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能从江春花的爷爷那里得到些什么解释或线索。
所以,丁不一坚持要绕道去老沙河小庄走一趟。
一个横卧在河畔东隅树荫中的小庄。
一条清彻见底的小河围绕庄流过。
河滩上绒绒砂在阳光中闪着金灿烂的光芒。
好一个优雅宁静的小庄。
丁不一想起了桃花园,屏息一声轻叹。
余小二啧啧两声,轻声道:“这地方怎么会出疯子女人?”
白如水没说话,心中在想:生在这山明水秀村庄中的姑娘,一定都很漂亮。
庄前路口,一颗偌大的老槐树。
树下坐着一位正在晒太阳的白老头。
三人走近前去。
丁不一向白发头拱手道:“请问老大爷这可是老沙河小庄?”
白发老头拎住项下自须道:“不错,这就是老沙河小庄。”
丁不一问道:“这庄中可有一位叫江春花的姑娘?”
“江春花?”自发老头皱起自眉毛,沉吟片刻道:“没听说过。”
丁不一一怔,难道是江春花在骗人?
余小二一旁道:“大哥,准是这老头不知道,咱们进庄去问。”
“哎,这位小后生。”白发老头满脸不高兴,噘着嘴道,“不是老头吹牛,老沙河小庄一共十六户人家,从老到小,没一人,老头不认识,没有一人,老头叫不出名字。”
丁下一躬身道:“老大爷,别见怪,这小毛孩没礼貌,我代他向您赔礼了。”
“哈哈,”白老头笑道:“没关系。”
余小二的小嘴翘得挨上了鼻尖,脸绷得紧紧的。
丁不一道:“我说的那姑娘是个疯女人,年纪大约二十出头,长得很漂亮,她和爷爷住在一起。”
自发老头拎着胡须的手突然一抖:“哦,我想起来了,以前这里曾经住过爷孙女两人,他们是流浪到这里来的,村里人可怜他俩就让他俩在村尾盖了间茅屋住下,村里人都不知道他俩的姓名,也不知他俩的来历,都管叫那爷爷做草药郎中。”
“草药郎中?”丁不一觉得有些奇怪。
白发老头道:“因为那人医术精明,村上的人病了,只须他一剂草药便是药到病除,他就靠采草药为附近乡民看病为生。”
“原来是这样。”丁不一心中释然。
余小二白如水都无心听这些无关紧要的闲聊,侧转身把目光投向了村旁的树荫里。
丁不一继续和白发老头闲聊。
“草药郎中管叫孙女为春姑娘,如果没错的话,你说的江春花可能就是她,当时她只有十二、十三岁,的确长得很漂亮,村里人都叫她小美人。”白发老头说到“小美人”时,摇头晃肩还颇有几分得意。“后来怎么样?”丁不一追问道。
“后来……”白发老头瞧着丁不一顿了顿话锋道,“听说春姑娘病了,草药郎中停止了营业,没多久便带着春姑娘离开了这里,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们,也没有听到过他们的消息。”
丁不一沉默片刻道:“郎中先生离开这里有多久了?”
白发老头道:“大概有五、六年吧。”
“谢谢大爷。”丁不一从衣袖中掏出一锭银子递过去。
“哎,公子爷,这是什么意思?”白发老头双手攒起拳头。
“一点小意思,望大爷笑纳。”丁不一花银惯了,这一镀银子他毫无所谓。
不想,白发老头唬起脸道:“老汉虽然穷,却视钱财如粪土,富贵如浮云,当提知府大人下八人大轿,请我去作幕僚,我还不肯去呢,公子这么做,岂不是小看老汉了?”
丁不一看到白发老头的神情十分认真,不敢勉强,收回银锭,道:“恭敬不如从命,谢大爷,祝你长命百岁。”
“好小子。”白发老头道:“这模样眼前虽有魔难,日后自是前程无量,望好自为之。”
丁不一怔呆片刻:“告辞。”
丁不一转过身,身后不见了白如水的余小二。
咦,他二人哪去了?
树荫中,人影闪动。
丁不一弹身跃起,扑向树荫。
树荫林中,丁不一、白如水和余小二三人会合在一起。
丁不一道:“发现了什么?”
白如水摇摇头。
余小二道:“妈的,连个鬼影子也没有见到。真怪!”
白如水阴沉着道:“我看见树荫中有人在窥看咱们,就马上和余小二赶去了,可奇怪,搜遍了整个树荫林连个人影也没见到。”
余小二道:“村荫这么小,两旁是开阔的河滩,他能躲哪里去?”
丁不一皱眉道:“水姐姐,你是不是看走了眼?”
白如水道:“不会的,凭我的功底,这么近的距离,决不会看走眼。”
余小二道:“会不会是那些东厂鹰犬?”
白如水道:“我想不是,东厂鹰犬就连薛宇红也没有这般好的功夫。”
“不管他是谁,咱们先回织沟镇吧。”丁不一摆了摆手。
白如水点点头道:“咱们一路上留着点神就是。”
余小二鼓起嘴唇:“哼,要是让小爷撞上,正好让他试试小爷的铁头功。”
三人出了树荫林,转程返回织沟镇。
一路上风平浪静,没发现任何追踪的人,也没发没现任何异样的动静。
不过,事情总觉得有些儿怪。
黄昏时分,丁不一和白如水、余小二回到了升生客栈。
三人要了一桌酒菜,在堂角里坐下。
余小二端起酒怀道:“大哥,咱们怎么办?”
丁不一举起酒筷子:“水姐姐,你说呢?”
白如水目光瞟过四周:“宿一夜,明早动身吧。”
余小二一口将酒饮尽:“我说除了再宿一夜外,没别的法子,难道大冷天还能赶夜路?”
丁不一横了他一眼:“算你有理。”
白如水在桌面上蹲蹲筷头:“快吃,快吃。”
三人正在说话,吃喝之间,店门外爆出一声大喝:“店家!”
那喝叫声又响又脆,又沉又重,似爆生声又似闷雷。
三人不觉一惊,扭头往门外看去。
店门外,走进两个相貌丑恶的流浪汉。
白如水看到好两人,心中悚然一惊,西域鬼魔城的色、厉二鬼怎么上这儿来了?
她悄声丁不一问道:“他们是谁?”
白如水低声道:“那个披散着头发的是鬼魔城的厉鬼熊宗,那个阴阳怪气内透花衣边的是色鬼朱颜。”
丁不一曾听爹爹提到过西域鬼魔城的九鬼魔,不禁心中暗自打了个寒噤。
余小二久在江湖之中怎以没听说过这两个鬼魔的恶名,不觉颤声道:“怎么会……是这两个鬼?在老沙河是……不是他们跟着咱们?”
白如水沉声道:“也许不是。”
她只是见过色、厉二鬼一面,但并末与他俩交过手,不知他俩的武功究竟如何,无法断定他俩是就是日间老沙河小庄树荫林中闪过的人影。
余小二面露惊恐之色道:“听说色、厉二鬼在鬼魔城九鬼魔中最为凶恶,常常活剥人皮、吃人心,喝人血,是不是有这么回事?”
白如水怕余小二招惹是非,故意吓唬他道:“是有这么回事,听说他俩最喜欢吃十三到十六岁少年的心,你可以小心。”
余小二心中害怕,悄悄地将板凳脚被桌脚绊住,一下歪倒,“哗啦!”一声,连人带凳摔倒在地。
“妈的!”熊宗一掌拍在桌上,“小二!”熊宗这一句叫骂,并不是骂余小二,而是骂店小二。
他嫌店小二上菜太慢,他们吃过饭还要急着赶夜路,去追丁不一呢。
余小二听得这一声叫骂,忙从地上爬起,合起双掌道:“色、厉二鬼大爷,对不起,在下余小二无心冒犯,望乞见谅。”
余小二?熊宗和朱颜眼中闪过两道灼灼的光亮,丑脸上放出一层异彩。
没错,眼前的三人正是丁不一、余小二和白如水!
本欲还要往前赶夜路,想不到竟在这客栈里遇上了。
此时,店家听得摔铁声,只道是堂中打架,急忙赶出来调解。
丁不一见到店家,即道:“店家,给这二位大爷备一桌好酒菜,由我付帐。”
丁不一的心思很简单,尽量息事,不去惹这二鬼,以免招惹麻烦。
熊宗和朱颜二人是江湖老手,也知此刻不是动手的时候,也不想打草惊蛇,便一齐拱手道:“不好意思,告扰了。”
人分别坐下,店家催着伙计赶快去备菜,堂中的顾客也各自重新坐下,一场风波,已告结束。
余小二捏着筷子的手直打哆嗦,低声问白如水:“水姐姐,该没事了吧。”
丁不一道:“瞧你吓得,还会有什么事?”
白如水悄声道:“我看情况有些不对,这色、厉二鬼像是冲着咱们来的。”
“哦。”丁不一轻应一声,眼光斜里瞅向色、厉二鬼。
熊宗和朱颜正在喝酒,神情颇是高兴。两人侧过头,恰和丁不一的目光相遇。
熊宗咧嘴一笑。朱颜笑道做了个手势。
丁不一笑着对白如水道: “我看不像,他俩态度都很友好。”
“是啊,”余小二接口道:“咱们与鬼魔城无仇,河水不犯井水,他俩为什么要冲着咱们来?”
白如水忧郁地道:“总觉得不对劲。”
余小二瞪眼:“我说准没事。”
“好啦。”丁不一道:“今晚咱们小心点。”
吃过饭,丁不一、余小二和白如水返回客房。
丁不一和余小二的房在东头,两人合住一间房。
白如水的女宾房在西头,中间隔着一条走廊。
白如水在丁不一和余小二的房间里,一直坐到三更。
丁不一对她道:“水姐姐,不会有事的,你回房歇息去吧,咱们明天还要赶路呢。”
白如水脸上露着一丝忧虑:“可我还是不放心。”
余小二伸臂打个哈欠道:“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真是那色、厉二鬼来了,有小爷在,定要叫他二鬼直着进来,横着出去。”
白如水道:“色、厉二鬼行走江湖,从来就是露宿街头,今日投宿在店中,一定有其目的。”
余小二从桌旁站起身:“你不睡觉,我可要睡了,你要真不放心,就留在这里和大哥睡一床。”
白如水不觉脸面一红。
丁不一道:“你放心,我会照顾自己的。”
白如水轻叹口气,从衣袖里掏出两个纸包放在桌上道:“这是大幻迷魂粉,你俩捏在手中睡觉,若是色、厉二鬼来了,就将这药粉撒向他俩脸面,知道了吗?”
“知道了。”余小二抓过一包药粉,“现在可以睡觉了吧?”
白如水瞧着丁不一:“千万小心,不要睡死了。”
丁不一被她真挚的关心感动,深情地看着她:“谢谢你。”
余小二跳上床铺,将小纸包往梳头下一塞,倒头便睡:“没事,不会有事……”
丁不一关上房门,又检查了一遍窗户,才吹灭蜡烛,捏着小纸包在床上躺下。白如水说的没错,还是小心些为妙,他不知不觉之中,已在逐渐成熟。
对面客房中,熊宗低声道:“熄灯了。”
朱颜蜷缩在窗户墙下“还早着呢,等那小子入睡后再动手吧。”
熊宗蹲下来:“侯登科肯出五万两银子要那小子身上的蜡丸,但不知那蜡丸中藏着什么宝贝?”
朱颜耸着肩道:“管它是什么宝贝,咱们是认银子,不认蜡丸。”
熊宗道:“不知那蜡丸在不在丁不一身上?”
朱颜嘿嘿怪笑道:“在也罢,不在也罢,只要侯登科说的是实话,咱们就能在丁小子身上找到蜡丸。”
熊宗点点头:“没人能在色、厉二鬼手下不开口的。”
“哎,”朱颜道,“记住,要把他们弄到后街的空房里才以动手。”
熊宗眨眨眼:“他们?老六,你又煞不住火气了?”
朱颜狠狠地吞了泡口水道:“那白帮主,我早就想……”
“嘘,”熊宗用手指压住唇沿,“别说话,养着点精神,待会好好地乐一乐。”
色、厉二鬼不再出声,缩在窗角下,耐心等候。
半个时辰后,熊宗和朱颜身穿夜行衣服,闪身掠出窗户。直奔丁不一的客房。
两人身手敏捷如灵猫,足下声息全无。
贴近窗台,打个手势,两人同时踮起脚将窗户格纸,用舌尖舔湿,戳个小洞。
房内鼾声雷动,猎物睡得正香。
朱颜眯眼瞧了片刻,便伸手去摸插在腰间的薰香竹筒。
接理说,像色厉二鬼这样的高手,本用不着用这种下三槛的迷魂薰香,但他俩的目的是劫人而不是杀人,而且劫了丁不一后,还要劫白如水,所以不能不借用色鬼朱颜垢偷香窃玉的薰香竹筒了。
朱颜只觉一阵冷风吹过,将头一缩,手摸到腰间,刹时,他脸色倏变,腰间的薰香竹筒不见了!
明明在出房前还检查过薰香竹筒,怎么会不见了呢?朱颜头额渗出一层冷汗。
熊宗打来手势:怎么回事?
朱颜只得回个手势:薰香竹筒不见了。
熊宗皱皱眉头,既然如此,就只有撬窗而入了,他的手伸向插着锯齿小刀的腰囊袋,突然,他全身一抖,腰囊袋里的锯齿小刀也不见了!
朱颜、熊宗二人,立即闪身,返回房中。
熊宗点燃了蜡烛,刹时,两人傻了眼。
熏香竹筒和锯齿小刀并排摆在桌子上。
两人凝视片刻,默然无声。
他俩知道遇上了绝世的高手。
能在他俩身上悄悄地偷走熏香竹筒和锯齿小刀,放回到房中桌上,而他俩却毫无知道,此人的武功自能称得上是绝世的高手!
朱颜手伸向桌面道:“这桩买卖做不成了。”
说话中,朱颜的手指在桌面上写道:“绕道去崂山。”
熊宗也将手伸向桌面道:“咱们放弃吧。”
他在桌面上写道:“以退为进,见机行事。”
朱颜和熊宗分别抓起熏香竹筒和锯齿小刀纳入腰间,背上床头上的简陋行装。
留下一锭银子在桌子上,两人掠窗逾墙而出。
熊宗和朱颜奔出镇口叉道,转身往南,朝往崂山相向的方向奔去,刹时,不见踪迹。
叉道口,路旁的石丛中缓缓站起一个蒙面人。
蒙面人朝着熊宗和朱颜消失的方向,凝视处,冷然一笑。
他缓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