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琪道:“玉珠叔,对玉琪,您怎么丝毫不容情?”
荣亲王道:“我对你还不够容情么?玉琪,打你初来一直让你留到如今,让你弄走了心畹,让你弄走了九龙冠,还要我怎么容你,我不能再容你了,再容你一分,便是对大清朝多一分不利。”
李玉琪道:“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多留一天不过想到处逛逛,以往我都忙于公事,京里的一些好去处我都没能去看看,现在闲下来要再不去看看,那不是一大遗憾么,将来有人问起我,玉琪啊,北京城怎么样,好玩儿不?我一个地方也说不上来那多丢人,您说是不?”
荣亲王含笑点了点头道:“玉琪你会说话,你的口才我是早已领教了……”
李玉琪道:“玉珠叔,这是不折不扣的实情实话。”
荣亲王道:“我没说你说的不是实情实话。”
李玉琪道:“那么您就该多宽限几天。”
荣亲王摇头说道:“不行,玉琪,你要原谅你玉珠叔。我刚才说过,我要是再容你一分,那就多不利于大清朝廷一分。”
李玉琪道:“您真不能再容了?”
荣亲王道:“真的,玉琪。”
李玉琪一点头道:“好吧,我三天之内准走就是。”
荣亲王两眼微睁道:“玉琪,这话可是你说的?”
李玉琪道:“您放心,三天之后,您要是发现我还在北京城,您只管揭我的底牌就是。”
荣亲王道:“你也不动泰齐?”
李玉琪道:“玉珠叔,我刚才说的还不够清楚么?”
荣亲王一点头道:“好吧,咱爷儿俩一言为定。”
转身往外行去。
李玉琪跟上一步,道:“怎么,您要走?”
荣亲王回过头来笑笑说道:“我的任务完成了,不走还等什么?”
李玉琪道:“我送您出去……”
他陪着荣亲王往外走去,道:“玉珠叔,去看过心畹么?”
荣亲王摇头说道:“第二趟我再去时,老人家他们已经走了,不知道上哪儿去了,或许已经回去了。”
“回去了?”李玉琪道:“不会吧,泰齐的人头还在他脖子上。”
荣亲王神情微微震动了一下,没说话。
“对了,玉珠叔。”李玉琪看了荣亲王一眼,道:“霍叔祖他们要摘泰齐的项上人头,这您是知道的,您怎么办?”
荣亲王道:“什么怎么办?”
李玉琪道:“您明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荣亲王淡然一笑道:“这一阵子我会陪着泰齐,直到老人家他们走了之后。”
李玉琪目光一凝,道:“这意思是说,您准备拦老人家?”
荣亲王道:“拦我不敢,只是……老人家会体谅我的苦衷的。”
李玉琪道:“不会吧,玉珠叔,您要知道,这是公,一旦公私两个立场冲突的时候,两家人都会舍私而顾公的,打从当年到如今,一直如此。”
荣亲王扬了扬眉道:“真要这样,我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不过我还是希望不跟老人家起冲突。”
说话间已到大门口,荣亲王道:“别送了,你留步吧。”
李玉琪道:“玉珠叔,我就在这儿跟您辞行了。”
荣亲王凝目望着李玉琪道:“玉琪,你真让人莫测高深。”
李玉琪微愕说道:“玉珠叔,我不懂您的话。”
荣亲王淡然一笑道:“懂也好,不懂也好,随你了……”顿了顿,接道:“玉琪,我就不给你饯行了。”
李玉琪道:“自己人,您干吗这么客气?”
荣亲王道:“我走了,你留步吧。”
扬扬手,转身出门而去。
李玉琪望着荣亲王那渐去渐远的身影,双眉微扬,喊道:“博多。”
一声答应,博多从门房后头转了出来,恭谨欠身:“李爷。”
李玉琪缓缓说道:“我三天之内要走。”
博多一怔道:“三天之内,怎么这么匆促?”
李玉琪道:“情势所逼,荣王爷不许我在宫里再待下去,其实这也难怪,他不能不为他的女婿着想。”
博多叫道:“泰齐就是这么个人,今天害文,明天害武,眼看着他又要不可一世了,荣王爷怎么还护着他?”
李玉琪道:“人家毕竟是一家人,是不?”
博多道:“那……您……您真要走了?”
李玉琪道:“我是什么人,荣王爷是什么人,我能跟他斗么?”
博多道:“那您一走我怎么办?”
李玉琪道:“你怕泰齐杀你,是不是?”
博多道:“您是知道的,只要您一走,泰齐一定杀我。”
李玉琪道:“你有去处么?我的意思是说,你有处躲么?”
博多苦笑说道:“我就跟孙猴子一样,怎么翻也翻不出如来佛的手掌心。”
李玉琪沉吟说道:“这就麻烦了……”
博多道:“李爷,无论如何您得救救我,您总不能不管我啊。”
李玉琪皱眉沉吟了良久,忽然说道:“只有一个办法,不知道你肯不肯。”
博多忙道:“什么办法您说,只要能活命,哪有不肯的?”
李玉琪道:“跟我到我屋里去。”转身往后走去。
博多好紧张,急步跟了上去,寸步不稍离,就像怕李玉琪会撇下他跑掉似的。
到了李玉琪的住处,李玉琪往床沿儿边一坐,一拍手说道:“你也坐,咱们坐下聊。”
博多连声唯唯坐了下去。
李玉琪道:“博多,只要我一走,泰齐马上会杀你,这是一定的,现在的情势是这样,除非泰齐死,要不然就是你死。”
博多两眼一睁,道:“您的意思是……”
李玉琪微一摇头,道:“你别紧张,我不是让你去杀泰齐,你也杀不了他。”
博多道:“您这是实话,我怎么会是他的对手啊?”
李玉琪道:“岂仅如此,再有十个你也不是他三招之敌。”
博多道:“那您的意思是……”
李玉琪道:“我只是让你知道一下现在的情势。”
博多道:“我知道,您一走他准杀我。”
李玉琪点了点头道:“不错,确是这样,除非他先死。”
目光—凝,忽然问道:“博多,你的出身是……”
博多道:“回您,我跟和中堂是一个旗里的。”
李玉琪“哦”地一声道:“那么你也沾点儿显贵的光。”
博多苦笑说道:“要是和中堂还在世上还差不多,您知道和中堂是怎么个下场,这种光不沾也罢。”
李玉琪道:“你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博多道:“没人了,我连个远房亲戚都没有。”
李玉琪道:“朋友呢?”
博多道:“朋友倒有,原先有几个知心朋友,因为我跟了泰齐,全不理我了,后来又交了几个,只是那都是因为我是泰齐的人,多少带点儿巴结意味,这种朋友不可靠,您问这是——”
李玉琪道:“随便问问。”
博多苦笑一声道:“您不是要告诉我活命的办法么?”
李玉琪道:“办法是有,只是怕你不肯,所以我迟迟没有出口。”
博多苦笑说道:“您怎么知道我不肯,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只要能活命,还有什么不肯的。”
李玉琪目光一凝,道:“你真愿意?”
博多道:“李爷到底是什么法子啊?”
李玉琪道:“杀了我。”
博多猛然一怔,道:“您怎么说?”
李玉琪道:“杀了我。”
博多苦笑说道:“李爷,怎么到了这时候,您还跟我开玩笑?”
李玉琪道:“博多,我说的是最正经不过的话。”
博多瞪了眼,道:“李爷,您,您这是怎么一回事?”
李玉琪道:“这你就不用管了,杀了我就能救你自己,只问你干不干?”
博多猛然摇头道:“李爷,这种事我不能干,说什么我都不能干。”
李玉琪道:“那也行,你等着泰齐杀你好了。”
博多急出了一头汗道:“李爷,您这是……”
李玉琪倏然一笑道:“你杀了我,我绝死不了,你干不干?”
博多“哦”地一声道:“我明白了,您是让我玩假的?”
“不。”李玉琪摇头说道:“真的,不是玩假,而且不能有一分假,有一分假你就救不了自己。”
博多又怔住了,道:“怎么?是真的?那怎么行?”
李玉琪含笑说道:“你大可放心,我绝死不了。”
博多苦笑说道:“李爷,您别逗我了,行不,您干脆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玉琪微微一笑道:“附耳过来。”
博多忙把耳朵凑了过来。李玉琪当即在他耳边低低说子一阵。
静听之余,只见博多脸色连连变化,李玉琪话一说完,他忙道:“李爷,您别开玩笑.这怎么行,万一失手,我岂不是……”
李玉琪含笑说道:“包管不会失手的,这办法关系着你的性命,你怎么能失手,你要明白,只有这样才能救你自己。”
博多迟疑了一下道:“李爷,这样真行么?”
李玉琪道:“人命关天,没把握我不会轻易出口的。”
博多道:“万一我要是跑不掉,那怎么办?”
李玉琪道:“你要跑不掉那就糟了,但我会安排个给你从容逃走的机会的,你只要别站着不动,就一定能够脱身。”
博多道:“您是说,等事情平静之后我再回来。”
李玉琪道:“到那时候你回不回来都不要紧了,反正泰齐不会再杀你,你爱上哪儿就上哪儿。”
博多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猛一点头道:“好吧,李爷,让我试试。”
李玉琪道:“这不能试,这件事只许成不许败,只要出一点差错,不但你遭殃,连我也会被牵连进去,所以你不能说试试,而该说一定做得到。”
博多道:“好吧,李爷,我一定做得到,只是……”
苦笑一声,接道:“您不知道,我自从跟了泰齐之后,虽然供给他不少的消息,可从没杀过人,我怕万一到时候手软。”
李玉琪道:“当一个人掐着你的脖子,要杀死你的时候,你有一刀在手,唯有杀了他你才能自救,你会不会手软?”
博多道:“李爷,这情形不同。”
李玉琪道:“你错了,你现在的处境跟我所说的情形一样,泰齐要杀你,而你必须杀了我才能救你自己,所以你不该手软。”博多苦笑一声,没说话。
李玉琪道:“我刚才跟你说的,你都记住了么?”
博多道:“您放心,我都记住了。”
李玉琪道:“这件事只有你知我知。”
博多道:“您的意思我懂,这件事关系着我的性命,我绝不会说出去的。”
李玉琪道:“你明白这一点就好,要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一旦泄露出去,连我都要跟着倒霉,我不愿意在这要走没走的一刻惹上一身麻烦。”
博多道:“我知道,您是为救我,我怎么会给您惹麻烦?”
李玉琪道:“那我就放心了,咱们俩的谈话到此告一段落,你去忙你的去吧。”
博多站起来欠身一礼,要走,忽然他又像想起了什么事,道:“对了,李爷,您要离京的事,打算不打算让王爷知道?”
李玉琪道:“王爷待我恩厚,纳容兄妹跟我处得也不错,我怎么好来个不辞而别,一声不吭的就走,这样吧,还是让我找个适当的机会禀知王爷一声吧。”
博多道:“那么王爷那儿我就不多嘴了。”又欠个身,转身出门而去。
博多走了,李玉琪缓缓躺在了床上,枕着双手,两眼望着顶棚,像在想什么。
过不一会儿,外头响起了急促的步履声,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小七儿,小七儿。”
一听就知道是纳兰。
李玉琪翻身坐起,纳兰像一阵风般冲了进来,身后紧跟着纳容,纳兰进门便嚷着说道:
“小七,我可不依,我说不行就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李玉琪站了起来道:“怎么了,二格格,什么事呀?”
纳兰道:“你还跟我装糊涂。”一跺脚,眼圈儿马上红了一双。
纳容望着李玉琪,两眼也睁得老大:“听博多说你要走?”
李玉琪“哦”地一声道:“原来是这回事啊!”
纳容道:“有没有这回事儿。”
李玉琪一抬手道:“二位先坐下,容我慢慢的说。”
“不坐。”纳兰冷然说道:“你先告诉我,有没有这回事儿?”
李玉琪微一点头道:“确有这回事。”
“确有这回事儿?”纳兰脸色一变,尖叫说道:“你告诉我为什么,是谁亏待你了,是谁得罪你了,还是……”
李玉琪道:“二格格你听我说。”
纳兰道:“我不要听,你,你伤透了我的心。”眼泪扑簌簌成串儿地落了下来。
这兄妹俩都是宦海中难得的性情中人,李玉琪心里不由一阵感动,道:“二格格,事出无奈,我也不想走,尤其不愿意离开王爷跟二位。”
“事出无奈?”纳兰道:“有什么无可奈何的事,你说给我听听。”
李玉琪淡然一笑道:“二格格可否先平心静气坐下来,听我慢慢的说?”
纳兰拧身坐在了椅子上,道:“你说。”
李玉琪转望纳容,含笑说道:“阁下也请坐下吧。”
纳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纳兰对面。等他兄妹俩都坐定了,李玉琪强笑一声道:“二位,我一时还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纳兰道:“你不说就算了。”霍地站起来就要走。
纳容伸手—拦,板着脸道:“坐下,听小七儿说,什么时候,你还使小性子?”
从小到大,纳容一直跟个姑娘家一样,事事时时都要靠二格格纳兰,可从没有,也不敢这么对纳兰说过话。
如今他竟板起脸来,一付兄长姿态,还带点叱责口气地对纳兰来上这么一句,倒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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