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金娘猛摇上身,想要抖落那些叮咬在身上的蛊虫。
南宫俊道:“来不及了,你以血身饲蛊,不把你吸干是不会放松的,它们吸尽你的精血后,在我这雄珀的威力所罩之下,不会四出飞散伤人的,我再一头头地捉下来放在贮雄珀的革囊中,再用雄珀熬它们几个时辰就差不多了。”
苗金娘张口喷出一大滩的鲜血,厉声道:“南宫俊,你记着,老娘做了鬼也不会饶你的。”
骂完后,她的身子向后仰倒跌地,最后一点生机也从她的身体内消失了,她死后的变化很快,皮肤干瘪下去,肉眼可辨,而她身上的那些怪虫,却越长越大,身体都涨成了血红色,可见已吸饱了精血。
南宫俊拿出一个鹿皮的口袋,就在苗金娘的身上,把那些益虫一头头地摘下去,放入革囊中,先是鼓得满满的,可是慢慢的也在收缩,等到所有的虫子都抓进了袋中,只有浅浅的半口袋。
马成也惊问道:“怎么变小了?”
南宫俊道:“它们的元气为宝气所消,因而身躯萎缩,就跟苗金娘的情形一样,等我把雄珀放进去,它们都会缩成米粒大小,无法再小,就僵毙了。”
说着把雄珀放进革囊中,扣上袋口,地上的苗金娘却已缩成了只有尺来长的一堆了,血肉尽枯,只有一层干皮贴在内架上,十分狰狞恐怖。
贾五儿骇然道:“这老虔婆害人不成,作法自毙了,但也多亏少主相救,否则我们都完蛋了。”
南宫俊笑道:“贾女侠客气了,在下此来乃为索讨被劫的镖银,为两淮受灾的灾民请命,与各位无怨无仇,更不是与各位存心为敌,彼此之间为武林一脉,理应为各位尽点心的。”
这番话说得贾五儿及另外的一些人十分惭愧,他们都是来对付南宫俊的,而南宫俊却救了他们,更难堪的是要害他们的,竟是百花宫中的自己人。
他们都是江湖人,是非观念虽然因为处境之故而自持己见,但恩怨之心非常强烈,在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也无法再跟南宫俊作对了。
因此贾五儿代表大家向南宫俊深致一礼,道:“南宫少主,我们受了上命所遣,来与少主为敌,但此刻又深受少主救命之恩,实感两难,为今之计,我们只好退出莫愁分宫,少主救命之恩,容日后再图报答了,不情之处,请少主多多原谅。”
南宫俊慨然道:“贾女侠太客气了,我知道各位在百花宫颇受礼遇,并不想叫各位背叛百花宫,只是百花宫这种劫取济灾赈银的行为,实为江湖所不容。”
贾五儿叹口气道:“少主,我们深受百花宫供养,不便说什么,日后再见时,再报少主之德,少主珍重。”
又行了一个礼,退了出去,另外有十几个老老少少的江湖人,也都过来,作揖为礼后,鱼贯退出。
马成笑道:“少主,这下子倒是省事多了,这些人在江湖上都是难缠出了名的,真要打起来,虽不见得全胜过少主,却也要大费一番手脚,结果先被那群毒蚁咬了出来,又经苗金娘这一扰动,使他们不战而退,实在太好了。”
南宫俊笑道:“这是他们自己人帮了我们的忙。”
马成道:“话虽如此说,但是也亏得少主身怀异宝,思虑周详,否则那一批毒蚁就能困死人。”
这时蚁群已经全数进入湖中,把湖面都盖上了一片黑色,不过这种生于沙丘中的蚁类,性最畏水,被水一泡,都已经死了,那个驱虫的老儿也不见了。
马成笑道:“那老虫知道少主身上带着雄珀,是他那玩意儿的克星,也夹着尾巴溜了,百花宫在这儿的布置,算是全部泡了汤。”
“毒蜂子,你未免言之过早吧,还有本宫在此呢!”
声音很清脆婉转,跟着一阵香风飘过,却是虞莫愁去而复返,面颊如丹,云髻半偏,衣衫不整,大概是匆匆从床上爬起来,满脸还带着荡意。
南宫俊道:“虞夫人,很对不起,把你这分宫扰得一塌糊涂,要你费神整理了。”
虞莫愁微怒道:“南宫俊,你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只要你有本事,把我这莫愁别庄拆了都行。”
“南宫世家向来只争一个公道,不做那种杀人毁屋,众所不齿的事,夫人言重了。”
“说得好听,地下还躺着一个死人呢!”
她的手指着苗金娘,南宫俊笑道:“夫人看了她的死状,就可以明白,她是被自己的蛊虫吸尽精血而死,而且在下还替夫人略尽绵薄,收了她一身害人的东西,否则夫人的庄上,受害的人还要多呢。”
“这么说来,我还要谢谢你了。”
“那倒不敢当,不过夫人如果真认为对在下要有所报的话,就请夫人……”
虞莫愁不等他说完就道:“南宫俊,你如果是开口要失镖,那就省省吧,不错,是有一大票的银子在我这儿,只不过那不是我的,是别人寄放在这儿的!”
“那是宇文雷解缴总宫的赃银。”
“那只是你自己的说法而已,在我的说法这是总宫的款项,寄放在我这儿,总宫没有示谕,我就不能容人拿去,因为这是我的职责。”
“我有切实的证据,证实这批银两的来源,因此我必须取回,当然我也知道夫人的立场是绝对不会答应的,所以我在取得之后,对百花宫总宫,必然有一个交代,使夫人能够交卸责任的,夫人大可放心了!”
“我没有什么不放心的,如果你真能把银两取走,那就是这莫愁分宫已经不存在了,我这个人也不存在了,没什么可担心,也没什么不能交代了。”
“夫人一定要这么想,在下感到很遗憾,但是在下不会改变初衷的。”
“我也是一样,你有本事,把这儿的人都杀光,但只要我有一口气在,你仍然别想拿走银两。”
“这个我也知道了,夫人职责所在,是绝对不肯放手的,所以我所要求夫人的,绝不是这方面。”
“那你要求的是什么呢?”
“我的两名侍童,被夫人带走了,请夫人把他们放回来,在下会感激不尽,他们还是小孩子。”
虞莫愁咯咯娇笑道:“你说那两个小兄弟呀,他们看起来年纪不大,但是在某些地方,却比起大人还凶呢,他们虽是我擒走的,我可没虐待他们。”
“我知道夫人一向是对人很好的。”
“那倒不见得,要看人而定,但是对这两位小兄弟,我倒的确是很喜欢。”
“夫人喜欢他们,是他们的幸运,只是这两个孩子的性情不定,夫人留在身边,恐怕不易管束。”
“我不要管束他们,他们爱干什么就干什么,刚才我还问他们是否要一起上来,他们拒绝了。”
“上来?这儿已经是平地,他们难道到了地下不成?还有夫人说他们拒绝前来?”
“人是我擒走的,我可以不放,因此我犯不着说谎骗人,的确是他们自己不愿意上来。”
马成道:“夫人可是把他们带到地下秘室去了?”
“不错,那儿是我的寝宫,本来是男人的禁地,因为他们是小孩子,所以就带他们下去了,哪知道他们这一下去乐不思蜀,不肯离开了!”
南宫俊想了一下道:“夫人一定很照顾他们。”
“不错,小孩不太懂事,我倒是尽心尽力地开导了他们一下,不过他们很聪明,没多久就学会了,不仅如此,而且还几乎比我这个老师还高明呢!”
南宫俊叹口气道:“夫人,现在我倒是替你担心了,你对这两个孩子所做的事情,会使你后悔莫及。”
虞莫愁冷笑道:“我倒看不出来,他们很乖嘛!”
马成笑道:“若是他们已经被你收服了,我马成自己割下人头,否则你就把那笔镖银退回来。”
虞莫愁冷笑道:“毒蜂子,你倒是好算计,你的人头值得了那个价钱吗?要是南宫俊说这话还差不多!”
南宫俊闻言,忙说道:“夫人此言当真?”
虞莫愁没想到南宫俊真敢打赌,一时倒是难以决定,马成加上—句话,“夫人,现在是少主跟你打赌了,如果少主输了,马某人的这颗首级算是添头,也一并加上去。”
虞莫愁道:“这是你自己说的!”
南宫俊道:“绝不悔改,不仅如此,我还可以预立文书,说出我们是输了赌约,自尽而死,以后南宫世家,绝不再来找你们的麻烦,只希望万一夫人输了不要食言。”
虞莫愁道:“好!我赌了,那批银两都在银库中,银库的钥匙就在我的禁宫中,那两位小兄弟是知道的,我若是输了,想赖皮也赖不掉,他们自会把钥匙拿出来的,就怕我赢了你们,二位却舍不得自己了断了!”
南宫俊道:“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好在这儿还有一些贵分宫的人,他们都是证人,我们如若食言,百花宫立刻就可以把这件事传诸江湖,南宫世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虞莫愁道:“你们一定要否认,我也不在乎,反正我能从你们南宫世家挖人过来,这个事实也够叫你们丢人了。”
于是一行人就在那四名剑婢的簇拥下向前走去,进到后面的花园中的一座假山石前,虞莫愁道:“这就是我地下禁宫的人口,二位不后悔吧!”
马成笑道:“虞夫人,终日打雁,这回可叫雁啄了眼珠,你以为仗着一些风月阵仗,诱惑了这两个孩子,而且很得意,以为把他们收服过去。”
虞莫愁傲然笑道:“这一点我不必讳言,你们也知道我的底细,我要收服一个男人,很少能逃出我的手去!”
她的眼风一抛过来又媚笑道:“南宫少主的定力深厚,我也许没把握,毒蜂子,你这瘟杀,如果敢跟我到禁宫去一趟,我有把握也能叫你舍不得上来的。”
就这样说一句话,她也是万千风情,使得马成也为之一震,但看到南宫俊泰然若无其事,不禁颇为惭愧,耸耸肩笑道:“虞夫人,马某修习本就是旁门左道的功夫,经不起你的考验,更没法子跟少主相比,不过我那两位小友……”
“那两个小兄弟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定力还真不错,我使出了浑身解数,才把他们的心引动了,不过也真令人难以相信,他们一动上了心,连我这老将都招架不住,好在我们那禁宫中的侍儿们还不少,足够他们逍遥的,这时候他们正乐着呢,所以我再三叫他们上来都不肯上来。”
马成叹口气道:“虞娘子,我不愿扫你的兴,你若是以为把他们收为裙下之臣,那可大错特错了。”
虞莫愁道:“笑话,对这种小后生,我太清楚了,他们开始时,还有点别扭,可是真到上了路,用棒子都打不走,不信我们可以去问问他们,看他们是否愿意跟你们。”
马成道:“虞夫人,我可以跟你打个赌。”
虞莫愁道:“不要后悔。”
南宫俊道:“绝不后悔,夫人下去查证一下好了。”
虞莫愁道:“我下去查证,你们不下去?”
南宫俊道:“我们下去也许有所不便,再者那两个孩子当着我的面,恐怕不敢承认,这样就有失公平了。”
虞莫愁道:“你不下去看看,又如何能得知呢?”
南宫俊道:“全凭夫人一句话,我们信得过。”
马成忙道:“少主,这个在下可信不过,虞夫人最拿手的就是骗死人不偿命,她明明是输了,却硬着头皮说没输,我们这两颗脑袋就丢得太冤枉了。”
虞莫愁怒道:“毒蜂子,你少放屁,老娘虽然不会是每句老实话,但要看时候,若是在床上,老娘说的话,那是哄你们这些龟孙子王八蛋的,自然当不得真,现在是正式打赌,老娘的一句话,比钢铁还要硬呢!”
南宫俊道:“夫人说得是,在下绝对相信夫人,他们身上都有南宫世家颁发的号牌,如若他们已经决心跟着夫人,那号牌就没有用了,夫人若能拿那个出来为证就行了。”
马成道:“少主,这不妥,万一这个婆娘起了歹心,明明是输了,却下个狠心,把两个小孩给害了,拿出号牌来诓我们,这个赌注我们输得还是不公平。”
虞莫愁忍无可忍地道:“毒蜂子,老娘还没有下三滥到这个程度,你既然不相信,那就跟老娘一起下去。”
马成笑道:“这个敝人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谁不知道你这个洞是迷人坑,只见进去的,可没见出来的。”
虞莫愁盯了他一眼道:“毒蜂子,说得好。”
马成耸耸肩道:“虞夫人,敝人这只是就事论事,敝人所说的洞,不是什么洞,就是指你这座地府的洞门,你可别乱缠到别的地方去,行了,你就照我们少主所说的去办好了。”
南宫俊听马成和虞莫愁斗口时,说的话的确是不太雅,一语双关,总有点别的意思在内,因此皱皱眉道:“虞夫人,南宫世家的腰牌是一种贴身而藏的特别标志,持此一牌,可以向南宫世家的任何一个分支地方要求任何的条件,除了本府的人,没人得知有此秘密,授牌之时,也会特别告诫过,牌在人在,人亡牌亡,因此除非他们自动交出,别人是绝对无法取得到的,夫人只要把那两块号牌拿上来,我们立刻应誓自刎,绝无异议。”
虞莫愁见他说得如此有信心,倒是有点踌躇了,道:“你们不觉得这个赌约定得太草率一点吗?”
南宫俊道:“绝不,我们对门下的人的忠诚,具有绝对信心,南宫世家到现在还没有出过一个叛徒,假如在我手上出了这种事,我也应该引咎自裁了。”
虞莫愁这才半信半疑地同着她四名剑婢吩咐了一阵,她们立刻四下分散,把两个人围在中间。
南宫俊笑道:“夫人太多心了,我们如果要走,这四个人拦得住吗?”
虞莫愁道:“她们不是要拦阻你们,而是监视你们,不让你们在我下去后弄鬼,因为你们这个赌约答应得太爽快,赌注下得太重,我恐怕你们是别有用心。”
“因为我有必胜的把握,所以才把赌注下得重一点,却是别无他意,夫人下去一看就知道了。”
虞莫愁终于转进了假山洞中,也不知她在哪儿触动了机关,轻轻一转,人就不见了。
南宫俊道:“这所宅第倒真是下过一番心血,毁了实在可惜!”
马成道:“少主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