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羽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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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羽檄- 第8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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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夫人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们这把年纪的人,就没有权利谈情说爱么?”
  陆一瓢道:
  “年纪固然是一个问题,咱们各有家累,亦是无法解决的问题呢!纵然大家可以抛弃一切,但……”
  裴夫人道:“但是什么?有人不肯放过么?”
  陆一瓢点点头,伸手指指地上的尸体,道:
  “此人虽死,但并非意味一切问题都告结束,对不对?”
  裴夫人道:“是的,你先把他弄出去,好不好?”
  她方才拒绝把尸体弄出去,如今却作此建议,可见得情况大有改变了。
  陆一瓢岂有反对之理?当即把那具尸体,放在院中。
  回到房内,但见裴夫人含愁脉脉,眉宇之间,笼罩着一股动人的幽怨。
  陆一瓢捏拳击掌,不安地度了一个圈子,最后停步在裴夫人面前,道:
  “你以前爱过人没有?”
  裴夫人点头:“爱过。”
  陆一瓢道:“你现在还想念他么?”
  裴夫人道:“不瞒你说,我仍然很想念他。”
  陆一瓢道:“这样说来,你比我幸福得多了。”
  裴夫人讶道:“比你幸福?为什么?”
  陆一瓢道:
  “因为你心中别有所思,是以我们之间的孽缘,只不过是一圈微不足道的涟漪。可是我却不然,你的声音笑貌,简直是使我没顶的巨浪……”
  裴夫人怔一下,道:“你的话真是多情得很。”
  陆一瓢道:“我已细加考虑过,无论是道义良心或现实各方面,我们都不能再混下去,今宵已是我们最后的一夕了。”
  他那清秀的面上,泛起遗憾和愁闷的神情、接着又道:“我枉自读了许多书,又闯荡了大半辈子的江湖。但居然陷入情网之中,几乎无法自拨,唉……”
  他缓缓伸出双手。落在裴夫人双肩上。裴夫人美眸中露出昏眩之色,站起来投入他的怀中。
  高青云已验过那具尸首,这刻也看见她投怀的动作。
  他暗自摇头,付道:
  “他们的情形,与一般的奸情大有不同,并非全是肉欲,而是发生了极深极真的爱情,我能谴责他们么?”
  要知高青云出身名门,他的经验与学问,与寻常江湖人物大不相同。因此,他才会为了这等“情理”而困惑。
  陆一瓢和裴夫人的私通,诚然不合礼数,远背道德。
  可是他们都有“内疚”的痛苦,而且真情相恋,非是沉迷于肉欲之中。这么一来,就把藉以判断是非善恶的因素全都搅乱了。
  高青云忖道:
  “他们既然决定一错不容再错,从今以后,断绝关系,当然可以原谅的,试想那一个人的一生之中,没有任何污点呢?致于裴夫人的丈夫,以及陆一瓢的妻子,他们肯不肯原谅,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他已作成结论,当下退到较远处,因为房内灯光已灭,阵阵风雨之声,使他不忍卒听……
  大约已过了三更,房门开处,裴夫人蹒跚出来。她走动之时,腰肢柔软,髻发微乱,大有春酣娇态。
  陆一瓢接着出来,裴夫人一手搂在他的臂膀,把面庞贴在上面,流露出强烈的依恋之情。
  两人静静地站在黑夜中,过了好一会,陆一瓢才道:“或者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
  裴夫人道:
  “别这样说,我们虽然分手,可我会永远想念你……”
  陆一瓢道:“唉!我也晓得不可能永远在一起的,只不过说说罢了。”
  他温柔地摸摸她的面庞,又道:
  “一切都如春梦无痕,对不对,但事实上并非真个无痕呢。”
  裴夫人道:
  “假如时光能够倒流,而我又不是罗敷已嫁,我一定永远跟着你,而不会嫁给裴坤亮。”
  陆一瓢道:“听说他为人十分忠厚。”
  裴夫人道:“是的,我心创伤之余,只好找个忠厚的人依靠了。”
  他们一面表露感情,一面谈及过去,但并不抵触,因为他们的人生经验,已足以容纳这两种不调和的感受。
  裴夫人最后道:“你先走一步,这具尸体我会处理的。”
  陆一瓢依然先走了,剩下裴夫人独个儿仰望满天星斗,一庭风露,夜寂更阑,竟轻轻的叹一口气。
  她叹气才歇,突然有所警觉,蓦地转眼望去。只见在她右侧丈许的廊上,站着一个黑衣人。
  她一眼就认出来人便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白日刺客”高青云。而他这刻的出现,更令人感到他的神秘莫测。
  “他必定已看见陆一飘,也知道我们做过什么事。”
  她骇然地付道:“这个人真是太厉害了……”
  高青云冷冷道:
  “裴夫人,你贵为一派掌门的夫人,又身负绝艺,难道还有什么不如意的事而不禁叹息么?”
  裴夫人道:“各人有各人的心事,何必多问?”
  高青云发出嘿嘿的冷笑声,道:
  “不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你这一本,却十分难看,你得知道,我与裴大侠曾有过一面之缘呢!”
  裴夫人道:“他从来没有提起过你。”
  高青云道:“这是因为我用别一副面目见他之故。”
  裴夫人道:“你可是打算把我的事告诉他?”
  高青云眼中射出凌厉之光,向她细加观察,过了一阵,才道:“不,我不告诉他。”
  裴夫人大感意外,问道:“为什么?”
  高青云道:
  “因为你城府深沉,心计过人,而又是手段毒辣的女人,我告诉他这个消息,徒然使他送了性命而已。”
  裴夫人摇摇头,道“你竟把我看得这般可怕么?”
  高青云道:
  “可怕?啊!不,恰恰相反。你的风韵成熟而充满世故,必是个最温柔体贴的情人。
  这是最使男人迷醉的女人。”
  裴夫人只微笑一下,只听高青云道:
  “假如是你的情人,而又蒙你真心眷爱,那是非常值得沉醉和回忆的风流艳遇。可是咱们没有这等关系,这样,你便有毒了。”
  他的分析不但精微,同时又是以认真的口吻说出。即使是裴夫人这等曾经沧海之人,亦不能不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裴夫人道:
  “你年纪尚轻,但懂得真不少,以我想来,我总不至于荒谬得想利用这件事挟制我,使我投入你的怀抱吧?”
  高青云道:
  “说老实话,这个想法不算荒谬无稽。不过,我还有更大的野心,所以只好放弃这个机会了。”
  裴夫人道:“然则你想怎么样?”
  高青云道:“我须得取你的性命。”
  裴夫人面色顿时发白,心中也泛起惊骇之感。要知她曾经见识过这个“职业杀手”
  的厉害,晓得自己实是难以匹敌。
  她极力想使自己恢复冷静,淡淡道:“我如若死在你刀下,谅你也难得善终。”
  高青云道:“那也不见得。”
  裴夫人道:“神钩门岂肯让你安然活在世上?”
  她的话刚刚说完,蓦然感觉到一阵森杀凌厉的气势,直涌过来。
  眼光一闪,发现对方好象已变了形象,不是人而是“死神”,浑身透出“死亡”的恐怖意味。
  她本能地掣出银钩,一面想道:“这一定是他慑伏敌人的功夫之一,我万万不可畏惧”
  但这“气势”的强弱,牵涉到各种因素,单单是在心中说不要害怕对方,并无用处。
  因此裴夫人仍然被高青云的凌厉杀气,逼得站不住脚,缓缓后退。而且遍体寒冷,精力都被冻结起来似的。
  高青云只不过手握刀把而已,他屹立如山,严峻地道:
  “裴夫人,你犯了不少死罪,而这奸淫一条,更是不可饶恕的罪行,本人今日替天行道,非杀你不可。”
  裴夫人好不容易挣出一句话,道:
  “你不是我的丈夫,管得着我么?”
  高青云道:“这等罪行,人人得诛之。”
  但见他猿臂一挥,宝刀出鞘。“锵”的一声,挟着一溜映目精光,这宝刀出鞘的动作,虽然与裴夫人相距甚远,并不相干。但裴夫人却感到宛如被他凶猛的击中一下,全身一惊,血气上涌。
  高青云道:
  “你的一身武功造诣,实在不错,可惜误入歧途,贻羞武林。不瞒你说,很多人在我宝刀出鞘之时,已经不支倒下了。”
  他迄今尚未出手进击,而且又说了不少话,照理说那股气势当减弱。但事实上反而渐有增强。
  裴夫人突然明白这个道理,高声道:
  “高青云,如果你以真实武功,与我交手,我是死而无怨。”
  高青云道:
  “你意思竟是认为我这股强大气势,不属于武功么?你错了,这正是至为上乘的决斗方式,只须到了某一境界,咱们一出手,就可分出生死。”
  斐夫人道:
  “可是有等人天性柔弱,有等人天性刚强,禀赋不同,柔弱的自然吃亏,这算得是公平决斗么?”
  高青云道:
  “你又错了,古往今来,舍生取义的忠臣烈士,为数甚多,并非个个都有楚霸王的刚猛气概的,而且说到威武不能屈的圣贤明哲之士,反而绝大多数是谦谦君子,性情温厚。由此可见得这‘气势’之为物,是一种修养工夫,与天生的刚柔,没有关系。”
  他仍然按刀不动,凌厉的目光,紧紧罩定对方。其中没有得失荣辱或者是怜悯、鄙视等情感。
  这是不含感情,只代表理智的一种目光。
  他略略一停之后,又道:
  “孟子说过,自反而缩,虽千万人,吾往矣。这几句话,你一定懂得……”
  裴夫人道:“我不懂。”
  高青云道:
  “孟子说的是:自己问自己,如果是合乎仁义,则虽然对方有千万人,我还是能勇往直前。”
  裴夫人没得话说,高青云跨开大步,直向她迫去。他的脚步落在砖地上,发出“喀咳”的响声。
  这阵细微的步声,对裴夫人而言,竟比金鼓齐鸣,万马奔腾还要惊心动魄,以致她的斗志越见微弱。
  高青云连跨十多步,裴夫人不由自主的向后退,直到背贴墙壁,不得不停下来为止。
  但对方并不停止,一直迫来……
  裴夫人从他的目光(这时高青云距她只有四五尺),感觉出那是代表理性,代表真理的意味。
  她不禁想到自己犯了通奸的罪行,但觉真是无可饶恕,应该被高青云一刀砍为两截才对。
  高青云但见裴夫人手中双钩,已经乏力的垂下,显然她业已斗志全消,屈服他强大无伦的气势之下了。
  他的宝刀斜斜指住她心窝要害,森寒可怖的刀气,使她猛然打个冷战。
  高青云面色冷峻,手中之刀毫不留情地向她缓缓刺去。
  裴夫人突然间双钩交叉一推,架住刀势。
  高青云甚感惊异,因为这是前所未有之事,虽然以裴夫人的武功,尽可以与他恶斗一场。
  但那只是正常状态之下的情形,一旦到了她这等斗志崩溃的地步,就算武功再高,也唯有延颈就戮而已。
  他的念头如电光石火般一掠,忖道:
  “她一定有特别的原因,才会有这等出奇的反应,我定要弄清楚才行,唉!武功之道,真是深奥巧妙之极。”
  他可不急于杀死她了,冷冷道:
  “你认为还不该死么?”
  裴夫人厉声道:“当然不,我今日的一切,都是为了一个人。”
  高青云道:“为了什么人?”
  裴夫人道:“与你说也不妨,是为了查大公子。”
  高青云道:“哦!是为了查若云?”
  她道:“是的,都为了他。”
  高青云心下恍然,循道:
  “原来真理与理性,唯有一个‘情’字,可以与之抗衡,并非是全无敌手的。”
  假如高青云根本不承认这个道理,则他的气势定必突然加倍增强,并且可趁这刻的优势,出于迫攻。
  以目下的形势而论,他一全力施为,定可取她性命。
  可是他的气势却大为减弱了,因为他也承认“爱情”之为物,能使人越出常轨,与真理对抗的。
  他退后一步,完全自行撤消了先手优势,道:
  “好,咱们似乎不必再做争论了,你若然死在我招式之下,谅能心服。咱们到院子去,放手一拼。”
  裴夫人深深吸一口气,已恢复如常,道:
  “我很感激你的公平,好,我如若不敌而死,虽死无憾。”
  两人步下院中,几乎立刻就形成了对峙之势。
  杀机弥漫,气势森冷。
  裴夫人明知形势不利,当下蓄意争取先手,首先发难。
  但见钩光闪处,她整个人如小鸟投怀般,疾扑向高青云身上。
  高青云宝刀一挥,“锵”的一声,裴夫人如风中飞絮,应刀飘开数尺。
  他这一刀,已震得裴夫人玉腕微微酸麻。
  裴夫人咬咬牙,再度抢攻,施展出神钩门心法绝艺。但见她游身欺扑,钩势如毒蛇吐舌。
  不过她已舍弃了正面迫攻之法,而是走偏锋,踏奇门,在高青云四周闪来闪去。身法之快,无与化比。
  这是神钩门至为精奥奇妙的“回旋七钩”绝艺,果然极为厉害奇奥。
  高青云宝刀急划,幻出一片光墙。不论裴夫人游走到那一面,都被他及时以刀光之墙挡住,攻不进去。
  一连串“挣锵”的金铁交鸣声,打破了黑夜的沉寂。
  高青云真忌惮会有人听到声响,及时赶到,则他可就不便下手,杀死这位裴夫人了。
  因此他运足全力,用心窥测敌人钩法。希望能找出丝毫空隙,一击破敌,把她立毙于刀下。
  裴夫人循规蹈矩的施展出“回旋七钩”,以精纯的内力,配上丝丝入扣的招式。把这一路镇山门的绝艺、威力完全发挥出来。
  她不但无隙可乘,而且能使对方极感威力,动辄尚有落败丧命之虞。
  高青云越来越感到不妥,生怕时机纵逝,难以下手。当下便想施展出他本身的绝艺,即是逍遥老人传授他的拼命绝技“三才一式”。这本是天台派天地人三大绝招,经逍遥老人指点,合起来成为一招。
  当日高青云与陆鸣宇拼斗之时,不敢施展这一招,便因为这一招如果不能杀敌,必定被敌所杀。换言之,他这一招不使则已,一旦使用,双方必有一方倒地,裴夫人的功力比不上陆鸣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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