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金的白脸大汉子似乎很在乎这位韩少爷,他硬没是再吭气儿。那位韩少爷转脸又身白回回:“白老,他随便惯了,不会说话,得罪之处,我代为赔礼!”说着,他可真哈了腰举手一揖。
白回回倒不好不还他一礼,道:“既然韩少爷您出了面,又这么抬举,我也就不便说什么了。”
那位韩少爷道:“对,这件事咱们就此算了,可是另一件事,白老您却不能不说什么!”
白回回道:“另一件事?”
那位韩少爷道:“就是这门亲事。”
白回回想笑,可是他没笑,轻咳一声道:“韩少爷,这我要说声抱歉了,您不过是店里的客人,我们对您不知根儿,不知底儿,又听这位金三爷说,您家大业大,我们小门小户人家个姑娘,实在不敢高攀。”
那位韩少爷似乎没介意,道:“这是不是就算白老您的答复?”
白回回微一点头:“应该是吧。”
那位韩少爷吁了一口气,道:“按说,这种事不能勉强,我刚也说过,答应不答应在您,也都没什么关系……”
白回回道:“韩少爷是个明理的人。”
那位韩少爷似乎没听见这句话,接着道:“可是那是原先,也就是说您没找人打我这个朋友金三儿之前。不过,现在,金三儿既是我的朋友,又是受人之托,他就不能白挨打,否则我在‘北京城’里的面子过不去,必得找回点儿来什么。”
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费了这么半天事儿,到最后原来如此。
白回回笑了,真笑了:“到现在我总算明白了,那么韩少爷打算找回点儿什么去呢?”
那位韩少爷道:“只有一样,您的闺女。”
白回回脸上笑容不减:“韩少爷,我的答复已经够明白了。”
那位韩少爷道:“是够明白,可是现在已经由不得白老你了。”
白回回道:“这么说,韩少爷准备用强?”
那位韩少爷道:“随白老你怎么说,反正你这个闺女我是要定了。白回回笑道:“没想到你韩少爷还是这么个有意思的人,我要是硬不给呢?”
那位韩少爷道:“好办,今天我就让你做不成生意,三天之内,我也会让你们父女在‘北京城’里待不下去。”
白回回脸上依然笑意不减:“韩少爷,‘北京城’可不是个没王法的地儿啊!”
那位韩少爷道:“那你可以试试‘北京城’的王法,我等着你再说个‘不’字。”
白回回仍旧笑嘻嘻道:“或许你家大业大势力,可是这档子事一旦闹开了,大家的脸上,都未必好看!”
那位韩少爷道:“我也不愿意伤了和气,可是那在你白老,不在我韩某人。”
燕侠一直没吭气儿,现在他实在忍不住了,突然道:“干脆,这个“不”字我来说吧,你要听多少个?”
那位韩少爷冷冷看了燕侠一眼:“放心,这里头少不了你的……”一顿,望白回回:
“他说的算不算数?”
白回回一笑道:“算,当然算,没有比他说的更算数的了。”
那位韩少爷一点头:“好!”
姓金的白脸汉了转身往外就走!
燕侠道:“干什么?”
姓金的白脸不子猛然翻过身:“韩少爷说,让姓白的做不成生意开不了店,我砸他的店去,有本事你就拦!”他一个“拦”字刚出口,话声还没落,那位韩少爷只觉身边刮过了一阵轻风,再看时,燕侠不知道什么时候已到了他那姓金的朋友面前。
只听燕侠寒着声道:“我是拦定了,有胆你就去砸。”
那位韩少爷脸色为这一变。
姓金的白脸汉子也觉得燕侠身法如电,快得怕人,但是他认眼前有两个帮手在,尤其还有韩少爷带头。韩少爷的势力与一身所学他清楚,他坚信这一趟吃亏的绝不是他,而且还准能把上一趟丢的找回来。是以他一点也不在乎,不但不在乎,还一身冷笑点了头:“好,咱们都试试!”翻身就走。
就在他翻身走的同时,不等燕侠出手,那两个挺壮的中年汉子一起探腰亮家伙,一把铁尺,一个八齿钢齿已握在手里。
一声招呼不打,分左右带着疾风扑到,铁尺敲向燕侠的右肩,钢轮划问燕侠的左肋,人骠悍,出手也相当狠毒。燕侠脸上变了色,当然得先应付这两个,双眉扬起,目闪冷电,前跨半步,钢轮擦背而过,劈手一把夺地铁尺,底下一脚踹在使铁尺的小肚子上,使铁尺的闷哼一声,一口鲜血喷出,捂肚子踉跄暴退,一屁股坐到丈余以外,回身抡铁尺,正敲在二次出手,使铜轮的手腕之上。手腕那硬得过铁尺?“咔嚓!”一声,断了,使钢轮的大叫抱腕,疼得脸色惨变,额上见汗,汗珠子颗颗豆大。
燕侠连伤两个,一气呵气,不过刹那间,最后铁尺脱手飞出,去势如电,正中姓金的白脸汉子的左脚踝,他也大叫一声,翻身扑倒在地,再也站起来了,九成九,他那左脚踝骨也碎了。
韩少爷脸色大变,厉声叫道:“好大胆,你敢在京城里面上伤我的朋友!”话落,身闪,疾扑燕侠,够快!
白回回是行家,燕侠更是一流中一流,一看韩少爷的身,法,就知道这位韩少爷是个好手,他的真才实学,绝非那三个几手玩命狠的唬人把式可比。果然,韩少爷一双肉掌进袭,肉掌可比铁尺、钢轮那能要人命的玩艺儿厉害得多。
白回回明白,他绝对不是对手,幸亏来了救星大少爷燕侠。 可不,韩少爷一身所学自小打的底,得名家真传,偌人一座“北京城”里,还真没几个是他的对手,奈何人今天霉星罩命,偏碰上了郭家六龙的头一个,大少爷郭燕侠。
韩少爷既是这么个人物,当然看出眼前这个年轻人身负绝学,一上手就没敢轻视,再加上这个年轻人可能是情敌,出手也绝不留情,不敢轻敌加绝不留情,是以招招都是致命的狠着。
燕侠也看出了韩少爷怀真才实学,出手个大家之风,自也没敢大意。没敢大意是没敢大意,可是他的招式身法依然那么从容、潇洒,这也许是性情、习惯使然。可是这,使得韩少爷越打越气,越气也就越恨。同样的,燕侠也恨他出手太过狠毒,招招都是要命的打法。前五招,秋色平分,后五招,燕侠已占先机。第十一招上,燕侠弄险诱敌,韩少爷气恨智昏,不察中计,双掌凝足真力,疾猛拍下。燕侠让过了他的双掌,身躯疾旋,人已到了他的侧面,运掌如飞,出手如电,一掌正印在他右肋之上。砰然—声,韩少爷身躯往左踉跄,斜斜冲出近丈,他不能挺住没倒,不过,一股鲜血如箭,冲口而出,标出去好几尺。
蓦地里传来一声清脆娇喝:“好,打得好。”
堂屋边上,站着白冷香,她穿着围裙,卷着袖子,显我是厨房忙时偷闲,不知道什么时候到子这儿,正看见了这一幕,她原本娇里带俏,如今乍惊还喜,模样儿可不更爱煞人。不知道韩少爷是什么样的感受,只知道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嘴角挂着血迹,狠毒转望燕侠:
“朋友,你好身手,我姓韩的认栽,你报处姓名称呼……”
燕侠要说话,白回回也要说话,可都没有白冷香快,姑娘扬着娇靥脆声儿道:“用不着问这么多,这位他是我白家的朋友,甚至比朋友更近更亲,要找他,只管上这儿来,总会让你找得到。”
燕侠,白回回想说的,哪姑娘的答复虽不会一个字不差,可是大意了差不多,也就是说,姑娘的说话,让人满意。可是韩少爷并不满意,他不满意那句“甚至比朋友更近、更亲”,不满意当然也就更气恨,然则他没再问,而且也没再多说一句,狠毒的目光分别姑娘跟燕侠一下,左手捂着左肋走了,虽然步履不稳,但到底走了。蛇无头不行,何况另三个伤得也都够瞧的,两个挺壮的也跟着走了,还好,没忘扶走了姓金的白脸汉子。本是不得了的大事,可是燕侠、白回回偏没把它当—回事儿。本来嘛,郭家大少,连权倾一时,威震天下的神力傅侯都斗了,哪会把个纨绔弟子放在心上,看在眼内?倒是姑娘冷香,她喜得什么似的,不只敬佩大少的所学,也感激大少救了他父女,尤其是她,这救,是救了她的终身,救了她一辈子,当然,也是她父女的两条性命!感激只出现在脸上,出现在眼神里,那动人的脸上、炙热的眼神里,没说出口,心里跟前就打定了主意。倒不如说出口好,说出口让人能知道,不说出口让人一点警觉都没有,而且,凡是把事放在心里的人,做起来十九都毫不犹豫,都十分强烈。姑娘她红热着娇靥,带着一阵香风走了。
燕侠、白回回堂屋里又喝了茶。姑娘是个好样儿的,燕侠跟白回回觉得茶没喝几口,话也没说多久,她就又进了堂屋,这回不是空手来的,尽管仍系着围裙,卷着袖子,可是一双玉手里多了个大木盘,上头放着四要菜:两个冷盘、两个热炒,另外还有一壶酒。 敢情饭做好了。
燕侠忙站起来要去接。
姑娘急忙收势停住,红热的娇靥,带着笑意嗔喝:“站住!”
燕侠一时没明白,连忙站住。
姑娘道:“别搭手,我们这儿不兴这个。”
原来是这么回事儿。
燕侠明白了,他不惯坐着等吃,还想上前。
白回回含笑站起来拦住:“大少,没这个礼,也没这个理,咱们还是等吃喝吧,她忙了半天,别招她心里不痛快。”就白回回这么一挡的工夫,姑娘已拧腰上前,反木盘往 桌上一放,端出了酒菜。
望着那精致的四样,燕侠忍不住脱口说了一声:“真好!”
姑娘一边摆着杯箸,带着羞涩,含笑抬眼:“大少尝了以再夸也不迟。”
燕侠含笑道:“不用尝,看着就好吃。”
白回回两眼微发直,望着桌上:“不赖嘛,丫头,你什么时候学的。”
姑娘道:“还不是平常您做菜的时候,站在旁边看着学的。”
白回回道:“好嘛,真行,往后厨房里就交给你了。”
姑娘道:“您那些客人想吃我做的?美啊!”
白回回笑指姑娘:“可真够偏心,敢情是看人做的,怪不得每回叫你下厨,你总说不会。”
白回回言或许无心,可是姑娘冷香却是听着有意,娇靥上倏地泛起一抹羞红,娇羞欲滴:
“别上着说话了,您陪大少先喝酒吧,厨房里还有菜,我马上就来。”姑娘带着娇羞走了。
望着那乍喜还羞的神情,望着那无限美好的身影,燕侠心底时起了震动,他禁不住地又一次提醒了自己,提醒自己提高警觉。
白回回那里让了座,两个人这里落了座,刚斟上酒,姑娘那里又进来了,这回围裙解下了,袖子也放下了,大木盘里除了几样彩这外,还有一碗汤,一盘馒头。放好了这些,姑娘也落了座,她也为自己斟上一杯,先敬燕侠,然后殷勤劝酒。
白回回说,或许虎父虎女,姑娘她能喝,可是绝少喝,平素甚至滴酒不沾。倒不是因为是个姑娘家,姑娘家这三个字,在这等江湖英豪人家说不通,而是没酒兴。姑娘今儿个主动给自己倒酒,主动的敬,主动的陪,那表示今儿个有酒兴,而且兴致很高!燕侠他哪能不喝?
或许是姑娘手艺好,或许是燕侠久没吃家常菜饭,再不就是姑娘她劝酒殷勤,这一顿饭,边吃、边喝、边说,吃到了初更。
燕侠醉了,白回回也差不多了,只有姑娘人还清醒,毕竟,她喝的少了点儿,再说,总有有一个照顾人的,都醉了哪儿行?燕侠真醉了,醉了的人,当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的屋,怎么脱的衣裳,怎么上的床!可是他知道,当他因渴醒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明白他进了屋,脱了衣裳上了床,桌上一灯如豆,怀里躺着个人,紧偎着他,幽香微透,半裸的身妇发着烫,带着抖。这是谁?这儿怎么会有这种事儿?这儿是白家,白家就只有一个姑娘冷香。
燕侠一惊非同小可,酒意全消,他挺身就要起来。一双娇嫩滑腻的粉臂,像蛇似的缠住了他,耳边,是个吐气如兰,微带酒味儿的颤抖话声:“大少,是我。”燕侠知道是她,是她才要人的命,惊急直如五雷轰顶,他猛可里挺身跃下床。身边人儿也翻身坐起,可不是正是姑娘冷香?灯下的香姑娘,肌肤如雪,娇靥酡红,乍惊还羞望着他。
燕侠顺手抓起一件衣裳,扔在姑娘身上,急道:“姑娘,你、你怎么能……”
刹时间,姑娘定了神,娇靥上是一片冷静,冷静得出奇:“大少,我这是为了报恩。”
燕侠为之一怔:“报恩?”
姑娘道:“你救了我,也就等于救了白氏一家,一个女儿家,还有什么能答报的……”
燕侠忙道:“姑娘,你误会了,我没有意思……”
姑娘截了口:“我知道大少没有这个意思,这完全是我的心意……”
燕侠急得跺了脚:“姑娘,你怎么……你简直胡闹,你想过没有,你怎么做人,我又有什么脸见白大爷。”
姑娘道:“我今夜献身,此后一辈子为奴为婢,心甘情愿,有什么不能做人的?到于我爹,他老人家不是世俗中人,除了会觉得身份地位不相配之外,他老人家没有一点反对或者见怪的理由。”
燕侠道:“姑娘,你是一番好意,你抬举、你垂爱,可是我不能……”
“为什么不能?”姑娘问。
燕侠道:“姑娘,郭燕侠不敢自夸君子,可也不是卑鄙下流、无耻无格的小人。”
姑娘道“恐怕是为了无垢吧?”
燕侠猛一怔:“无垢?你知道无垢?”
姑娘道:“我原不知道无垢,可是你醉里梦呓,直叫无垢。”
燕侠心神震动,一时没说出话来。
姑娘道:“是不是你心里已经有了无垢?”
燕侠毅然点头:“我不瞒姑娘,不错,可是就是没有无垢,我也不能……”
姑娘截了口:“无垢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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