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玷玉龙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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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玷玉龙续-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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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明道:“那……您请!”

  姑娘诸秀姑带路,说带路不如说陪着走,陪着走陪着走,她不时拿眼角偷看燕侠。

  诸明是没觉察,就不知道燕侠觉察了没有。

  一行三人到前院,进大厅。

  厅里四个人,坐着的两个,一个比诸明年轻点儿,挺白净,也一脸英气;一个是穿长袍马褂儿的老头儿,挺瘦,一脸精明像,精明得透着好滑,端着杆旱烟袋,湘妃竹杆儿,翡翠嘴儿,正吸着。

  另两个,是两个穿裤褂儿的中年壮汉,眉宇间透着腰悍,腰里鼓鼓的,就站在瘦老头儿身后。

  三个人一进厅,白净汉子忙站了起来,抱拳欠身:“总镖头。”

  诸明抬了抬手,似乎想让他见见燕侠,燕侠说:“诸叔,别冷落了客人。”

  他这是拦诸明,诸明懂,当即转望瘦老头儿:“柳总管!”

  瘦老头儿居然坐着没动,咧嘴一笑道:“总镖头回来了,那就好办了。”

  诸明没过去坐,因为燕侠在,也因为他根本不愿意跟瘦老头儿坐谈。他道:“要是柳总管弹的是老调,只怕未必。”

  瘦老头儿又一笑,这回笑得阴:“总嫖头怎么就是想不开,我们‘八方’开出的价码不算低,足够你们父女俩吃喝半辈子的,你何苦还紧抓住这份儿没什么嫌头的生意不放呢?”

  诸明方待再说。

  郭燕侠跨步上前:“您老怎么称呼?”

  瘦老头儿道:“老夫柳三变,现为‘八方镖局’的总   管。”

  郭燕侠道:“原来是柳大总管,失敬!柳大总管能不能告诉我,贵局为什么要买‘龙威’?”

  瘦老头儿柳三变目光一凝:“年轻人,你是……”

  郭燕侠道:“诸总镖头是我的父执,我叫他一声叔叔。”

  柳三变微一笑:“年轻人,老夫正跟你的长辈谈论正事诸明截口道:“说父执,那是太以抬举诸明,实际上这位说一句,诸明得听一句。”

  柳三变轻“哦”一声,上下打量郭燕侠:“这老夫倒没能瞧出,走眼了……”

  顿了顿,道:“以前没见过我老弟,许是你刚来,诸总嫖头还没来得及跟老弟你说明白。

  是这样的,‘济南城’不过这么大个地儿,有两家镖局,尤其还在对门儿,这么一来,两家的生意都不大好。所以,‘八方’想买下‘龙威’,让两家合并为一家,给的价码足够诸总嫖头父女吃喝半辈子的,这是为两家的都好的事……”

  郭燕侠没等他说完,一点头道:“的确,我有同感,长此下去,不但两家的生意都不会好,而且执意苦撑,到头来受害的还是两家。”

  “对!”柳三变一点头道:“你老弟高见,敝局就是这意思,与其这样,为什么不想个两蒙其利的好法子呢?”

  郭燕侠道:“应该!贵局开的价码是多少?”

  柳三变抬手伸出五根指头:“五千两!”

  郭燕侠道:“不低,也的确足够请总镖头父女吃喝半辈子,不过,我愿意开出多一倍的价码,反过来买下‘八方’不知道柳总管意下如何?”

  诸明、诸秀姑还有那位石镖头都一怔,旋即也都笑了。

  柳三变也一怔,可是他没笑:“怎么说,老弟你……”

  郭燕侠道:“想必柳总管上了几岁年纪,没听清楚我说的话,不要紧,我可以再说一遍……”

  柳三变一抬手道:“不必,老夫虽然上了几岁年纪,可是耳目还不至于迟钝到对面听不清楚话的地步,老弟台,老夫是诚心诚意,不是开玩笑。”

  郭燕侠道:“柳总管,我也是最正经不过,只要你点个头,我马上开出银票,一文不少交给你。”

  柳三变道:“老夫是‘八方’的总管,毕竟还是端人家的饭碗,作不了这个主,你老弟……”

  诸明道:“柳总管放心,这位绝对作得了‘龙威’的主,我刚说过,他说一句,诸明得听一句,半点折扣都不敢打。”

  柳三忽然冷冷一笑,手按茶几站了起来:“老夫跑了多少趟,没想到今天才碰见正主儿……”

  茶几是紫擅木的,客厅地上铺的是花砖,可是经柳三变这么看似不经意的一按,茶几的四条腿竟全人了地几分,花砖也叭叭连声的啐了好几块。

  分明,这是炫露,这是示威。

  诸明、诸秀姑、那侠石镖头,脸上都变了色。

  诸明就要上前,郭燕侠像个没事人儿,伸手拦住了他,往地上一指,笑道:“诸叔,别在意,只怪咱们‘龙威’的铺地花砖不够结实,也怪这位柳大总管练的还不够,要不然的话,茶几腿儿入了地,花砖也绝不会碎。”

  柳三变阴阴一笑道:“好眼力,也说得好,可是,只要你能依样画葫芦也来一下,老夫扭头就走,从此不提买下‘龙威’中。”

  郭燕侠目光一凝:“柳大总管,这话是你说的?”

  “不错!”

  “这事,你这个端人碗的作得了主?”

  “就算做不了主,‘龙威’有你这么一个好手在,又有什么好怕的?”

  郭燕侠一点头道:“说得好,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我不想再动第一只茶几,那样也嫌俗,这样吧,柳总管的旱烟袋借我用用。”

  话落,他抬起了的,只这么一抬手,柳三变连念头都还没来得及转,拿在手里的好好的旱烟袋,已经到了他手里。

  诸明、诸秀姑、那位石镖头又一怔!

  柳三变跟身后两个壮汉脸上变了色。

  也就这么一刹那间,郭燕侠已把那根旱烟袋竖在了地上,伸一根指头接在铜锅上,然后,那根旱烟袋缓缓入了地,越入越深,留在外头的杆也越来越短,最后,只留个铜锅儿在外。

  郭燕侠收回了手,别说花砖没破,连一点儿碎星儿也没有,他淡淡地笑了笑:“柳总管看,能谈和吗?”

  何止能谈和!

  在场无一不是练家子,谁都明白,柳三变那一手已经够令咋舌的了,不过,茶几是紫檀木,这种木头产自云贵,质硬如铁,可是郭燕侠是用一根旱烟袋,尤其先人地的是那个翡翠嘴儿。

  功夫之高低深浅,就不能分辨了。

  柳三变瞠目结舌,脸色大变。

  那两个壮汉伸手摸了摸腰,四道目光紧盯燕侠,燕侠面带微笑,看也没看他俩,就这,他俩的手也仅只是摸了腰,却没敢再多动一动。

  只听郭燕侠又道:“柳总管是自己走呢,还是要我送客?”

  柳三变没说一句话,旱烟袋也不要了,带着两个壮汉转身走了,走得飞快。

  诸明转过脸来,激动异常:“大少,我算是开了眼界了只听那位石缥头道:“大少?总镖头,这位是……”

  诸明道:“主人的大少爷……”

  那位石镖头脱口一声叫:“总镖头怎么不早说……”

  转过脸急道:“属下石英,见过大少!”

  话落,他就要拜下。

  郭燕侠伸手架住:“石镖头这是干什么?”

  石英硬是拜不下去,急得脸都红了,叫道:“大少……”

  郭燕侠道:“诸叔,您能不能说句话?”

  诸明道:“石英,算了,大少不会受的。”

  石英也只好算了,他道:“我就说嘛,谁会有这么高绝的修为,可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大少……”

  只有姑娘诸秀姑没说话,而她那双紧盯在燕侠脸上的目光里所包含的,却更多。

  只听郭燕侠道:“诸叔,柳三变的上头,还有些什么人?”

  诸明道:“还有正副两个总镖头,听说都是坤道。”

  郭燕侠道:“听说?”

  诸明道:“谁都这么说,可是谁都没见过。”

  郭燕侠道:“没想到‘八方镖局’的两个正副总镖头,会是女的……”

  顿了顿,道:“恐怕她们不会善罢甘休!”

  诸明道:“您是说……”

  郭燕侠道:“柳三变的修为尚且如此,那两位正副总镖头的武学可想而知!”

  诸明道:“大少,‘南海’郭家的人,没有怕事的,何况还有你在这儿?”

  郭燕侠笑笑道:“这事咱们就此打住了,咱们就等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诸明从年轻就追随着当年有“活财神”之称,现在“南海”为“南海王”掌理内部事务的宫弼,经验、历练足够,何等精明之人,一听这话就知道该安排郭燕侠歇息了,当即吩咐秀姑道:“丫头,给大少收拾间屋去!”

  郭燕侠道:“诸叔,别太麻烦。”

  诸明道:“大少怎么这么说,都是现成的,就是宫老跟祁老每年来住的那间屋。”

  郭燕侠转望秀姑,含笑道:“秀姑妹妹,偏劳你了。”

  秀姑小脸儿一红,道:“我怎么敢当,侍候大少,我应该的。”

  她头一低,走了。

  秀始走了,石英也告这走了。

  诸明道:“大少,咱们后头去吧,秀姑这孩子手脚快,咱们过去,她也收拾好了。”

  郭燕侠道:“诸叔,不急,我有几句话跟您说。”

  诸明明白了,道:“我还当大少真的想歇息呢,原来……什么事儿,大少?”

  郭燕侠道:“我觉得这档子事儿内情不简单,有蹊跷!”

  诸明道:“大少是说……”

  郭燕侠道:“诸叔是知道的,当初老人家在各地设置生意,真正的目的,并不在做生意,而是为了为‘南海’安置耳目,监视爱新觉罗氏。”

  诸明道:“我当然知道.所以当初主人先派人手全是我们这一帮,不为人所知。”

  郭燕侠道:“那么不谈别处,只拿咱们‘济南’这家‘龙威’镖局来说,据宫老、祁老两位每年回‘南海’的禀报,‘龙威镖局’几乎没接什么生意,每年都得贴进去不少银子,这是实情吧?”

  诸明道:“是实情,大少,您看得见,咱们这家‘龙威镖局’,除了我和秀姑,还有就是石英跟几个趟子手弟兄,照这种人手,能接什么生意,真要是有生意,我也没工夫天天跑‘大明湖’钓鱼去了。”

  这就对了。郭燕侠道:“凭咱们这种人手,这种生意,能跟‘济南府’的哪一家镖局争生意,会是哪一家嫖局的对手?”

  诸明两眼一睁,道:“对呀,‘八方镖局’他们没理由非开出价码来买咱们的‘龙威’不可,我怎么就没琢磨出来!”

  郭燕侠道:“所以我说这档于事儿内情并不简单,有蹊跷。”

  诸明目闪奇光,道:“以大少看……”

  郭燕侠道:“十九是咱们‘龙威’局已抬人动疑,如果真是这样,‘八方镖局’就绝不是个单独的嫖局。”

  诸明脸色一变:“大少是说满虏……”

  郭燕侠道:“虽不中,也不远了。”

  诸明冷笑一声道:“好啊,主人的令谕:不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么些年来,咱们可以说是安安份份,秋毫未犯,没想到他们竟先动起咱们来了。”

  郭燕侠淡淡道:“允祯的为人心性,咱们清楚,他坐上‘正大光明殿’里的那个位子,已经不少年了,这不少年为,很够他在他们内里铲除异己了。

  如今‘雍和宫’的密宗喇嘛尽为他所用,外有年羹尧。岳锤琪统率重兵,这两个人都是不可多得的将才,尤其年羹尧,不但胸罗略韬,而且一身修为,允祯他认定自己羽翼已丰,根基稳固,当然是一双杀手要往处伸了!”

  诸明冷笑道:“他要开始动咱们汉族胄,先朝遗民了!”

  郭燕侠道:“诸叔,他们‘八方镖局’打咱们‘龙威’的主意,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诸明道:“就是最近。”

  “去年祁老来的时候还没有?”

  “没有。”

  郭燕侠淡然一笑:“这么说,我头一个赶上了,郭燕侠何其荣幸,诸叔,麻烦您交待一下,从现在起,郭燕快改称燕侠,姓燕,单名一个侠字,算‘龙威’局刚聘来的一个镖头。”

  诸明道:“是,大少,我懂!”

  郭燕侠道:“如果我不幸料中,他们就更不会善罢甘休,为了不增添他们的怀疑,咱们一动不如一静,照我刚才说的,咱们等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诸明恭应道:“是,大少!”

  话刚说到这儿,秀姑来了,说屋子已经收拾好了。

  秀姑这个姑娘,是诸明的独生爱女,打小住在镖局里,生在这么一个家里,长在这么一个环境里,身体里流的是乃父的血,加上十几年耳濡目染,她应该十足的江湖女儿风,刚强、豪爽而大方,可是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她只一见郭燕侠,总是娇靥泛红,微偏螓首羞答答的,连眼皮儿都不敢高抬。

  只是,郭燕侠没在意,诸明也没往眼里去,两个人说着话就往后去了。

  宫弼跟祁英每年来‘龙威’住的那间屋,就在后院西北,座落在画廊尽头,一片林木之中,单独的一间,枝叶遮荫,不但凉快,而且幽静。

  郭燕侠头一回来,只觉得屋里收拾得窗明几净,点尘不染,还有一股淡淡的幽香。

  诸明可就不了,一进屋两眼就瞪得老大,还没细看呢就叫了起来:“丫头,你可真是个势利眼,收拾得跟宫老。祁老来住的时候就不一样。”

  秀姑低着头轻声道:“你瞎说,哪有什么不一样嘛?”

  她是这么说,等诸明带着郭燕快走过外头的小客厅,到了里间掀起帘子一看,诸明他又叫了起来:“说你势利眼,你还不承认,看,不是把你新做的全套被子、褥子都搬来了么。”

  可不,郭燕侠看得见,床上除了纱帐玉钩之外,忱乡鸳鸯,被翻红浪,可不全都是新的。

  他转眼望秀姑,碰上的是一双包含太多、令人心悸的目光,然后秀始她红泛雪白耳根,很快低下了头,使得他心头为之一震,忙道:“谢谢秀姑妹妹。”

  就不知道诸明觉察了什么没有,只听他道:“大少干吗老跟她客气,还不是应该的,大少歇息吧,我晚一点儿再过来。”

  他带着秀始走了,秀姑到走都没抬起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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