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懂人生情趣。不但万里风尘仆仆西来,断无空手而回之理,就是领略一下这西睡绝峰,雪窖冰天的特殊风味,也增加不少见识。
柏青青边说边走,突然指着右前方的冰崖绝壁,一声欢叫道:“爹爹!看那崖壁冰缝之间,长着的那朵白色大花,不就是我们要找的千年雪莲么?”
龙门医隐随柏青青手指之处望去,果见那崖壁的冰缝之间,长着一朵其大如碗似莲非莲的白色大花。但那花离地约有六七丈高,足下又是冰雪,再好轻功也难纵上。何况一边是冰壁千仞,一边是绝壑无底,稍一失足,便无生理。不由踌躇说道:“那花倒确是一朵雪莲,不过花向上生,是否已有千年,不采到手时,无法看出。花生绝壁,离地太高;冰雪非土石之类,又不便用壁虎功、游龙术之类功夫,攀援而上。此花最忌五金之属,更不能用暗器去打,怎样搞它下来,倒真煞费思索呢!”
柏青青暗估在场三人轻功老爹在冰雪之上大约能纵五丈,葛龙骧和自己则拼尽全力最多四丈左右,那花长在六丈以上,怎生摘取?寻思片刻,眼珠一转,忽有所得,向龙门医隐道:“爹爹,女儿倒想了个笨主意在此。你用‘大力金刚手’把我甩上半空,然后我再借力纵身,预料当可离花不远,再给它来一劈空掌,不就下来了么?”
龙门医隐点头说道:“你这主意倒真不错,不过周围地势太险,如此做法,万一失手,却不堪想象呢。”
葛龙骧也接口说道:“青妹不可冒失,要试还是让我来试。”
柏青青小嘴一撇,白了一眼说道:“论别的拳剑招术,你或许真能胜我一筹半筹;但若论轻功,我并不逞多让人家想好主意,要你来试作甚,爹爹快用大力金刚手,朝上甩我一下。”
柏青青绝世风神,这一佯嗔薄怒,另有一种醉人风韵,葛龙骧竟然看得痴痴无语。
龙门医隐知道自己这宝贝女儿,只要主意一定,任何人都难以扭转,只得让她冒险一试。遂用右手抓住柏青青后腰丝绦,左手扶住肩头,潜运功劲,口中说了声:“青儿留神外侧绝壑,爹爹送你上去了。”说罢,右手内力一发,柏青青的娇躯,便知一支急箭一般,往上蹿起约有三丈。她趁龙门医隐这一甩余力未尽之时,猛又施??轻功绝技“海鹤钻云”,双掌端平,齐胸下压,左脚再在右脚面上一借力,果然又行拔起两丈多高,离那冰缝之中所长雪莲,业已不足八尺。
柏青青竭力提气,凌空发掌,那雪莲果被劈空劲气击断。柏青青身形落地之时,恰好把那坠下的雪莲接到手中,喜孜孜地向龙门医隐把手一伸,说道:“爹爹,你看看这朵雪莲,合不合龙哥复容之用?”
龙门医隐接到手中,反复细看,向柏青青遥头苦笑一声,说道:“青儿,你枉费心机了。这朵雪莲才不过百年左右。”
柏青青折腾半天,以为葛龙骧即可恢复昔日容光,正在兴高采烈,突听龙门医隐此言,不亚于自当头浇下一盆凉水,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足下小蛮靴,拼命用力一跺,竟把冰地跺裂了三四尺大一块,顺坡滑下,轰隆一声,坠人无底绝壑。四山回音悠久不绝,颇为悦耳。
柏青青听那回音,极其清脆好听,而且远近所发,各有不同;不由童心又起,即回头向着葛龙骧笑道:“这四山回音甚为悦耳,龙哥,你啸它一声,让我听听?”
葛龙骧见心上人因雪莲不对,失望生嗔,正在想不出拿什么话来安慰她,突然见她回嗔作喜,要听自己长啸回音,哪里还会深思,遂即面对绝壑,引吭长啸。
初时啸声甚低,远峰近壑所生回音,也闷沉沉的无甚好听。柏青青认为他虚应故事,刚把秀眉一皱,葛龙骧啸声已转高亢,并为博心上人高兴,竟将罡气凝聚,全力施为。虽然比不上龙门医隐所发“狮子吼”那等石破天惊,但也清越宽宏,而且历久不断,极见功力。
这一来四山回应,果然万音齐作。柏青青刚才微带愠意的娇靥之上,遂现笑容。龙门医隐虽然见多识广,但这种冰山雪岭之中也是初经,只觉得小儿女们淘气有趣,含笑而视。三人竟全未觉出有莫大危机,即将爆发。
原来那些千百年冰雪所冻积的冰崖雪壁,有的业已冻成整座山峰,只要气候不变,便比普通石峰还要坚固,但有些地方却是虚浮冻结,酥脆异常,禁不住一点震动。
葛龙骧正在发啸,忽自身后冰壁顶端坠下两团积雪,先还不以为意,后来见隔壑诸峰,也有类似事情,并有碎散冰块从高处滚落,才晓得不是偶然。但仍不知是自己啸声与四外回音,激荡所致。
龙门医隐毕竟老成,见四外滚雪坠冰,越来越多,业已悟出其中道理,慌忙呼葛龙骧停啸。但为时已迟,远处一座本来就生得甚为倾斜高峰,首先颓倒。‘砰’一声巨响过处,雪尘高涌,冰雨横飞。这一来四外峰崖,便如铜山东崩,洛钟西应一般,整个受了剧烈震撼,随着本身坚固程度,纷纷先后倒塌。
龙门医隐等人,武学再高,也无法与这种自然威力相抗,只得紧贴身后峰壁,全神防御上空飞坠冰雪。渐渐身后冰壁池经不住震荡摇撼,而起了咋喳喳的断裂之声,三人均不禁暗暗叫苦。漫天均是冰花雪雨,无处可逃,自料难免葬身在这无边冰雪之内。
冰壁顶端尖锐之处,首先断折,一段三丈方圆的坚冰,登时带着无比惊风当头下砸。幸而三人均系贴壁而立,坠冰到了头上丈许之处,即与冰壁相撞,裂成两大块。顺着山径,滑向前方深壑。但身后冰壁,经这一撞,已有整个崩塌之势。
龙门医隐想少时冰壁一坍,再在此处停留,无殊等死,但四路皆断,无法可施。一眼瞥见适才折断下砸的冰壁尖顶虽已裂成两块,仍有文许大小,一块已然坠人深壑,一块正在随坡下滑。忽然情急智生,想出了一条死中求活之计。把握这刹那良机,向葛龙骧柏青青二人大声喝道:“龙骧,青儿!赶快跃上这块大冰,随它一同滑下深壑。”
三人同时纵身,柏青青究意女孩儿家,在这等奇险万状之中,未免有点目眩胆怵,若非龙门医隐与葛龙骧从旁护持,几乎竟在冰上失足。
那块巨冰,如飞顺势下泻,颠簸异常。三人均用“金刚拄地”身法,将足踏入冰内,定稳足跟,并且相互扶持,以防万一不慎。那冰滑到壑边,下面一空,因泻势凌空一飞便是丈许,然后坠向百丈深壑。三人齐党心神一悬一落,便已随着巨冰,飞坠深壑。先前身后冰壁,也恰在此时坍塌。轰隆巨震,雪雾弥空,声势之烈,委实慑人心魄,无与伦比。
三人踏冰飞坠,快若殒星,龙门医隐在半空喊道:“龙嚷,青儿!我们要这巨冰到地以前的六七丈时,借力纵向可以落足之处,这种尺寸太难拿捏。因纵得太早,可能落足艰难,而纵得太慢,又必为碎冰所伤。总之,事到如今,也只有听天由命。我们三人生死俱在一起,你们随我行动便了。”
话刚讲完,壑底已然如飞上涌。龙门医隐看左侧壁上有一七八尺方圆冰穴,正好藏人,越紧招呼葛龙骧、柏青青二人,一同纵过。
三人这一纵身,足下加力,巨冰坠得更快。砰匐一声,那一大块巨冰,整个震裂无余,十余文方圆之内,全是晶莹冰块飞舞。龙门医隐运足少阳神掌,一阵劈挡。总算仅有葛龙骧因欲以身翼卫柏青青之故,背上中了几块碎冰,但他内有“天孙锦”至宝护身,并无妨碍。
此时上面震势未了,大堆冰屑不住凌空下泻,织成一道冰雪飞瀑,煞是奇观。龙门医隐端详置身之处,同样是块冰壁四处,但这块冰壁已经冻成了整座山崖,高逾百丈,厚至不可测量,再比这大上千百倍的震势,也可确保无恙,这才定下心来。回想方才足踏殒冰,从雪尘冰雨之中一坠百丈那种惊险之情,饶他龙门医隐是当代奇侠,武林泰斗,也不禁出了一身冷汗。
不知多久过后,震响才逐渐平息。三人存身之处本来离地约有八九丈高,此时因壑底堆起一层坍泻冰雪,望去已经不及三丈。龙门医隐见冰雪虽不再崩塌,但这壑底阴森森的,四处尽是峭立冰峰,本来已经冷得够劲,再略有微风起处,简直砭骨生寒。三人虽有内家功力,又有风衣耳套等避寒之物,依然觉得有些禁受不起,牙关均在捉对厮并。看这目前情势,巨震过后,山谷移形,不要说是再找什么千年雪莲,就想平安寻得来路出山,也不知要在这漫天匝地的冰雪之中辗转多久。好在干粮带得甚多,冰雪之间,又不虞饮水,只要不再闯下方才那种大祸,认准一个方向,走他个一月半月,也总能走得出去。
目前惟一可虑之处,就是酷冷严寒,难以长久相抗;万一在三人之中,有人冻得病倒,却是莫大麻烦。龙门医隐遂命葛龙骧、柏青青二人,用本身真气流走周身要穴;俟关节各处稍为回暖之时,便取出未入山前炼来御寒之用的红色灵丹,佐以太乙清宁丹,各服一粒,正色说道:“这种御寒丹药之中,信石放得太多,服下足以伤人;虽有我太乙清宁丹可以抵制,但不到冷得无法禁受之时,仍以不服为是。你们如觉寒冷过甚之时,千万不可强熬,随时以纯阳真气,照内家坐功口诀,周行十二重楼,即可抵御不少寒冷。总之,我们身困冰天雪海之内,艰阻无边,凡事务须谨慎小心,再不能像先前那样淘气闯祸了。”
柏青青一时高兴,要听葛龙骧长啸回音,哪里会想到闯下这等大祸,差点儿让爹爹也一同葬身在这些万年冰雪之下,事后回思,也不禁心惊颜赤。听龙门医隐说完,与葛龙骧二人双双把灵药服下,果然丹田之间,立有一股暖气弥漫周身,寒意为之减却不少。遂涎着脸儿向龙门医隐笑道:“爹爹不要再怪我们了,要是知道这一啸之威,能有那么厉害,谁还要听什么回音作甚,我们适才踏冰飞坠之时,约计这壑之深,足过卅丈。四壁都是坚冰积雪,又峭又陡,无法攀援。不如就顺着这壑走去,或许走出路来。倘再能因此得到千年雪莲,那才是因祸得福呢。”
葛龙骧接口说道:“就是为了千年雪莲,不但累得老伯及青妹陪我万里奔波,并还历此奇险,实在问心难安。现在我们且妥为商议觅路出山之计。那雪莲根本就虚渺难寻,不必再去找了。”
柏青青小嘴一努,刚待反驳,龙门医隐目光一扫葛龙骧颊上伤处,瞿然说道:“我方才想想,在这种极冷气候之下,生肌虽然较为困难,但可保住创口不再发生其他变化。我囊中灵药甚多,且往前行,找个避风所在,就算没有千年雪莲,我也想凭这点医术,为龙壤复容之事做一尝试!”
葛龙骧在这父女二人面前,自己根本无法作得任何主意!龙门医隐话刚说完,柏青青业已连声赞好,纤腰一拧,便自纵落壑底坠冰积雪之上,施展轻功朝前走去。这条深壑极长,三人走了数日,仍然是在那些浮冰积雪之上。前面也无丝毫路径可寻,不由均觉得有些气闷。
柏青青又累又饿,从囊中取出锅盔充饥。因为连着吃了多日,对那又硬又冷而又淡而无味的锅盔,实在食不下咽,勉强就着最后一小块卤肉吃完以后,口中又觉得有些焦渴,遂走到积雪稍厚之处,拂去表面雪花,挖了一团浮雪,当做水饮。刚刚放入口内,忽然看见自己所挖之处,似乎隐隐自雪花之中透出一点红色。不由大诧,遂蹲身下去,慢慢挖掘。龙门医隐见状问道:“青儿,你这样挖掘,雪中发现何物?”
柏青青此时业已看到那隐在雪中之物,像是红色花瓣,不由芳心突突乱跳。但把花瓣挖出,却又不禁大失所望。原来并非整花,只是一片花瓣,色作纯红,也不是龙门医隐所说的千年雪莲,那种白色之外,微带淡红的特征。遂拿在手中,走到龙门医隐身畔,噘嘴气道:“爹爹,天下事那有这样凑巧的,先前费了半天心力,采下的那朵雪莲,白白的一点红色不带,现在雪中发现的这片花瓣,形状虽和雪莲一样,却又红得过了头。何况又非整朵,你说气人不气!”说罢,气得把那红色花瓣,随手又行掷入雪中。
龙门医隐慌忙从雪中捡回那红色花瓣,反复审视,又放在鼻端细嗅,出神良久,然后展颜笑道:“世间事确实往往可以巧遇,而不可强求。你们二人可知道这片红色花瓣的来历?”
葛龙骧答称不知,柏青青却听出爹爹言外之意,喜得急急问道:“爹爹,难道这就是千年雪莲?但仅有这么一瓣,可以够龙哥复容之用么?”
龙门医隐笑道:“我毕生除武术之外,专研医学,为了采药炼丹,所见自多。但雪莲一物,却只见过你先前所采的普通一类,千年雪莲却是闻而未见。但典藉之上,载有:‘雪莲白色,千年以上,花瓣四周略呈淡红;三千年以上者,色作纯红’之语。千年雪莲已有起死回生之功,但比起这种纯红雪莲,则又差得甚远。这朵稀世奇珍,大概是生在什么绝壁之颠,此次峰壁崩塌,才随附冰泻雪埋在此间,而被青儿无意之中发现。有此一瓣奇珍,任何已入膏盲之症,均能着手回春。龙骧脸上的那点疮疤,简直不算回事了。”
柏青青喜出望外说道:“爹爹,这红色千年雪莲,既有如此妙用,把它整朵挖出岂不好么?”遂拖着葛龙嚷二人,剑杵齐施,在方才发现红色花瓣之处附近挖了半天,休说整朵雪莲,却再连一片花瓣都挖不出。
龙门医隐含笑叫道:“青儿怎不知足,这类稀世奇珍,能得一瓣,福缘已不在小。这数百里积雪漫漫,难道你能把它全部挖遍?赶快找个避风所在,三天以后,我保险还你一个本来面目完壁无恙的葛师兄好么?”
柏青青听爹爹在打趣自己,不由颊泛微红。挖了许久,徒然无功,本已不愿再挖,三人遂仍顺壑前行,找寻避风所在。又复走了半日,壑中泻雪碎冰渐稀,料已即将走出崩塌范围,可能找出路径。三人正在高兴,突然又在前路转弯之处的峰壁上发现一个大洞。
洞并不深,但进口之处堵有一块大石,人须从石隙之中钻入,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