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听有人沉声道:“班远,你转过身来,看看我是谁?”
这声音起自班远身后,口气似是不小!
班远脸色突变,以他的功力,来人到了身后三丈,居然会一无所觉,倏地转过身去,他
目光一抬,不禁怔住了!
原来在他身后不远,站着一个身穿一袭破旧青衫的文士。这人脸色苍白,嘴上留着几茎
苍苍鼠髭,一付落拓模样,但他却背负双手,悠然站在那里,似是丝毫没把摄魂掌放在眼
里。
他,不就是铜沙岛主夫妇待若上宾的那个中年文士——慕容先生?
岳小龙骤睹此人,心头不期一怔,自己在铜沙宫地窖不是明明看到他躺在棺中,奄奄一
息,怎的又会在这里出现”
不,自己在铜沙宫地窖倌木右见到的人,几乎全都活着,全已好好的出来了,这件事当
真如梦如幻,若不是自己亲身经历,任人如何说法,都不会相信。
班远乃是久经大敌这人,他心头虽感震骇,但仍能保持着镇静,缓缓说道:“阁下什么
人?”
青衫文士道:“你真的连区区也不认识了?”
班远冷哂道:“江南慕容青桐,老夫焉有不识之理,只是阁下难以令人置信?”
岳小龙道:“原来他叫慕容青桐。”
慕容青桐淡淡一笑道:“你认为区区已被装进棺材里去了么?哈哈!就凭几杯迷仙酒,
兄弟就任人摆布,那也未免大小觑慕容青桐了!”
他目光一扫八名黑衣大汉,又道:“班兄方才不是要他们去抓夏缘楷么?兄弟可以指点
你一条路,夏缘楷奉我之命,好好躺在铜沙宫地底棺木之中,你要抓他,不妨回去瞧瞧。”
班远听的不胜骇异,身不由己退后一步,道:“如此说来,方才那夏缘楷就是老哥
了?”
这下连姬真真、何嘉嘉也大感意外,她们还以为夏缘楷是中了“惑心术”才听从命令,
带领自己等人出海,焉知这夏缘楷,竟然会是连铜沙岛主都十分忌惮的慕容青桐所乔装!
慕容青桐得意一笑,道:“班兄没想到吧?”
班远不敢得罪,拱手道:“兄弟奉命而来,不知夏缘楷就是老哥,方才多有开罪之处,
还望老哥曲宏才好。”
慕容青桐道:“兄弟不喜多说,班兄可以走了。”
班远听的一呆,道:“这个……”
慕容青桐冷漠的道:“这个什么,兄弟叫你走,你还不快走?”
班远也是成名多年的人物,但他自知真要翻脸,自己决非慕容青桐之敌,是以不敢顶
撞,陪笑道:“慕容老哥明鉴,兄弟奉命行事,这四人……”
慕容青桐脸色一沉,道:“这四个娃儿,是兄弟叫他们跟出来的,你告诉齐天宸,都记
在兄弟帐上好了。”
话声一落,再也不去理会班远,一手托着下巴,朝四人道:“娃儿们,还不快跟我老人
家走?”
摄魂掌班远真可惹不起这位难缠的老魔头,但又不甘心眼睁睁的看他把四人带走,口中
干笑一声,道:“慕容老哥定要强出头,岂不叫兄弟为难么?”
说话之时,双手微微一拱,他表面说的客气,但这一拱手,一股如山暗劲已无声息的直
向慕容青桐身前撞去。
慕容青桐似是不会防他有此一着,等到一股无形潜力,扑到身前,陡然警觉,匆忙之
间,双掌疾发,人已身不由己的向后连退了几步。
摄魂掌班远却站在原地,纹风不动。
慕容青桐目注班远,嘿然冷笑道:“班远,你居然敢出手偷袭区区,那是有意和我较量
较量了?”
班远面目冷肃,心头却已暗暗动疑,忖道:“慕容青桐一身功力,不在教主之下,自己
刚才只用了五成真力,就算他不曾防备,也不至于双掌同出,还被逼退了几步之多。”他原
是心机极深的人,纵然心头已经动疑,脸上依然丝毫不露,冷冷说道:兄弟奉命而来,必须
把四人擒回岛去,但慕容老哥既然出面,兄弟又不能不卖老哥的面子。”
慕容青桐傲然道:“正是,你告诉齐天宸,就说他们是区区带走就是了。”
班远皮笑肉不笑的道:“但在兄弟来说,总是奉命行事,就这样回去,那是有亏职责,
固此,兄弟倒想到了一个办法……”
慕容青桐双眉一皱,不耐道:“区区不喜欢多言,我说过要把他们带走,不会管你什么
办法不办法。”
班远并没理会,依然接着说道:“兄弟这办法,就是以他们四人作为赌注,兄弟想和老
哥讨教四招,若是兄弟一招也接不下来,老哥只管带他们走路,兄弟也算尽了责任,只不过
这四招,仍以点到为止……”
慕容青桐听的不耐,挥手道:“区区从不知道什么叫做点到为止,一经出手,非死即
伤,班远,你不是我的对手,快走开吧!”
班远干笑道:“兄弟自知不是慕容老哥对手,但四招之下,死倒还不至于,伤也许难
免,但带点伤回去,也算是有了交待。”随着话声,双掌缓缓提起,逼视慕容青桐,冷喝
道:“老哥请赐教了。”
慕容青桐虽然站着不动,但已显的有些不安,沉声道:“班远,我想你做梦也不会想到
这二十年来,区区练成了什么功夫,哈哈,兄弟只须一扬手,你就没命了,我劝你还是小心
点好!”
班远见他色厉内荏,心中更已料到了七八分,突然大笑道:“慕容老哥练成了什么稀世
神功,兄弟正好开开眼界!”双掌提胸,虎的跨上一步,狞笑道:“慕容老哥大概自恃身
份,不愿先出手了,兄弟有伛!”
左掌扬处,呼的一声,朝慕容青桐攻了过去。
慕容青桐纵身一跃,疾快的向旁边闪让开去。
班远冷嘿一声道:“原来老哥是有心相让,那就再让一招试试!”
语气之中,满含讥讽!
只听得岳小龙等四人,心中暗暗奇怪,忖道:“那班远先前似是对慕容青桐十分忌
惮,何以忽然之间,态度完全改变了?”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班远随着话声,左掌还未收转,右掌又是呼的一声,直劈而
出。他这第二掌,比第一掌来的更快,慕容青桐闪出的身子,尚未站稳,班远掌势,已闪电
般攻到!凌厉强劲的掌风,随掌而出,带起了呼啸之声,直逼过来,威势相当惊人!
慕容青桐连转念都来不及,匆忙之间,一吸真气,身形急旋,向后疾退了三尺,避开一
击,但已是十分惊险。
旁观四人已知慕容青桐武功极高,当然不会替他耽忧,但奇怪的他何以只是施展小巧功
夫,闪避对方攻势,依然不肯出手还击?
要知这条小船,长不过两丈,宽仅七尺,慕容青桐第一次旁跃,第二次后退,他这时站
在船头边缘,已是无可再退,口中沉声喝道:“班远,你莫非真要逼我出手么?”
班远突然仰天一声狂笑,喝道“你真是慕容青桐?很好!”
双掌骤扬,强劲潜力,潮涌而出,这一下掌风横及四五尺宽,猛向慕容青桐卷去!船上
四人听的方自一怔,班远这句话,分明是说他并不是慕容青桐了?
就在此时,但闻慕容青桐轻喝一声:“你们还不快走?”
只见他双臂一振,人已借势腾空而起,拔起两丈多高,斜向堤上飞去!
班远冷笑一声,双手一抬,那击出的排空狂飚,忽然跟着翻起,掌风行啸,紧追慕容青
桐身后击去!
就在这千钩一发之际,班远但觉自己已追过去的掌风,被突如其来的一股无形的潜力,
在横堵里一撞!震力奇强,居然把自己掌风,撞开了数尺,心头不禁蓦然一惊,沉喝道:
“来的是何方高人?”
只听有人缓缓说道:“班远,你不妨转过身来,看看我是谁?”
声音起自班远身后,口气居然和方才慕容青桐如出一辙!
岳小龙等人原站在班远对面之处,照说该看到班远身后的人,但此刻大家都注意到腾身
飞去的慕容青桐,谁还留意班远身后?这一听到喝声,齐齐举目瞧去,果见班远身后,负手
站着个人!
摄魂掌班远,自然更大大的吃了一惊!方才那假冒慕容青桐的人,也就是假扮夏总管的
人,他是从芦苇中钻出来的,俏悄站在自己背后,还情有可说。此人凌虚一掌,撞歪自己掌
风,又人不知鬼不觉的落到自己身后,来的人功力之高已可想见!他心念电转之际,人已迅
疾转过身去!
星月之下,只见身后站着的人,竟然又是一个身穿破旧青衫,脸色苍白,嘴上留着几茎
苍苍鼠髭的落拓文士,背负双手,悠然而立卜
这付模样,不是那慕容青桐还有谁来,
班远眼看走了一个,又来了一个,心头又惊又气,冷然喝道:“阁下是谁?”
慕容青桐悠然道:“班兄怎么连区区也不认识了?”
这句话,又和先前那个慕容青桐的口吻,一模一样。
岳小龙、姬真真等人一时也给弄糊涂了,心中暗道:“到底这人会不会就是方才那个慕
容青桐呢?”
班远目光冷厉,嘿然道:“如此说来,阁下倒是货真价实的慕容青桐了?”
那慕容青桐目光一抬,微笑道:“班兄可是怀疑兄弟也是假的了?”
班远黑袍波动,右掌缓缓举起,心登时泛起一股紫气,顷刻之间,五指粗胀,悉成紫
色,口中厉笑道:“很好!”
左足突然跨进,掌风暗哑,快似雷奔,朝那慕容青桐当胸印去!
那慕容青桐背负双手,悠然静立、不躲不闪,动也没动,生似对那班远击来的一掌,根
本没有那回事一般!
这真是电光石火般的事,班远一掌拍上那慕容青桐前胸,只听蓬然一声,如击败革!
慕容青桐依然站在原地,恍如不觉!
班远却身不由己的向后连退了三步!
慕容青桐淡然一笑,道:“班兄的紫煞掌,兄弟已经领教了。
班远脸色大变,左手一挥,突然双手顿处,身形腾空飞起,落到数丈外那艘小舟之上。
八个黑衣劲装大汉紧随班远身后,纷纷掠起,这几人身法全部极快,去如惊霆迅雷!
转瞬间,那小舟八桨齐飞,已然驶出老远。
姬真真目睹班远去远,转身朝慕容青桐裣衽一礼,道:“承蒙老前辈相助,惊退强敌,
愚姊妹感激不尽。”
她虽是向人道谢,但说来还是那么冷冰冰的!
就在此时,突闻嘶的一声,一道人影像殒星般从堤上飞堕。落到慕容青桐身边,口中叫
道:“师傅,原来是你老人家赶来了,徒儿还当真是慕容老前辈了呢!”
大家听的一怔,原来这位惊退摄魂掌班远的,依然不是真的慕容青桐!举目瞧去,只见
来人正是先前假扮夏总管,后来又假扮慕容青桐的那人!
这时他已从脸上撕上面具,露出本来面目,竟然是个眉清目秀的英俊少年,看去二十还
不曾出头!
那慕容青桐突然呵呵一笑,望了四人一眼,带笑骂道:“小子,要不是为师赶来,你这
条小命还保得住?为师已把班远赶跑了,就算假扮个仙榜第一高手,有何不可,你偏要当着
人家,拆师傅的台。”
原来他方才连说话的口气都是伪装的,这回变成一个苍老的口音。
那英俊少年吐吐舌头,道:“要不是你老人家一再告诫不准徒儿露出咱们来历,徒儿真
想斗斗那姓班的呢!”
那扮慕容青桐的老者道:“不错,咱们师徒目前还不宜亮相,哼!凭你这点能耐,比起
班远来,不差一万,也得差上八千。”
英俊少年讶异的道:“徒儿和班远不差一万,也差上八千?”
那老者嘿嘿笑道:“傻小子,一万天,不就是三十年?”
英俊少年耸耸肩,扮了个鬼脸,笑道:“名师出高徒,徒儿斗不过班远,那是你老人家
的事了。”
那老者叱道:“好小子,你自己偷懒贪玩,从不好好用功,还敢编排师傅?”
岳小龙等人瞧他们师徒斗嘴,不觉暗暗好笑,敢情他们师徒平日说笑惯了!
只见那老者忽然回过头来,说道:“老朽师徒还另有事去,班远虽被老朽惊走,只怕未
必死心,长江两岸都有他们的眼线,此地不宜多留,你们只要赶到松江,就会有人接应
了。”
说完,大袖一挥,身形破空飞起。
那英俊少年一双目光落到何嘉嘉身上,痴痴的望了她一眼,才含笑拱掸,身形一弓一
弹,去如流矢,紧随那老人身后,急追而去。
何嘉嘉低声问道:“大师姐,你看这师徒两人,是何来历。”
姬真真沉吟道:“看不出来,但此人能硬接班远一记紫煞掌,在武林中人已可说是寥寥
可数的人物了。”
何嘉嘉眼波扫了岳小龙两人一眼,又道:“那么我们如何走法呢?”
她这意思,自然是把两人也拉在一起。
姬真真道:“自然往松江去了,我想那班远说不定真会回头赶来,咱们最好想法子改装
一下……”话声微顿,面色严肃,望着岳小龙,冷冷问道:“你们身边,有没有面具?”
岳小龙道:“在下兄妹,从不使用面具。”
姬真真冷笑道:“从不使用面具的人,今天也得使用,不加上一付面具,隐去本来面
目,只怕没赶到松江,半路里就被人截住了呢!”
探手入怀,摸出一付人皮面具,递了过来,一面回头道:“嘉嘉,你也取出一付给
她。”
岳小龙听她这么说法,只好伸手接过,但他从没使用过人皮面具,对这张薄如蝉翼,握
在手里又软又小的面具,不知如何用法?
姬真真冷峻的脸上,忽然绽出一丝微笑,款步走近岳小龙身侧,说道:“拿过来,我给
你戴。”
伸手取过人皮面具,替岳小龙戴好,然后双掌在他脸上轻轻匀贴了一回。这时何嘉嘉也
替凌杏仙戴好了面具,接着两人又各自取了一付面具,戴到脸上。
姬真真随手挽起长发,梳了个头,一面摸出一个粉盒,轻轻扑到发上,变成一个鸡皮鹤
发的老太婆。
何嘉嘉扮的却是一个面有菜色的小姑娘,刹那之间,两个年龄相仿的师姐妹,变成了老
祖母和小孙女。岳小龙改扮的是一个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