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舍身救他一命的大恩人,双眼热泪盈眶,又忖道:“云妹如今不知怎么样了!她是否仍如以前般的和我要好?假如她因此而恨上我呢?又该怎么办?她打我?骂我……薛仇呀!薛仇,纵然她杀了你,你也不能还手,你只能告诉她,待我仇了恨消,我自会亲手自……”
想至此,薛仇心中更痛,再也忍不住泪如泉涌!
倏听一声断喝!
“站住!再走近一步,当心弓箭无眼。”
薛仇一怔,抹泪抬头,十数丈外,墙如城堡,高七丈余,两扇大铁门,严严闭着,墙沿里一双双鬼眼,全凝盯在他人身上!
幸家庄,薛仇五年前随恩公送云妹时曾来过,当时虽深夜,薛仇却因此系云妹唯一落足地,惟恐日后忘了,不易寻找,所以沿途均记得十分清楚。
事隔五年,记忆犹新,薛仇探首四下一望,除了这城堡似的高墙,未曾见过,绕庄溪流,沿岸垂柳,无不与印象中一模一样。
这真是“柳岸依旧,面目全非。”
薛仇因云妹住在任中,不敢鲁莽,遂抱拳打礼,扬声叫道:“请问,贵处可是幸家庄?”
墙头上本无人,这时却冒出一彪形大汉,喝道:“小子你找幸家庄何事?”
薛仇一听对方开口粗鲁,不禁微微皱眉,道:“在下远道而来,求见贵庄在主!”
大汉微一凝神,薛仇已听到喃喃细语,心知大汉身后还有人操纵,心中不禁大奇,想不通是何道理?
却听大汉已道:“此处是幸家庄不错,只不知你找的哪位庄主?”
“哪位庄王?”幸家庄难道还有几位庄主,薛仇一闻此言,不觉微微一惊,心中已有不祥预感,忙道:“在下拜会玲珑子幸隆老英雄!”
此语一出,墙头同时冒起三个男人,一个四十来岁,两个十七八岁,全都劲装配备,如临大敌般,怒目瞪着薛仇!
那中年汉子开口道:“庄主江南访友,不在庄中!”
薛仇本自不信,遂又问道:“在下还欲拜会一人!”
“请说!”仍然是那中年汉子。
“白云叟尚妙仙老前辈之令媛,尚小云!”
薛仇一语未毕,墙头上四人脸色大变,脸上杀机重现,薛仇虽远在十数丈外,仍能看得十分清明,心中不禁大吃一惊。
却听中年汉子道:“本庄主并无姓尚之人!你请吧!”
薛仇一听,哪里肯信,不觉郎然一笑,道:“尊驾不必害怕,在下此来,并无恶意,不见她我是不会走的。”
一语未毕,柳岸旁飞出一道碧红,正朝薛仇迎头劈下,口中还自叫道:“我早知你会来,接招!”
薛仇此来,诚无恶意,幸家庄当年既敢留小云,可见其也是义薄云天,肝胆相照的朋友,对薛仇来说,有恩无怨,薛仇顶天立地的奇男子,岂能恩将仇报,妄动无名,眼看碧虹如电,迎头劈落,忙斜里一纵,倒飘丈二。
定睛看时,身前一个白发婆婆,六十来岁年纪,手执碧虹宝剑,又再次朝他飞身扑来!
碧虹如蛟,刺削劈斩,威劲十分!
薛仇再次飘身退了八尺,叫道:“老婆婆,我是……”
“你是万毒恶贼!打!”
随声,三点寒星,掠空射至,快如电光万火,紧接着身左身右,三角形射来九颗银亮暗器,同时分打薛仇前后左右丈许方圆!敢情,墙头三人,已随着老婆子的出现,飞下了墙头,四面夹攻。
这九颗暗器的同时,老婆子一抖手,“天女散花”,遍天银雨,罩头而落,她心想,你纵有飘若幽灵的身法,也难逃这四面夹攻之危!
薛仇至此,心中怒火微升,脸上金色隐现,他想:“如此纠缠,终非了局,不如暂时退去,晚间自行入庄,探上一探!”
可是,他却不能如此隐去,若不露两手,还只当我是当真好欺的人呢!
只听他,猛然一声长啸,如龙吟凤鸣,声震柳枝,随见其手儿往空一招,身子疾旋倒纵,翻腾雀跃……
刹那间,满天银星,及那九颗寒电般的银星暗器,全都无影无踪,就连那防他逃走,射向丈上的,也同时没见落地声影!
再看场中时,只觉人影一闪,也不知打从哪里飞走了。
却听划空铿锵之声,传来道:“敬请寄语幸庄庄主,尚小云我非见不可,不见她绝不走!”
场中男女老少四人,一刹时全都怔在当场,做声不得,他们那曾见过来人这等绝世超凡的武功。
夜!笼罩了整个大地!也同时掩蔽了幸家庄。
二更刚刚敲过,庄中灯火全熄,是现着一片死寂,这过份的沉静,反而隐隐的透露着一种恐怖慑人的煞气。
就在这当儿,幸家庄外疾逾飘风地飞来一缕轻烟,这轻烟在庄外电闪雷掣般绕了一周,终于在穿庄而过的溪流上游,停了下来。
敢情,这缕轻烟正是日间未能如愿进庄的铜堡薛仇!
他!铜堡薛仇,站在溪流上游,双目凝注潺潺而流的溪水,正在沉思,对那七八丈高的城墙,却连看也没看一眼!
那七八丈高的城墙难得倒他吗?并不,他尽力纵跃下,纵然再加上七八丈高,他也能一跃而过。
只是,今日他不屑为,原因是他此来的目的,是暗探而非明闯,如说明闯,那两扇宽大的铁门,又怎能挡得住他盖世的功力?
溪流宽有丈余,深六七尺,溪水清澈,游鱼可数!
铜堡薛仇既聪明,又复谨慎,他站在岸头,静静地打量着溪流,心中暗忖道:“若说幸家庄中戒血森严,这条溪流中也必有机关埋伏,如若溪中毫无装设,岂不是一天大笑话与漏洞?”
这时的薛仇,脸上既无金光,更无煞气,隐隐中却透着忧郁之色,似为云妹的未知数而焦灼!
终于,薛仇抬头看了七八丈高的城堡一眼,他立身之处,只需轻轻点足一纵,立可腾越入庄!
可是,这却无法避免被人发觉,他不愿这样硬闯,因为这样硬闯,绝不能如愿地会到幸庄主及青梅竹马的云妹!
正当其时,忽听夜行人奔行衣袂飘风之声,十分疾迅,心中微微一愕,忖道:“什么人夤夜至此?”
风声盈耳,人却仍在半里之外,薛仇心想:“也好,干脆让他们将庄中人惊动,趁乱进入庄中,探到虚实!”
心念未已,庄外人影已现,来的人数还真不少,前后竟有七八人之多,薛仇再不犹豫,就溪旁俏没声地下了溪流,顺着流水,浮游入庄。
就在城墙脚下,那露出水面高不满三寸的空隙之间,忽见一根根粗如儿臂的铁条,横竖形成一个个三四寸宽的小方洞,薛仇纵然运起罕世缩骨功,也无法钻过这三四寸宽的小方洞。
薛仇稍一摇动铁栏,并不想象中的坚固,以他的神奇功力,一推准倒,但因此却使他想到这铁栏定牵涉着机关或警铃。
突地,城堡上一盏强烈的火光,直照而下,大概他那微微摇动,已使庄中人有了惊觉,薛仇心知想得不错,赶忙往水中一沉,潜入水底。
倏然,他发现水底铁栏,断了数根,露出个径尺方洞,一个稍小的身子,从这穿入,足足有余!
薛仇心中一阵惊愕,显然,以前也有人从这溪流,暗中入庄。使用这途径,当非什么好事!
薛仇双眼,夜中视物,明察秋毫,水中亦同就在他发现方洞时,也同时看到水底有几根断落的铁条,拿起一看,断处平整,毫无凌齿之状,铁条粗如儿臂,如非宝刀宝剑,怎能断得如此平整。
就在他丢下铁条时,忽见零碎铁条中另有一物,且有磷光闪动,抬起一看,原来是一匕首鞘子,只是此鞘非皮非铁,十分沉重,不知何物所造,薛仇一心进庄,三不管先塞在怀里!
微一缩身,已穿过方洞,待进庄露出水面,庄口已灯火辉煌,照耀如同白昼,但却空无一人,庄外叱喝拼斗声,阵阵传来。
薛仇心中一喜,这可是给他一个绝妙的机会!
薛仇从水中上来,掩避身形,眨眼工夫,已来到庄中大厅,薛仇方只一踏入厅中,心中就不由猛的一跳!
四处灯火辉煌,就只这大厅,一灯如豆,但却檀香缭绕,薛仇心跳什么,那是大厅中迎门摆着一具寿棺,显得阴森恐怖!
阴森恐怖,怎吓得了薛仇,倒是那棺后神台上,檀香缭绕间,棺中死者的遗像,赫然是幸家庄庄主玲珑幸隆。
这一见,怎不把他吓了一跳,当年夜入幸家庄,来时三人,去时两人,前后不过一个时辰。
而所见到的呢?除了玲珑子幸隆再无旁人,当时玲珑子幸隆亦曾为薛仇掉了两点眼泪,想不到一别五年,居然阴阳两隔路!
看那白幔丧帐,已呈薰黄,显见去世已久,但却何故尚停柩屋中,还不发丧掩埋,薛仇正自寻思,该上哪儿去寻找云妹时。
蓦地厅外噗通一声,并有悲声叫道:“爹!我……我要跟你……跟你去了……爹……等等我……”
薛仇猛然一震,飘身出屋,厅外倒着日间那两位少年之一,遍身血污,已奄奄一息,眼见没命了!
薛仇一见,再不顾忌什么,手指连弹之下,竟隔空闭住了少年胸前数处重穴,革囊中取出一玉色小瓶,倾出绿豆大一粒银色丸药,塞到少年口中。
这一刻,庄外杀声震大,显见已进入混战之中!
杀声中,一条人影,飞上了墙头,原来是一中年道士,只听他大笑道:“畜生,我看你待哪里走,幸隆老狗,还不现身!”
一语未毕,倏然间,一条黑影,扑面而来,根本没容他看清身形,只觉右耳一痛,紧接着一股绝大的潜力,将他的身子托着抛出了城墙。
这黑影在墙头一站,猛然一声震天厉啸,啸罢叫道:“都给我住手!”
啸声穿耳,直灌心田,场中多半人为此啸声,惊骇得住手退开,可是,场中仍有两对人在互相拼杀!
一对是一个老道,拼斗庄中白发婆婆,另一对是庄中另一少年,与一妙龄带发修行的道姑在相对撕杀,四人所用,全是青钢长剑,正杀得难解难分,虽也一样惊骇啸声威厉,却没有及进住手退开!
墙头的人当然是薛仇,他见仍有人在场中拼斗,不觉大怒,刹忽间,金光罩脸,英眉倒剔。
只见他腾身一纵,有如大蝙蝠般凌空而降,迅若流星飞矢,眨眼已落入斗场,但觉人影飘忽,数声惊“咦”之后,场中立即静寂无声。
而薛仇呢?他不偏不斜,恰好站在四人当中,但他左右双手,却分携着四人的四把青钢长剑。
薛仇露了这一手,立时场中数十人全都震住!因为全场主要的两人,在他的手下,简直如无物般!
夺下少年与妙龄道姑的手中剑,不为稀奇,夺下那老道与老婆婆手中的长剑,可就惊人了!
因为那老道乃华山大妙观华山派掌门师弟徐真人,手中一支剑,精奥绝伦,华山派除了长一辈的,就是掌门真人还要让他三分!
而老婆子呢?乃是庄主夫人,蓝念敏,幸家庄名剑手蓝存孝之后,全都是江湖中响当当列名高手!
尤其,双方激战时,内家真气,全部贯注剑尖,潜力激荡,威势无俦,哪知却被薛仇轻而易举的将剑携之而去,心中怎能不惊?
薛仇将剑抛在地下,指着那老道,喝道:“你是哪里的道上,竟敢夤夜侵犯幸家庄……”
徐真人被猛喝一声,倏然惊觉,忙敛神凝目,却见薛仇只不过十六七岁年纪,那脸庞上浮着淡淡的金色,虽说威煞摄人,仍不免大感惊讶!
遂冷冷一哼道:“哪里钻出来的小畜生,竟敢干涉你华山道爷的事,想是你活得不耐烦了……”
不提华山则已,一提华山,薛仇心火倏发,脸上金光顿浓,煞气更炽,朗朗一声长笑道:“狗道士,你知道我这小畜生是谁?”
徐真人明知对方了得,方始抬华山派的金字招牌,因为华山派也是中原一大派,门徒众多,遍布中原,势力十分雄伟!
然则,薛仇闻之反而大笑,徐真人硬装英雄,也不禁冷汗沁背,通体一颤,退了一步,故作轻松道:“既承认是畜生,大不了猪、马、牛、羊、狗……”
“狗”字音未毕,忽见薛仇脸上金光闪亮,猛然记起近日轰动江湖之杀劫案件,不由得大惊色变,“哎呀”一声连退三步,叫道:“你……你是铜堡……薛……”
“仇”字来叫出,薛仇已仰天长号道:“叫你死后阎王殿上好告状!”
薛仇号叫凄厉,徐真人通体直发抖,回身就跑,却哪里还来得及,薛仇只一跨步,已追至真人身后丈外,随手拍出一掌,徐真人一个身子立被震出三丈开外,哼也没哼一声,倒地身死。
随着徐真人同来的其余七人,站在场中,呆若木鸡似的,连跑跑惊叫全都忘了,想必灵魂儿全都飞了!
薛仇扫了七人一眼,哼了一声,道:“念你等年事较轻,我铜堡薛仇网开一面,放你们一条生路,返回华山,寄语贵派掌门,下月月圆时,莲花峰上取他人头,还不快滚?”
一声喝叫,七人全都魂收惊醒,哪里还敢说半个不了,抬起徐真人尸首,夹尾而去。
薛仇待华山派的人走远后,回身欲待向那老婆子报名道歉,却见老婆子双眼血红如火,怒目而视,心中一愕忖道:“难道我这帮忙的人还帮错了吗?若非为了寻找云妹,谁稀罕一而再的看你这种脸色……”
思忖未已,即听庄主老夫人蓝念敏哼一声,道:“铜堡薛仇,你来此作甚?”
薛仇忍住满肚子火,道:“日间我就说过,我要见尚小云妹妹,我只见她一面就走!”
蓝念敏依然满脸怒气勃勃地道:“日间也曾告诉你,幸家庄没有这个人!”
薛仇大吃一惊,事至如今,自己暴露了身份,且解了他们一场危难,居然还不对我说实话,这未免也太缺乏人情味了!
可是,转而一想,这其中或真有难言之苦衷呢?
倏然间,薛仇脑中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是不是云妹已然遭遇不幸,离了人间?薛仇大叫一声,自言自语道:“不能!不能!绝对不能!”
蓝念敏老婆子冷冷地道:“有什么能与不能,告诉你没有就是没有……”
薛仇记起日间的话,遂反驳道:“日间也曾说幸老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