姓卞的被她一脚点在志堂穴上,痛得半天缓不过气来,哪里还敢嘴硬,真要是被这丫头废了,这羽林军的差事还干得成么?
姐夫道:“好了好了,气也出了,你就饶过他们这一遭了,行么?”
红衣姑娘把腰一扭:“你问姐姐。”
汉子把眼去望着少妇,少妇点点头,道:“妹妹,我们走,让你姐夫处置吧。”
汉子立即替卞、孙两人解了穴,两人翻身站起探看,见两个女煞神已走,胆子又大了起来。姓孙的恶狠狠道:“爷们这就回去禀告胡大人,看你小子得意到几时!”姓卞的冷笑道:
“好得很好得很,今天在场的一个也走不脱,大爷不踏平你这安平镇,这口恶气难除!”
坐在一边那姓富的校尉则吼道:“两位,这就回京师叫了人来,不怕他们上天入地,今日这口气不出,枉在世上称雄!”
汉子凑近前去,低声说了些什么,卞孙两人似是非常惊骇,二话不说,连忙过去把马牵来,把姓富的扶上马,三人匆匆走了。
这一幕使众人又惊奇又纳闷,三个凶霸霸的羽林军校尉,不知听那汉子说了些什么,居然不声不响走了。
秦玉雄并不注意这些,心思完全在那红衣姑娘身上,道:“饭未吃成,回店吧。”
大家又回到桌前吃喝,满店的食客都在兴致勃勃地议论刚才发生的事。
秦玉雄四处探看,已不见了两姊妹的身影,连那年青汉子也不知哪儿去了。
伏正霆议论道:“那小妮子的小圆球,居然有如此妙用,真叫人大开眼界,普天下无奇不有,武功之道,当真是博大精深。”
张劲风道:“她那小球儿当真邪门,竟能治人穴位,这功夫叫人佩服。”
梁公柏道:“那三个校尉武功不弱,居然被她轻轻松松就放倒,真是不可思议!”
秦玉雄不以为然,道:“那小姑娘不过是出其不意得了便宜,要是那三个校尉再次与她交手,恐怕就不会怕她了。”
张劲竹道:“秦兄说得是,这姑娘年纪不过十五六岁,哪会有太高的功夫?”
镖师娄刚道:“奇怪,我们久居京师,这安平镇也是常走的道,怎么就不曾听说过有这两姊妹?莫不是才来的?”
胡康禾镖师道:“安平镇离京师三四十里,是条必经之道,这过往的人何止成千上万,可镖局竟没有听到一点风声,当真有点奇怪。”
张元顺道:“这也并不奇怪,人家虽在此开店,平日不露真象,过往客人又怎知店主人身怀绝技?叫人不解的是,这样的高手,为何要在镇上开设饭馆?只怕其中自有隐情。今日这般一闹,他们只怕要远走高飞了。”
众人均觉老镖头说得有理,谈说中吃完了饭,离店前始终未见那姊妹俩的倩影。
回到镖局,有镖伙呈递给张老镖头一封书信,上写由他亲启,便带到书房拆阅,只见上面草草写了两行字,要他今晚二更到慈恩寺前,到时有人接引,然后到个隐密去处,只限他一人前往,张氏一脉的存亡,全在今夜决定,望他慎重斟酌云云。下面落款的是华隆兴。
张元顺陷入了沉思。
昨天失镖的事,双方说法不一。华隆兴的话并非全无道理,走在前跟随马车的是白远昌父女和秦、梁、伏三人,两个儿子劲风劲竹并未亲见马车停在昌隆饭店门口的情形,焉知不是车上的人进了饭店,白远昌等人并未发觉?因为谁也料不到会在镇上出事,所以未必个个都把眼睛对着马车瞧。当时正准备吃饭,五人全把注意力转向了寻找饭馆用膳,所以车上的人进昌隆饭店也不知晓。昌隆饭店易主三日,仅开半日就关了门,分明是冲着马车上的人才买下饭店,一等得手捕获了三个女眷就关门溜之大吉。如果这样推论是合理的话,那么劫镖人也决不是一般盗匪,该是个厉害的帮派。
但是,他们又何以知道三个眷属要在几天内起程呢?这一点叫人费解。
白老镖头失了镖,这镖是由张家父子三条命担保的,他回来又怎么向自己交代?
莫说与白远昌共事四年,对其以前的生涯却不大知晓,是京师一家绸庄的老板引荐来的,并不知根知底,所以失镖后无颜来见自己,因此临时起意,带姑娘来个不辞而别。
如果情形如此,姓华的并未设圈套算计镖局,是镖局失镖对不住人家。
反过来要是秦玉雄等人的话可信,那么这一切阴谋都是姓华的策划的,就连昌隆饭店也是他买下的,白老镖头父女一定遭了毒手,或是捉了去当人质。那么,姓华的就是极可怕的敌人,他必是一股强大势力中的一员。也就是说,虎威镖局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股势力或是一个神秘的帮派。
这个推论如果是合理的话,那么有一点也仍然使人费解。
那就是:姓华的及其主子,为何要处心积虑、大费周折来算计虎威镖局呢?要是有仇,何不干脆纠集上门杀人,这不是又痛快又便捷么?因此,他们的意图究竟何在呢?
张元顺想来想去没有个结果,只好存疑心中,对双方的话都半信半疑。他接着把两个儿子叫了来,把信给他们看了,又说出自己的疑虑,两个儿子对秦玉雄等人说的话也有了怀疑,事实上,昌隆饭店若不得手,哪会关门。
张劲风道:“爹爹,如何打算?”
“二更时分,为父赴约,看他们有何意图。”
“不妥不妥,对姓华的也不能太相信,爹爹只身前往,岂不太冒险?”
张劲竹道:“爹爹赴约,我和哥哥相随。”
张元顺道:“人家指定为父一人前往,你们去惊动了姓华的,岂不误了大事?”
两个儿子直摇头,一点不放心。
张元顺道:“你二人且听为父细说,虎威镖局创业以来,是从血风腥雨、刀光剑影中走过来的,神拐张这个名号是打出来的。到今日,镖局在京师可说是上下通联,左右逢源,无论官员士绅、武林帮派、黑白两道,与镖局都有来往,等闲人岂敢上门寻衅?可是这姓华的在京师名不见经传,也不知何方神圣,就像从天上掉下来一样,怎么一来就瞅准我虎威镖局下手呢?你们说奇怪不奇怪?况且,这人镖究竟是失了还是未失,为父心中拿不准,若再不听从对方的安排,又岂能探知真相?是以为父必须单独前往,会见姓华的主子。要是他们设下陷阱,凭为父的修为,要脱身也并不难,你们尽可放心。此事不必告诉秦梁伏三位,一切等为父见了正主儿后再商议。”
两兄弟知道无法说动父亲,只对个眼色便不再多说。从书房出来,两兄弟又密商一阵,决定悄悄告诉秦玉雄等人,以便暗中接应。
两人于是约了秦、梁、伏三人到街上找了家茶馆喝茶,商量办法。
秦玉雄道:“令尊既不愿人跟随,我们这样做岂不是乱了章法?”
伏正霆道:“那姓华的心机极深,老镖头去赴约实在太冒险,不该去的。”
张劲风道:“姓华的是拿了紫星红梅的信来镖局才接镖的,姓华的身后的正主儿是不是就是她?如果是她,江湖四杰、拘魂驭手就是劲敌,家父只身前往,实是危险万分,故我兄弟俩只有请三位相助,暗中救应。”
秦玉雄听他提到紫星红梅,心里不由一动,若老镖头当真是去会见她,自己相随于后,不就知道她的住址了么?这样一想,满口答应。
梁公柏道:“紫星红梅名满江湖,岂会做出这样不光彩的事来,那定是冒名顶替。”
张劲竹道:“这也难说,只有等家父去见了正主儿,真相自会大白。”
伏正霆叹了口气,道:“姑父与表妹生死难卜,但愿张老镖主今夜能得些消息。”
秦玉雄道:“明日我与伏兄再到安平镇一探,还可以到林子里瞧瞧,有无发现。”
伏正霆点点头:“多谢秦兄。”
张劲风道:“只等今夜事了,明日一起去吧。但若家父今夜探知白老镖头父女下落,明日也就不必再到安平镇了。”
秦玉雄心想,你们不去我定要去,找白家父女不过是个借口,去瞧瞧翠柳酒店那小丫头才是本意,这事不必告诉你们的。
喝了一会茶,秦玉雄说到慈恩寺那一带看看,他不知那里的情形。
众人遂沿大功坊往南走,不多时便到。
慈恩寺始建于三国东吴,初名“建初寺”,南朝移名“长干寺”,宋代称“天禧寺”,元朝时改名“慈恩旌忠寺”,大明立国不久,毁于一场大火,如今只剩下断垣残壁。但这一带却是热闹场所,除了形形色色的摊贩,还有杂耍卖解、算命卜卦的各种玩意儿。是以从早到晚,人流不断,嘈杂喧闹。
秦玉雄等人在人堆里巡游,这里瞧瞧,那里瞧瞧,除了张家兄弟外,三人都觉有趣。
忽然,不远处传来阵阵锣声喝彩声,秦玉雄打头寻了过去,却见众多的人围了个水泄不通,里外五六层,站在外边的跷足昂首,人人面带笑容,似乎场中的物事十分有趣。
秦玉雄听场中一阵锣响,众人又是一阵轰笑,忍不住两臂用力,挤了进去,伏、梁、张氏兄弟在后跟随,到了最前边。
原来,场中正耍猴戏。两个大汉和一个老者一个年青妇女坐在矮凳上,老汉敲锣,指挥场中的四只猴子和一只狗。
此时,一只猴子骑在狗身上,其余三只猴子跟在后面。
最妙的是骑狗的猴子身着士绅衣装,另外三只猴扮的是小厮长随。那“士绅”大模大样坐在狗背上,挤眉弄眼,煞是好笑。
秦玉雄也看得高兴,笑得合不拢嘴。
喝彩声中人们纷纷向场中掷铜钹,几只猴子连忙到主人处拿了个小篾箩,把钱往箩里扔。
秦玉雄摸出一两碎银子扔了过去,那年青妇人一见,连忙走过来向他道谢。伏梁张等四人也各摸出碎银与她,自是感谢不尽。
那老人道:“承蒙几位爷台和各位的厚赏,让几个孩子再给各位演一出……”
话未了,突见侧方人众惊叫起来,纷纷往两边挤让,只见六条大汉走了过来。为首的一人牛高马大,面相凶恶,他往场中一站,恶狠狠盯住耍猴老人喝道:“老小子,你在此卖艺可曾向牛爷投帖拜山?”
老人吓得回答道:“啊哟,小老儿不知贵地规矩,今日是头一遭上这儿卖艺……”
“好大的胆子!不经牛爷准许,你敢到此卖艺,我问你肩膀上长了几个脑袋!”
年青妇人也连忙求情:“大爷,我等初到贵地,不知规矩,求大爷开恩,饶此一遭!”
“好,你们先前不知,现在总该知道了吧,那就上纳五十两银子,大爷放你一马!”
老人惊呼道:“五十两!大爷开恩,小的们卖艺糊口,哪有这许多银子……”
“没有银子也不要紧,就让这女子跟大爷走,十天后将卖艺所得献上七成……”
卖艺的两个年青汉子大怒,一个忍不住道:“这慈恩寺空地又不是私家的,为何……”
大汉大怒:“好小子,你还敢顶嘴,你们给我往死里打!”
他身后的五个大汉立即向耍猴人走去,惊得老人和妇人连忙跪在地上求情。
这一切,把秦玉雄看得火冒,好好一场猴戏,竟被这几个王八羔子搅了,也不知是什么来路,不如出场教训教训他们,好在人众中扬一扬风火刀王的大名。
主意打定,大步走进场中。
张劲风赶紧道:“秦兄请回来,小弟……”
秦玉雄不愿听,大喝道:“哪里来的混帐东西,竟敢扰了秦大爷的雅兴,还敢仗势欺人,你们都给大爷滚过来!”
几条大汉见有人架梁,便放过耍猴的,齐把目光来对着他。
旁观人众本已散去不少,这会又围了过来,好奇地注视着秦玉雄,不知他是什么人,竟有胆量管这班泼皮的闲事。
为首大汉把秦玉雄看了又看,摸不清门路,便沉声问道:“你是何人,敢管大爷闲事!”
秦玉雄存心滋事扬威扬名,也不答话,身形一晃到了大汉跟前,“啪”一声赏他了一个耳光,把大汉打得口吐鲜血,牙齿掉落三枚。
另五个大汉不知厉害,虎吼一声扑了过来,被秦玉雄拳掌齐施,眨眼间就将他们放倒,一个个痛哼不已,爬也爬不起来。
人众中识得这几个家伙的人不少,虽然心中极为痛快,但也不敢喝彩出声。
秦玉雄指着这窝废物骂道:“你们若不快滚,大爷就打折你们的腿脚!”
为首大汉捂着肿起的脸叫道:“好、好,你打得好,有种的就在这里等着!大爷马上叫人来,不将你大卸八块难以解恨!”
秦玉雄道:“好哇,大爷等着。”
大汉道:“有种的留下姓名!”
秦玉雄就等他问这一句,道:“大爷风火刀王秦玉雄,你小子听清了么?”
大汉道:“好,你等着!”
几个家伙相互搀扶,状极狼狈地走了。
人众中好心人叫道:“这位秦爷,你是外地人,不知厉害。这班人是我们聚宝门、长干桥一带的泼皮,受牛二爷的庇护,横行霸道惯了的,你大爷只身一人,斗不过他们!”
又有人道:“牛二爷是应天府有名的恶霸,他的手面极宽,又结交官府,等闲人哪里敢惹,奉劝秦爷速速离城远去,好汉不吃眼前亏,强龙难压地头蛇……”
秦玉雄道:“放心,我不管他是牛二爷还是马三爷,只要敢来就让他知道厉害!”
张劲风等也进到场里,梁公柏问张劲竹,这牛二爷他们认不认识,是何等人物。
张劲风道:“这牛二爷是个大泼皮,专靠放印子钱、诈取外来商贩过日子,还开设有赌场、妓院,手下有几个得力武师,据说他身手也不错,与京师里的镖局、武功门派以及官家都有往来,是聚宝门一霸。此人眼线极广,交友驳杂,黑白两道都有朋友,是个难缠的人物。
虎威镖局与他倒没有往来,彼此井水不犯河水,秦兄不必为了几个耍猴的与之结怨,反正一口气已出,我看还是回去吧!”
秦玉雄心想,这牛二越出名越好,无名小辈谁耐烦理睬他,今日正好借这牛二扬名立威,哪能就这么溜走毁了名头?
于是道:“小弟已承诺在此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