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琪道:“我不知道哪些人精明干练。”
“有理。”大见勒一点头道:“我也答应,你还有什么要求?”
李玉琪道:“我还要调用查缉营的人手……”
大贝勒一怔道:“怎么,你还要调用查缉营的人手?”
李玉琪点头说道:“是的,大贝勒。”
“那不行。”大贝勒摇头说道:“我既已把侍卫营交给了你,你还用调用什么查缉营的人手……”
李玉琪道:“大贝勒,这是我的拿贼策略。”
大贝勒“哦”地一声道:“什么拿贼策略?”
李玉琪道:“侍卫营的素质自然要比查缉营的高,论身手,也要比查缉营的好,这是无可讳言,谁也不能否认的……”
高大红脸老者道:“那当然。”
李玉琪扫了他一眼道:“我所以挑用侍卫营的高手,是要让他们拼斗拿贼,我所以调用查缉营的人手,则是要他们去给我找线索,觅贼踪,查缉营的人整天在外头跑,跟外界接触多,对外界熟,这一点却是侍卫营的诸位比不上的……”
“有理,有理。”大贝勒没等话完便点头说道:“好策略,好策略。没想到你确有一套,单看这套策略,飞贼应该已在掌握中了,查缉营的人手,你要调用多少?”
李玉琪道:“那是我的事,现在我只是向大贝勒报备一声。”
“行了。”大贝勒一点头道:“明天我派人告诉那成一声,查缉营的人手任你调用……”
李玉琪道:“谢谢大贝勒。”
“别谢我。”大贝勒一摇头道:“只记住,我限期破案,要是到期破不了案……”
李玉琪淡然说道:“我双手奉上这颗脑袋就是。”
大贝勒目光一凝,道:“这儿没戏言。”
李玉琪道:“大贝勒,可要我立军令状?”
“那倒不必。”大贝勒摇头笑道:“我还怕你赖帐跑了不成……”一顿接问道:“还有别的事儿么?”
李玉琪道:“请大贝勒颁我个身份证明。”
“身份证明?”大贝勒道:“你要它干什么?”
李玉琪道:“大贝勒,我随时要来往内外城之间,要是没有个身份证明,只怕不方便。”
“不错,贝勒爷。”高大红脸老者望着大贝勒道:“是要给他个身份证明,总不能让他从城墙上跳过来,翻过去的。”
大贝勒为之失笑,点了点头道:“那么把你们的腰牌给他一块吧。”
高大红脸老者道:“卑职遵命。”
转向李玉琪一抖手,喝道:“接住。”
一片黄光闪电般地射过来,极具劲道。
李玉琪心知这又是试他,淡然一笑,抬手一抄,来物轻易入手,那是一块发亮的铜牌,他欠了欠身道:“谢总座。”
高大红脸老者一摆手,道:“别客气,老弟,从今起咱们是朋友,你算是个客座,我倒真巴不得你能进我营里来。”
李玉琪笑了笑道:“那是总座看重。”
高大红脸老者还待再说,大贝勒又开了口:“还有事儿么?”
李玉琪收起了腰牌道:“没事儿了。”
大贝勒向身边—抬手:“来个人拿把椅子过来,大伙儿挤挤,一块儿热闹热闹。”
还没听人答应,李玉琪已然开了口:“谢谢大贝勒,王府有事儿,我还急着赶回去。”
其实他是不惯这种场合。
大贝勒一摆手道:“没那一说,天大的事儿,我留下你的,谁敢把你怎么样,别惹我生气,过来过来。”
他有了这句话.立时人情热络,有几个老头儿走过来,你拉我扯,直嚷,跟对故交熟朋友一样,可真势利。李玉琪没法子,只好让那几个拖了过去,刚坐下,斟酒的斟酒,递筷子的递筷子,都忙上了。
大贝勒冷眼旁观,神色间有点不自在,但他仍把笑挂在脸上:“来,来,来,助个兴,姑娘们,过去一个,侍候那位俊俏的李爷去。”
不得了,那几个粉头都离座拥了过来,刹时肉屏风一圈,吐气如兰,香风与媚眼儿争送。
大贝勒的神色更不自在了,但他却大笑说道:“好啊,人家说姑娘家都爱小白脸儿,果然不错,看来我这张黑脸是大不如人,吃定了亏。”
大伙儿全笑了,可没有大贝勒那份儿不自在。
李玉琪开了口:“大贝勒,请收回成令,我不惯这个。”
大贝勒笑道:“不要紧,不要紧,一回不惯,再有二回也就惯了。”
李玉琪道:“我永远没这份艳福,大贝勒要不收回成命,我可要退席了。”
大贝勒深深一眼,摇头说道:“瞧不出你还是个老实人,好吧,都过来吧,姑娘们,别吓跑了我们这位俊俏的李爷,别怪我,要怪只怪我们这位俊俏李爷不解风情,不懂风流情趣。”
粉头们一个个依依不舍地走开了,各回了原位。李玉琪这才松了一口气。
大贝勒向墙角抬了手:“你们别闲着。”胡琴又响了起来,卖唱的姑娘展玉喉,启樱唇,又唱了起来。李玉琪着实地跟那些领班聊了一阵子,当然聊的不外是门派、出身、江湖事,谁都想知道李玉琪的根底,另一方面也在套近。
李玉琪不是不会应付的人,他自有一番说辞。
那些领班们也着实捧了李玉琪一番,这一番捧,捧得大贝勒更不自在了。
谈过一阵后,李玉琪不经意地望向了墙角,那卖唱的姑娘背着身引吭高唱,看不见她的脸。
这不经意的一眼,却看得李玉琪微微一怔,他只觉得这卖唱的姑娘的身影好熟,似乎在哪儿见过,却一时想不起来。他皱了眉,暗中思索着。
他这里在思索,那位卖唱的姑娘又一曲终了,如雷掌声,满堂喝采之中,大贝勒突然开了口:“姑娘,你过来一下。”卖唱姑娘背着身,只见她身子一震,却没见她动。
大贝勒又叫了一声:“姑娘,我叫你过来一下。”
卖唱姑娘仍没动,那拉胡琴的中年人站起来,提着胡琴一哈腰,赔上了满脸不安的笑:
“贝勒爷,我们这丫头年纪还小……”
“混帐。”大贝勒一瞪眼道:“你知道我叫她过来干什么,我原是叫她过来领赏走路的,你这么一说我倒非要她陪我喝几杯不可了,过来!”
李玉琪扬了扬眉,但没说话。
那位胡琴的中年人忙道:“是,是,是,贝勒爷,小的不会说话,您别见怪……”
“少废话。”大贝勒道:“听见没有,我叫她过来。”
那拉胡琴的中年人脸色变了—变,迟疑了一下。转望卖唱的姑娘:“丫头,贝勒爷赏脸,还不快过去。”那卖唱姑娘没作声,低着头转过了身,怯怯地走了过来。
这一下,李玉琪更觉得姑眼熟了,他直直地望着她,脑子里直在想……
卖唱姑娘到了桌边,大贝勒推开了左右两个粉头,道:“怎么,还害臊,过惯了抛头露面的日子,既然吃了这行饭,还害什么臊,抬起头来让我瞧瞧。”
说着伸出了他那只大手,卖唱姑娘没等他摸着便把脸一偏抬起了头。
李玉琪看见了她的脸,心头猛地一震,差点没叫出来,霍地站了起来,道:“大贝勒……”
大贝勒手停在半空,转过了脸:“什么事儿?”
李玉琪灵机—动,装出一副窘迫相,直笑不语。
大贝勒“哦”地一声笑道:“我还当你是个老实人呢,敢情你是瞧不上那几个,行了,赏给你了,过去吧。”
李玉琪望向卖唱的姑娘,卖唱姑娘头一低,行了过来。
自有好事的添上一把椅子,李玉琪往边上挪子挪身,让卖唱姑娘坐在身边。他本就无意吃喝,如今更没心吃喝了,他在想,不住的想,卖唱姑娘也始终低着头没说话。
好不容易大贝勒兴尽席散了,他带着几分的酒意向李玉琪打了个招呼径自走他的了。他一走,李玉琪好说话了,他要把卖唱的姑娘带走,谁敢说个不字。
在高大红脸老者率同那些领班恭送下,李玉琪带着卖唱姑娘跟那个琴师出了侍卫营。
刚转过街角,卖唱的姑娘停了步:“李爷,谢谢您。”
李玉琪瞪大了一双跟:“金老板,怎么会是你?”
敢情这位卖唱姑娘竟是大名鼎鼎的金玉环。
金玉环低头道:“我怎么也没想到会碰上您,戏班子散了,大哥二哥他二位都到南方去了,哥哥也去了口外,只剩下我—个人在此,您说,我这么一个女儿家还能干什么?”
李玉琪道:“班子散了,为什么?”
金玉环道:“我们吃饭的地儿只有这儿,这儿既不能待,还有哪儿能去,哪儿能挣饭吃?大伙儿商量了一下之后,只有各自东西各奔前程找饭吃了。”
李玉琪不觉歉疚道:“这么说是我害了整个班子……”
“不。”金玉环抬起脸,她永远那么美,那么动人,“您千万别这么说,要不是您,我们兄妹早就死在这儿了,现在还能找饭吃么?怎么说这都是您的恩……”
李玉琪道:“金老板要这么说.我就越发不安了……”
顿了顿,倏转话锋,道:“金老板住在哪儿,赶明儿我去看金老板去,好歹我总会给金老板想个法子……”
金玉环道:“谢谢李爷,我住在前门大街一家云集客栈里,您知道前门大街有家一品香酒馆……”
李玉琪忙点头说道:“我知道,掌柜的是个回回。”
“对了。”金玉环道:“就是那一家,云集客栈就在一品香对面儿。”
李玉琪一点头道:“那好,一两天我就抽空去看你……”
金玉环道:“我这儿先谢谢李爷了。”说着,她转身就要走。
李玉琪伸手一拦道:“别客气,金老板,说来咱们该是熟朋友,天色不早了,我送你三位出城去。”
金玉环忙道:“那怎么敢当,您别麻烦了……”
李玉琪可是坚持要送,没奈何之下,金玉环只好让他送了,走着,金玉环偏过螓首,问道:“您不是说王府里还有事儿么?”
李玉琪笑笑说道:“那是托辞,我不惯那种场合,也不惯跟那些人厮混。”
金玉环道:“您在哪家王府?我没想到您还认识官家。”
李玉琪摇头说道:“不,我沾上这个官家还是这两天的事儿,就是万亲王府,那两位瞧我还不错,跟我也挺投缘,就把我拉了去。”
金玉环瞪大了美目,道:“您说是那天晚上的那两位?”
李玉琪点了点头。
金玉环忙道:“您可千万别说碰见了我,更别让他们知道……”
“不会的。”李玉琪道:“我说这个干什么,其实,金老板,我看那位贝勒爷人不错,算得上佳子弟,对你也是一片真心……”
金玉环脸一红道:“李爷,你怎么也……”神色一转幽怨凄惨,道:“现在哪还有心情谈这个,不瞒您说,我也知道他不错,在那—圈里算得上难得的佳子弟,只是即令我嫁不出去我也不会嫁给他的,您知道,咱们是汉人……”
李玉琪心头一震,没说话。
金玉环轻笑一声又道:“不谈这个了,李爷,我刚才听您说拿什么飞贼……”
李玉琪不便说,可又不便不说,人家既然问了,没奈何,他只有含含混混地说了几句。
金玉环似乎善解人意,她也没有探问。
就这么说着,聊着,不知不觉间到了前门。
金玉环停了步,道:“李爷,您请回吧,我们刚才进城的时候有人打过招呼了。”
李玉琪道:“那我就不送了,一两天我来看你……”
金玉环道:“谢谢您,今儿晚上要不是您……”头一低,道:“李爷,我不说了,我放在心里了。”
李玉琪不知道该怎么才好,沉默了一下道:“天不早了,三位请吧。”
金玉环点了点头道:“您也请回吧。”
带着两名琴师,转身往黑黝黝的前门行去。
李玉琪站在那儿望着她,望着她出城,望着她不见。只觉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也觉得胸口像塞了块什么,堵得慌……
李玉琪送走了金玉环,眼望着金玉环那无限美好的身影,消失在正阳门外茫茫夜色中之后,怀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受,扭头折了回去。
案子要过来了,一桩心事了了。如今又碰上了金玉环,刚松下的心情,马上又沉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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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九 章 卿 本 佳 人
夜色里,金玉环带着两名琴师,走进了马回回开设的一品香酒馆。
对面那家云集客栈半掩着门,门口那两盏灯笼在夜风里直摇晃,没有人进出,显得很凄清。
这时候的一品香也已经熄火收市了,柜台里只坐着马回回一个人,他一见金玉环进来,霍地站起,快步迎了上来,老远地先哈了腰:“您回来了。”
金玉环正眼没看他一下,把手里的手绢儿往桌上一扔,小嘴儿里“呸”了一声,咒骂着:“倒了八辈子的邪霉。”
拧身坐在桌边一张椅子上。
马回回一怔,连忙趋前小心地道:“怎么了,您?”
金玉环没理他。马回回没敢再问,抬眼望向了两名琴师。
两名琴师提着胡琴儿,垂着手,很恭谨,也带点畏惧不安,看了看马回回,没敢开口。
马回回没敢再多嘴,站在那儿直搓手。
突然,金玉环一拍桌子开了口:“站在这儿发什么愣,给我倒碗热茶来。”
马回回陡然一惊,连忙哈腰答应,转身倒茶去了。
这时候,里间门帘儿掀动,从里头一连走出三个人来,为首的是个四十多岁魁伟大汉,浓眉大眼四方脸,虎虎生威,望之慑人,竟是那位郝老板郝殿臣。跟在郝殿臣身后的,是韩君实、金少楼。
郝殿臣—出来便道:“老四,干什么这么大火气呀?”
金玉环板着脸,娇靥上挂着一丝冰冷冷,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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