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得出这番话不是虚言恫吓,慕容婉不得不慎重考虑了,顿了一顿后,她才向南宫俊道:“南宫少主意下如何?小妹想听听你的意见。”
南宫俊道:“这怎么问到小弟呢?”
慕容婉道:“红粉姐妹虽是今天的主会者,但是小妹自问没有能力留下他们所有的人……”
南宫俊道:“小弟的目的是想追回失镖,小弟另想对策。”
东方倩嘴快道:“另想对策,还有什么对策好想的?”
南宫俊微笑道:“东方姑娘!事情总有办法解决的,现在一时间,我是拿不出什么更好的法子,但是我相信过一两天,我总能找到解决之策。”
东方倩冷笑道:“过两天?这些人都躲得连鬼影子都不见了,你上哪儿去找他们。”
语气近乎谴责,南宫俊皱皱眉头道:“姑娘若是有什么妙策,尽管提出来指正好了。”
东方倩不禁一怔,先前为了口快,信口发语,现在人家问到她身上,她同样也拿不出一个更好的办法,顿了顿才道:“我总觉得无须拐弯抹角的,失镖已知是横江一窝蜂劫走的,这儿既有横江一窝蜂的人,就找他们要。”
南宫俊道:“我开口要过,对方的回答姑娘也听见了。”
东方倩冷笑道:“大家都听见了,也没怎么样,难道几句狠话就能把我们唬住了?”
南宫俊道:“我相信他们说的不是狠话,每个人身上都带着一两种致命的暗器,真拼起命来,恐怕要付很大的代价。”
东方倩道:“再大的代价我们也付得起,南宫少主!今天跟人订约的是我们红粉姐妹,任何事都由我们自己来做,拼命死伤,都牵不到你们南宫世家去。”
南宫俊讶然道:“东方姑娘,敝人并没有以南宫世家的身份来参与这件事。”
东方倩道:“但是谁不知道你是南宫世家的少主,你这一插进来,谁不认为是南宫世家在插手此事,金陵镖局保这一趟镖虽然也托了你们帮忙,但是要到后天才轮到你们接手,现在还没有到你们负责的时候……”
慕容婉插口道:“四妹!你这是什么话?”
东方倩道:“大姐,小妹认为我们红粉姐妹的声势虽然比不上他们武林第一世家,但是也用不到靠他们……”
南宫俊不安地道:“姑娘言重了。”
东方倩道:“是我言重还是你们管的事情太多,好像除了你们,别人办不好事似的,什么事,都要你们来插一手,我就不信这个邪,看我们自己能不能办好这件事。”
南宫俊怔了一怔后才拱手道:“东方姑娘,我很抱歉,今天我遇上这件事纯为巧合,事前根本不知道各位与横江一窝蜂在此约会,而且姑娘也知道,我虽是南宫世家的人,却从未参与过南宫世家事务,今天的事纯属我个人的行动,与南宫家无干涉,现在引起了女侠的误会,实在十分抱歉,从现在起,在下退出此事,再也不理,如何?”
东方倩道:“你现在说这句话不是太晚了吗?”
南宫俊道:“我只感到抱歉,好在两边的人都还在,我可以把话交代清楚。”说罢,转向宇文雷道:“宇文大当家的,你是明白的,伤了两位贵属下的都是我南宫俊,如果你……”
宇文雷见他们两方忽而自己起了冲突,乃笑了笑道:“没什么,瓦罐不离井上破,我们既然吃上了这口饭,就得随时准备着把脑袋提在手里,别说只是伤了两个人,就是杀了两个人,我们也认命。”
他似乎也不愿跟南宫俊当面冲突,能够避免就尽量避免,所以语气虽然强硬,但已有息事宁人之意。
南宫俊笑一笑道:“你这样说我很感谢,只是我还要重申一下我的意愿,希望你能吐了镖银,你们以前的作为我不管了,只有这一次,我认为做得很不上路,你们不该掠取赈灾的义款,那就同从饿得快死的人手中抢下食物,你们于心何忍。”
宇文雷哈哈笑道:“银子如果发放到灾民手中,我们就不会下手了,现在我们只是借了刘老儿的银子。”
南宫俊道:“可是他这笔银子已经捐出来了。”
字文雷道:“好事要做彻底,他如有心行善,就应该再捐一笔出来呀,我现在就提出来保证,不但不动手,而且力保安全,他就是不交给镖局,随便找几个挑夫把银子挑去,我也敢写下包票,不会少一分。”
南宫俊怔住了,宇文雷这家伙有时强词夺理,有时蛮不讲理,但是他的强词,还真能夺理去。
怔了半响,他才说道:“人家为什么要再出一份呢?”
“因为他出得起,他的全部家财,约计五百万两,这只是去了他十份中的两份。”
“出不出得起是一回事,他并没有义务要拿出来,就是这一百万两,已经很不容易了。”
方世俊道:“是啊!这是刘老大人变卖了一些家中的珍藏古玩才凑起来的,现在他的家中只有田地,临时也变不出那么多的现银来。”
宇文雷冷冷道:“有土斯有财,他的田地在,过不了一两年,立刻就可以赚回来。”
歇了一口气,他又振振有词地道:“横江弟兄行事向来不说明原因,任凭世人对我们如何看法,但求心中无愧。但是今天我愿意破个例,说明劫取刘老儿这一百万两的原因。我已经打听清楚,他的祖籍是淮阴,也是受灾的地区,所以他才慷慨解囊……”
南宫俊道:“关心故乡子弟,这也没什么不对。”
宇文雷道:“他的祖产大部分也是在故园……”
“他的那片土地没有受到灾害。”这是方世俊的话。
宇文雷笑道:“看起来是如此,可是成千上万的灾民拥集到他的土地上,水退之后,那些人如若无力归去,流连在他的田庄上,他的田庄别说有进项了,恐怕还得贴出粮食去养他们,否则饥生盗心,人饿急了,什么事情都敢做,啸聚为寇,闹将起来,首先遭殃的就是他的佃户,无法在那儿安居,就没有办法为他去耕作,纵有良田,还不是等于一片荒土,所以他拿出这一百万两银子来,等于是救自己的财产……”
“那……也没什么不对。”
“可是他却不该假赈灾之名,两淮受灾的人都那么多,他指定赈济的地区,一定要在淮阴,就是居心有私。”
“他说灾民太多,他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从桑梓着手看来近乎自私,但是此举能激发其他灾区的富户起而效尤解囊,就收益宏效了。”
“当然是收益宏效了,因为他根本没有损失,反而能有收益。”
这下子连南宫俊也不懂了,忍不住问道:“宇文大当家的,他为保全本身的财产,赈济灾民,倒还可一说,至于还有收益,就叫人不懂了。”
宇文雷道:“他在淮阴一带,设有粮号,布帛绸缎行,生意都做得很大,存货也很充足,如果要赈灾民,衣服、粮量是最实惠的东西,他大可以就近拨出大批的布帛、粮食去赈济,不是更实惠,为什么还要远巴巴地运银两到那儿去发放呢?”
大家都不懂,只觉得他的话蛮有道理。
宇文雷又道:“运了银子,那些人还是要就近向他的布行、粮行里买东西,银子并没有流散出去,他依然收了回来。”
南宫俊这下可懂了,想想笑笑道:“就算他把银子赚了回来,也还是他自己的银子,可是他却要拿出粮食、布帛来卖给人家,这算什么收益呢?”
宇文雷道:“表面上是看不出,但是他的生意做得很多,保住了那些灾民,等水一退,那些灾民就要回去重建家园,势必要向他的砖瓦窑买砖瓦来盖房子,向他的木行买木材,没有银子略有家私的人,就会把带走的细软珠宝廉价地卖给他的珠宝号、银楼当铺,什么都没有的人,就会高利向他的钱庄借取银钱,然后逐年分还,替他拼命苦干。十多年以来,两淮发生两次大水,他不知居间得了多少好处。”
方世俊道:“不对,据我所知,他做了二十年的官,家产反而有减无增,这怎么会有好处呢?”
宇文雷道:“我调查得比你清楚,他卖了些田地,是不错的,可是却开设了多少家各种行号,他把固定入息的田产,改变成可图大利的生意,你们只看见他卖田,却没有去查查他的账本,赚了多少金银。”
方世俊道:“不对,他若是有钱,为什么又要变卖珠宝珍玩古董才能凑足这一笔赈款呢?”
宇文雷大笑道:“他哪儿来的珠宝古玩?还不是上次水灾时用廉价收买进来的,然后又利用发赈的借口,在金陵大倡善举,使那些珠宝卖了个好价钱,谁都不便杀他的价……”
方世俊道:“这话不能随便乱说,要有证据的。”
字文雷道:“当然有,他卖给王百万四姨太的那一对珠花,卖了五万两银子,却是五年前以五百两银子从一家逃难的灾户买来的。”
南宫俊道:“明珠无价,若是在乱世,很可能卖五升米都没有人肯要,刘凤鸣即使真的居此图利,也无可厚非,那是他的看法深,脑筋动得灵活,会做生意而已,纵然有所获利,也是他应得的。”
东方倩却不以为然地说道:“他利用人家的灾难而发财,太可悲了,怎么是应该的?”
南宫俊看了她一眼,道:“那场水灾可不是他造成的,他这么做,虽然居间得到不少好处,却也因此保全了很多人的性命!”
宇文雷笑笑道:“我们并没有说刘老儿为富不仁,他的脑筋不错,而且比那些不拔一毛的人好得多,他懂得如何用钱,更懂得如何去赚钱,是一把理财的好手,所以谁要动这位老太爷,我第一个就不同意,我们横江弟兄也会尽力保护他……”
方世俊忍不住地说道:“宇文大当家的,你既然如此说,就不该对那批镖银下手。”
字文雷道:“这是两码子事儿,我希望刘老儿长命百岁,就是因为他有钱,而且看得开,想得远,不会视钱如命,丢了这百万两银子,不会急掉他那条老命,而且我说了那么多理由,也告诉各位,他一定还会再拿出去的,这样,才能把他失去的一百万两赚回来,在下言尽于此,告辞了。”
他泰然地拱拱手,招呼他的手下走出酒楼,大家似乎都为他的言词所动,没有人再拦阻他。
字文雷是走在最后的,等他到了门口,准备起步疾行时,南宫俊忽地开口道:“宇文雷你决心不退回这批失镖,那就最好找个妥当的地方藏起来,十天之内,我一定会找上门去,用同样的方法,把那批银子夺回来。”
宇文雷怔了怔,随即哈哈大笑道:“好!好极了,横江弟兄一向干的是黑吃黑的勾当,阁下居然打算吃到我们头上,这倒是件新鲜事,敝人恭候大驾了。”
他的身法很快,说完话,身子晃了晃,就从大家的眼前消失了,而他带来的横江一窝蜂,早已失去踪迹,连受伤的两个人在内,刹那间,一大群人就没了影子。
南宫俊看看他们失去踪影,含笑不语。
慕容婉则轻叹道:“难怪横江一窝蜂在江湖上能有这么大的声势,谈之色变,当之无愧,他们确实有过人之处。”
东方倩不服气地道:“大姐!难道我们就此栽了!”
南宫俊道:“不算栽,各位在谈判的时候,对方已经得手了,这是他们下手太早……”
东方倩道:“那是你的想法,红粉姐妹却做不出这类赖皮的事,现在丢了,我们就是栽了。”
南宫俊笑笑道:“镖局失了镖不算栽跟头,只要能把失镖找回来,那比风平浪静地把镖送到地头更光彩,现在咱们还有机会把镖截回来。”
东方倩瞪他一眼,道:“截回来,你说得倒轻松,当着面,你都没把人留下,眼睁睁地放走,等人跑得没影子了,你再想去截!”
她的话说得很不客气,但南宫俊的脾气却出奇的好,笑笑道:“东方姑娘说得很是,只不过没想到一点,失去的镖银并不在这些人身上,留下他们毫无用处,此其一;而且这批家伙个个都有一身歹毒的暗器,叫人防不胜防,一定要留下他们,恐怕要付出相当的代价,这太不上算了,此其二;最重要的一点是宇文雷的武功很高,根本留不下他,此其三。这三点理由综合起来,要想取回失镖,倒不如放他们离开的好。”
东方倩冷哼一声道:“人都已经走了,你当然说得轻松,但是你有把握追得回失镖吗?”
南宫俊道:“这个谁也不敢说有绝对的把握,只有尽全力去为而已。”
东方倩道:“你自己定了十天的期限,要是过了期限,你仍然没有结果,那又得如何呢?”
南宫俊看了她一眼,道:“东方女侠是否要找我立下重誓,假如办不成就提头来见呢?”
东方倩的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她对这个年轻人是很有好感的,他的武功、人品、机智,可说够得上是极品之选,只是她生性高傲,从不知道如何去表示好感,更不知道如何去引人注意,只有一个方法,那就是故意去找他的麻烦,刁难他,压倒他。
可是直到把事情弄得严重了,她又有点不知所措,所以见到南宫俊提出了这句话,她就不知道该如何接口了。
慕容婉也觉得东方倩太过分,连忙道:“南宫兄万勿介意,我这个妹子心直口快,只是觉得镖银被劫走,一口气难平,所以才心急于一点,万请少主原谅。”
南宫俊笑笑道:“慕容大姐言重了,刚才小弟斗胆放走了他们,也是为了能取得镖银,此举虽近冒昧,但也是无可奈何之策,因为那些人凶悍恶毒,强留下来,想作为人质是不可能的,要就是杀了他们,但杀了他们,对取回镖银无用处。”
慕容婉道:“这个小妹知道,再说句老实话,我们要想把来人全数放倒,也是很困难的事,第一是那个宇文雷的武功太高,除了少主之外,恐怕无人是他的敌手呢!”
南宫俊笑道:“大姐过奖了,小弟只不过是先声夺人,把他给唬住了,真要动起手来,小弟也制不住他。”
慕容婉道:“少主好像跟他颇有渊源似的,他一再地提到少主的师门,而且对少主的功夫很清楚。”
南宫俊沉思片刻才道:“小弟在事先毫无知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