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中悍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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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第8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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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节君和冯宗喜同时悄然望向雪庐枪圣李厚重,后者微微点头。
  应该就是太白剑宗那一位。
  与三位前辈坐在一张桌子上的蛤蟆脸和薄唇美人面面相觑。
  不是说太白剑宗谪仙人,初出江湖,便以白衣白马悬佩白鞘长剑名动天下吗?
  不是说那位谪仙人丰姿如天上神仙吗?
  徐凤年慢悠悠举起茶碗,没有急着喝茶汤,举目远望,怔怔出神。
  此人此时此景。
  他人别时那景。
  曾经有位喜欢抠脚的糟老头,气哼哼说,“什么老剑神!就是剑神!”
  曾经有位穷的叮当都不响的木剑游侠儿,豪气万丈说,“如果有天江湖上出现了一位姓温的绝代剑客,不用怀疑,那就是我了!”
  有人已不在世间。
  有人已经不在江湖。
  有人则还在眼前。
  徐凤年回过神后,放下茶碗,对那边战战兢兢的茶摊掌柜喊道:“有没有绿蚁酒,来两壶!”
  如今北凉道辖境已经禁止酿酒,所以大大小小的酒肆酒楼,新酿绿蚁是注定喝不上了,多是往年窖藏,这座茶摊因为赶上趟,要做外乡江湖豪客的生意,毕竟一碗定神汤才几文钱,远远不如卖酒来得容易赚钱,特意与酒楼买了些相对粗劣的陈年绿蚁酒过来,现在还剩下四五坛,就给这一桌拎了两坛过来,如今一坛的价格约莫是前几年的四坛绿蚁了,好在北凉这边从无兑水的习惯,绿蚁有好坏,但都地地道道。随着中原江湖人蜂拥赶赴武当山,也不知是谁率先喊出来的,说是“不喝绿蚁酒,就白来了北凉”。
  陈天元问道:“你请客?”
  徐凤年点头道:“你请我定神汤,我回请你绿蚁酒,有何不妥?”
  陈天元认真道:“没有不妥,只不过我不喝酒。”
  徐凤年讶异道:“天底下还有不喝酒的剑客?”
  陈天元指了指自己,一脸天经地义道:“我就是啊。”
  徐凤年看着桌上两坛绿蚁酒,有些尴尬。


第361章 剑开云海
  徐凤年陈天元那一桌之外,心情最为复杂的人物,肯定是蛤蟆脸薄唇女子这些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他们若是在离阳一州之内,毋庸置疑,俱是头等风流,可这人就怕货比货,就像那名背负琵琶的冷艳美人,不管她在淮南道江湖有多少裙下之臣跟风之徒,真正走入更大的江湖,有幸接触到一品四境的顶尖武夫这些“天上风光”,都会心虚。对于太白剑宗的年轻谪仙人,远在天边之时,作为年龄大致相当的江湖子弟,既有惊艳,又有质疑,更多是艳羡,当下冷不丁换成了近在眼前,就更是百感交集,觉得对方高不可攀,难免自惭形秽,又奢望能够言语攀谈一二。
  他们心知肚明,自己更多是靠宗门靠师父才得以风风光光走江湖,但是陈天元截然不同。
  据说北莽有人曾一人即宗门,那么在短短一年内连破二品、金刚和指玄三境的陈天元,也逊色不多了。
  这位在同龄人中一骑绝尘的年轻剑客,是有资格与他们的靠山平起平坐的,至于前程,更是不可估量,离阳江湖公认四小宗师之中,无疑以陈天元未来成就最高!
  到底有多高?可能是剑甲李淳罡和凉王徐凤年有多高,陈天元就有多高。
  蛤蟆脸向那位绰号响当当的冯宗喜小声问道:“师父,这位太白剑宗的年轻人,如今武道修为真的进入指玄境了?”
  身材矮小却独具气势的拳法宗师点头道:“应该不假。”
  薄唇女子眼神熠熠,秋波流转。
  她怎么想不到那个貌不惊人的青衫男子,一眼斜斜瞥过就不愿再看第二眼的家伙,正是心目中的未来天下剑道领袖人物。
  落差很大,但惊喜也很大。
  虽说陈天元不是传闻中的李淳罡第二,最不济看上去就并非风流倜傥之人,但只要他的剑道天赋没有太大水分,就足以让她心甘情愿地竭力依附、
  冯宗喜小声笑道:“长风,借此机会,跟你说一桩秘事,你可知为何天下剑道登顶之人,往往能够成为那一代江湖的天下第一人?”
  窦长风嘿嘿笑道:“师父请说,徒儿洗耳恭听着呢。”
  冯宗喜缓缓道:“习武之人万万千,抛开三教中人不言,就是世间剑士最重气数,此消彼长,都在争个一枝独秀。说到底,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窦长风似懂非懂。
  坐在缥缈峰陆节君身侧的薄唇女子柔声问道:“是不是就像陆地神仙的人数,都有定数。”
  身负指玄秘术的陆节君微笑点头。
  窦长风哦了一声,“那跟官场差不多嘛,六部尚书,六把交椅,一个萝卜一个坑。”
  双鬓霜白的雪庐枪圣低头喝茶,扯了扯嘴角,满是不屑。
  窦长风小心翼翼问道:“师父,我去谪仙人那一桌坐坐?嘿,就当沾沾仙气了。”
  冯宗喜嗯了一声。
  这位蛤蟆脸屁颠屁颠一路小跑过来,十分热络地说道:“在下窦长风,能否与……”
  陈天元根本就没有理睬这位离阳江湖新评十大公子之一的俊彦翘楚,直接转头望向冯宗喜。
  他先前几乎与这个姓窦的同时看到樊小柴,窦长风的那副嘴脸,陈天元都清清楚楚记在心头。
  与缥缈峰陆节君同样在大雪坪跻身前列席位的拳道宗师冯宗喜,心底对于这名风头一时无两的晚辈有些不悦,但是脸色如常,只不过却也没有按照陈天元的意思,把热脸贴冷屁股的徒弟窦长风喊回原位。窦长风天资平平,性子更是不堪,冯宗喜既然能够达到今日武道高度,加上需要常年奔波在外,少不得与三教九流打交道,自然早早练就了火眼金睛的识人本领,只不过窦长风是位身世显赫的世家子弟,出身嫡房却非长子而已,家族供奉更是一位退出江湖隐姓埋名的前辈宗师,早年曾经有恩于冯宗喜,窦长风这才成了这位中原神拳的得意弟子。况且冯宗喜这辈江湖人,最重脸面一事,讲究人敬我三分我敬人一丈,只喝敬酒不吃罚酒,陈天元虽说名声极大,与龙虎山齐仙侠、武帝城江姓打潮人、金错刀庄主并称为新武评四小宗师,可是冯宗喜还真不怵这位宗门远离中原的年轻谪仙人,退一万步说,他身边还有宗门势力盘根交错的陆节君,更有大雪锥枪下唯死人的李厚重,因此冯宗喜岂会自降身份向一位晚辈示弱,传出去后他还怎么混江湖。有师父撑腰的蛤蟆脸窦长风顿时心思大定,既然拉拢不了这位太白剑宗的天才剑客,那么借势踩上几脚,毁掉一位江湖名声还要在自己之上的家伙,天大的美事一桩啊。
  一袭青衫的陈天元缓缓站起身,脸色平静,“今日起,我佩剑更名为木柴。”
  这句话,显然只是向樊小柴一人而说。
  徐凤年忍住笑意,瞥了眼她。
  后者像是全然无动于衷。
  冯宗喜皱了皱眉头,如果是中原江湖那边的不成文规矩,假若冲突双方实力并不悬殊,又都知根知底的话,肯定都是坐下来谈,不坐下来也行,即便最后还是要打,可也会站着先磨一磨嘴皮子。
  他没有想到这位后起之秀根本就不懂那套“礼数”。
  窦长风唯恐天下不乱,煽风点火道:“陈公子,我并无他意,为何连这点面子也不给?好,就算陈公子你不愿与我窦长风结识,算我自作多情便是,没关系,但是我师父与雪庐宗主和飞婵仙子都在场,你又何必报出剑名,咄咄逼人?”
  背对樊小柴的陈天元柔声道:“放心,我不会输。”
  徐凤年忍俊不禁,你难道不清楚,樊小柴这会儿是想着你给人乱刀砍死吗?
  一人撑起一座宗门的年轻人在说完这句话后,气势浑然一变。
  哪怕连剑柄都不曾握住。
  满身无剑气。
  剑意却冲霄。
  腰悬三尺。
  如挂大江。
  徐凤年抬头望向武当山大莲花峰方向,有些头疼了。
  这一刻,冯宗喜终于神情微变。
  他自认已经有意高估这位剑道谪仙人了,现在才知道,仍是低估了很多。
  就连年已五十高龄却貌若十八的缥缈峰陆节君,都不得不站起身充当和事老,她嗓音沙哑劝说道:“陈公子,萍水相逢即是缘,何须刀剑相向?”
  陈天元沉声道:“理在我这边,剑在我腰间。”
  陆节君苦笑无言。
  年轻人啊,真是不晓得江湖的水深水浅,你陈天元赢了这位中原神拳又如何?冯宗喜在离阳江湖兢兢业业厮混了三十年,才攒下了当下那份口碑声望,可谓好友遍及大江南北,尤其是与大雪坪大管事黄放佛相交莫逆!太白剑宗既然已经跻身十大宗门之一,将来必然要与中原江湖牵扯来往,偏居一隅的太白剑宗本就没有地利优势,一旦与冯宗喜交恶,就不怕中原江湖门派,地方官府,甚至是太安城刑部衙门,都对你们太白剑宗怀有成见,说不定下届江湖评就会直接抹去你们!
  给人感觉没心没肺的陈天元不知是灵光乍现还是如何,这一次竟然直指人心道:“我太白剑宗既然是剑宗,就当以剑立身!提剑平丘壑,只向直中取!”
  徐凤年灌了一大口酒,笑道:“说得好!”
  就在冯宗喜和陆节君都犹豫不决之际,气态森严的雪庐枪圣李厚重已经摘下两只大小枪囊,淡然道:“枪名大雪锥。”
  徐凤年突然火急火燎地跟樊小柴说道:“我得先走了,你帮忙盯着这个家伙,如果需要就出手,当然不是让你杀他,是帮他!实在不行你就报出身份。”
  徐凤年刚起身准备风紧扯呼,一个清脆嗓音就在众人头顶遥远处清晰传来,“姓徐的!”
  徐凤年一脸苦相,喃喃道:“没道理啊,这么远也看得见我?”
  已经“因病暴毙”的隋珠公主赵风雅,如今恰好就在武当山上,而小泥人也在。
  更凑巧的是这两位公主殿下,早年就在山上针尖对麦芒过,徐凤年哪里想得到赵风雅进入北凉后铁了心要在武当山隐居,又哪里想到小泥人更铁了心要在山上打理那块菜圃。
  徐凤年可不觉得她们两位会同病相怜,不打架就烧高香了。
  陈天元侧过身仰起头,第一次握住了那柄原名为“大意”的木柴。
  他是百年难遇的天生剑胚。
  那一位,更是。
  一座江湖,遇上了千年难遇的大年份,就不讲道理了。
  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天空。
  有女子负匣御剑凌空而来!
  她从大莲花峰破开那壮阔云海中,如同仙人下凡,飞掠而至。
  老人总说,行走江湖,要讲派头。
  她这种派头,大概已经不能再大了。
  陆地剑仙,御剑千里,朝游昆仑暮至东海!
  只不过这位女子剑仙在众人瞠目结舌之中,飘然落地后的举动,就更让人呆若木鸡了。
  她没有继续神仙风采地驭剑归匣,而是直接提着那柄大凉龙雀剑,用剑尖指着某位笑脸牵强的家伙,怒道:“想跑?!”
  某人坐回长凳,理直气壮道:“怎么可能!我刚才还想着上山给你带壶绿蚁酒呢!”
  她瞪大眼睛。
  他回瞪过去,貌似毫不露怯。
  她始终涨红着脸,怒气冲冲。
  大眼瞪小眼。
  旁边还有一大堆人陪着这两位一起瞪大眼睛。
  最后她瞥了眼桌上一壶尚未启封的绿蚁酒,板着脸道:“你自己结账!”
  徐凤年嬉皮笑脸道:“我知道你出门喜欢携带钱囊,先借我,回头就还你。”
  见她就要举起长剑砍人,徐凤年立即低头摸出一只钱袋子,“咦?明明记得我没带银子的啊!”
  陈天元看到这一幕后,觉得这人,真不要脸。
  她重重冷哼一声,御剑而返。
  天上来,天上去。
  他还不忘高声提醒道:“慢些,天上风大。”
  等到她身形消逝于滔滔云海,所有人转头望着那个没有骨气的家伙。
  他一拍桌子,恼羞成怒道:“怎么?!男人心疼媳妇,有错?”


第362章 剑气满北凉
  姜泥这一趟御剑来回,无疑给冯宗喜一伙人找了个台阶下,真正见识过年轻谪仙人的剑意大势,就再没有切磋的心思了,冯宗喜自认捉对厮杀,肯定要输给陈天元这位江湖声势正值如日中天的后起之秀,若是与陆节君联手对敌的话,只会沦为一桩笑谈,两人加在一起都活了九十多岁了,合伙欺负一个还没到而立之年的年轻晚辈,算怎么回事。输了晚节不保,赢了也不光彩,不值当。
  就连先前已经报出大雪锥名号的雪庐枪圣李厚重也犹豫了一下,在瞥了眼徐凤年后,重新收起了那杆与王绣“刹那”以及陈芝豹“梅子酒”齐名的名枪。
  这位在中原江湖被视为武力极重却武德有亏的宗师,原本以性格暴烈著称,只是李厚重比冯宗喜陆节君两位江湖越老胆子越小的“朋友”,要多出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他其实并不忌惮锐意无匹的陈天元,反而对那名气机平平的佩刀公子,更为上心。
  跻身指玄境,便心有灵犀,便未卜先知,便见微知著。
  而李厚重作为拥有金刚体魄的纯粹武夫,他的指玄境,脚踏实地,一步一个脚印,与江湖名声不显的北凉剑道宗师糜奉节如出一辙,远比道教中人的真人更能料敌先机,也就更能杀人。
  陈天元看那雪庐枪仙没了生死厮杀的念头,也就顺势坐回原位,心思更多放在那名御剑女子身上,疑惑道:“武当山何时多出一位隐居的女子剑仙了?”
  徐凤年当然不会回答这个问题,没必要交浅言深,欣赏这位年轻谪仙人是一回事,如何打交道又是一回事。收起钱囊,一手拎起一壶绿蚁酒,然后丢了个眼色给樊小柴,后者默默掏出一粒银子放在桌子上,准备跟随徐凤年登山,两人一起走向那两匹坐骑,因为是产自纤离牧场的优等北凉战马,无需拴系,也不会走失,更不会被陌生人任意骑乘。陈天元犹豫了一下,刚要开口结伴而行,就被樊小柴转头冷冷瞥了眼,有信心一人力敌三位江湖名宿的年轻剑客,顿时有些气馁,坐在原位上,喝了口定神汤,没滋没味。
  突然,远处有人骑毛驴沿着驿路悠然而来,蹄声滴滴答答,比起马蹄的雄壮密集,毛驴踩踏出来的声响,实在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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