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光田含笑点了点头,望着李玉琪道:“李侍卫请坐。”
金玉环要告退,徐光田拦住了她,没让她走,他这么说,彼此早就认识了,李玉琪不算外人。
金玉环很听话,似乎也并不愿意走。
都坐下了,金玉环陪了个末座。
闲聊了几句之后,话归上正题,徐光田目光一凝,望着李玉琪道:“李侍卫,拙荆想请你在我这儿住几天,不知道李侍卫是不是方便……”
李玉琪微微一怔,道:“夫人的意思是……”
徐光田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刀柬上虽然写明是三日后夜子时,拙荆怕他们提早闹事,血洗汝家四个字吓得她胆战心惊,不怕李侍卫见笑,她昨天晚上一夜都没合眼,假如有李侍卫在这照顾点儿,她才能放心……”
李玉琪道:“大人,卑职已经从侍卫营调来了一班弟兄……”
徐光田道:“要是李侍卫不方便……”
金玉环看了李玉琪一眼,这—眼,带着企求,让李玉琪看着不忍,徐光田话说到这儿,他截了口,道:“倒没什么不方便,只是怕太打扰……”
“没有这一说。”徐光田说道:“李侍卫只要肯在我这儿委曲几天,那就等于是我这一家上下的定心丸,我这一家上下欢迎、感激都怕来不及,我在这儿先谢谢了。”
说着,他欠了欠身。
李玉琪忙欠身说道:“不敢当,大人别客气。”
徐光田转望金玉环,道:“李侍卫既然答应了,你先去给你干娘报个信儿,让她好安心,也高兴高兴,顺便把我的养心斋给李侍卫收拾收拾……”
李玉琪忙道:“不必,大人,我就跟弟兄们住西院……”
徐光田道:“李侍卫别客气,西院离这儿远了些,怕拙荆仍是安不下心……”
话说到这儿,他没容李玉琪再开口,转向金玉环摆了手,道:“玉环,快去吧。”
金玉环更不容李玉琪开口,站起来走向书房外,没跟李玉琪打招呼,根本就不给李玉琪开口的机会。
李玉琪推拒不成,拦又不及,只得受了,道:“真是打扰了。”
接下去,是闲聊,闲聊中,徐光田问了不少李玉琪的过去,李玉琪也就胡诌瞎编了一通,当然,真实的他没吐露一个字儿,便连他跟褚三的关系都没说,孰不知这一点人家徐大人清清楚楚。
没—会儿,金玉环回来了。她来报李玉琪的住处收拾好了,徐光田带着金玉环陪李玉琪去看了看。
养心斋跟徐光田的书房成对角线,离后楼不远,站在养心斋里,正可以看见后楼的窗户。
在这位刑部徐大人府里,用不上富丽堂皇四个字,可是每一处都窗明几净,点尘不染,而且还带着个“雅”字,这养心斋也不例外,让人看在眼里,心里透着舒服。
在养心斋里,徐光田有意无意地问了一句:“这是谁收拾的?”
金玉环低着头,轻轻答了两个字:“是我。”
就这两个字,听得李玉琪心里又一阵激荡。
坐了—会儿,徐光田以天色不早为辞,带着金玉环走了,徐光田跟金玉环走了之后,李玉琪也出了养心斋,去了西院。
西院里房子很简单,一排三大间,院子里还种着不少花木,李玉琪进西院的时候,院子里没有人,只见—排三大间里透着灯光,也透着人声。
李玉琪推门进了中间那一间,通炕上围满了一堆,李玉琪一进门,刹时鸦雀无声。
灯光,投射在通炕中央,七八个弟兄在赌牌九。
李玉琪沉下了脸色,冷冷地开口问道:“你们是哪个营里的弟兄?”
没人敢吭气,李玉琪冷冷又是一问:“说话啊?”
一个弟兄从炕上站了起来,一欠身赔上笑脸:“回您,属下等是东营的。”
李玉琪目光落在通炕中央道:“这副牌是谁带来的?”
又没人敢吭气了,说话那弟兄也闭着嘴。
李玉琪道;“没听见么?”
刚才说话那弟兄搓着手,好生不安:“回您,是属下……”
李玉琪双眉一扬,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名弟兄又不敢说话了。
李玉琪道:“我调你们来干什么的?”
那名弟兄低下了头,另外那几个也神色惶恐,他们都见过李玉琪是怎么对付康全的。
李玉琪两手往前一伸,道:“把牌拿过来。”
有两个弟兄迟疑着动了手,抓起那付牌九怯怯地递了过来。
李玉琪接过那付牌九,双手一合,一副牌九刹时成了粉,扑簌簌落了一地,这一手谁能?就连总领班也未必能,七八个弟兄脸上都变了色。
李玉琪拍了拍手,道:“带班的是谁?”
一名弟兄道:“回您,是康领班。”
李玉琪道:“他人呢?”
那名弟兄道:“在隔壁,怕睡了。”
李玉琪道:“去一个请他过来—下。”
那名弟兄显殷勤,闪身便出了屋,转眼工夫带着康全进来了。不错,康全两眼还有睡意,扣子有几颗也没来得及扣,他是个什么人,一看李玉琪的脸色,再一看炕上的情形,刹时就明白了八九分,他向着李玉琪一欠身道:“李爷,您来了。”
李玉琪刚一点头,他直腰抬眼便沉了脸:“这是谁起的头……”
李玉琪一摇手道:“我问过了,不提了。”
康全一哈腰,道:“是。”
李玉琪接着说道:“外面巡弋的弟兄是谁带班?”
康全道:“回您,卑职跟—班的徐领班临时调了调……”
“那么弟兄们都进屋上了炕,这是怎么回事?”
康全道:“回您,这是徐大人的意思,听徐府的下人说,您在这儿住下了,弟兄们也得在这儿住两天……”
李玉琪眉锋—皱,道:“营里有这个例子么?”
康全道:“前例倒是没有,不过这是您的意思,相信总领班那儿不会不准。”
李玉琪道:“那么待会儿派个弟兄回营向总领班报告一声去。”
康全答应了一声。
李玉琪接着说道:“这儿是刑部徐大人府,咱们到这儿来是来拿贼的,从现在起,二十各弟兄分为三班,轮班禁卫,康领班负责调度指挥,一有惊兆便出声示警,大伙儿合力擒贼,不许个人擅自行动,康领班听明白了?”
康全当然是连声唯唯。
李玉琪又道:“我住在后院养心斋,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康全连声答应,吩咐完毕,李玉琪出西院回到了后院,进后院,老远地他便瞧见养心斋里亮着灯,他记得清清楚楚,刚才出门的时候把灯熄了,这是谁又把灯点着了。
进了养心斋的门,金玉环赫然在座,李玉琪怔了一怔,道:“金姑娘还没歇息?”
金玉环柔婉一笑道:“我来给李爷送两件换洗衣裳,是大人的,都是新的,只不知道合不合李爷的身……”
李玉琪好生感动,几件衣裳倒没什么,只是这代表着金玉环的关心很周到,他忙道:
“怎么好麻烦金姑娘,再说换洗衣裳我那儿有……”
金玉环道:“没带在身边不方便,回去拿更麻烦,这儿现成的。”
李玉琪在金玉环对面坐了下来,道:“我总觉得太麻烦了,让我不安。”金玉环微微低下了头,道:“大人可没把李爷当外人。”
金玉环本来是位不让须眉的女中豪杰,不知是怎么回事儿,当着李玉琪她老是一副忸怩女儿态,是真情,还是假意,这只有她自己知道。
徐大人没把李玉琪当外人,也就是说徐府上下都没把李玉琪当外人,当然,这里头也包括金玉环在内。
这,李玉琪不会想不到,他心里有点激动,也有点不安,所以不安,是因为他想起了姑娘褚凤栖跟大格格心畹。
对金玉环,甚至对大格格心畹,他知道他不该,无如,情难自禁,他没有办法控制自己。
李玉琪沉默着没说话。
金玉环却找了话:“李爷刚才到哪儿去了?”
李玉琪道:“我到西院去了一趟,我要他们从今夜起轮班禁卫,待会儿麻烦姑娘对夫人说一声,请夫人放心就是。”
金玉环美目流波,妩媚地一笑道:“有李爷在这儿,谁还会不放心呀。”
李玉琪笑了笑说道:“姑娘太看重我了。”
金玉环道:“别人不知道我知道,您的功力跟身手我见过,不知道的人都这么信赖您,我这个知道的人还能不信赖您么?”
李玉琪笑笑没说话。就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李玉琪只觉得一肚子的话,可却又觉得没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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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酒 后 之 错
这一夜,金玉环话说得很多,也在“养心斋”里坐了很久,一直到快三更她才出了“养心斋”的门儿。
金玉环走了,临走还叮嘱李玉琪早歇息,可是,偏偏李玉琪这一夜辗转反侧难成眠。
这头一天,头一夜,算是平静的过去了,平静得没有一点风吹草动。
可是第二天,第二夜……
第二天,徐光田摆上两桌酒宴,请的是李玉琪跟侍卫营的众弟兄,这位刑部徐大人会做人,由此可见驮介之士并不是事事都不拐弯儿的。
酒宴谈不上丰盛,但这是人家徐大人的一份心意。
大摆酒宴,这在除光田徐大人府,还是破天荒头一遭儿。
吃的是晚饭,大厅里灯火通明,席开两桌。
一方面是徐大人盛意可感,另一方面也因为李玉琪心里—直有事儿,他又多喝了两盅。
酒是同样的酒,徐府的酒不见得比褚和那儿的洒来得烈,昨天李玉琪多喝了两盅,只不过是脑中昏昏,带几分酒意,今儿晚上多喝了两盅,李玉琪他居然大醉酪酊。
他不知道是怎么回“养心斋”的,也不知道是谁服侍他上床的,只知道有—股令他无法抗拒的幽香,使得他有一股冲动,冲动着抱着一个软软的东西不敢,以后的事,他就不记得了。
午夜酒醒,该说他是被渴醒的,刚一转侧,一个硬硬的东西塞进了嘴里,然后是一股温温的东西进了嘴,他一阵猛吸,只觉得浑身舒蛹。
就因为这,也因为那一点微弱的灯光,使得他睁开了眼,睁眼一看,心头立即就是一震,再一细看,他像掉进冰窟里,机伶伶打个冷战,酒意为之一醒。
床头桌上的灯,剔得很小,床边一张凳子上,坐着金玉环,她手里拿的是她那把小茶壶。
她,衣衫不整,乌云蓬松,脸上还留了点擦干净的泪渍。
“李爷醒了?”还是金玉环先开口。
李玉琪猛可里坐了起来,脑中一昏,他没理会,直愣愣地瞪着金玉环道:“金姑娘,你在这儿……”
金玉环道:“是的,李爷。”
李玉琪道:“你怎么会在这儿?”
金玉环笑得有点勉强:“昨儿晚上您喝的太多了。”
李玉琪道:“这我知道,我是问我是怎么回……”
金玉环道:“是营里的弟兄送您回来的。”
李玉琪道:“那么是谁照顾我……”
金玉环道:“他们走了之后,我一直在这儿。”
李玉琪心头猛地一颤,道:“金姑娘,我是否酒后失态……”
“酒后失态?”金玉环美目中泪光一涌,但是她含笑摇了头:“没有啊,李爷怎么会?”
那晶莹的泪光,李玉琪看得很清楚,他浑身冰冷道:“金姑娘,我希望你别瞒我……”
“瞒李爷?”金玉环仍是那付神态:“怎么会,我为什么要瞒李爷?又有什么好瞒的。”李玉琪道:“金姑娘,假如我酒后失态,我希望你能告诉我,让我知道一下……”
金玉环香唇边掠过一丝轻微而勉强的笑意,道:“李爷,就算有失态,那也是在酒后,酒后乱性,那也不能怪李爷……”
也就是说,即使李玉琪酒后失态,她也不怪他。
她是这么说,可是李玉琪不这么想,也不敢这么想,他忙道:“金姑娘,我是不是做了什么……?”
金玉环把小茶壶往几上一放,站了起来,道:“李爷,我刚说过,即使您有什么失态,那也是在酒后,没有人怪您,您又何必非问不可?”
顿了顿,接道:“您既然醒了,我也该回房去了,原谅我不能整夜在这儿侍候您,您知道,那不大好,壶里还有茶,渴了您可以再喝点儿。您睡吧,我走了。”
说完了这话,她真的走了,开开门儿行了出去,还给李玉琪带上了门儿。
李玉琪抬手想叫,可是他没叫出声,的确金玉环没说错,人家一个大姑娘家,在一个大男人房里待了大半夜,已经是不大好了,怎么能再让人家侍候整夜,尤其是侍候他。
金玉环带上了门,李玉琪仰起的身子又躺了下去,眼望着帐顶,怔怔的出神,他在想酒后那迷迷糊糊的一段,那似知道而又不知道的一段。
他记得他抱着个软绵绵的东西不放,以后的事就全不知道了,再想想金玉环那不整的衣衫,蓬松的乌云,含泪的委屈神态,他知道他确实做过什么,至于究竟做了什么,他不知道,金玉环也没告诉他。如今,他只希望自己做的别太过份。
想想金玉环的话,即使有什么失态,那是在酒后,没人会怪他,金玉环这么说,那是安慰他,他只得也这么想。
他究竟做了什么?究竟做了什么?
突然,他觉得枕边有一种淡淡的幽香,紧接着,他在枕边发现几根长长也带着幽香的秀发。
这,使他一惊,随后,他更发现他的枕头湿了一大片,他自己没有哭,那片湿也不带酒味,证明不是呕吐,那就该是金玉环的泪水。
金玉环的泪水怎么会跑到他的枕头上来?
陡然,他机伶一冷一颤,猛可里掀开了被子,这一看,脑子里像晴空响起了个霹雳,轰然一声,差点没把他震晕过去。
他只觉得他人颤,心颤,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