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影一闪,大厅里多了个人。诸明忙道:“燕镖头!”
可不是郭燕侠回来了,他跟清明打了声招呼,然后转望常逢春:“常老最好等一等,我相信‘抚台衙门’马上就会有令谕到来。”
常逢春冷冷一笑:“令谕?你还指望‘抚台衙门’下什么令谕?”
郭燕侠道:“撤销查封我‘龙威’的令谕。”
常逢春冷笑道:“你跟我开玩笑,你有多大能耐,能让我们抚台大人收回成命。”
郭燕侠道:“我没有这个能耐,但是‘八方镖局’有。”
常逢春道:“ 八方镖局’?”
郭燕侠道:“‘八方’他们要是不能让‘抚台衙门’收回成命,他‘八方’就要跟着‘龙威’同时关门歇业。”
常逢春为之一怔,一时没能说上话来。”
那名蓝翎小武官大喝道:“大胆,居然敢用这种手法要胁官府,我先查封你‘龙威镖局’,再把你抓回去定罪,来……”
他这是叫人,只是“人”字还没出口,郭燕侠已目射威棱,扬起了沉喝:“我看你们谁敢动!”
蓝翎小武官人目郭燕侠那射自两边的两道威棱,心里一懔,一时竟一声也没再出口。
郭燕侠冷然又道:“不要以为你们带的人多,我还没有放在眼里,逼急了我,我让你们一个个都躺下。”
蓝翎小武官惊喝道:“你要造反!”
常逢春道:“他可不要造反,我跟你说的那个人就是他。”
蓝翎小武官惊怒笑道:“那他准是叛逆,这种人还能留?可得赶紧把他抓起来。”
话是这么说,可是在郭燕侠目中一双威棱的瞪视之下,他变成了只说不练的天桥把式。
不只是他,常逢春照样也是只说不练。
就在这尴尬窘迫的当儿,一名“抚台衙门”的捕快跑了进来,一哈腰,凑上前去在常逢春耳边说了几句。
常逢春一怔,忙转脸又向蓝翎小武官低语,蓝翎小武官脸色一变,二话不说,转身往外不走。
常逢春生怕被留下似的,忙带着那名捕快跟了出去。
诸明冲石英递了个眼色,石英跟着出去送客了。
转眼工夫,大门外蹄声已起,很快的由近而远,石英习奔人厅,道:“大少,总镖头,他们撤了。”
诸明忙转睑:“大少,你把‘八方’怎么了!”
郭燕侠道:“也没什么……”
接着,他把上“八方”这一趟的经过说了一遍。
诸明、石英两个人都听直了眼,诸明叫道:“这个女人什么来路,又会是何许人?”
郭燕快还没说话,两眼寒光忽闪。
就在这时候,外头院子里响起个女子话声:“我已经来了,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么?”
郭燕侠道:“这就是她。”
诸明、石英双双脸色一变,就要扑出去。
郭燕侠抬手拦两个,低声说:“别让她见着咱们太多的人,有我一个就够了。”
诸明、石英收势停住,两个人留在了厅里,让燕快一人往外行去。
出厅再看,厅前院子里站着个美妇人,正是红菱。
郭燕侠人目红菱的美,以及那成熟的风韵及气度,不由为之一呆,但他旋即又定过了神,道:“芳驾真是信人!”
红菱道:“你也不用这么说,主要的我还是为我家自己,我不瞒你,我家跟官家很有渊源,但是我绝不允许我家的任何一个人沾上官家事。”
郭燕侠道:“这么说,是两位令媛没有听芳驾的?”
红菱道:“现在说这已经无关紧要了,好在我还做得了主,她们终必得听我的。我到‘龙威’来,有三件事:第一、我两个女儿也受了惩罚,虽然是不听从母命应得之罪,应该也算我对你们‘龙威’的一个交待。
第二、我虽然逼他们撤销了对你们‘龙威’的查封,但那恐怕只是暂时的,今夜我就准备结束‘八方’,我让他们给我十天半月工夫,十天半月之后,他们还会对付你‘龙威’,到那时候就跟我们母女无关了,你们最好早作防范,早谋对策。第三、你找到我‘八方’去,多少带点上门欺人的意味,在如今该做的我已经做过之后,反过来我要向你讨取一点公道了。”
郭燕侠静静听毕,他笑了,微一笑之后,他敛去了笑容,换上一付肃穆的神色,道:
“现在就芳驾的来意,我一一略作表示,第一、年轻人总以为自己已经成长,而能有所自立,有所表现,真说起来没几个愿意完全照上一辈老人家的意思行事的,两位令媛未铸大错,我愿意为她们两位求个情……’”
红菱道:“你很厚道,也很难得。第二呢?”
“第二,”郭燕侠道:“眼前‘龙威’跟‘八方’之暗的事,已成过去,即使他们再将对付‘龙威’,甚至夷平‘龙威’,绝不敢再怪芳驾贤母女,但是他们最好不要再对付‘龙威’。
‘龙威’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到了忍无可忍的时候,‘龙威’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也未必把官势放在眼里,真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官家会发现,‘龙威’并不是那么好对付的……”
红菱道:“年轻人,我为你的胆识豪气心折,而且许你是我生平所见的第二人。但是我要劝你几句不人耳之言,民不跟官斗,古有明训,再庞大的武林势力也斗不过官,到头来落个叛逆之名,那太划不来,尤其这位皇上,不同于以往,‘龙威’不过一个镖局,能忍还是以忍为上!”
郭燕侠道:“多谢芳驾指点,‘龙威’自人斟酌行事。”
红菱道:“那么,第三呢?”
郭燕侠道:“芳驾是位前辈,是位长者,长者既有所命,做晚辈的不敢推辞,恐怕芳驾容我推辞。”
红菱笑了,道:“年轻人,你也很会说话,我简直越来越喜欢你了,既是这样,你打算选……”
郭燕侠道:“我不敢选,这是前辈的指点,而不是比武竟技,前辈赐教那一样,我敬领一样。”
红菱深深一眼,道:“你很谦虚,恐怕表现你无所不能的一份骄傲,不亢不卑,恰到好处。好,年轻人。无论如何,我能认识你,总算不虚这一趟‘济南’之行,我动拳脚,你就接这一样吧!”
话声方落,人已欺到,衣袂飘飘,如御虚而至,单掌微扬,轻拍而出。
这一掌,看似轻描淡写,其实含蕴无匹劲力,一片无形无影的暗劲随掌涌出,直向郭燕侠卷去。
郭燕侠身负南海绝学,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他神情一肃,一动未动。容得暗劲近身,一他突然往左跨步,横飘三尺,轻易地躲过了这一掌。
红菱一声:“躲得好!”
单掌一翻,拍势不变,仍然一片暗劲卷了出去。
郭燕侠这次没有横里躲闪,暗劲袭到,他飞旋身躯,让劲力擦胸而过,他并两指,由上而下,截红菱腕脉。
红菱又一声:“好!沉腕收招,倏地变招。出手由慢变快,在转眼工夫之间攻出了七掌。
行家伸手,便知有没有。试过两掌之后,郭燕侠已经知道,这位作母亲的,在修为上高过她两个女儿有多。他丝毫不敢轻敌,连躲闪带还手,一连应付了七掌。
但第十招,红菱收势再变,疾快依然,单掌微摇,只见满天掌影飞罩郭燕侠。
郭燕快看得神情一震,单臂凝力,突出一指,电光石火般向着满天掌影之中点了过去。
红菱先是一怔,继而脸色猛变,沉腕收招,满天掌影俱敛,她往后飘退了三尺,惊讶说道:“‘震天指’?年轻人,你跟‘南海’郭家什么渊源?”
郭燕侠也为之一怔,道:“芳驾……”
红菱沉声截口:“年轻人,答我问话!”
郭燕侠正不知道承认好,还是不承认好,大厅中掠来了诸明,只听他道:“叫我孟浪,可是红菱姑娘当面?”
郭燕侠神情一震!
红菱又一怔,毅然点头:“正是红菱,你是……”
诸明忙道:“姑娘不认识当年的‘海威堂’的诸明了?”
红菱忙凝目,旋即睁大了眼:“你真是诸……”
话锋一顿,急指郭燕侠:“既然见到你,又见到了郭爷当年的‘震天指’,那么他……”
郭燕快一躬身道:“郭燕侠见过菱姑姑!”
红菱急道:“郭家燕侠?”
诸明道:“菱姑娘,我家主人六位少爷,这位居长。”
红菱脱口一声叫,满脸惊喜,满脸激动,疾扑而至,伸双的抓住了郭燕侠:“是“南海’郭家人,真是郭爷的……想不到廿年后的今天,让我头一个见着了郭家的人。燕侠,你为什么不早说?”
郭燕侠道:“燕侠不知道‘八方’是菱姑姑的,否则怎么也不敢上门去找两位妹妹。”
红菱抓住郭燕侠的一双手发颤,连话声也起了颤抖:“这真是……这真是……”
诸明道:“菱姑娘可愿进厅里坐坐。”
红菱忙道:“走,燕侠,咱们进厅里好好说话去。”
拉着燕侠往厅里行去,惊喜激动得真情流露,使得郭燕侠暗暗为之感动。
进了厅,红菱拉着郭燕侠紧挨着自己坐下。坐下就侧着身打量燕侠,打量着,一双凤目中突然泪光涌现:“甘年地,计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郭爷,想不到今天让我头一个遇着,想不到今天都已儿女成行,见着燕侠你,也就跟见了郭爷一样……”
两行泪水夺眶而出。
郭燕侠又一阵感动,叫道:“菱姑姑……”
红菱带泪而笑,松开手举袖拭泪,道:“别管我,我是太高兴,也想起了当年种种,怎么忍都忍不住,告诉我,燕侠,郭爷可好?”
郭燕侠肃容道:“谢谢您,他老人家安好。”
红菱道:“你能一开门就叫我菱姑姑,想必郭爷把当年的事都告诉你了?”
郭燕侠道:“是的,他老人家交待燕侠六兄弟,只要有机会,不论碰见那一位,一定要叫声姑娘,还要问另几位安好!”
红菱泪水又夺了眶,笑了像哭:“郭爷没忘记我们,也没记当年的仇……你不知道,多少次,我们三个想雇船出海,但是怕找不着郭爷,也知道,纵使能找着郭爷,又能怎么样?
天佑郭爷,‘南海’‘无玷玉在’,郭家威震四海八荒,连朝廷都为之侧目。燕侠,霜姑娘、雪姑娘,你是哪一位所出?”
郭燕侠道:“她两位都是老人家的义妹,燕侠六兄弟的姑姑,在‘南海’襄助老人家计年。
红菱微怔:“那么郭爷……”
郭燕侠道:“菱姑姑,老人家至今未娶!”
红菱猛一怔,脸色倏一变:“天,姑娘欠郭爷的更多了!”
郭燕侠道:“菱姑姑,千万别这么想,也别这么说,老人家说得好,万事要靠一个缘字,谁也不欠谁的!”
红菱道:“不……”
诸明插嘴道:“菱姑娘,都事隔七年了,如今还说这个干什么?”
红菱默默了一下,微点头:“也是,说了又有什么用?徒惹人意而已……”
话锋一顿、话锋忽转:“难怪燕侠敢说没把官家放在眼里,放眼当今,也只有‘南海’郭家能说这种话,幸好这是我心血来潮,跑了一趟‘济南’,不然两个丫头闯了多大的祸自己都还不明白呢!”
郭燕侠道:“菱姑姑,您要是这么说,就是怪燕侠!”
“不!”红菱道:“我只怕将来没办法跟郭爷交待。”
郭燕侠道:“‘菱姑姑……”
红菱道:“真的,燕侠,菱姑姑说的是心里的话,如今我知道‘龙威’是郭家的了,尤其还有你在这儿,说什么我也不能让他们再动‘龙威’……”
郭燕侠道:“菱姑姑,您跟他们说好了的,您不再管这档子事了……”
红菱道:“现在我不能不管,我这也是为他们。其实,只要让他们知道‘龙威’是郭家的,他们一定会有所顾忌
郭燕侠道:“不,菱姑姑,要愿意让他们知道,我当初也不会把姓藏起来了,拿名字里的头一个当姓了。”
红菱道:“我知道,我不会告诉他们的,你不用管了,我自有办法拦住他们就是了。”
郭燕快还待再说。
红菱忽然站了起来:“我该走了,我舍不得走,可是有些事不能不去办一下,暂时我不会离开‘济南’,我还会再来!”
红菱可真是个急性子,她说走就走,送她到了院于里,她又拉住了郭燕侠:“如今这位皇上,不比以往,他们这趟到‘济南’来的人不少,带队的也是个如今的大红人儿,不一定全是为‘龙威’,尽管我跟他们约了十天半月,暂时你们还是小心点儿,他们既然要对付‘龙威“恐怕也知道什么……”
郭燕侠道:“谢谢您,我也想到了这一层,我会小心。”
“那就好,我走了。”
红菱没再多说,走得也似乎很急,不知道好要于什么去。
其实她哪儿都没去,她径直回了“八方镖局”。
进了那间屋,红菱脸上的神色赛过冰霜:“你们两个跑到这儿来!”
两位姑娘站都没敢往起站,膝行到了红麦面前,连头也都没敢抬。
红菱道:“你们两个可知道,你们差一点儿闯大祸?”
两位姑娘都没吭声。
红菱又道:“你们可知道,那家‘龙威镖局’是谁的?”
黑衣姑娘抬起了头:“娘,是谁的?”
红菱道:“‘南海’郭家的。”
黑衣姑娘为之一惊。
白衣姑娘猛抬头。
黑衣姑娘忙道:“‘南海’郭家的,您怎么知道?”
红菱没答又问:“你们可知道,找上门来的那个燕侠,他是郭家的什么人?”
黑衣姑娘叫道:“怎么说,他是郭家的人?他是……”
红菱道:“他是‘南海’郭玉龙,你们郭伯伯的大儿子。”
黑衣姑娘又叫了一声,一时没说出话来。
白衣姑娘忙道:“您是怎么知道的?”
红菱把一趟“龙威”镖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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