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一大半,还放在那边桌上。
此刻他竟摇摇摆摆地走了过去,伸出手将盘子里的豆腐捞了几块出来,重重往
地上一摔。
豆腐自然立刻被摔得稀烂。
萧十一郎居然一本正经地板着脸,道:“这门功夫叫‘摔豆腐手’,和‘大摔
碑手’是同路的功夫,只不过是师娘教出来的。”
别人本来还不知道他究竟在干什么,听了这话,才知道萧十一朗不但武功高
明,臭人的本事更是高人一等。
海灵子第一个大笑起来。
此时此刻,他本来是笑不出的,他平生也根本从未这么样大笑过,但想到厉刚
面上的表情,他笑不出也要笑,而且笑得特别响。
”鹑艘恍Γ羰焕梢残α耍Φ猛湎铝搜�
其实他也笑不出的。
二十年来,死在厉刚“大摔碑手”下的人已不知有多少,萧十—郎挨了他两
掌,受的内伤实已很重.
但喝醉了的人,往往不计利害、不知轻重,明明不能说的话一醉就会说了出
来,明明不能做的事也照样做了。
∫蛭埔幌露牵髅髦挥形宄吒叩娜耍突岷鋈痪醯米约河邪顺吒撸髅魇治�
缚鸡之力的人,也会觉得自己是个大力士。
所以喝醉了的人常常喜欢找人打架,无论打不打得过,也先打了再说,就算最
聪明的人,一喝醉也会变成呆子。
∠羰焕煽嘣谇逍咽保比痪换嵋宰约旱难庵ソ永鞲盏恼庖徽疲豢�
惜萧十一郎喝醉了时,也和别的人全没两样
屠啸天虽也在笑,但萧十一郎的一举一动他都很注意。 姜毕竟是老的辣。
屠啸天比别人多活了二三十年,这二三十年并不是白活的,表面上虽然笑着,
眼睛里却全无丝毫笑意,突然道:“这门功夫我倒也学过的。”
萧十一郎大笑道:“你?你是不是也想来试试?” 屑啸天道:“正有此意。”
≌馑淖炙盗耍浦械暮笛坦芤惨鸦鞒觥�
只觉他手腕震动,一个烟斗似乎变成了三个,分打萧十一郎前胸玄机、乳泉、
将台三处大穴。
屠啸天号称海内打穴第一名家,就这一着“三潭印月”,一招打三穴,放眼天
下,实已很少有人能比得上。
萧十一郎的身子根本没有动,右手如抓苍蝇,向外一抓,这支旱烟管就莫名其
妙地到了他手里。
屠啸天的脸一下子就变得比纸还白。
萧十一郎大笑道:“我只喝酒,不抽烟,这玩意儿我没用。”
他双手一抖,似乎想将这烟管折断,却不知烟管竟是精钢所铸,他一抖末断,
忽然大喝一声,只听得“叮”的一声,烟斗虽被他拗得崩了出去,打在墙上,但他
嘴里也喷出了— 口鲜血,全都喷在屠啸天的身上。
屠啸天本似已吓呆了,被鲜血一激,突然转身,一个肘拳击上了萧十一郎的胸
膛。
这一次萧十一郎再也挨不住了,身子也被撞得飞出,但见剑光一闪,赵无极的
剑已闪电般刺入了他肋下。 寻不着马卒。
沈璧君力已将竭,一口气已几乎喘不过来。
但她就算力竭而死,也不会停下脚的。
“我绝不能让萧十一郎因我而死,我无论如何也要救他。”
她心里只有这一个念头,别的事她已全不管了。
夜很静。
她认准了方向,全力飞掠,前面有墙,她就掠过墙,前面有屋,她就掠过屋,
也不管是谁家的墙院,谁家的屋子。
这种事她以前本不敢做的,但现在她已不在乎。
≈灰芫鹊昧讼羰焕桑蘼垡鍪裁此疾辉诤酢�
一片乌云掩来,掩去了星光月色。
∩蜩稻鋈环⒕踝约壕姑允Я朔较颍�
萧十一郎倒在墙角下,喘息着。
他眼虽是眯着的,似已张不开,但目光却很清澈。
∷木浦沼谛蚜恕�
酒不醒反而好些,酒一醒,他忽然觉得全身都痛苦得仿佛要裂开——酒,已化
为冷汗流出。
屠啸天仰面大笑道:“现在只怕真连三尺童予都能割下他的脑袋。”
赵无极微笑道:“既是如此,就让在下来动手吧!”
屠啸天忽然顿住了笑声,道:“且慢!”
赵无极皱了皱眉,道:“还等什么?”
屠啸天笑道:“是我杀了他,怎敢劳动掌门人去割他的脑袋。”
赵无极仰天大笑了几声,道:“想不到屠兄近来也学会用剑。”
屠啸天怔了怔,冷冷道:“我已老朽,已无心再去学剑,好在这旱烟管,也未
必就比剑不中用!”
≌晕藜迫恍Φ溃骸馊酥旅纳丝冢髅魇墙I耍蘼鬯伎煽吹贸隼矗�
兄使的若不是剑,这剑伤是哪里来的呢?”
屠啸天脸色变了变,冷笑道,“若非老夫那一拳,这一剑只怕再也休想沾着他
的衣裳。”
厉刚突也冷笑了一声,道:“若非他早巳受了内伤,阁下的头颅,只怕也已和
这烟斗一样了。”
海灵子冷冷道:“人家站在那里不动,他居然还有脸出手,这样的君子,倒也
少见得很!”
厉刚怒道:“你有何资格说话?你可曾沾着他的毫发?”
『A樽永魃溃骸爸辽傥也⒛┏巳酥#袢吮阋耍�
突听萧十一郎长长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样子我这脑袋必定值钱得很,否则
这些人怎会你抢我夺,就像狗抢骨头似的。”
四个人脸上阵青阵白,谁也说不出话来。
萧十一郎道:“我正头疼得要命,有人能将它刻下来,我正求之不得,你们有
胆子的,就来拿吧!”
∷鋈幌蛲佬ヌ煨α诵Γ溃骸暗阆衷谡嬗邪盐漳芨钕挛业哪源穑俊阄�
何不来试试?”
屠啸天脸色发白,竟不由自主后退了半步。
萧十一郎目光移到赵无极身上,道:“你呢?你方才抢着动手的,现在为何不来
了?”
赵无极的手紧握着剑柄,掌心已沁出了冷汗。
∠羰焕纱⒆牛溃骸昂D辖E擅畔拢乩葱暮诙薜ǎ氡厥遣桓页鍪值�
了。”
海灵子气得发抖,但掌中的剑还是不敢刺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狮虎垂危,犹有余威。
萧十一郎道:“至于你——”
他目光忽然刀一般盯在厉刚脸上,冷笑道:“你这‘见色不乱’的真君子,我
早巳看透你了,你现夜只要敢再往前一步,我就要你立刻死在我脚下!”
厉刚铁青着脸,满头冷汗涔涔而落,但两只脚却像已被钉在地上,再也无法向
前移动半步!
萧十一郎忽又大笑起来。
赵无极忍不住问道:“你笑什么?”
萧十一郎道:“我笑的是你们这四个无胆的匹夫!”
他大笑着接道:“其实我这头颅早巳等着你们来割了,你四个无论谁来下手,
我都已无力反抗,只可笑你们竟无一人有此胆量!”
四个人面上阵红阵白,竟被骂得抬不起头来。
∠羰焕傻溃骸拔艺馔仿湟训热死慈。灸忝钦馑娜耍共慌洌 �
他忽然抽出了腰畔的刀,仰面长笑道:“萧十一郎呀萧十一郎呀!想不到你这
颗大好的头颅,竟无人敢来一割,到头来还得要你自己动手!”
赵无极忽然喝道:“且慢!”
萧十一郎喘息着,大笑道:“你现在再想来割,已来不及了!日后江湖中人总
有一日会知道,萧十一郎只不过是死在自己手上的!你们这四位大英雄、大侠客,
竟只能在旁边瞧着。”
赵无极淡淡道:“我们本就不是什么英雄豪杰,若非早巳知道你已烂醉如泥,
也许根本就不敢到这里来。”
∠羰焕傻溃骸罢饣暗共淮怼!�
赵无极笑了笑,道:“但我们怎会知道你在这里?又怎会知道你醉了呢?”
萧十一郎脸色突然变了,厉声道:“你怎会知道的?”
≌晕藜迫坏溃骸罢馐撬嫠呶颐堑模隳训阑瓜氩怀觯俊�
他冷笑着接道:“连夫人早已将你恨之入骨,要我们来将你乱刀分尸,所以才
先灌醉你,只可笑你还捧着她的金钗,自我陶醉,你岂非比我们还要可笑得多。”
萧十一郎忽然狂吼一声,扑了上去!
他伤口上的血本已凝结,这一用力,伤口就又崩裂,鲜血一股股射了出来!
但这一刀之威,仍是势不可当。
赵无极挥剑迎了上去,“叮”的一声,他虎口已被震裂,掌中剑竟也把持不
住!
∷鋈硕急徽庖坏墩鹇榱耍酵纫蝗恚讼氯ァ�
萧十一郎的第二刀又已砍下。
赵无极心胆皆丧,再也顾不得什么身份气派,就地一滚,滚出了七八尺,
“砰”;的撞在柜台角上,额角立刻被撞出了个大洞。
萧十一郎又已追了过来。
赵无极魂都吓飞了,只见他刀已扬起,突然“当”的落在地上,他身子摇了
摇,也随着倒下。
标题
古龙《萧十一郎》
第十八章 亡 命
萧十一郎毕竟不是铁打的! 他血流个不停,力气也流尽了。 赵无极又一
滚,抄起地上的刀,狂笑道:“我迟早还是要你死在我手上!” 霹雳一声,暴雨
倾盆。
一阵狂风自窗外卷入,卷倒了屋子里的两只残烛。
赵无极刀已扬起,眼前忽然什么也瞧不见了。
死—般的黑暗。死一般的静寂,甚至连呼吸声都听不见。 赵无极的手紧握着
刀柄,他知道萧十一郎就在刀下!
但萧十一郎真的还在那里吗? 赵无极的掌心正淌着冷汗。 突然间,电光一
闪。
萧十一郎正挣扎着想站起来,但随着闪电而来的第二声霹雳,又将他震倒,就
倒在刀下了。 超无极的手握得更紧,静等着另一次闪电。 这一刀砍下去,一定
要切切实实砍在萧十一郎的脖子上! 这一刀绝不能再有丝毫差错。
隆隆的雷声终于完全消失,正已到了第二次闪电击下的时候。
闪电一击,萧十一郎的头颅就将随着落下。
想到这一刻已近在跟前,赵无极的心也不禁加速了跳动。
他只恨现在烛火已灭,不能看见萧十一郎脸上的表情。
就在这时,屋子里突然多了阵急促的喘息声。
门了外雨声如注.这人似乎自暴雨中突然冲了进来,然后就动也不动地站在那
里,因为他也必定什么都瞧不见。
这人是谁?
≌晕藜挥勺灾飨蚝竺媲屏艘谎郏淙凰裁髦朗鞘裁匆睬撇患模故�
忍不住要去瞧瞧。
就在这时,电光又一闪!
一个人被头散发,满身湿透,瞪大了腿睛站在门口,目光中充满了惊惶、悲
愤、怨恨、恐惧之意。
是沈璧君!
≌晕藜痪蜩稻惨亚萍怂滞蝗灰谎铩�
电光一闪即熄,就在这将熄未熄的一刹那间,赵无极已瞧见沈璧君手中有—蓬
金丝暴射而出!
这正是沈璧君家传,名震天下的“夺命金针”!
赵无极已顾不得伤人,抖手晃起一片刀花,护住了面目,身子又就地向外滚出
了七八尺,“砰”的一声,也不知撞上了什么。
∮忠簧ㄉ绻庥忠簧粒�
沈经君已冲了过来,扑倒在萧十一郎身上。
∷南掠质且黄诎担鸲呐咨校踔亮羰焕傻拇⑸继患�
但她的手却已摸到他身上有湿粘粘的—片。
是血?
沈璧君嘶声道:“你们杀了他——是谁杀了他?”
凄厉的呼声,竟似比雷声更震人心弦。
黑暗中,一只手向沈璧君抓了过来。
雷声减弱,电光又闪。
沈璧君瞧见了这只手,枯瘦、乌黑得如鹰爪。正是海灵子的手。
海灵子另一只手还紧握着剑,似乎想一把抓开沈璧君。接着再一刻刺穿萧十一
郎的咽喉!
但他也瞧见了沈璧君的眼睛,比闪电还夺人的眼睛! 火一般燃烧着的眼睛!
≈钡缴恋缭倭粒氖只雇6僭谀抢铮共桓易ハ氯ィ�
沈璧君道:“滚!滚开!全部滚开!无论谁再敢走近一步,我就叫他后悔终
生!”
呼声中,她已抱起萧十一郎,乘着黑暗向门外冲出。
只听一人道:“且慢!”
电光再闪,正好映在厉刚脸上。
他铁青的脸被这碧森森的电光所映,映得更是说不出的诡秘可怖。
沈璧君怒喝道:“闪开!你有多大的胆子,敢拦住我?”
闪光中,她的手似又扬起! 厉刚也不知是被她的气势所慑,还是畏惧她手里
的‘夺命金针”,竟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两步。 沈璧君已向他身旁冲了出去。 屠
啸天长长叹了口气,道:“纵虎归山,萧十一郎这—走,日后我们只怕就难免要一
个个死在他手上了!” 厉刚怒道:“你为何不来拦住她?”
⊥佬ヌ焯镜溃耗隳耍蜩稻暇故橇氰档钠抻冢羰芰松耍械5�
起?”
赵无极忽然笑了笑,道:“但你若是连城璧,现在还会认她做妻子吗?”
屠啸天默然半晌,忽也笑了笑,道:“无论如何,我们现在再追也不迟,反正
她也走不远的。”
厉刚道:“不错,追!”
”┯耆缱ⅰ�
雨点打在人身上,就好像一粒粒石子。
无边的黑暗,雨水帘子般挂在沈璧君跟前。
∷厩撇磺迦ヂ罚膊恢谰烤垢锰拥侥睦锶ァ�
天地虽大,却似已无一处能容得下他们两个人。幸好后面还没有人追来,沈璧
君放慢了脚步,迟疑着道:“该走哪条路?”
电光一闪.她忽然发觉一个人痴痴地站在暴雨中,正痴痴地在瞧着她。
是连城璧!他怎么也到了这里?
沈璧君虽然并没有看清他的面目,但这双眼睛,眼睛里所包含的这种情意,除
了连城璧还有谁?
她的脚步忽然似乎被一种虽然无形、但却巨大的力量托住!
∥蘼廴绾危氰当暇故撬恼煞颉�
电光又一闪,这一次,她才看清了他。
他全身都已湿透,雨水从他头上流下来,流过他的眼睛, 流过他的脸,他却
只是痴痴地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他目中既没有怨恨,也没有愤怒,只是痴痴地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