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大喝,先前那蒙面人蹿身拦住去路,厉声喝道:“接了本岛铜令,为何不兼程赶往,
却在这里逗留!”
银龙不由一喜,心想,找著发令的主儿了,唉!看他们迎面绣的“鬼王头”分明与“鬼
王七杀令符”的图纹相似,为何没有想起来!
想著,手下一停,朗声道:“啊:你们是玉环岛的人?”
蒙面汉子胸膛一挺,手指衣襟上的图形道:“你睁开眼瞧不见吗?”
萧银龙从怀内取出了“三级铜令”扬了一扬道:“如此说这块鬼怪的牌子,是你们发出
来的了!”
蒙面人并不答言,大声叱道:“令无虚发,十天之内,赶到玉环岛,万事皆休!”
萧银龙冷冷的道:“要是不呢?”
蒙面人声色俱厉的道:“一级金令追尔性命!”
萧银龙勃然大怒道:“鼠辈!狂妄!接我一招!”
蒙面汉不接招,不出势,却抽身後跃丈馀,喝道:“令符既出,照令行事,此时不与你
唠叨,来,走!”
说完,一挥手,对那数十劲装汉子作势欲去。
萧银龙怎肯让他就此一走了之,拦身挡住去路,厉声道:“走!有那麽易得吗?”
蒙面人不由双掌一拍,吧!的一声怒道:“你打算怎麽样?”
“我要你把无缘无故擅施伎俩,对我发鬼牌之事,还我一个明白!”
“十天之内,到玉环岛,少不得有个交待!”
“少侠我没有功夫!”
“好!你等著一级金令好啦!”
“哼!要你先看少侠的无令行事!”
“真要动手?”
“少侠让你三招五招!”
“少夸大口,有种的到玉环岛!”
“玉环岛是龙潭虎穴?”
“却也没人敢轻视小看!”
蒙面人说著,一挥手,又待招呼那些劲装汉子离去!
看样子,他全无打斗之意。
萧银龙不由话题一转,朗声道:“沿路的‘金烟袋’可是你留下来的?”
蒙面人像是大感惊异,身子一震道:“金烟袋?你……你与雪天三友认识?”
萧银龙扬声一笑,爽朗的道:“哈…哈…岂止认识‘金烟袋’乃是我老哥哥的讯符,想
不到你们这般狗才,却借来欺骗起我来了,冲著这一点,我也饶不了你!”
说著,虚晃一招,揉身欲起。
蒙面人十分迷惑的道:“老哥哥?你叫富大侠老哥哥?”
银龙本作势欲发,乍闻此言,不由一呆。
因为这蒙面汉子口称“富大侠”,显然与金烟袋富多鹏有些牵连,故此,不敢冒昧出手,
也十分迷惑的道:“你们究竟甚麽道路,再不说明休怪自己自误!”
蒙面人语气忽然一变,也道:“要察问我的来龙去脉,你还不配!”
“噢!你看我配不配?”
萧银龙的话刚落,招式已发,“搏跤”手,快如流星,妙到毫末。
“啊呀!”
蒙面人欲闪不及,一只手腕已被萧银龙抓了个牢。
腕脉被制力道全失,一挣不脱,狂叫道:“偷袭暗算!”
萧银龙一招得手,另一只手一伸,“嘶!”竟将蒙面人的黑纱扯下,口中叫道:“我看
看你是……噫!”
他喝到这里,不由愕然无语,面露惊奇。
耙情那蒙面之人脸上五官不分,全是横七竖八的刀疤,而且一双眼睛,只剩下了一对黑
窟窿,眼珠无存,彻彻底底的一个瞎子!
蒙面人的黑纱被揭,怒气千丈,趁著萧银龙一楞之际,手臂一抖,挣脱了被制的腕子,
双脚一飞,一招“猛虎跳涧”两脚齐向银龙的下盘扫到。
萧银龙斜地飘出七尺,缓缓的道:“念你双瞎残废,饶你不死,逃命去吧!”
蒙面人如疯如狂,双眼虽瞎,功力未废,听风辨位反应灵活,挫双掌认定银龙的九大要
穴遥遥发出,丝毫不差!
银龙不知怎的,总觉得对付一个双瞎无眼之人,於心难安,因此祗是退让,全不著力划
招卸力,一面道:“玉环岛我一定要去一次,不过此时抽不开身,你们只顾回岛交差吧!”
不料,那瞎子双掌如同雨点,全然不听银龙之言,漫天漫地的发出,招招恶狠,式式辛
辣,而且口中叫吼连连,咆哮不已。
转眼二十来招,冗自纠缠不休,拚命进击。
萧银龙不由引起怒火,不再按捺,口中道:“不到黄河心不死!好!叫你知道少侠的厉
害!”
语出,双掌平地引起一鼓劲风,隐隐中发出五成潜力,向瞎眼人推去。
宝镜绝学,岂是等闲。
但见,草倒叶飞,砂石狂卷,一团劲力,挟翻江倒海之势,惊涛骇浪的威力,迎著瞎子
扑去。
那瞎子却是识货的行家,劲风陡起之初,他已高声叫道:“哎呀!这是甚麽功力!”
说著话,人可没敢怠慢,“平地风波”黑衫鼓起,像是一只庞大的苍鹰,上翔三丈,斜
落在五七丈外,脸上肌肉不停的抽动。
就在此时。
但听——哗——啦——啦——一片声响,左近的人多深的高梁地,被银龙的劲风推倒了
五丈方圆的一大片,劲风还未停止,直向远处推去,如同怒涛拍岸,声势惊人。
一旁的数十个劲装汉子全都瞠目乍舌,不知所措。
萧银龙哈哈一笑道:“连这半招也不敢接还到这里来唬人,发甚麽鬼令!真叫人笑掉了
大牙!”
瞎眼人怒声震天,如雷的吼道:“气煞我也,今天不拚……”
喝声未了。
忽然——在那片被银龙掌风推倒的高梁地里,有人破锣似的叫道:“好啦!好啦!别吵
啦:连一个好觉也不让人睡,真是大煞风景。”
众人不由全是一惊!
但见枝叶分开,钻出一个一头乱蓬蓬短发的矮老头出来,一手拖著一根手杖,一脸油泥,
十分肮脏,不断的打著哈欠,揉著睡眼。
萧银龙一见,赶忙上前去恭身道:“疯哥哥!你甚麽时候来的?”
疯癫叟愁眉苦脸,鼻涕下流,眼水不断的囫囫囵囵的道:“昨晚就来了,这是趟苦差
事!”
此时,那瞎子也闻声趋上前来,肃立的低声道:“你老人家在这里好睡?”
疯癫叟小眼一眯,大嘴巴裂开了来,声如破锣的道:“还不是为了你,‘烟鬼’,约你
来的是不是?”
他口中的“烟鬼”,自然是指著“金烟袋”富多鹏了。
瞎子忙应道:“是的!小的就是照著他老人家的‘金烟袋’找到这里来的!”
疯癫叟哭似的一笑道:“那金烟袋是我画的,像不像烟鬼的手笔!”
萧银龙闻言,方知自己错以为是这瞎子所为,不由插嘴道:“疯哥哥!是你干的?”
疯癫叟细眉一扬,指了指那瞎子道:“他敢吗?”
瞎子耳闻银龙连番的叫疯癫叟叫疯哥哥,脸上的神色不由十分不安,显然有些儿拘促,
搭讪著道:“富大侠嘱咐要我来此……”
不等他的话说完,疯癫叟已接著道:“屁大的事:要你们七月七日派人到苗疆‘孙布拉
娃山’庆贺蛮荒龙女的开山大典,决不能耽误!”
瞎眼人一恭身道:“小的遵命照办,届时必然前往。”
说完,回身对那身後的数十劲装汉子招了招手,又向疯癫叟道:“要是没有别的吩咐,
小的这就要回岛了!”
疯癫叟乱蓬蓬的头连连点著。
瞎眼人回身大跨步走去。
萧银龙一见,忙道:“慢走!”
瞎眼人闻言,反身回过面来,言道:“阁下意欲怎样?”
萧银龙微笑道:“既是一家人,这块三级铜令,就劳你带回吧,我实在无法抽身赶往贵
岛,好在七夕之日,在苗疆又好见面!”
那瞎眼人脸上一阵犹疑,一时没有作答。
银龙早将“铜牌”取在手中,这时抖腕一扬,送了出去,口中道:“接好了!”
一道黄光,直向瞎眼人飞去。
不料,黑影一闪,瞎眼人抓了个空,那块“三级铜令”已挂在疯癫叟的竹杖顶上,冗自
迎风摇摆未停。
银龙一见笑道:“疯哥哥!你好快的身子,好准的杖尖,还给人家吧!”
不料疯癫叟的小眼一翻,大声道:“小老弟,你这是甚麽废话,玉环岛令无虚发,这个
规矩却坏不得,你不尊重别人的门派帮规,谁又尊重的你的门派帮规,人抬人高,水涨船高,
只有千里的人情,没有千里的威风,这一趟玉环岛,你走定了!”
他娓娓道来,侃侃而谈,似是十分认真。
萧银龙知道疯癫叟的脾气,他是说到那里,做到那里,不扣不折。
因此,心中十分为难。
此时,疯癫叟早已竹杖一倒,把杖尖上的那块铜牌送到萧银龙的手边,同时道:“喏!
收起来,到岛上再交还吧!”
雪地飘红牟娴华出走之事,当著玉环岛的人,萧银龙真不想说出,因此,苦笑一笑向疯
癫叟道:“小弟实在无法分身,因为……”
他欲言又止。
疯癫叟依然疯疯癫癫的道:“因为你的武功高,瞧不起玉环岛,那就同我们三个老不死
的也一刀两断,不更乾脆吗?”
萧银龙不由急道:“老哥哥!你说那里话,只因……”
他无可奈何,紧上两步,凑著疯癫叟的耳畔,将雪地飘红牟娴华出走的事,大略的说给
他听。
疯癫叟面色一沉,手中竹杖一顺,大喝一声:“好小子!你欺负她!”
话未落,杖已到,杖尖如同万点寒星,泛出斗大一片,直取银龙的周身要穴,雪天三友
中的怪杰,果然凌厉无俦。
萧银龙不防有此,惊呼了声:“疯哥哥!你!”
人已斗换星移,飘出一丈五尺,躲出杖风之外。
那瞎眼人一见疯癫叟出招,一扫双臂,揉身欺近,同时招呼身後的一众道:“并肩子
上!”
数十劲装汉子全都身形齐动,兵刃乱响,竟团团围住。
谁知疯癫叟一招“魁星点斗”之後,杖势一收,转向那些人道:“你们少管闲事,我是
一时高兴,那里还有哥哥打弟弟,弟弟打哥哥的吗,真要翻了脸,我疯子也不一定是他的对
手,你们行吗?”
他疯疯癫癫的,真真假假的,弄得那些汉子不知所云。
瞎眼人的神情更加尴尬,不知如何是好,只好嘻嘻的在旁苦笑。
萧银龙何尝又不逗得啼笑皆非哩,祗好讪讪的道:“疯哥哥!你不要捧我,你这一招
‘魁星点斗’没有使出真力,算是给我留了天大的面子!”
疯癫叟全然不理,只顾道:“天大的事,交给我,玉环岛在十天之内,你一定要去,免
得‘瞽目鬼王’萧谦……哎呀!你们都姓萧!”
萧银龙听他语到中途,忽然惊奇的一叫,不知又是甚麽大事,听到都姓萧,不由噗哧一
笑,心想:天下之大,姓萧的怕不无千万代,何奇之有。
但是,他听疯癫叟说“天大的事有我”,对於雪地飘红牟娴华之事,也就放心了一半。
因为,以牟娴华的身手功力,眼前还不愁有甚麽意外,所愁的是难以找到她,找到她之
後,以她的个性之强,也未必就轻易劝得她回转摩天岭。
而这两点疑难,疯癫叟都可以解决。
第一,疯癫叟傲啸烟霞,天下走尽,威名四播,知者甚多,眼皮子杂,江湖阅历广,找
人比较容易。
第二,只要找到了人,疯癫叟自然能叫小师妹牟娴华就范。
萧银龙想到这里,伸手接过了“三级铜牌”应道:“好!准定十天之内,我拜访玉环
岛!”
那瞎眼人好像在沉思些甚麽,闻言如梦初醒的道:“那麽!十天之内,我‘瞽目鬼王’
萧谦,在外岛备船候驾!”
疯癫叟不悦的道:“你少来这些酸秀才礼,去吧!我这位小老弟是说到做到!”
瞽目鬼王萧谦应了声“喏”,一拱手,朗声道:“如此,先行一步了!”
说完,起势上腾丈馀,一射转入远望无垠的青纱帐深处。
那数十个劲装汉子,也呼哨一声,全都狂奔追上,转眼去个无形无踪。
萧银龙望著他们的身影在发呆,手中不断摸著那块“三级铜令”,心想:这人善善恶恶
究竟是甚麽道路?
为何同雪天三友拉上了交情?
疯哥哥为何一定逼我到玉环岛去一趟?
想著,不觉的说:“疯哥哥!小弟一身都是事,为何……噫!”
原来身後已没有了疯癫叟的人影,不知到那里去了。
萧银龙私忖:“这疯哥哥的功力,真已到了出神入化之境,运集目力,但见百十丈以外,
一点黑影星飞丸泻,踏著随风飘荡的高梁杆子渐渐消失。”
银龙不觉摇头叹息,对这位江湖上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怪杰,越加的佩服起来。
他思索了一阵,出了一阵神,一个人走回福山码头,沿路上的“金烟袋”已影踪全无,
想被玉环岛的人给抹去了。
码头上行人如梭,水上舟楫交行。
但却看不到雪地飘红牟娴华的影踪。
萧银龙明知再找无益,也就索思不去觅烦恼,找了间酒楼,要了几色可口小菜,饱餐了
一顿,不再在福山停留,由陆路南下。
他恐误了十天之期,又怕迟了七月七日苗疆的大会。
笔而,日夜兼程——第六天。
萧银龙已出了太湖,进入浙江地界,也不过是黄昏时分。
他久闻“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的山清水秀,风景宜人,如今顺路,何不前往一
览山水之胜。
因此,天近黄昏,他仍未打算住店,准备连夜兼程,预算著到杭州!也不过是次日的清
晨,正好留连半日,玩个尽兴。
此时,正是五月中旬,冰轮乍涌,月光如洗,江浙乃富庶之区,山川灵气所锺,到处一
片宁静,夜晚赶路,既可展出轻功,又免日晒酷暑之苦,清风拂面,令人精神为之一爽,心
旷神怡。
四鼓以後,萧银龙已约莫著离杭城不远。
但长夜漫漫,一个人施功赶程,未免百般无聊,加之腹中略有饥渴之感,附近虽有人家,
但这时夜静更深,自己仗剑叫门,难免使人生疑,故而祗好作罢。
忽然——五十丈外,一点红影,站在一个高大的石碑上,向这里翘首而望,像是探哨了
望,又似乎是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