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出的原则,但如何下手法,还须再想。
蒋任藩道:“此人如此狡猾机警,怎能使他失去地利?”
杜别南道:
“不错,假如高兄实在没有其他计较,干脆孤注一掷,集结力量,笔直攻入陈家,也许来个措手不及,能铲除元凶,亦未可知。”
高青云颔首道:“这个办法,在不得已的情形下,只好采用了。”
李益沉吟道:“高兄没有法子守伺着陆鸣宇,等他出门么?”
高青云道:
“不容易,假如我是他,亦会防到这一点,例如以特制的马车或软轿,从府中一直出来等等……”
蒋任藩讶道:“只要他出门口,岂不是就解决了?他总在车轿之内呀!”
李益微微一笑,道:
“不,这与他公然出门,大大不同。要知这辆马车或是软轿,作用与他的房舍一样,都可掩蔽敌人耳目,换言之,他的地利,仍然未失。”
高育云大为佩服,道:
“是的,是的,他可能不在车中,也可能是替身,即使他本人在里面,可是以他的经验才智,加以高度训练过的感觉,如若有人窥伺,马上就被他觉察,因此,此计仍然不行。”
李益接口道:“这里面一定有破绽可乘的,但奇怪得很,居然找不到任何机会。”
他转眼向高青云望去,又道:“高兄如果把怎样发现他在洛宁的经过说出来,也许找得到制他死命的机会。”
高青云道:
“说起来也很简单,由于此人擅长一种邪门功夫,称为‘蛊术’,当他回到洛宁之后,曾经对一个丫环施过此术。”
他停歇一下,又道:
“这名丫环,乃是敝友的婢子,她乃是去探望姊姊,而陆鸣宇刚好在她姊姊房中,因此之故,陆鸣宇对她施术,以便控制她心灵,不使向外人泄漏。”
他笑一下,又道:“殊不知这么一来,反而泄漏了行踪。”
李益道:“那个丫环中了蛊术,如何还会说出陆鸣宇的行踪?”
高青云顿时感到李益问到要点,不过究竟此中可以推究出什么破绽,一时却参悟不透。
他回答道:“事情就那么巧,敝友认得蛊术的破法,因此之故,不但使那丫环恢复正常,同时又迅即通知我。”
李益颔道:“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一面沉吟付想,一面目闪奇光,显然他已得到灵感,是以在眼睛中,泛射出代表智慧的光芒。
过了片刻,李益才缓缓道:
“在原则上来说,既然那陆鸣宇已经计出万全,处处防到,那么所有的破绽空隙,定必皆在他的算中,咱们实是无法可施了。”
杜别南道:“唉!若然如此,咱们何必白白耽误了高兄的时间?”
高青云微微笑道:“不,不,与诸君一席话,兄弟已得益非浅,井非毫无所得。”
蒋任藩道:“但我等仍然深感抱歉。”
高青云道:“李兄大概还有高见,咱们何不先行恭聆过,再行讨论?”
杜蒋二人都向李益望去,但见李益用一种异常的神态,向高青云含笑点头。他分明是感到高青云简直是他的“知己”,所以大为欣慰敬慕。
李益缓缓道:
“以小弟愚见,唯一的办法,就是出奇制胜,越奇越好,虽有败露之险,但不必过于顾虑。”
高青云对这个理论,显然觉得十分有份量,是以非常认真地考虑起来。
过了一会,他才问道:“何以不须过于顾虑呢?”
李益道:
“因为对方既是计出万全,必定早已认定高兄这一方,如发现他的下落,将会采取那些手段。他成竹在胸,应付之法,也就预先部署停当。只须到时候一有这等情况,他就依计行事。”
杜蒋二人皆想道:“这是很明显的道理,何须多加解释。”
却听高青云道:“李兄此论高绝一时,务请继续赐告下面的推论。”
李益谦逊了几句,这才说道:
“他的预谋和反应,既如上述,则咱们一旦使出他完全料不到的计策之时,陆鸣宇定必乱了步骤,极容易就失手处于被动的劣势了。”
高青云鼓掌道:“妙,妙……但李兄可有较为具体一点的下手计划没有?”
李益摊一摊双手,道:“没有,但小弟知道,那个小婢必有利用的价值。”
高青云点点头,道:“我也这么想,好啦!咱们暂时不谈陆鸣宇之事。”
杜别南道:“高兄敢是已有了计策?”
高青云道:“还没有,但心中的茅塞已解,想来将不致于有什么问题。”
他目光转到李益面上,又道:
“你们提到过的事情,兄弟略施手段,就可以使杜蒋两位,消失了不便之感,兄弟这就说出办法,请诸位斟酌。”
杜别南道:“那厮虽是可恶之极,但如果高兄出手惩戒他,却不大妥当。”
蒋任藩也连连称是。
高青云道:
“动手揍他,乃是下下之策,兄弟是打算命本地最有面子势力的江湖人物,在适当的时机下,拜见蒋杜两位兄台,务使全城之人,全皆得闻此事。这样,莫说是官宦之家的少爷,不敢惹你,即使是黑道上的恶人,也将对两位忌惮三分。”
蒋杜二人听了此计,觉得妙则妙矣,但效力如何,还未可知。况且高青云能命令什么人干这件事?如果是普通的市井流氓,那是敬而远之还来不及,如何可以与他们交朋友?
他们正在疑虑,只听李益问道:“高兄识得本城员著名的江湖人物么?”
高青云道:“我怎会认识?”
李益道:“据小弟所知,老膘师陈伟侠,可算得是本城家喻户晓的人物。”
高青云哦了—声,道:
“既李兄特别推起,想来此人的名望,一定可以镇得住那家伙了,我过几天就办妥此事。”
杜别南道:“陈老镖头的名望够是够了,可是高兄既不认识他,如何能请得他帮忙?”
高青云笑一笑,道:
“这儿没有别的人,我不妨告诉你老实话,象陈伟侠这等人物,在武林中,只属二三流脚色,假如他能结交到象我这等身份之人,也在同道中,马上身价倍增。黑道之人,或要动他,定须先考虑一下。总之,他交上了我,也就能镇住许许多多的黑道高手,因此你们放心好了,这等小事,对他来说,真是求之不得呢!”
李益道:“高兄乃是当代的豪杰,这话定然句句属实,你们不必多虑。”
蒋杜二人不管心中是否悦服相信,但李益既然这么说了,他们可就不便再提。
当下四人又谈了一会,高青云向他们告辞,李益道:
“小弟也回了,正好与高兄结伴走一程。”
他们出了蒋家,书童在前面提着灯笼照路,李高二人在后面并肩而行。起初两人都没做声,走了一程,李益似乎下了决心,毅然道:“高兄可愿到寒舍小坐片刻?”
高青云欣然道:“很好。”
两人只对答了一句,又默然而行。
走了一阵,李益又开腔道:“小弟想之再三,仍然不明白有什么地方可以效劳。”
高青云道:“你当然想不到,连我也不大敢相信自己这个荒唐的念头。”
李益道:“高兄即管赐告,小弟决不害怕。”
高青云道:
“我知道,当你决定邀我到府上时,你已下了决心,准备应付任何困难危险了,对不对?”
李益道:“高兄才智绝世,洞瞩—切,小弟佩服之至。”
高青云道:
“李兄好说了,当你决定与我同行一程之时,但已显示你已有了相助之心,不过这等江湖仇杀之事,危险异常,而且后患无穷,李兄是不要招惹的好。”
李益欣然道:
“听高兄这等口气,可见得小弟必有可以出力之处.危险和后患,小弟都曾考虑过,高兄不必过虑。”
高青云也爽快地道:“好吧!我们到府上再谈。”
不久,他们已走入一座巨大的府第中。
这刻正是深夜时分,走廊过道上虽然点有灯火,但却已碰不见人。
他们一同走入一座院落中,李益揖客到书房落坐,命书童泡上好茶待客。
他的书房,布置得高雅脱俗,除了许多书籍之外,还有古琴、宝剑、基秤、香炉等物,装点得十分适宜,毫无酸腐臭味。
高青云四下溜览过书房的布置,才道:“只看此地,便知主人着实不俗了。”
李益道:“高兄过奖啦!此处是舍妹慧琼布置的,她最擅宫室布置这一门,日夕究心此道,如今得高兄赞许,看来她总算有点成就。”
高青云随口夸奖几句,马上问道:
“李兄不是有两位妹妹么?另外的一位,喜欢什么?”
李益道:“慧琼是二妹,三妹慧心.人虽聪明,但终日无所事事,也说不上喜欢什么。”
高青云笑一笑,道:“慧心小姐必定较长于应接酬对,是也不是?”
李益点头道:
“是的,她不仅比慧琼能说,甚且可说是比较许多人都能说话……但这可不是女孩子应有的特长,是也不是?”
高青云道:“以府上这等阀阅世家来说,倒是不须要太能说话,不过兄弟却极想认识她。”
李益露出微讶之容,道:“此事何难之有,我马上派小童去唤她来此。”
高青云道:“如今天色已晚,只怕不好惊醒她。”
李益道:“不妨事,她大概还未睡。”
他吩咐书童进去传话,高青云也不拦阻,等他交待好,才道:“慧心小姐时时睡得很晚么?”
李益道:“小弟不明白高兄何以对她感兴趣,不错,她睡觉的时间不一定,有时很早,有时很晚,是个大胆任性的人。”
高青云道:“好极了。”
李益道:“怎么啦?你正是希望她是这一类人么?”
高青云道:
“据我所知,兄弟姊妹间,往往有完全相反的性情。刚才你说到慧琼小姐,是个喜欢布置宫室庭园的女性,兄弟当时可就想到,慧心小姐可能与她全不相同。”
李益道:“只是这样么?”
高青云道:“兄弟只要证实一下我的猜想而已。”
事实上当然没有这么简单,高青云忖道:
“我在末见到慧心的容貌以前,自是不便说出打算请她帮忙之意。如惹她长得不够漂亮,我其时才打回票,那多么不好意思。”
李益也知道必定另有内情,但高青云既不说出,他也就不便再问。
他们谈了一阵,外面传来步履之声,转眼间二盏灯笼出现在院门间,照见了后面跟来的一个少女。
高青云的夜眼锐利异常,不但把这个少女的袅娜的风姿,看得清楚,就连她的娇艳芳容,也看得十分真切。
他心中大喜,付道:“好极了,她的样子和外型,都合乎我的要求,只不知她可擅长装腔作势?”
以常理而论,凡是能言善道,而又大胆活泼之人,多半擅于演戏,亦即是“装腔作势”之意。
那少女行得很快,霎时已走入书房,发出悦耳的笑声,道:
“哥哥带回来什么贵客呀?”
她那对黑白分明的眼睛,笔直的打量高青云,殊无女儿家羞涩之色。
高青云集中意志,双眼发出凌厉的光芒,向她瞪视。他向来以气势见长,是以这一阵豪广强悍的气势,马上把那对眼光碰回去。
李慧心感到无法与这个男人对视,不知不觉转眼向前望去,避过对方的目光。
李益道:“这一位是高青云兄……”
他转向高青云道:“这就是舍妹慧心了。”
高青云抱拳道:“幸会,幸会……”
李慧心敛还了一礼,温柔地道:“妾身有礼了。”
李益惊异地道:“你几时这般斯文起来了?”
李慧心柔声道:“在哥哥你跟前,稍为放肆一点,也没关系,但在贵客面前,自然要放规矩一点了。”
李益道:“这话倒是中听得很。”
高青云心中好笑,想道:
“这个丫头狡猾得很,她分明感到无法与我争强斗胜,是以改以柔功对付。等我认定她是温柔大方而又守礼的女孩子时,她但出其不意,用骄狂的态度对付我一下,哼!
哼!你想在我这个老江湖面前斗心机要手段,还差得远呢!”
他外表上装出很欣赏的态度,说道:
“三小姐毕竟是名门闺秀,在下是个粗人,失礼之处,还望多多指教和原谅才好。”
李慧心垂着眼皮,婉转地道:“高大哥的夸奖,恕妾身不敢当得。”
李益道:“高兄赏光到我们家里来,实在十分难得,慧心你可猜得出他是什么人么?”
李慧心道:“小妹如何猜得出呢?”
李益坚持道:“你不妨猜猜看。”
李慧心道:“小妹只觉得高大哥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气概,或者是一位将军吧!”
李益欣然一笑,道:“差不多猜对啦!”
这时候李慧心的表现,使人但觉她是“温柔“美丽”而又“聪慧”的女性。
如此造型,假如还有任何男人不欣赏的话,这个男人,一定或多或少的有点问题。
高青云以激赏的目光,望住这个年轻的动人的女性。他的激赏,发自内心,没有一丝—毫的做作。
只听李慧心道:“哥哥的意思可是暗示高大哥虽然不是军中将军,但却是一位武人?”
李益道:“正是。”
高青云道:“慧心小姐所识的是儒雅风流之士,在下一介武夫,粗鄙不文,如有失礼开罪之处,还望小姐恕谅则个。”
李慧心又甜蜜又娴雅地笑一笑,道:“高大哥这么斯问,许多读书人还远不及啊!”
李益插口道:“你们两位一定要在这等客套中打圈子么?”
高青云豪放地一笑,道:“当然不”
李慧心低声道:
“那是小妹衷心之言,一点不是客套,象高大哥这等英雄人才,将来必定能做一番惊天动地的事业。”
高青云道:“慧心小姐的期许太高,在下自知万万办不到。”
李益道:“从高兄的堂堂相貌看来,舍妹的推测,必定不误。”
高青云道:“李兄也受令妹所欺,成然赞誉起兄弟来,实在好笑得紧。”
现在他已板起面孔,表情严肃,浓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