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大步走了回来,道:“咦,是你……”。
瘦子笑道:“老兄,没事干寻寻你的开心,瞧瞧你这书生老实不老实。”
东野焜把铜元付给了老汉,把银子装进袋,道:“原来是你捣的鬼,你是怎么弄的?”
瘦子笑道:“这五两银子也送你吧。”
东野焜不要,他怕凌晓玉赶到,急着要走。
瘦子说:“我叫冯二狗,老弟你如何称呼?”
东野焜说了,转身就走,冯二狗在他身后喊道:“在京师还要见面,你到慈恩寺广场来找我,记住了么?”
东野焜答应着,但头也不回只顾走路。到无人处,便施展佛遁急驰,但走不到半个时辰便见人行马走,只好收功走路。
快到京城时,他听见后面马铃响,回头一瞧,是凌晓玉的车来了,他便闪到一棵树后,直等车过才走出来。他边走边想,这样我急急忙忙赶到京城去干什么,没有人等我我也没人可找,兜里的二两银子哪里够住店用膳,不如就在城外蹲一夜,明日再进城,设法找点活儿干,安顿下来再作道理。他懒洋洋慢慢走,对凌晓玉的失望和怨气丝毫未减,反而越来越加深。无论如何他也想不透凌晓玉赶他走的理由。他以为凌晓玉看不起他,这伤了他的自尊,再也不想和她见面。
天渐渐黑下来,他举目四望,发现离官道四五十丈外有一村庄,打主意找个地方歇脚。
来到村口,见到一座土地庙,两扇门开着,这倒是个栖身的地方。
进庙一看,房子不大,也无香火道人,供桌上是土地爷泥胎,他便走到墙根角坐下,运功调息。
也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走得虽然很轻,但他照样听得清清楚楚。与自己无干,他睡他的觉,不一会,有两人来到门口,没有进来,只低声站着说话。
“你说王大哥他们来了没有?”一个姑娘说,“要不要在门口等候?”
“不必,我们先进去,站在这里反惹人注意,走吧!”一个男子声音回答。
“瞧你说的,村子里的人早睡了,谁会来?”
“小心些总好,走吧走吧!”
“好,依你,先进去闷着,看你好受!”
接着进来了一高一矮两个人,东野焜好奇地睁开眼打量,他能夜视,所以看清是两个年青人,一身村民装束。
两个人进来走到神台前,轻轻一跃而上,转到土地爷身后便没了动静,真是咄咄怪事,人上哪儿去了?
东野焜大奇,一跃上了神台,转到土地爷身后什么也瞧不出来,这后面很窄,至多站得下一人,那两人躲到哪儿了呢?
回到墙角,闭目打盹,又听到了脚步声,这回进来了四个人,全是男的,一个个跃上神台,又听见嚓嚓声响,然后没了动静。
奇怪,这些人都是会家子,偷偷摸摸到这庙里来干什么?莫非不是好心?转念又一想,人家又没有作恶,何必去管?睡觉吧。
又不知过了多少时候,他又被脚步声吵醒,睁眼一瞧,刚才那些人一个接一个从土地爷身后出来了,依次跳下神台往外走。
最后一人刚从台上跳下,无意中四处一打量,发现西侧墙角有个黑影。
他惊得叫出了声:“有人,你们快回来!”
外面的人闻声,一个个赶紧回来。
此时喊叫的那人已擦着了火,众人果见有人坐着。
“谁?你是干什么的?”有人低喝。
“好大胆子,竟敢到这里来踩盘子!”
“把这小子宰了!”
“嘘,别嚷嚷,噤声。喂,朋友,爽快些;你是哪条道上的?”
东野焜见他们七嘴八舌,凶霸霸的,但声音都不敢放大,鬼鬼祟祟的,便没好气地答道:
“过路人,在这里歇一晚,又不碍你们的事,你们凶什么?”
“嘿嘿,光棍眼里揉不进沙子,朋友,善者不来,来者不善,你既然来踩盘子,又何必装傻?识相些,快道出你的来历!”
“踩盘子?还踩碗呢!谁装傻了,装傻干什么?说话如此不客气,我懒得理你们!”
“咦,小子,胆量不小啊!说,谁派你来的,意欲何为?痛快些,说!”
“你问我要干什么,告诉你,我要睡觉!”
六人大怒,嚷嚷说要宰了他。
一个老者道:“朋友,跟我们走,找个地方好说话!”话一落音,人已跃到墙角,手一伸,点了东野焜的肩井穴。
东野焜动也不动,由他点了穴。
“好了,我已点了他的肩井穴,把他带到下面去审问,马虎不得!”
于是,老者一手提着他的腰带把他提起来,其余人又一个个上了神台,又听一阵擦响,这些人就不见了。
老者提着东野焜,来到土地爷身后,东野焜这才看见有个洞在土地爷座下,那擦声便是抽开神台上的一块条石发出的。
老者弓腰下列洞里,又把石条合上,沿石级下了十多台台阶,只见一间不大的地下室,点着两盏油灯,四男一女五个人坐在凳上,目光都对着他,十分愤怒。
老者把东野焜放在一张小凳上让他坐着,然后到中间的一个小凳上坐下。
东野焜好奇地打量着周围,道:“原来这地下还有这么个好去处。”
老者道:“不错,都被你知道了,说吧,你是哪条道上的?到此何为?”
“我哪条道上的都不是,我走我的路,也无心刺探别人隐私,要是早知你们要来,我才不会到这里来呢!”
“咦,你还狡辩,再不说实话,大爷可就不客气了!”一个年青壮汉说。
东野焜看这些人都是乡下人装束,不像坏人,便道:“我明明说的实话,你们怎么都不信呢?看你们像庄稼人,在庙里挖这么个洞作甚?又为何对人凶霸霸的?”
一个中年汉子恶声道:“小子,是大爷们问你还是你问大爷们,你不招大爷先割了你的一只耳朵,给你点厉害尝尝!”说完从腰间抽出一把牛耳尖刀,在灯光下晃了晃,亮闪闪的。
老者道:“且慢,先搜身!”
两个年青汉子遂过来遍身摸个遍,除了那二两银子,什么也没有。
东野焜道:“瞧见了么?我什么都没有,你们这些人真怪,干么老纠缠我?”
“你为何潜藏于庙中?”老者问。
“睡觉。坐在墙角怎么算是潜藏?”
“你从何处来,欲往何处去?”
“从安徽来,上京师去,天晚了在此睡觉。”
中年汉子插言道:“王大哥,不动刑,这小子不会说实话。”
老者道:“再问一次,若不俱实招来,休怪我等手辣,只好对不住你了!”
东野焜道:“再问十次百次都如此,在下明明说的实话,你们偏是不信,奈何?”
“这小子说话文皱皱的,像个读过书的人,为何来小庙里藏身,分明是来踩盘子的!”
“别跟他噜嗦,一动刑包管他说真话!”
老者道:“各位稍安勿躁,我们先礼后兵。”稍顿对东野焜道:“我们已把好话对你说尽,你若再不放聪明些,那我们可要得罪了!”
东野焜道:“我懒得再跟你们说话!”
老者道:“看来不施刑你嘴还挺硬!”说完探身出指,在东野焜腹部中脘穴上一戳,以他的独门手法加刑。
年青女子不由“啊”了一声,双手蒙住眼睛,不忍看受刑者的惨状。
其余人则睁大了眼,看他怎样熬刑。
忽然,洞上面有响动,老者急忙拍开东野焜中脘穴:“小心,恐怕是他的同伙。”说完迅速闪到石阶前。
片刻,石阶上下来个人,众人一见,放下心来,纷纷站起施礼:“参见白帮主!”
东野焜心想,这老者是江湖帮派头领,不知讲礼不讲礼,如果也来纠缠,都是讨厌。
这白帮主穿乡下百姓衣服,只是气宇轩昂,不像这些没见识的人。
只听他道:“免礼,老夫来迟,累各位久等。”稍顿,指着东野焜:“这位小兄弟是新加入的么?叫什么名字?”
姓王的老者道:“不是,他是我们刚才捉到的奸细,正想拷问呢。”接着把经过讲了。
白帮主一惊:“有这等事,他有同伙么?”
“没见到,也许有,还要问他。”
“外面你们查过没有?”
“这个……属下疏忽了,现在就去!”
“慢,老夫来时没有见人,不必出去了,审问清楚再说。”
姓王的老者道:“他守口如瓶,属下只有动刑了,点他中脘穴。”
“王香主,只管施为,非把口供逼出来不可,这事万万大意不得!””
“是,属下这就施为。”
东野焜心想,香主,这是什么称呼?对王老头点他中脘穴并不放在心上。
那姑娘又赶快蒙住双眼,其余人则盯着他瞧,看他还硬不硬,张不张口。
王香主怕他喊叫,又点了他哑穴。
可是,东野焜依然若无其事地坐着,既不叫也不喊,脸上也无痛苦神情。
众人大惊,怎么回事?这小子不怕痛?
王香主却嘿嘿冷笑:“小子还有点定力,看你能熬到几时?”
东野焜本想发火,但这些人不像恶人,只是有什么隐私怕人泄露,于是把火气压下来,但他实在感到厌烦,索性闭上双目。
又过了一会,情形依旧,他并无痛苦。
有人沉不住气了:“咦,王大哥,这小子神色自若,莫非你……”他想说是不是点不准穴位,但又赶紧把嘴闭上了。
王香主也觉得情形不对,又赶紧狠狠戳了一下,那东野焜却哼了一声:“喂,出手那么重,要把人戳死么?你省点力,不管用的。”
王香主大怒,脸红到了脖子根,他举起手喝道:“小子,你敢奚落老夫,一掌劈了你!”
白帮主道:“慢,你点他什么穴?”王香主道:“肩井穴、中脘穴、哑穴……”
“哑穴”两字一出口,他和众人都惊得目瞪口呆,对呀,这小子怎么能说出声音来?邪门!王香主忙亮开了架式,其余人则跳了起来,一个个如临大敌,十分紧张,对这个不起眼的穷书生感到有些惶惶然。
白帮主未动身子,沉声道:“坐下!”
众人不敢不听,戒备着坐下。
白帮主对东野焜一抱拳,道:“得罪得罪,看走眼了,原来阁下是位高手,年纪这般轻就能易穴移脉,老夫十分钦佩,明人不做暗事,请阁下说明来意。”
东野焜有些生气,道:“在下多次说过,途经此地,在庙里睡觉,又怎知这庙是你们的窝点?你们又是点穴又是要动刀子,横蛮不讲理,还要行刑逼供,倘若在下没有点防身本领,岂不被你们折磨摧残?本来在下已经不耐,但看你们虽然鬼鬼祟祟,却又不像坏人,故百般忍耐。在下倒要请问,各位把一个过路人如此折腾,究竟为了什么?如是一个没有练过功夫的百姓,岂不被你们折磨死?”
王香主等人恼羞成怒,一个个又跳了起来,纷纷喝斥,说他果是有为而来,要宰了他。
东野焜也来了脾气,倏地站了起来,王香主怕他动手,一掌切向他颈脉。与此同时白帮主大喝一声:“住手,你们找死么!”
但是王香主已收不住手,却被东野焜一把捏住腕脉轻轻一捏,王香主一下身子瘫软下来,在他旁边的中年壮汉大惊,刀光一闪匕首向东野焜胁下戳去,被东野焜以一个指头点了他的手腕一下,匕首“当啷”掉地。
白帮主又连忙喝道:“你们还不给我坐下,真是活腻了么?”
东野焜见众人又坐下了,忿忿然往外走,却被白帮主笑脸拦住:“阁下,这其中实有误会,老夫向阁下赔礼,请阁下留步,把误会说清,以释前嫌,彼此修好如何?”
东野焜道:“天亮在下要到京师,无端被你们纠缠,好不恼人,就此别过,两无相干!”
白帮主道:“阁下请坐,误会消除就请阁下上路,决不延搁一刻半刻。”
无奈,人家说好话,又是一大把年纪,那就只有再耐心坐下吧。他叹了口气,回到原位坐下。王香主满面羞红,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栽在一个后生晚辈手里,这面子往哪儿搁?有心再较量一番,白帮主又不允许,只好憋着气。
“阁下,恕老夫直言,”白帮主又道:“可是官府中公差,出来查探案子的?”
“在下这副模样像官府中人么?”
“阁下姓名能见告么?”
“有什么不能,在下复姓东野,单名焜。”
“敢问少侠师门,能见告么?”
“能能能,家师寂空大师。”
白帮主心想,武林中从未听到过有这样一位武僧,他的名字也未听人说过,莫非他才出道?于是接着问:“少侠行走江湖几年了?”
“在下刚从黄山下来,从未行走过江湖。”
“少侠上京师有何公干,寻访友人么?”
“一则到京师见识见识,二则谋生。”
这话又让白帮主等人起了疑心,有这么高的身手他还要去谋生?这不是说笑话么,像他这样的人,还愁生计不成!
东野焜又站了起来:“盘问够了吧,该说的在下都说了,就此告辞!”
白帮主道:“适才多有得罪,请阁下原宥,老夫等人如此盘诘,实有不得已之苦衷,望阁下大人大量,不计前嫌,请阁下到老夫家中,以一杯水酒谢罪!”
其余人听他这么说,不禁十分惊诧,对这样一个来历不明的高手,难道还要笼络?如果他是有意来踩盘子的,这还得了?但白帮主的话,他们又不敢违迕。
东野焜道:“在下无意间到小庙惊扰了各位,就算是咎由自取吧,如今已说明白,在下就此别过,不敢打扰。”
白帮主道:“少侠若不赏脸,老夫于心难安,这一杯水酒,略致歉意,少侠务必赏光!”
王香主见头儿存心留东野焜,知其必有用意,便插言道:“适才老夫得罪少侠,望少侠原宥则个,请少侠前往一叙,望勿推辞!”
其余人见状,也七嘴八舌挽留,使东野焜下不来台,只好勉强应承。”
白帮主大喜,心想此子身怀绝技,一脸诚实纯朴之相,也许他确实是误来此地的,若能将他拉入伙,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哩。
当下众人出了庙门,除那姑娘和王香主外,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