈言应该感谢绑匪后的第二天,下一波的恐吓勒索讯息出现,这一次,同样的也是以极大的手笔传送出这个讯息。出现讯息的地方,就是与一般民众生活息息相关的电视媒体。
十月六日晚间,全市媒体的主控电脑系统被来历不明的杂讯暂时干扰,在所有的画面上出现了同样的立体字幕讯息。
讯息的首行,列出了十名国会议员的名单。
“衮衮诸公,涎沫如海,国事为劳,何不为我反百零九法案耶?幸不辱事,乃全尔等小命,幸慎幸慎。”
“t8lrbyl,一2malo1”
又是同样的警告内容,又是同样的全国皆知。这次的时间更为迫切,经过解读,歹徒用的文言文虽然与现代已经脱节,语意却并不难懂。一般威信这次恐吓讯息中传达的意思,无非就是要这十名国会议员在十月九日的国会议程中,对第一百零九条法案投下反对票。
国会本届议程中的第一百零九条法案,是条整治河川污染的良性法案,预料将会在议程中以绝对优势通过。绑匪指名的十名国会议员名单中有三个是执政党、三个是在野党,以及四位无党派议员,主张与行事风格都大不相同。第二次无被害人绑架事件讯息一出,十名国会议员便立刻安排媒体召开记者会,纷纷在选民眼前强打精神表达坚定不移的态度。
“歹徒的行径简直胆大妄为,公然再次挑战治安!”就在没多久前曾经公开夸赞绑匪的某议员这次也在名单之列,此刻他仿佛已经忘了不久前的言论,急转直下,极力抨击绑匪,只是,色厉内荏的气沮神情任谁也看得出来。“我们也要在这儿呼歹徒,不要一错再错下去。我们应该感谢警方的辛劳,但也强烈要求警方负起安全的责任!”
不过,也许是过度紧张的关系,幕僚为他准备的一大张绝不与恶势力妥协讲词早在上台前就发着抖掉落在地上,没能当着全国观众念出来。
十月九日国会议程当天,全国的注意力再次集中在议事堂里。根据绑匪的要求,十位国会议员必须在审理第一百零九条法案时投下反对票。但是十名议员一致发表斩钉截铁的宣言,表示绝不会屈服在歹徒的恐吓之下。层层的警力在几天前就已经包围了整个国会,比第一次无被害人绑架事件时动用的警力还要多上许多。虽然有这样严密的守护,可是,混在执勤队伍中布署的市警局长赵大同却隐隐觉得,这次这十名国会议员恐怕还是逃不掉失踪的命运。他曾经和绑匪交过手,之后便对自己和警方的能力完全失去了信心。
冗长的议事章程,压力强大的沉闷气氛。议事堂四周布满军警,电视台出动了八架摄影机,将全程钜细弥遗地转播下来了。
这样的严密布置,就是一只苍蝇飞过也无所遁形。
但是同样的话,一个月前赵大同也说过,之后的无被害人绑架事件结局,自然也不用再多说了。
议长的议事槌重重敲下,众人的心头一凛。
因为接下来要审议的,就是河川整治法,法案第一百零九条。
在录影机忠实的记录下,一切的程序顺畅地进行着。被绑匪指名的十名议员散处在议场四周,有人低声和同仁协调着,有人则偶不安地看看警方人员,再看看转播的摄影机。
最后投票表决的时刻终于到来,十名国会议员为了表态,特地在投票前高举双手,将投票内容展示全常没有任何例外地,十位议员全数投下赞成的一票。
在全场紧张的注视下,议长审视了开票结果,举起右手,表示第一百零九号法案无异议通过。
全场这时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掌声,随着掌声的共振,议场的播音设备传来一阵嗡嗡的声响。仿佛之间,整个议场的光线暗了一暗,但是为时极为短暂,大多数人都没有察觉。在掌声中,十名国会议员似乎事先有过协定,从座位中走出,步向议事台。
在这一瞬间,市警局局长赵大同陡地升起一股似曾相识的不安之感。播音设备传来的嗡嗡声响并没有改善,低沉地在四周扩散。
而且,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种司徒百江失踪前的淡淡花香再度出现,那种香味一人鼻腔,让人精神为之一振,顿时觉得神清气爽……突然之间,赵大同的脑中灵光一闪,便知道又要出事了。掌声逐渐止歇,十名国会议员走上议事台,脸上神情木然。大家都静了下来,屏息以待他们发表对这个事件的看法。
“小心!”赵大同不自觉地大叫出声,几名在第一次事件有过经验的警官也知道要糟。在众人的错愕下,有人回头看着赵大同翻过栏杆奔向议事台。然而,在议员席上却陡地有人发出一声尖叫。颀着尖叫声,许多人直觉便往议事台上看,连奔跑中的赵大同也瞠目前望,脚步却慢了下来。
仿佛是立体的电影一般,十位站在议事台前的国会议员神色木然,在现场超过上千人的注视下,像品质粗劣的摄影作品,颜色逐渐变淡,最后,失去了踪影。
第二次的无被害人绑架事件再次出现,这次失踪的则是十名国会议员。
市警局长赵大同失魂落魄地站在走道上,愣楞地看着空荡荡的议事台发呆,这种场面对他来说绝不陌生。环视四周,每个人都张大了口,久久无法言语。
七
十位国会议员在众目睽睽下不可思议地消失,在社会上造成了极大的恐慌震撼。第一次无被害人绑架事件发生时,只有少数警察目睹了这种不可思议的场面,大多数人只是听过这些警察人员的转述,基本上,存疑且不相信的人占绝大部分。但是这次可不同了,虽然摄影机为了不知名的因素在投票结果出现时全数当机,没能录下议员们消失的情景,电视机前的观众只看见杂讯,然而,当时在场目睹的国会议员、警察,以及媒体工作人员不下数百人。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警方的束手无策实在是几近非战之罪的无奈结果。
最后,连总统也整日出现在媒体安抚人心,也要求警方尽速找出被掳十名国会议员的下落。全国的警力因此天翻地覆赶来,员警疲于奔命,除了大规模的搜寻动作外,还要在茫然毫无头绪中找出匪徒。但是,和第一次的无被害人绑架事件一样,警方的行动仿佛是在一个看不见踪影的巨人搏斗。在这个事件中,从来没有人看过匪徒的踪迹,连最起码的声音、言语都没能接触到,没有任何的证据线索,连第一次绑架事件十名被害人存入的一千万元也纹风不动,从案发以来就好端端地存在帐户里。所有能掌握的线索,就只有歹徒的两次讯息,并且,连讯息的内容也无法完全解读,像第一次讯息的wiloa14i4r5lj,r2,第二次讯息的t8lrbyl,…2malo1,警方动用了所有的秘码专家,殚精竭虑,就是没有办法找出其中蕴涵的讯息。
只靠了两次讯息,歹徒就让全国最优秀的警察人员臣服脚下。
第二次无被害人绑架事件发生后第四天,十名国会议员并没有像第一次事件那样,不到一天的时间就安然归来。警方的大规模搜寻行动迄今仍无任何收获,仿佛这十个人已经在空气冲溶化,再也我不出他们的踪影。如果绑匪们说话算话,警方担心,这十名国会议员的性命堪虞。
“幸不辱事,乃全尔等小命,”暂代警政总长的市警政长杨斌听取了市局长赵大同的简报后,这样皱眉说道。他和辞职下台的老人伍子毅不同,是受过西洋教育的少壮派警官,平时喜欢从部属口中听取各种意见。“十个人都在议会上投下赞成票,按照绑匪的说法,现在他们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你们的看法如何?”
“他们十个人的事当然严重,但是我认为,事情绝对不会这样就算,一定还会出事。”赵大同肃然说道。“这才是更令人担心的事。”
“但是我们完全只能处于挨打的局面,因为下一次的目标是谁,完全没有人知道,对不对?”杨斌皱起眉头。“这种话说了不等于没说?”
赵大同垂下头,不再吭声。他身旁一个小个子的警官这时咕哝了句什么。杨斌认得他是赵大同手下的一个组长,叫做余清源,头脑相当的灵活,有个绰号叫做电脑。
“余组长,”杨斌说道。“有什么高见,说出来大家听听。”
余清源耸耸肩。“报告总长,我是说,”他看了看身边的赵大同,赵大同仿佛已经知道他要说些什么,露出不以为然的神情。“我们查不出来,但并不表示就没人查得出来。”
杨斌仿佛在黑暗的脑海中看见一道曙光,他的眼神锐利,直盯着余清源看。
“说下去。”
“我知道一个人,”余清源又看了一眼赵大同,看见他摇头,却还是继续说下去。“也许他会查得出来这其中到底有什么奥妙。”
“倒霉神探?”
坐在警用车的后座,杨斌诧异地问道。车子这时正滑入城郊的山区,山路有点崎岖不平,但是道旁的景物充满了了山居的幽趣。市警局余清源指引着司机路径,车子勉强驶大一条山道。
“到这里就得用走的了,”余清源说道。“车子开不进去。”
杨斌狐疑地跟在余清源的身后走上一条小小的山道,听着他继续说下去。
“这个人本来是市警局的组长之一,年纪很轻,还受过国外的高等警务训练。他的头脑非常的聪明,不到三十岁就拿了犯罪心理学和刑事鉴定学两个博士学位,来了市警局之后,没大半年就破了几次漂亮的案子。”
“不会吧?”人过中年,杨斌很少有这种爬山的经验,以至于有点上气不接下气。“有这样的人,为什么我不知道?”
“如果不是这样,”余清源以耐人寻味的表情看他。“我们怎么会叫他倒霉神探?”
杨斌没有搭腔,等着他说下去。
“这个人虽然头脑好,脾气却非常的怪,和上司处得也不好。前任伍总警政长就非常的不喜欢他。再加上后来又在一件大案子上出了纰漏,伍总长就给了他一个内部处分,把他给免了职。”
“哪一个大案子?”杨斌问道。
“黑道大哥情妇命案。”余清源简洁地说道。
“啊!”杨斌惊讶地说道。这个案件在年前曾经造成舆论上不大不小的一场争议。黑道老大的情妇横尸在居住的小套房,黑道大哥曾一度被认定为疑犯,还和警方对峙了几场,最后才知道是件乌龙事件,凶手另有其人。
“真正凶手是死者的女同性恋人,死者是双性恋。但是在侦讯过程中,这个倒霉神探发现小套房的浴室马桶盖是掀开的,很典型的推理范例,所以他便认定犯人是个男性,因为如果是女性,就会把马桶盖盖上。因为他的推理一向很灵,大伙都信了,后来才会去围捕那个老大,和他火拼了好几常”“这样子的推理基本上没有错,是我也会这样推论,”杨斌说道。
“但是后来才发现,死者的女同性恋人有蹲在马桶上头上厕所的怪癖,才会造成推理上的误解。这件事被伍总长费了好大的劲才压了下来,改成了内部处理,所以除了市警局的人之外连您也不知道。这个倒霉神探的头衔就是这样来的。”
山路走了大约十分钟,绕过一个山壁,眼前突地霍然开朗。半山腰处别有洞天,是一个相当清雅的小小公园,地势起伏的草坪上,几个老人在那儿对空练气。远远有个小凉亭,黑压压地挤了不少人。
“又在拼棋了,”余清源笑道。“我们过去。”
走到凉亭的旁边,杨斌看见亭内或坐或站了十来个老人,面前摊着七八个棋盘,有黑白相间的围棋,也有绿花花的象棋。老人们有人低头苦思,也有人负手踱步,喃喃自语。凉亭另一端坐着一个高瘦的青年男子,神态悠闲,手上看着一本厚厚的原文书。
“走车!将军!”一名老人高喊,在跟前的棋盘重重地下了一子,神色兴奋。“看你还跑哪儿去?”
年青男子望了他一眼,也不去看他的棋盘,面露调皮的微笑。
“炮!抽车,将军!吴老,您又输了。”
老人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棋盘,良久,才颓然坐下。
原来,年青男子竟然同时和这十来名老人下棋,而且,下的还是棋艺中最难的盲棋。
不一会儿,几名老人纷纷弃甲大败。余清源干咳一声,青年男子走近。
“冷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