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之间,只听厅后又传出一阵悠扬细乐,厅外也适时鸣起炮来!
方才退去的四名宫装少女,手持玉拂,缓步从厅后走出,分站两侧。
这情形显然是铜沙岛主出场了!
厅上所有的人,心情不禁地感到一阵紧张。
随着悠扬细乐,从厅后缓步走出一个头挽道舍,身穿大红道袍的矮小道人。只见他生的
长眉凤目,脸色红润,胸飘五络长须,又黑又亮,别看他身材矮小,望去当真是苍松古月,
道貌俨然!
岳小龙不禁瞧的一呆,暗暗忖道:“自己总以为铜沙岛主是一个邪魔外道,谁知他竟然
一派出尘仙风,看去分明是一位世外高人!”
铜沙岛主才一出场,大厅上所有坐着的人,全都肃然起立,只有奕仙乐天民和扫雪翁,
洞庭异叟三人,仍然安坐如故。
在铜沙岛主身后,随着走出一个脸型清瘦的宫装中年妇人,一眼望去,她脸上似乎隐泛
一层青气,显得有些冷峻之感:
岳小龙随众起立,骤睹宫装妇人,心头猛然一震,几乎惊骇欲绝:站在他身边的凌杏仙
也差点叫出声来!
原来那宫装妇人,无论面貌、身材、神态,竟然无一不酷似他失踪的母亲!
岳小龙力持镇定,心中暗暗忖道:“她那晚在自己家中假冒母亲,还可以说是另有企
图,但今天在大会上,她仍然是这付面貌,那就是说他真和母亲生得十分相似了!天底下,
难道真有这等相像的人么?莫非她和母亲……”
他想到自从自己懂事时起,虽然一直和母亲相处在一起,但母亲从没和自己提起过父亲
的事,当然更没有一句说起她老人家自己的事。
他突然感觉到自己的身世,看来虽然十分单纯,但其中却似乎复杂,单凭自己一个人的
想像,只怕很难找得出头绪来!想到这里,一时但觉心头沉重,陷入了沉思之中,木然站
立。
铜沙岛主面含微笑,点头为礼,说道:“大家快请坐下。”
话声不高,但清朗有如凤鸣,整座大厅上的人,无不清晰入耳,如同和自己说话一般!
大家依言坐下,铜沙岛主转身朝奕仙乐天民拱拱手,笑道:“乐兄二十年不见,丰采如
昔,仙驾远来,兄弟正好在闭关期内,未能亲迎,招待不周之处,幸勿介意才好。”
乐天民缩着头嘻嘻一笑,道:“好说,好说,老汉真没白来,光是这三天吃的酒菜,我
就有二十年没有这样大嚼了。老汉真是羡慕你岛主,穿的绸,吃的油,逍遥自在,好比神
仙、老虎、狗……”
铜沙岛主又朝扫雪翁、洞庭异叟拱拱手道:“二老惠然光临,自然已同意屈就最高护法
了,兄弟这里谢了。”
乐天民诧异的道:“原来你们两只老蜗牛,当上了最高护法,老汉失敬的很。”
扫雪翁、洞庭异叟苦笑了笑,没有作声。
铜沙岛主又朝坐在前面一排的恶鬼车敖、智通大师、天鹤子等人拱手道:“诸位光临敝
岛,参与大会,兄弟深感荣幸。”
恶鬼车敖等人纷纷答礼,连说不敢。
这时坐在左首紫檀椅上的黄衣驼背老人倏然起立,他这一站起,大厅左首三十名黄衣大
汉也同时站了起来,只听黄衣老人面朝铜沙岛主躬下身去,说道:“属下公孙寿率黄衣堂下
武士,参见教主,夫人。”
接着青袍黑髯的向堂主也率同三十名青衣大汉相继起立,躬身道“属下向遇春率青衣堂
下武士,参见教主,夫人!”
白衣堂主率同三十名白衣大汉起立躬身道:“属下年秉文率白衣堂下武士,参见教主、
夫人。”
黑衣堂主和三十名黑衣大汉起立躬道:“属下班远率黑衣堂下武士,参见教主、夫
人。”
坐在第一排的智通大师、天鹤子等人,心中暗暗一震,各自付道:“他手下四名堂主,
竟然全是一二十年前名动江湖的魔头!”
铜沙岛主和宫装妇人点头答礼,一面抬了抬手道:“大家请坐。”
四大堂主和一干手下,相继坐下,接着大厅右首十名锦袍少年,和十名黄衣少女也同时
起立,躬身道:“朱衣门下弟子叩见师父、师母。”
厅上来宾听的暗哦一声:“四大堂主,都是以衣服颜色,作为堂的名称,他门下弟子,
自称朱衣门下,敢情铜沙岛主是以朱衣教主自居了。”
铜沙岛主含笑道:“你们都坐下来。”
锦袍少年和黄衣少女相继坐下。
铜沙岛主回头问道:“九大门派,有哪几位应邀未来的么?”
黑衣堂主班远起身答道:“九大门派中,仅八卦门欧阳盘石,崂山谢无量,既未亲身出
席,亦未派门下弟子前来。”
铜沙岛主面含微笑,徐徐说道:“很好,八卦门和崂山派的事,等大会之后,就由班堂
主全权处理好了。”
班远躬身道:“属下敬遵法愉。”
与会群雄自然听的出铜沙岛主的口气,他虽然面含微笑,说来平静,但却隐藏杀机,大
会之后,似有拿八卦门、崂山派开刀之意!
铜沙岛主两道电光似的眼神,朝厅上左右顾盼了一下,徐徐说道:“大会可以开始
了。”
话声方落,但听金鼓齐鸣,乐声悠扬!
铜沙岛主随着乐声,缓缓站起,走到长案前面,卓然而立,直等金鼓三通,乐声倏住,
才含笑说道:“今天,三月十一,原是先师的诞辰,兄弟选择今天作为铜沙岛开山大典,正
是希望咱们这一门派,继承先师,在江湖上发扬光大之意……”
大厅上所有铜沙岛的人,立时鼓起了如雷掌声,坐在第一排的来宾,也只好随声附和,
鼓起掌来。
铜沙岛主等掌声一落,接着含笑道:“铜沙岛不是名门大派,也不是宗教帮会,但咱们
却是正正式式的门户,因为咱们也要正式昭告天下,铜沙岛正式开山了。今后咱们在江湖
上,要和各大门派,各帮各会,和平相处,共同维护江湖正义,今日在场的诸位,不是各派
彦硕,也是江湖上成名多时的人士,今后务必请多多关照……”
大厅上又报以一阵掌声,显然这阵掌声,比方才人数要多!
那是因为铜沙岛主口气谦虚,而且揭案出铜沙岛和江湖各派和平相处,共同维护江湖正
义的口号,大家自然鼓起掌来。
铜沙岛主续道:“今天铜沙岛的开山大典,兄弟门下二十名男女弟子,也将在今日艺满
下山,行道江湖,因此,兄弟有两件事,要当着大家,作一试验……”
与会群雄不知他要当大家试验什么:是以谁也没有作声,静静的听他说下去。
那知铜沙岛主说到这里,忽然目注远处,拱拱手含笑道:“原来是慕容老哥驾到,兄弟
失迎之至。”
大家都是面朝厅上而坐,听他这一说,不禁纷纷回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破旧青衫的中
年文士,施施然从厅外走来。这人脸色苍白,嘴上留着几根苍苍鼠髭,一副落拓模样;但听
铜沙岛主的口气,似是对他十分客气。
坐在第一排的恶鬼车敖、智通大师等人,全都面露诧异,不知这人究竟是何来历?
只有岳小龙、凌杏仙曾在镇江酒楼上见过他,那天他吃了酒菜,硬要挂账,还是岳小龙
替他会的账。
中年文士背负双手,昂首阔步走到厅上,理也没理铜沙岛主,迳自大模大样的朝奕仙乐
天民上首那把锦披圈椅上坐了下来。
伸手从几上取过白玉茗碗,喝了一口,举步之间,大有目空四海之概!
岳小龙不觉暗暗哦了一声,心中想道:“原来住在玲珑仙馆中间房的,就是他了!”
铜沙岛主脸含微笑,说道:“古人说的好,文官不贪财,武官不怕死,这两句话,是说
出人性的弱点,咱们江湖上人,也同样有两个弱点,就是男子怕死,女子怕羞,因此,凡是
我铜沙岛门下,必须打破这两大弱点。”他口气一顿,目光朝十名锦袍少年望去,间道:
“你们怕不怕死?”
十名锦袍少年一齐站起答道:“不怕。”
铜沙岛主点头道:“很好。”
左手一抬,两名宫装少女托银盘,俏生生朝锦袍少年走了过去。
铜沙岛主道:“盘中是十柄锋利匕首,你们每人取上一柄,听我吩咐。”
十名锦袍少年依言从盘中取起一柄匕首。
铜沙岛主面色突转严肃,说道:“尔等既然都不怕死,可用手上匕首,尽力向自己胸口
刺上一刀,给大家瞧瞧。”
他此言一出,听的与会群雄,个个心生凛骇,暗道:“看他们手上匕首,闪闪生光,显
系百练精钢所铸,锋利无比,何况胸口又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纵然练成气功,但由自己动
手,尽力刺上一刀,决不可能安然无恙!
这原是一瞬间的事,十名锦袍少年答应一声,果然举起明晃晃的匕首,毫不思索,猛力
朝自己的胸膛刺去!
大厅上所有的目光,这一刹那,全都集在十个锦袍少年身上,可以看的出他们果然视死
如归,这尽力一刺,谁也没有半点怯意。但奇事也随着发生,锋利无比的匕首,刺到胸膛之
上,竟如刺在铁石上一般,往边上滑去,连衣服都没有划破分毫!
匕首确实锋利无比,那是谁都看的出来,丝毫没假!
刺的人尽力一扎,那也是谁都看的出来,确也没有半点虚假!
那么铜沙岛门下,当真练成了刀剑不入?
所有的人,不禁全都瞧得耸然动容,连十名锦袍少年手持匕首,脸上也同样流露出惊疑
之色!
铜沙岛主哈哈一笑,道:“很好,你们果然谁都没有丝毫犹豫,这一点,已可证明铜沙
岛门下,确是不怕死了。”
这时那两名宫装少女又手托银盘走了过去,十名锦袍少年各自把匕首放回盘中。
铜沙岛主含笑问道:“你们可是奇怪匕首何以刺不进去么?”
十名锦袍少年齐声道:“弟子愚鲁,确实想不出其中道理?”
铜沙岛主手符长须,微笑道:“你们是朱衣教门下的锦衣弟子,昨晚为师不是各赐一袭
锦袍么?这袭锦袍,除了几柄罕世名剑。江湖上的普通刀剑,只怕谁也无法伤得了你们,哈
哈,朱衣门下,若是有人伤得了你们,那就不成其为朱衣门下了”
十名锦袍少年一齐拜了下去,同声道:“师傅洪恩,弟子没齿难忘。”
铜沙岛主一摆手道:“你们起来。”一面回过头去,朝十名黄衣少女问道:“你们怕不
怕羞?”
十名黄衣少女酥胸一挺,齐声答道:“不怕。”
铜沙岛主点头道:“很好,你们都站出来。”
十名黄衫少女答应一声,鱼贯从坐位上走出,分作两排,站到长案前面。
铜沙岛主又道:“转过身去,面向大家。”
十名黄衣少女依言转过身子,面向大家而立。
与会群雄眼看十名黄衣少女面向大家站立厅上,心中各自暗暗纳罕:“不知这魔头又要
耍什么花样了?”
就在大家纷纷猜测之际,只听铜沙岛主呵呵一笑,道:“你们既然不怕羞,为师也要试
你们一试,好,现在你们当着大家,把身上衣裙一齐脱去。”
这话出之于师傅之口,要叫女弟子当众脱下衣裙,简直是荒乎其唐的举动,但十名黄衣
少女却奉命唯谨,果然毫不犹豫,纤纤王手动作敏疾,很快的宽衣解带,解着衣扣。但当然
也有不少人睁大眼睛、等着一饱眼福的。
右首后排来宾席上的女孩子们,都粉脸飞红,别过头去。
凌杏仙低低碎了一口,心中骂道:“真是旁门左道,不识羞耻。”
就在此时,但见铜沙岛主突然大袖一挥,从他袖中飞出一蓬黑色烟雾,朝十名黄衣少女
当头罩落。
那黑色烟雾,很快的向四外弥漫,转眼之间,正在宽衣解带的十名少女,顿失所在!
大家眼前,只剩了一团霏霏朦朦的烟雾!
不!烟雾虽浓,依稀可辨人影,那是隐绰绰的人影!
不少人睁大眼睛,咽着口水,恨不得透视个清楚,但任你目力最强,也只是隐绰绰的,
有如雾中看花。
这样延续了约有盏茶光景,只听铜沙岛主发出一声嘹亮长笑,突然大袖一挥,这一挥,
那团霏霏朦朦的灰色浓雾,登时渐渐缩小,化作了一缕轻烟,很快朝他袖中飞入。
十名黄衣少女已经穿好衣裙,婷婷玉立,站在面前。
铜沙岛主露了这一手,直瞧的与会群雄个个目瞪口呆,谁也说不出他这一蓬能发能收的
浓雾,到底是武功?是法术?还是障眼法儿?
铜沙岛主含笑道:“很好,你们有此大无畏的精神,才是我朱衣门下女弟子,好,你们
可以退下去了。”
十名黄衣少女躬身一礼,鱼贯退下。
铜沙岛主目光一抬,拱手说道:“小徒们两项试验,有污嘉宾尊目,也许座上有不少同
道,觉得兄弟此举,不脱旁门左道习气。这一点,兄弟惟有一笑置之,早在二十年前,就有
人骂过兄弟,是一身邪气的畅道,好在兄弟创立铜沙岛朱衣门,也不想以名门正派自
居……”
他这一公然承认邪派,听的少林智通大师、武当天鹤子等九大门派中人,无不暗暗皱
眉。
铜沙岛主音调微沉,接着说道:“只是铜沙岛创立伊始,兄弟自渐浅薄,门下弟子,学
艺不精,今日这场大会,可说群雄毕集,与会来宾,都是武林彦硕,兄弟想趁此机会,让小
徒们练上几手,以娱嘉宾,还望诸位前进,多加指点。”
说完,略微点了点头。
只见从厅右前排坐位上,站起一名锦袍少年和一名黄衣少女,缓步走到前面,朝来宾躬
身一礼。然后各自霍地后退了一步,相对卓立,从身边掣出长剑。
与会群雄方才已听到铜沙岛说过,知道他们这是双打练剑,大家谁不想瞧瞧铜沙岛的武
功路数?百十道目光,全注到了两人身上,大厅上登时静得坠针可闻!
锦袍少年左手单掌当胸,右手长剑直竖在外,剑尖斜向前倾,双目仰视剑尖,一脸凝重
之色,口中说了声:“请。”
他这一亮开门户,瞧的坐在第一排上的少林智通大师脸色为之一变!
原来锦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