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十一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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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十一郎- 第7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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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无极是在争夺“割鹿刀”的一役中,死在萧十一郎手里的。
  因为这位“大侠”只不过是个徒有侠名的伪君子而已。
  霍无病忽然出现,是不是想为他师兄复仇来的?
  独臂鹰王虽也是护送割鹿刀入关的四大高手之一,其实却只不过是被赵无极利用的工
具,死得也很凄惨。
  这其中的曲折,霍无病是不是知道,——能真正明了江湖中恩怨的人,世上只怕还没有
儿个。
  就连侯一元这样的老江湖,都在无意中踩了霍无病的痛脚。
  风四娘虽然看不见他的脸,也可以想像到现在他的脸一定很红。
  他当然没法子再跟霍无病聊下去,正想找个机会溜之大吉。
  谁知王猛却拉住了他,道:“船舱里有酒有肉,大伙儿为什么不进去吃喝,反而站在这
里喝风。”
  ——这正是风四娘也想问的话。
  侯一元却没有立刻回答这句话,对王猛,他显然没有对霍
  无病那么客气。
  他毕竟也是一派宗住的身份,总不能随便被个人拉住,就乖乖地有问必答。
  王猛虽猛,却不笨,居然也看出了他的冷淡,忽然瞪起了眼,道:“你只认得霍大哥,
难道就不认得我?”
  侯一元翻了翻白眼,冷冷道:“你是谁?”
  王猛道:“我姓王,叫王猛,我也知道这名字你一定没听说过,因为我本来是个和
尚。”
  侯一元道:“哦?”
  王猛道:“我是被少林寺赶出来的。”
  侯一元冷笑。
  王猛忽然伸出手,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就是少林寺里面,那个几乎把罗汉堂拆了
的莽和尚,也就是那个被他们打了一百八十棍,还没有打死的铁和尚。”
  侯一元的脸色变了。
  看来他又踩错了一脚,虽然没有踩到别人,却踢到一块石头,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无论谁一脚踢在这块石头上,就算脚还没有破,也得疼上半天。
  一身横练,连少林家法部没有打断他半根骨人的铁和尚。
  他当然是听见过的,风四娘也听见过。
  ——这个蛮牛般的莽和尚,突然闯到这里来,也是为了对付萧十一郎?
  这次俟一元不等王猛再问,已叹息着道:“那船舱里并不是人人都能进去的。”
  王猛道:“难道你们不是萧十一郎请来的客人?”
  侯一元迟疑着,苦笑道:“客人也有很多种,因为每个人的来意都不同。”
  王猛道,“既然你们都是他的客人,为什么不能进去?”
  候一元迟疑着,苦笑道:“客人也有很多种,因为每个人的来意都不同。”
  王埂道:“你是来干什么的?”
  侯一元道:“我是来作客的。”
  王猛道,“作客的反而不能进去,要什么人才能进去?”
  侯一元道:“来杀他的人。”
  王猛怔了怔,道:“只有来杀他的人,才能进去喝酒?”
  侯一元道:“不错。”
  王猛道:“这是谁说的?”
  侯一元道:“他自己说的。”
  王猛突然大笑,道:“好!好一个萧十一郎,果然是个好小子……”他大笑着转过身,
迈开大步,就往船舱里闯。
  史秋山猛一把拉住了他。
  王猛皱眉道,“我们不是来杀他的?”
  史秋山道:“至少现在还不到时候。”
  王猛道:“所以我现在不能进去喝酒?”
  史秋山道:“外面有这么多朋友,你一个人进去有什么意思?”
  王猛虽然满脸不情愿的样子,却并没有再往里面闯。
  史秋山说的话,他居然很服气。
  只不过他嘴里还在嘀咕:“来来他的人才能进去喝酒,好,好小子……你若不是真的有
种,就一定是混蛋加八级。”
  萧十一郎,你究竟是个好小子,还是个混蛋呢?
  风四娘也在问自己。
  这句话她也不知道问过自己多少次了,每次她在问的时候,心里总是又甜又苦。
  船楼下忽然传出一阵咳嗽声,原来船舱里并不是没有人。
  一个人正坐在里面喝酒,也许是因为喝得太快,所以在咳嗽。
  ——只有来杀他的人,才能进去喝酒。
  这个人无疑是来杀他的。
  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来杀萧十一郎,而且居然敢承认。
  风四娘当然想看看这个人。
  她看不见。
  这人背对着窗户,始终没有回头。凤四娘只看见他身上穿着的,是件已洗得发白的蓝布
衣服,上面好像还有个补钉。
  可是他的神情却很悠闲,正剥了个螃蟹的钳子,蘸着醋下酒。
  他究竟是谁?
  无论谁穿着这样一身破衣服,等着要杀萧十一郎,居然还能有这种闲情逸致,这个人却
一定是个很了不起的人物。
  船头上找不到萧十一郎,船舱里也看不到萧十一郎。
  他的人呢?
  风四娘从篷上溜下来,就看见了沈壁君一双充满了焦虑的眼睛。
  “你有没有看见他?”
  风四媳摇摇头,道:“可是我知道他一定在那条船上。”
  沈壁君道:“为什么?”
  风四娘叹了口气,道:“因为那种事只有他做得出。”
  沈壁君又问:“什么事?”
  风四娘苦笑逍:“他请了三四十个人来,却只让来杀他的人进去喝酒。”
  沈壁君道:“他为什么要这么样做?”
  风四娘道:“谁知道他为什么,这个人做的事,别人就算打破头,也猜不透。”
  其实她并不是真的不知道。
  萧十一郎这样做,只不过因为他知道来的人没有一个不想杀他。
  他想看看有几个人敢承认。
  萧十一郎做的事,只有风四娘了解,这世上没有人能比她更了解萧十一郎。
  可是她不愿说出来。
  尤其是在沈壁君面前,她更不能说出来。
  她希望沈壁君能比她更了解萧十一郎。
  船搂上又有丝竹声传下来,沈壁君抬起头痴痴地看着那发亮的窗子,眼神又变得很奇
怪。
  风四娘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他是不是在楼上?
  ——是不是有很多人在陪着他?
  ——是谁在陪着他?
  爱情为什么总是会使人变得猜疑妒忌?
  风四娘在心里叹了口气,忽然道:“我想到那条船上去看
  沈壁君道:“可是……史秋山岂非已经认出了你?”
  风四娘道:“他既然已认出了我,我又何必再避着他。,沈壁君没有再说话。
  风四娘的做法,她总是不大同意的,却又偏偏没法子反驳。
  她们本是两个绝不相同的女人。
  她们的性格不同,对同一件事,往往会有两种绝不相同的看法。
  在风四娘的生命里,从来也没有“逃避”这两个字,可是沈壁君……
  沈壁君忽然道:“我也去。”
  风四娘道:“你?”
  沈壁君道:“你既然能去,我也能去。”
  风四娘吃惊地看着她,眼睛里却又带着欣慰的笑意。
  沈壁君的确变了。
  她好像已多了样以前她最缺少的东西——勇气。
  这莫非正是每个人都需要的?
  “我们去。”风四娘拉起了她的手:“我能去的地方,你当然也能去。”
  凤四娘跳上了船头。
  沈壁君也并没有落后。
  她的轻功居然很不错,家传的暗器手法更高妙,可是她跟别人交手,很少有不败的时
候。
  这不是也因为她以前太缺少勇气?
  一个人若是缺少了勇气,就好像莱里没有盐一样,无论
  他是什么莱,都不能摆上桌子。
  两个船娘打扮的女人,忽然以很好的轻动身法跳到船上,大家当然都难免要吃一惊。
  风四娘根本不理他们。
  她最大的本事,就是常常能将别人都当做死人。
  她只向史秋山招了招手。
  史秋山立刻摇着折扇走过来,他一走过来,别人的眼睛就转过去了。
  史秋山认得的女人,还是少惹他好。
  他这人本来就已够要命的了,何况他身旁还有个打不死的铁和尚。
  史秋山道:“你果然来了。”
  风四娘道:“嗯。”
  史秋山笑了笑,道:“我就知道你会来的。”
  风四娘道,“哦?”
  史秋山道:“无论准想要用易容来瞒过老朋友部不容易。”
  风四娘道:“尤其是像你这样的老朋友。”
  史秋山笑得更愉快。
  风四娘道:“所以你早就认出了我?”
  史秋山点点头,忽然又道:“可是我也有件事想不通。”
  风四娘道:“你说。”
  史秋山声音很低,道:“萧十一郎在这里,你怎么会不知道?”
  风四娘沉下脸,冷冷道:“萧十一郎在什么地方,我为什么一定要知道,我又不是他的
娘。”
  史秋山又笑了。
  风四娘道:“你是干什么来的,我也管不着。”
  史秋山笑道:“你也不是我的娘。”
  风四娘道:“我只不过要你替我做件事。”
  臾秋山道:“请吩咐,”风四娘道:“我要你陪着我,我走到哪里,你就跟到哪里。”
  史秋山看着她,好像觉得很意外,又好像觉得很愉快。
  风四娘瞪了他一眼,悄俏道:“我只不过要你替我掩护一下而已,你少动歪脑筋。”
  史秋山眼珠转了转,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找我不会有什么好事的。”他一双钉子
般的小眼睛,忽然又盯住了风四娘身后的沈壁君:“她是谁?”
  “你管不着。”风四娘道:“我只问你肯不肯帮我这个忙。”
  史秋山道:“我不肯行不行?”
  风四娘道:“不行。”
  史秋山苦笑道:“既然不行,你又何必问我。”
  风四娘也笑了,展颜笑道:“那么你就先陪我到那边去看看。”
  史秋山道:“看什么?”
  风四娘道:“看看坐在里面喝酒的那个人是谁?”
  史秋山道:“你看不出的。”
  风四娘道:“为什么?”
  史秋山道:“出为他脸上还盖着个盖孔”脸上盖着盖子,当然就是面具。
  只不过他的面具实在不像是个面具,就像是个盖子。
  因为这面具竟是平的,既没有脸的轮廓,也没有眼鼻五官,只有两个洞。
  洞里有一双发亮的眼睛。
  他的神情本来很悠闲潇洒,可是戴上个这样的面具,就变得说不出的诡秘。
  风四娘道:“你也看不出他是谁?”
  史秋山摇摇头,苦笑道:“他用的这法子,实在比易容术有效得多,就算他的老婆来
了,一定也认不出他的。”
  风四娘皱眉道:“他既然有胆子敢来杀萧十一郎,为什么不敢见人?”
  史秋山道:“这句话你应该问他的,问出来再告诉我。”
  风四娘道:“萧十一郎呢?”
  史秋山道:“这句话你就该去问萧十一郎了,我也……”他的声音忽然停顿,眼睛里忽
然盯住了船舱里的楼梯。
  一个人正在从楼上凛凛然走下来。
  一个豹子般精悍,骏马般神气,蜂鸟般灵活,却又像狼一般孤独的人。
  他身上穿着件很宽大的黑丝软袍,用一根丝带系住,上面斜插着一柄刀。
  割鹿刀!萧十一郎终于出现了。
  纵然是在人群里,他看来还是那么孤独寂寞,甚至还显得很疲倦。
  可是他一双眼睛却像是天目山头的两潭寒水一样又黑、又深、又冷、又亮。
  没有人能找得出适当的话,来形容他这双眼睛。
  没有看过他这双眼睛的人,甚至述想都无法想像。
  只要一看到这双眼睛,风四娘心里就会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那是酣?是酸?是苦?
  别人既不能了解,她自己也分辨不出。
  沈壁君呢?
  看见了萧十一郎,沈壁君心里又是什么滋味?
  她们痴痴地站着,既没有呼唤,也没有冲进去。
  因为她们两个谁也不愿先叫出来,谁也不愿首先表现得太激动。
  因为他们是女人,是已跌人爱情中的女人。
  女人的心,岂非本来就是微妙的。
  何况,旁边还有这么多双眼睛在看着。
  萧十一郎却没有看她们,也许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外面有这么样两个人。
  他正看着那脸上戴着盖子的青衣人,忽然道:“你是来杀我的?”
  青衣人点点头。
  萧十一郎道:“你知道我在搂上?”
  青衣人道:“嗯。”
  萧十一郎道,“你为什么不上去动手?”
  青衣人道:“我不急。”
  萧十一郎也点点头道:“杀人的确是件不能着急的事。”
  青衣人道:“所以我杀人从不急。”
  萧十一郎道:“看来你好像很懂得杀人。”
  青衣人冷冷道,“我若不懂杀人,怎么能来杀你?”
  萧十一郎笑了。
  可是他的眼睛却更冷、更亮,盯着这青衣人,道:“你这面具做得好像不高明。”
  青衣人道:“虽然不高明,却很有用。”
  萧十一郎道:“你既然有胆子敢来杀我,为什么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青衣人道:“因为我是来杀人的,不是来见人的。”
  萧十一郎大笑,道:“好,好极了。”
  青衣人道:“有哪点好?”
  萧十一郎道:“你是个有趣的人,我并不是常常都能遇见你这种人来杀我的。”他的眼
睛里光芒闪动,忽又叹了口气,道:“只可惜这世上无趣的人大多了,无胆的人更多。”
  青衣人道:“无胆的人。”
  萧十一郎道:“我至少准备了四十个人的酒菜,想不到只有你一个人敢进来。”
  青衣人道:“也许别人并不想杀你,”萧十一郎冷笑道:“也许别人想杀我,却不敢光
明正大地进来,只想躲在暗中,鬼鬼祟祟地用冷箭伤人。”
  这句话刚说完,外面已有个人冲了进来,黑铁般的胸,钢针般的胡子。
  “我叫王猛。”他平常说话就像大叫,“王八蛋的王,猛龙过江的猛。”
  萧十一郎看着他,目中露出笑意,道:“你是来杀我的?”
  王猛道:“就算我本来不想杀你,现在也非杀不可。”
  萧十一郎道:“为什么?”
  王猛道:“因为我受不了你这种鸟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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