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给我牢牢记住。”
“贫……贫道……”
“是你的门人找上我的,我有杀他的一千个理由。”
“这……”
“你替门下报仇,人之常情。”
“贫道……”
“你赶快回黄山,召集武道门三代门人徒众,大量聘请朋友,不论年月昼夜,必须
严加提防,随时准备在下登门大开杀戒,彻底了断这场恩怨,今天我不杀你,以免贺大
侠背黑锅。”
“贫道认了,不怪你。”玄灵丹士胆气一壮:“贫道只听说小徒远走京都,但并没
证实,既然他是在地虎盟被你杀死的,那就各安天命。”
“你知道就好。”
“你……你不要去找我,你……
那能把所有的门人和朋友,召来在家里不论年月昼夜等死?
“那是我的事,滚!”滚字象焦雷,声震林野。
玄灵丹士打一冷颤,扭头狂奔。
片刻间,二十匹健马已奔上大道。
西面来的两人两骑,正向庄门飞驰。
※※※※※※※
北行的小径,沿一条小溪流东岸向北蜿蜒,穿过旷野,穿过丛林。
两匹健马藏在林中,两位姑娘躲在树下,不住向南跳望,似有所待。
追魂姹女显得有点焦急,坐立不安。
淑华姑娘却显得泰然自若,微笑着坐在树下编草蜢。
“会不会走另一条路去了?”追魂姹女不安地自语。
“放心啦!费姐,她一定会走这条路赶往郑州。”淑华抬起螓首笑吟吟地说:“这
附近我熟得不能再熟,按他溜走的方向,非走这条路不可。这是唯一的小径,我可以给
你打包票。”
“可是……”
“不要可是啦!坐下。”淑华强挽她坐下:“再说,我们仍然可以在郑州等,在魔
女左近等,甚至到九灵宫去等,费姐,你怕吗?”
“如果他真是我所找的李平平,我就不怕。”
“可以肯定的是,他是李平平。”
“可惜我不认识李平平。”
“我希望他就是李平平。”
“希望不大,贺小妹。”追魂姹女叹了一口气:“据我所知,李平平一年做一趟买
卖,我和他是去年七月未离开的,他没有理由年底再出现京都……”
“不要失去信心,费姐。”
追魂姹女突然沉默,片刻突然向淑华凝视。
“费姐,你……”淑华感觉出她的神色变化,感受到凝视的压力。
“贺小妹,能诚实回答我的话吗?”她郑重地问。
“费姐,你知道我把你看成最要好朋友,甚至希望你是我的亲姐姐,我没有姐
妹……”
“假使,我们要找的是同一个人,不管他叫平平,不平,再平,你仍然将感情寄托
在他身上吗?”
“费姐,我明白你的意思。”淑华低下头,满脸通红,出身与环境的熏陶,都无法
与追魂姹女这种江湖女杀手,比胆气比说话的技巧。
“我要回答。”
“费姐,今生今世,我都会把感情寄托在他身上,但我不会缠住他,更不会嫁给他,
因为他并不爱我。他只把我看成一个小女孩,我邀你来,是因为你曾经与他是—一是伴
侣,是好朋友,找好羡慕你。但绝不嫉妒你,我真的希望你和他能成为一双风尘侠侣。”
追魂姹女把淑华拥入怀中,久久,久久。
“我知道我配不上他。”追魂姹女轻拍她的肩背,感到眼前朦胧:“在南京幕阜山
事故之前,我从来就没有意思拥有他,否则在保定途中,我也不会为了自己的安全,而
让他与魔女这种荡妇周旋。”
“费姐,别想这么多……”
“你知道,女人早晚要找一个归宿,男人也是,不论男女,绝不可能一辈子都刀光
剑影中度过,象我,已经不适宜在杀手行业中玩命了,我想,你也许能帮助他,脱离这
种游戏风尘的生涯。”
“唉呀!你是好……”
“你有淑女的气质;我会帮助你。”追魂姹女放开拥抱:“但你必须记住,不要勉
强他丢弃他所向往的冒险生涯,时辰一到,他就会自己丢弃的,你必须有耐心,和承受
打击的勇气,成败全在你了。”
“费姐,等找到他之后,再说其他的事好吗?”
“我想,你没有我坚强,没有承受压力的耐性,只是,要来的事终须会来,不管你
是否愿意承受,至少在心理上你得有所准备。”
“谢谢你的忠告和鼓励,费姐。”
左等右等,小径那一头,始终不见有人走动,不见人马出现。
※※※※※※※
轻车过河后北奔,追随的骑士不但没有增加,反而逐渐减少了。
老子姓李的人突如其来现身,五行真人太素被打成白痴,吓坏了不少人,把那些名
头比不上妖仙的人,吓得末报到的人裹足打道回府,报到了的人也不辞而别,深怕被累
及枉送性命。
夺魄魔女洛阳受到夺魄双面鬼袭击的传闻,也是这些人裹足或离开的原因之一,似
乎,她成了不祥的化身,遭祸的灾主,远远地避开才大吉大利。
在九灵宫歇息三天,夺魄魔女不再以轻车怒马出游带了四位侍女,改乘坐轻车奔向
京都。
没有明里追随的人,暗中跟来的人却不少。
南北大官道旅客络绎于途,谁知道那些人是敌是友?
※※※※※※※
五月底的京都,等于是江南的晚春时节,一过端阳,京都人士的御寒衣物,正式进
箱人柜,这以后,大太阳就一天比一天热了。
这半年来,京都成为铁血门的天下。
天龙地虎死伤太过惨重,目下正在广罗羽翼,整顿内部组织养精蓄锐,减少了许多
不必要的活动。
铁血门的老门主,三绝秀才在极端秘密,警戒也极端森严的秘窟,被黑豹神不知鬼
不觉杀死。
新门主天骄欧良,可不想步老门主的后尘被杀,躲得更为隐秘,有了更多的化身,
连他的几个心腹,也不知道他的下一刻会在何处现身。
门主神出鬼没,但爪牙们的活动更为积极,新任的十余名重要执事人员,侦查搜秘
的工作进行得如火如条,敛财陷人的不法勾当做得更为有劲。
星斗营则一直保持螫伏牡态,令外界各方人士莫测高深,实力隐藏得十分成功,连
铁血门也忽略了星斗营的存在,没将星斗营列为竞争对象。
恐怕只有李平平一个人,知道星斗营可怕,也只有他才知道,一旦这些皇帝的亲宠
内臣,如果发生权力斗争,任何变化,最后胜利者必定是门家,星斗营的主子锦衣卫指
挥使门逵。
夺魄魔女不明时势,投入声势如日中天的铁血门。
日正中天之后,便是日影西斜了,最后,必将是日薄嵯嵫黑暗降临,魔女的车,就
是从都城驶向西山的。
※※※※※※※
正阳门外的南郊,街道愈建愈多,比五六年前战火焚城之前更为繁荣,比京城内的
市街热闹多多。
每天过往的旅客,多如过江之鲫,市面的治安也相对地愈来愈糟。
南城兵马司的官兵,本来治安区是皇城以南,京城以北,现在扩展出城南郊,但仍
然无能为力,反而管过界乱了权责。
顺天府的巡检捕役,无权管辖京城内的治安,仅负责城外四郊的狐鼠管制,动辄得
捆,被那些散往在城郊的王公大臣,压得抬不起头来,连一个家奴也不敢管。
比方说,西郊的瑶宫,就没有任何一个顺天府或宛平县的治安人员,敢走近瑶宫左
近徘徊,更别想化装穿便衣混进里面踩探盘查了,如果被那些权贵豪奴所发现,保证会
被打得半死。
这天傍晚,一辆轻车载来了两位年轻英俊,极为体面的书生,由两名侍女领入套间
招待。
任何一位陌生的佳宾,第一次光临,必定先被领到有如花厅的套间招待,由一位年
轻貌美的管事姑娘,礼貌而又亲昵地探口风。
管事姑娘满意之后,才有资格享受正式的招待。
两位公子爷是第一次光临,在套间接待的,是瑶宫三大管事之一的艳红姑娘,所穿
的一身红,就是她花名的代表,不论才貌身材,都有火一般的热力和魅力。
满室生春,艳红姑娘先恭维两位公子爷一番,指使两个小丫鬟奉茶。
“两位公子爷想必是城里某一位王亲的公子,貌似潘安才华洋溢,想必目下仍在学
吧?在国子监?”
艳红真会挑,挑上了没见过世面的贺淑华,拦腰一抱,暖玉肉香快要挤入她怀中啦!
“艳……艳红大姐……”淑华窘得脸红耳赤,不知该往何处躲,缩成一团期期艾艾
地说:“我……我要见瑶宫仙史大姐姐……”
艳红一怔,焕然而起,目光扫过邻座的追魂姹女,追魂姹女正好整以暇,一面品茶,
一面盯着她微笑。
“你们……”
“嘻嘻……”追魂姹女可是一个天所顾忌的泼辣,那象淑华那么嫩,笑得放开极了:
“你向一个假货调情,你看她象不象母老虎爪下的小绵羊?”
“你们到底是……”艳红纷脸一沉,蓄劲待发。
“唷!冲我这位小妹妹,娇羞万状叫你一声大姐,你能反脸吗?”
追魂姹女一点也一紧张,翘起二郎腿泰然品茶,真有男人气概,可惜美好的脸蛋没
有男人味。
“艳红大姐,我……我是贺淑华,河南来……”淑华逐渐稳定下来了:“去年,李
大哥……”
“唉呀!是你!”艳红敌意全消,重新坐下一把抱住了淑华娇笑:“难怪我起疑,
男人那生得那么俊呀!”
“嘻嘻!你不是赞美我们是貌似潘安吗?”追魂姹女打趣艳红:“可借再俊也是个
假货。”
“你一定很泼辣,见过世面的人精。”艳红莞尔一笑:“你是谁?另一位侠女?”
“侠女?”追魂姹女也嫣然一笑指指淑华:“她才是,我是杀手行业中的佼佼者,
当然比不上黑豹,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姓费。”
“哟呀!追魂姹女,咦?你还敢来京都?”
“我来了,不是吗?”
“这次……”
“陪贺小妹,找瑶官仙史讨李不平的消息。”
“哦!宫主她……”
“李不平已经潜来京都,我们是跟在他后面来的,一直碰不上头,贺小妹猜想,他
可能会来找官主,所以……”
“你们来晚了,官王已经回山东去了。”艳红抢着说:“目下官主,是仙史的得力
姐妹沈大姐,接手经营这处地方,以免断了许多可怜姐妹的生路,李爷没来过,我也希
望他来呀!”
上次,他在秘室住了几天,魔鬼大闹皇宫紫禁城,他的事只有我和沈大姐知道,我
们都羡慕得不得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和他亲近。”
“哦!他和你们的官主住了几天?”
“费姐,你可别误会我!”艳红笑得有点忧郁,“他根本就不曾与宫主真正相处在
一起。”躲在秘室炼什么功,仅管宫主爱他爱得发疯,却也不愿有损他的英雄形象。据
宫主说,与他姐弟相称,已经心满意足了,他走了,无牵无挂地走了,宫主哭了好几天。
他来。我要见见他这个人间怪男人,你们何不在我这里等他?密室绝不会有人打扰你
们。”
“方便吗?”
“那是当然,另有门户出入,不至于引起误会,我会亲自招待你们。”
“小妹,你怕吗?”追魂姹女向淑华问:“这种地方的确引人误会,你一个小姑
娘……”
“我来过这里,我不怕。”淑华勇敢地说,但粉脸红得象是一树石榴花,为了所爱
的人,下地狱她也不怕。
※※※※※※※
李平平比夺魄魔女早到好几天。
这次,他不再用假身分出现公然住店,天气暖,到处都可以藏匿,所以他找一处郊
区小村躲起来。
连小村的人,也不知道村中多了一个不速之客。
白天,他化装易容在城内外打听消息,用各种威迫利诱手段取口供,包括掳人使用
离魂大法。
晚上,他神出鬼没在必要的地方侦查取口供探线索,真正回小村睡眠的时间少之又
少。
是行动的时候了,首先是安下窝弓放下金钓。
这天近夜时分,他出现在宛平县的的漂枯山。
这里,是名胜区,但游客稀少,只有一些虔诚的信徒上下,因为距京城太远,而且
名胜也没有西山绮丽,游客如果步行,三个时辰只多不少。
山深处的潭柘寺,在汉就建成了,称喜福寺,唐代才改名潭柘,清代改为岫云寺,
乾隆帝最喜欢来这里礼佛,所留的御书匾额甚多。
寺在山深处,后面就是青龙潭,那条孽龙,自从建寺之出,出来就不敢现形伤人。
僧侣并不多,山深林幽,李平平不信佛,但他仍然在大殿颔首为礼。然后在大殿外
的巨大银杏树下,用五岳朝天式打坐行功。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
毫无动静,他象是坐化了,寺内的僧人也不以为怪,似乎没感觉出是一个活人。
终于,他身旁出现一个相貌清楚,鹰目高观,年约花甲的青衫客,站在一旁象死人,
注视着他久久不动。
寒气仍浓,山甚高,高处不胜寒,穿青衫实在挡不住寒气,仅管已经是五月末。
“你在等什么?”青衫客终于忍不住发问。
“等要来的人。”他睁开双目。
“谁告诉你来的?”
“不必问,不可问,反正我来了。”
“不会有人来。”
“是吗?他最好是来。”
“不来就不好?”
“对,不来,对双方都不好。”
“要挟?”
“不,为了双方的利益;当然,他如果不想要利益,就会有灾祸,你希望他有灾祸
吗?”
“哼!”
“他可以不要他的利益,我却不愿轻易放弃,如果没有他,就会增加我的困难,我
的利益可能泡汤,所以,我希望他来当面谈谈双方利益的细节。他不来,我不甘损失,
我就会逼他,把这里变成斗牛场,也把隔邻马鞍山的戒寺坛,同样变成斗牛场,老兄你,
见过斗牛场吗?”
“这……”
“牛一斗就难解难分,附近一切遭殃。”
“你凭什么说这种话?”
“凭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