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翎也不顾得别的了,只慌忙得急道:“伙计,你就别问啦?快去找个收生婆来。”
那小二一惊,连困也忘了,一怔道:“收生婆?”
纪翎急道:“哎呀!收生婆你不知道呀?你怎么出来的?”
这店小二碰了一鼻子灰,皱眉道:“半夜三更找生婆干什么嘛?也没人生孩子!”
纪翎一指那隔室房子道:“我隔壁的人要生了,人家已忍了半天了,你还不快!”
这小二吓得打了个寒嗦道:“什么?他是个女的?要生孩子了?这可不行……”
纪翎见状不由一睁虎目道:“放屁!现在还管是男是女,人家要生了,你能不管,出了命可是两条,你担当的了?”
这小二还皱眉摸着头,一面斜眼看着身旁另一位小二道:“这时候,那找收生婆去?真他妈的倒霉,不是刘三那忘八蛋在一旁多嘴,我才不会叫他住在咱们店里?这半夜三更生那门孩子!真……”
纪翎此时已怒不可歇,上前一把抓住这小二,就像提小鸡一样的把这小二提了起来,吓得这小二在半空中鬼叫连天,连道:“大爷……快放下!快放下……我找去我马上就去!”,另外两个小二见要打人了,也不禁吓停在一旁忙拉住纪翎,东一句西一句的求情。
纪翎仍是搴着他不放,一面对另一人道:“我又不是不给钱?你们这些家伙是不是人?
人家的命都快完了,你们还跟没事一样的,我不摔死你这小子!”
说著作势下摔,这小二吓得连爷爷都叫出来了,纪翎一放手,喝了声:“快去!”
这店小二可真听话,当时头也不回,通通通下楼就跑,那另一人不由劝道:“大爷!你可别生气,人家的事气坏了也犯不着呀!再说这么晚,这收生婆可真不好找,又从来没发生过这种事,谁知道他是个女的?……”
纪翎此时隐闻那隔室少女,吟声愈来愈大,不时的怪叫道:“快呀……快呀……怎么还不来?……”
纪翎听着心如刀割,顿时由身上掏出一大块金子,向那小二手上一递道:“麻烦你吧……快去找吧……这钱送给你!只要快!”,这小二看到这么大一绽金子眼都花了,顿时眉开眼笑道:“唷!这这……唉!好吧!我给你老跑一趟,不过我可真不知道到那里去找……”
那另一小二见状不由急道:“把钱给我,我叫我娘来!”
那小二闻言,还不肯给,纪翎此时不知如何,竟对这可怜的女人同情万分,顿就又摸出一绽金子递与那另一小二道:“好了!你就快把你娘请来吧!她会不会接生?”
这小二金子到手,一面提着布鞋,一面笑道:“这种事,只要是女人,养过孩子的谁都会干!不必要什么内行不内行的!”
纪翎闻言不由喜道:“那就快请你娘来吧……”
这小二撒腿就跑,此时这一乱,那位账房先生也出来了,一见纪翎简直是财神爷,大块金子往外送。
顿时眼花撩乱,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面扣着大褂上的扣子,一面叫道:“谁生孩子?……这事可不能随便,出了命可不是玩的……”
纪翎一怔道:“不是找人接生了,还会出什么命案?”
这账房一揉鼻子道:“生孩子是闹着玩的呀?不会接生的人那能乱接,这玩意非要懂这一行才行?”
纪翎闻言可真慌了手,此时那女人叫成一片,纪翎不由急得一跺脚道:“我的天!那可怎么办?没有人也得生呀!”
这账房顿时耸肩笑道:“我看得先找个大夫开副催生药,有这药一吃下去,就是接不接生也无所谓了……”
纪翎忙道:“只是半夜那找人去开方子去呀?这不急死人!”
那账房闻言有意伸出手摸着头道:“其实人到是有,只是……”
纪翎忙又掏出了一块金子,往那账房手中一塞道:“不够再来拿,劳驾,你去找人开副方子,快去快来!”
这账房金子在手,笑得双眼都成了一条缝,连连点头,叫道:“黑三快拿纸笔来,点灯!快!”
一旁的小二一怔道:“大夫呢?”
这账房笑道:“我就是大夫,老几年我没干这一行,就是专门给人看方子看病的!”
这黑三一滋牙道:“喝?你又会看病了,我还真第一次听过,你干脆就说要钱就行了,还拐这个弯干什么……”
账房被说得脸一红,纪翎见状也顾不得再生这些闲气,只求能为那女人把孩子接下就好了,当时不由急道:“好了别吵了,谁开都一样,反正只要内行就行?”此时那小二已跑出端来灯和纸砚笔墨。
这账房一面坐下,铺着纸,一面拿着笔杆,皱着眉,口中低低的念着。
一旁的黑三见状冷笑一声道:“你到底会不会开?这可不是玩的,吃死了人,你可得吃官司!”
那账房不由一拍桌子,瞪眼道:“你看!刚想出来,被你一吵,又忘了……我怎么不会?……”,纪翎不由皱眉道:“好了!好了!你快开吧!”
这位账房先生,才低下头来,嘴中尚念着:“鸡蛋……草纸……红糖……”。
一旁众人都直皱眉,那黑三小声骂道:“他妈的!这算是那门子药?鸡蛋也成了药了?”不想骂着,那位账房竟还真的写了好几样药,满满一大张,纪翎拿过一看。
他本略擅医术,略一过目,见其中倒真有几样是壮气止血的,顿时不再疑心。
马上交给那账房道:“不错!快去取吧!”
这账房先生接过,看着一旁的黑三道:“没别的,黑三!你去一趟吧!我的事了啦,谁叫你先收了人家钱。”
黑三接过方子,怒视了这位账房先生一眼,口里还嘟噜着:“你就会出骚主意,好好的开他妈什縻催生药,半夜还得搥门,这都是他妈的斜事……”
说着只好下楼而去,这位账房先生这才又吩咐着别位伙计道:“快去烧几壶热水,弄个红木盆,这事很简单,瓜熟自然落地……”
说着话,就听楼梯一阵向,那先去小二已回,手里拉着一个土里土气的老太婆,一双小脚,头发还散着,鸡皮鹤发,只是身材高大。
一上楼就叫道:“那太太在那屋里?”
纪翎见状大喜道:“来!老太太你跟着我来。”,说着在前领路,众人俱后跟着。
方一走近那女人门前,纪翎不由叫道:“姑娘!收生婆来啦,我可领进来了!”
忽听那少女猛叫道:“你……男人别进来……婆婆快……进……我……”,纪翎只好退后一步,一推那老太婆道:“你快进去吧!可仔细着点。”
这婆子嘻着大口一面进去,一面回头道:“你放心,我养了八九个了,你太太交给我了,错不了!”
纪翎不由气得脸一红,当时也顾不得给她解说些什么,遂着那老婆婆入内。
众人俱退回原处,却听到那老婆子一会叫水,一会叫手巾的,几个小子又抬盆,又提热水,都送到门口,任那婆子自己出来取用。
此时几个伙计还在打着哈欠,那请收生婆的伙计,此时笑问着纪翎道:“那屋里的女人,真是大爷你夫人?”
纪翎一瞪眼道:“可别胡说八道,我连她姓什么都不知道。”
这小二张着大嘴道:“大爷可真是好人,为人家的事急成这样……”,说着话忽然有一种极为剌耳的声音。
众人都不由一喜,黑三大叫道:“你们听……听听……”
此时很清切的有婴儿的哭声,哼哇!哼哇就像小蛤蟆叫似的。
纪翎一听这孩子哭声如此响亮,确实是生了,心中这才一块石头落下地,猛听那黑三道:“不好啦!失火啦……”
众人俱是一惊,顺着那黑三手指处一看,果然由那产妇窗内透着阵阵红光,纪翎也不由大惊,方叫了声:“救火!快救火!”
不想肩上被人一拍,回头看竟是那账房先生,只见他脸上带着微笑,点头道:“大爷,你们可别害怕,这那是失火,这孩子可不得了,将来一定是了不起的人……”
黑三在一旁急道:“瞎说八道,你就会说鬼话……”
那账房用手一指道:“各位看,现在没有了吧,就算是失火,火灭了也该冒冒烟呀……”遂回头瞪了黑三一眼道:“你知道什么?从前宋朝岳飞大将军一出生,不也是满室红光,邻居不都以为起火了,后来人家是大宋的兵马大元帅,乖乖……”
他这一说,众人都不由一怔,再看那窗户已没有红光了,才知此事竟是真的。
纪翎心中也不由暗自希罕,这一来,那些伙计都嚷开了,有的说:“好家伙,这娃娃将来就许是干隆……”
纪翎听得直想笑,还有那黑三一跳老高,道:“她娘的!还真有这事,将来谁说起这事,我黑三是给皇帝抓催生药的……”
那另一伙计,瞪了他一眼,冷笑道:“你抓个药有什么?我娘是给她接的生,这关系多深?将来我二秃子最少也得弄个七品顶子戴戴……”,说着笑的嘴都并不拢,好似现在一个七品的顶子已戴在他的秃头上似的!
纪翎已在他们闹成一团之时,悄悄回到自己房中,才一过那产房,却见那收生的婆子,正由那房中出来,手里抱着一个粉卷玉揉的小玉娃娃,一面抱着恍着,嘴里还直哼着,待走近纪翎身前才笑道:“还是个小子!真白呀!真像个小银小子,这孩子一出来就咬我一口,还真疼!……”
纪翎此时也不由笑着走近,往那孩子一看,心中也不知什么感觉,总觉得孩子长得竟和自己小时侯一样,那婆子也笑道:“可真像大爷你,得!他爹在这,还是叫爹抱着,我老婆子这一身可脏得很……”
说着就把那娃娃要作势递给杞翎,纪翎不由一笑道:“老太太,你可弄错了,我也是住店的,和那姑娘压根就不认识,可别胡说……”
这老太婆闻言不由一怔,张嘴了半天,才啊了一声,纪翎用手摸了那孩子脸一下,他那吹弹可破的小嫩脸上,征微掀起了天真无邪的笑……这才是世界上,最真!最甜!最纯洁最无私的笑容。
纪翎不由点了点头道:“好乖的孩子……老太太你快把他抱进去吧!别受了凉!”
这老太婆咧嘴笑着,推门进去了,纪翎不意间见门开处,在门上挂着一口长剑,垂着杏黄剑穗,果然是一侠女,心内虽好奇,但因限于礼教,不便往人家姑娘房里乱看。
想着回到房中,关上门,见方凤致睡得还挺熟,也没惊动他,心想这小子,本来在家是养尊处优,这几个月随自己漂零江湖,苦可吃大了,难得他小小年纪,居然毫不畏苦,一心惦念着学武,似此意诚的小孩,可也真不容易。
心想自己回山后,一定要好好的苦心传授他一身本事,也不负雁红所托。
猛然又想到,这隔室女人也是女扮男装,也是个会武的,倒有几分和雁红相似……这女人太可怜了,旅道产子,竟连她丈夫也不在身边,孤单单一个女人,带一个小孩,唉……
想着他就上床,睡了一会,外面也渐渐静了,又恢复了安静。
隐听见那隔室婴孩在哭,那少女用手在拍他,口中却连哄带泣道:“儿啊……你可害死我了……娘这一辈子怎么去见人?……你狠心的爸爸……”
说到此竟听着那姑娘哭成一片,边哭边泣道:“你那狠心的爸爸……他丢下我们不管了……他又和别人好了……儿哟……我可怜的孩子……你可怎么见人?你姓什么呢?”
那声音凄惨动人,纪翎听得在床上展转翻覆,心中好不难受。
那少女边泣边诉,声音又低,纪翎虽勉强听出她说的话,可却没仔细分辨那声音,否则他定会大吃一惊。
就这么一夜过去了,纪翎方一起身,方凤致也醒了,又说肚子饿了。
纪翎忙叫来伙计打水洗脸,那伙计就是请他娘接生的小二,一进门叫了一声:“相公早!”
纪翎笑点了点头道:“昨夜麻烦你了!那姑娘夜里还好吧!”
这店小二一缩脖子道:“这姑娘一定是个女侠客,真了不起,昨天夜里生了孩子,今天天不亮就起来了,给柜上要了个小竹篮子,垫上被子,把那小孩放在里面,上马就走了!”
纪翎一听吓了一跳,惊道:“什么?她走了……昨天才生,今天就走了?”
这店小二叹了口气道:“那有什么办法?这姑娘可真凶,还带着宝剑,谁敢不叫她走?
不过她走的时候,倒问了柜上,问大爷姓什么?真个的我们还忘了问大爷的姓呢!”
纪翎不由皱了一下眉道:“我姓纪,她还说些什么?”
这店小二又道:“她说她永远谢谢大爷,本来想见见大爷,只是还要赶路上山,所以没有惊动大爷,叫小的代她谢谢,唉……”
纪翎也不由叹了口气道:“我本来还想给柜上多留些钱,想等这姑娘满月再叫她走,却不知一大早她竟走了……”
那店小二远道:“大爷!这位姑娘长得可真美透了,我活这么大还没见过……只是脸上碰了一道疤,真可惜!”
纪翎不由叹了口气,遂道:“好了!我们吃点东西也要走了!”
这小二才答应着出门,二人随着下了楼,忽见那黑三由另室出来,一见面就叫道:
“喂!相公等等,有好事情……”
纪翎不由一怔道:“有什么事?”
这黑三笑着跑近,探一手入怀道:“这才是相公好心有好报呢!昨天不是那个生孩子的姑娘吗!人家才是财神爷呢!”
纪翎不由急道:“到底什么事,你快说呀!”
这小二由怀中掏出一个大信封,递到纪翎手上道:“这银子,是那姑娘叫我亲自转给交相公的,另外还赏了我们每人二十两银子……嘿!真大方!”
纪翎不由一怔,心中方暗骂了一声:“你也未免太小瞧我纪翎了,我为你帮忙,乃是侠义之搴,你却送我银子……”
正想说不要,无意间见那大信封上,一行四个大字,顺化钱庄:纪府票。
不由当时一惊,心想这不是我们家的钱么?想着把那钱抽出一看,见是一张四百两银子的庄票,下面画押的签章,却是自己亲手的签名,不由陡然一惊,啊的叫了一声,大叫道:
“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