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速之客也到了不少,广慧大师也知各派掌门人都为黄山大会期近而各临研奇能异技,既派了门下高足代表前来,路远的又有专人送信来到,也就欣然了。
霍春风在济济多士中,俨然鹤立鸡群,风度绝伦,群英会上,略露三绝学已见名下无虚士,大家原是来观摩性质并未有人出场和他厮拼,而他的神奇身手,确实技震全场,都表钦佩。
在林林总总的来客中,也有一些气量狭窄而心怀不轨的,当着广慧大师面前不动声色,却打了一等霍春风下山便出手挑战,以研究为名,出头露脸属实的主意,因为少林执武林牛耳,近十年来恹恹不振,却猛古丁出了奇迹,为了霍春风下山,不惜惊师动众,可见少林特别重视这俗家弟子,如能战胜霍春风,无异剃少林眉毛,不论是谁,无名者立时名传天下,有名者更是锦上添花。武林中爱名如命,所谓“雁过留声,人死留名”,即使因此得罪广慧大师,也有辞可措,说是切磋武学啊!
其中却牵动了两颗少女芳心,其一便是昆仑玉龙姑应思霞。另一位却是“宇宙双英”颜氏双侠内老大的掌珠缥缈儿颜舜英。
巾帼须眉,自无世俗儿女态,一到便和霍春风一见如故。
可是,感情是微妙的东西;爱情,更是盛天下辞句无法形容的。相聚不过半日,两个妮子便渐有异样,由於芳心中泛起了涟漪,爱苗滋生,情渡荡漾,毕竟是女孩儿家呀,想到这件事总是害羞的。在这样盛大的场面内,不但同辈中十九是精灵机警的人物,而且有几位师执门下出名的突梯滑稽,嘻笑玩世,如被“瞧科”,只要一个开了口,可羞煞小奴家啦!
两妞既要维持少女的矜持和不让男儿的尊严,芳心中又有所思,又怕被人看出破绽,反而没有刚见面时的大方从容,谈笑自然了。
便是霍春风也渐觉心中卜卜跳动,不能自主的多看了她俩几眼,后见二姝端容婉静,不由暗骂自己心有尘俗,人家仙霞明珠,清华绝代,因师门威望,才参加盛会,算是代表伊等父兄或师门来的。自己如一露些微邪念引起别人误会,不但愧对师门,以后见面就自惭形秽了。何况大仇未报,安能妄动遐思。
其实,这是每个青年男女必有的现象,与本性俱来,天然微妙,唯有大智大觉之人才能洞澈其微,得其先机。
他一自警惕,便对二妹拘谨起来。连对其他的与会群雄也有时显得非礼勿言,非礼勿视,大失豪迈本色。
二女一男,如无这种现象还好,绝无人注意及此。三人这样一来,反而显了形迹,有欲盖弥彰之嫌。
参与此会者都是各名门大派和隐侠高人的门下得意弟子和湖海成名的人物。他(她)们之来,大约分为三种意思!一是本师门之命,应广慧大师之请,藉此认识这位为少林增光的门下庐山真面目和作为他自江湖上见面时相识有互助互援之用。二是久闲少林三绝艺失传多年,几已广陵敌绝,听说霍春风不但破天荒的深通七十二绝艺,连这三种仅有少林三老各得其一的绝技也兼自通之,则他不但已得少林真传,而且天纵英才,青出於蓝,可称少林前无古人的特殊弟子,谁不想看看少林绝学?何况武林中对於武功爱好如命呢!三是一些江湖豪客,为瞻仰武林北斗的镇山绝技而来,默参印证,作为他山之石,可以知己知彼,估计自身所学比少林孰优孰劣?而三种意思归纳起来,主要是来看少林失传绝学,俾一下子能窥少林堂奥,作为本门武功的参考嚆矢。
这些来人中,无一不是“硬生”,除了极少敷只知钻武功牛角尖,不管什么郎情似水,妾意如绵的鸟事外,大半都瞧出三人间的儿女情怀。
这时,广慧大师,正以少林十年难得一次的丰盛素筵招待大家入席,武林不拘俗套各自随意坐下。
快要终席时,广慧大师吩咐霍春风向每位与会贵客敬素酒一杯,乃是黄精、茯苓和一些灵药仙草和入百花露中制成者,入口芳香,令人神清气爽而无醉意。
广慧大师满面怡悦,每到霍春风敬某人一杯,他便要言不繁的介绍其人其事,何门何派,要他牢记。而后向对方致意,谦逊地要对方在江湖上有缘重见加以提携、照拂。
到了二女席前,因当日来宾中只有她俩是名门侠女,且国色天香,仪态万端。玉龙姑更是江湖上众口争传的“白美人”,所以当霍春风来到二姝席前时,全场特别注—日,刚才大家还未十分觉得,现在,三人一对面,二女已徐徐站起,浅笑微颦,顿使全场人物肚中都在暍釆、打滚!
只见他,气度高华,昂藏如鹤,潇洒不群,何况颜如冠玉,貌比子都,越显得姿容俊美,恍如玉树临风前。
看玉龙姑!仍是一身白色轻装,外罩一件杭绸湘绣牡丹披风,包头绢帕边微露出些微玉雕红珠花,分外夺目。平时无法看到的俏脸蛋,这时粉红色面纱已取下,直是容光飞舞不定时,疑似朝霞映白雪!
那颜舜英,穿着一身鲜艳中透清雅的碧罗百褶裙,蜀锦镶边红绫袄,衬着一件墨绿色的长拖地上的披风,一张描不成画不亲的带着憨中有意……不!书香气的嫩脸蛋,又细、又白、又滑、又光,没有脂粉污颜色,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秀发垂肩,乌黑亮光,发上参差并排成品字形簪成黄、白、绿三色的玉做牡丹花,真是芙蓉浴碧,杨柳挹青,美而不冶,娇而不媚,不愧为颜门玉女,江湖六凤之首名。
初日芙蓉春日柳,筵前争看射姑仙。那几位滑稽的仁兄如果广慧大师不在的话,一定妙语如珠,大开玩笑,此时直忍不住各在眨眼挤眉,嘴唇上翘下咧,扮鬼脸!
只见霍春风一手一杯,琅琅清言!
“有劳二位姑娘玉趾,小兄杯酒致谢。”足恭一饮而尽。
二妹不过略沾沾唇儿,便算应景了。
那玉龙姑不知何故,一双妙目直送他回座,大约自感失态,粉脸一红,低眉一笑。
朱唇未动,先觉口脂香,颜姑娘忽然笑道:“霍师兄,你可认识我大师兄?”
霍春风正要回答,广慧大师已笑道:“可是紫面游龙戚贤侄么?他每年都代令尊来此看望老衲,早由老衲擅专,命汝霍师兄与订金兰之契矣!”
颜姑娘梨涡乍现,笑道:“真好!大师兄不喜说话,他只说他和霍师兄要好,要侄女多为向霍师兄讨教哩!他因奉家父之命有事出关,临行再三致意,要霍师兄下山后到白岳一行咧!”
这时,霍春风已敬酒到了靠西边一席,却是三个同一劲装打扮,不过衣色不同,分为黄、黑、皂的壮汉,除了一虬髯,一黄须,一无须外,相貌几乎一样,一看便知是同胞兄弟。
广慧大师不识这三人,只知是同河北陈家沟老英雄太极牌陈天域同来的。仅知是最近数年内在齐鲁豫三省最负盛名的人物,陆氏三雄。据陈天域说不知三人出处和师承,要陈天域代他引进,参与盛会。
陈天域因自顾年老力衰,因广慧大师昔年有伸手救他危境之恩,听说少林盛会,特带了他唯一爱儿绵掌金童陈植三前来观光,顺便想恳托广慧大师格外施恩,许允把乃子转投少林门下,至少作记名弟子。中途邂逅三雄,一照面,三雄便叫字号,听陈老英雄是赴嵩山,马上笑脸结纳。口口声声叫“老前辈!”请一同入少林。
陈老英雄也知三雄威名,对方既推重自己,不好意思拒绝。而且有广慧大师在座,相信更有不少高手与会,便是三雄有意找空子,也不敢在少林重地及许多武林健者面前怎么样。如拒人千里之外,一个不好,激怒了对方,自己估以一敌一还可以,以一敌三就无把握,特别关注爱子安全,独于是宝,万不能出点岔子。落得做个顺水人情,联袂上嵩山。
霍春风执杯到三雄面前时,广慧大师因不知这三人来历,只得简介几句:“徒儿!这三位乃有名的壁氏三雄,徒儿以后要多多请益。”
虬髯的忽然大笑道:“不敢当,无名小卒,没没无闻,连师承都没有,还配挂齿吗?”显然是对广慧大师未能说出他师门来历而打张良,骂韩信。
广慧大师暗道:“来人何得如此狂妄,若非念在来宾份上,别说老衲容不得你撒野,门下弟子也不会让你整个儿出少林寺了。未见你出手,如何看得出师承?”
那边陈老英雄直急得变颜失色,花白胡子都在微抖,投来锐利的眼光,示意三人,心想:凭你三个小子,只好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在江湖上亮字号还可以,却到少林寺来逞英雄,未免不识相,连累自己老脸挂不住。
却听广慧大师慢言道:“恕老衲眼拙,多年不曾下山,实不知三位檀樾大名,想必是高士奇人门下,风儿更要为多请教。”
那黄须的冷笑道:“末学后进,那在老禅师眼内?”黄眼珠一滚,疾扫全场,特别狠狠地瞅了二姝一眼,微笑道:“霍小侠不必客气,咱们兄弟正要向你求教不暇咧!”
这时!霍春风刚向虬髯陆老大照杯,因为少林寺不备尘俗酒具,所有酒杯都是铜盏,既厚且大,每盏可酌四两。虬髯汉已起立举杯,只见他狮鼻翁动,似猫发威作响,猛张口,杯沿离口尚差尺许,杯中酒蓦地高涌数寸而不倾溢,他一吸气,便如长鲸吸百川,整杯酒化成一条银龙直投入口,难得的涓滴不遗。一照杯,也一沥不存。
他哈哈一声狂笑,微闻力力爆响,原来铜盏已被他运用五指之力摇成碎片。
这一来,全场都有点骚动,有的冷笑不语,有的露出不念之色,因为身在客位,不便发作而已。都看着广慧大师和霍春风两人。
只见广慧大师端坐不动,垂眉闭目,宛如不见。
霍春风俊目神光一闪,迅郎复原,神色不变,若无其事的向黄须陆老二照杯,单是这份闲逸自如,已非凡响。
黄须汉霍然立起,伸手便把老大面前的碎片一把捞起,哑哑作鹧驽笑:“老大!太慵懒了!你把好端端的盏儿弄碎,岂不暴殄天物?……”只见他头筋暴起,黄须硬起如针,脸如噀血,掌泛火红,一声狂笑,一摊掌,碎盏还原,仍然完好,只是好像刚由沸滚水中或洪炉中取出,热气蒸腾。
他仰面一笑道:“不成意思。老三惯於暍烈酒,咱代他乾杯吧!”
陆老三应声而起道:“咱代主人酌酒……”提起大铜壶,两下相距三尺有余,竟一举壶,酒成一道匹练,倾注入盏,刚要满时,他微微一提,酒便高於杯口数寸,但迅即平静,一滴不溢。
霍春风微笑道:“三位绝技惊人,小弟拜服!”
乖乖,奇事出矣!只见满杯酒如石投池塘,泛起阵阵涟漪,转瞬,变成急漩,酒力被一种无形潜力激荡,碰在杯壁上蔚成天籁,似鼓声,似琴韵,大有惊涛拍岸,卷起千堆云雪之势,有鬼!那杯儿竟随着霍春风举杯敬酒之势由桌上升起,悬空停在陆老二唇前,纹风不动。
哈!这便是“闭口禅功”和“大般若力”作用交替了,霍春风虽说得字字有力,但全凭丹田一口真气自喉中发出,嘴皮都不见动。而他借这口真气,直注入酒,随心所欲,使酒受真气鼓荡而变化,一口真气将消散时,他借撤酒举杯之便,右掌已发动“大般若力”,酒杯便被一股无形而恰到好处的潜力自己升空,真是少林绝学,不可思议。
这时,全场动容,大家都乐了,有几个忍不住咧开大嘴直笑。
两姝也瓠犀微露,莞尔不已,两双妙目,盈盈秋波横生,直往他俊脸上溜。
陆老二大约因事出突然,不知如何对付,一时手足无措,尴尬得黄眼珠骨碌碌乱转,杯停身边,想手按又不是,想张口又不成样,听老大一声劲喝:“老二不当人子,敬酒不吃吃罚酒,愚兄代你领情吧!”竟一伸手招动,酒盏正一晃要飞投他掌上忽然停在半路,仍要安若泰山,笃定不动。
原来霍春风借倒酒入口之势一收,便把它定住。
只见陆老大虬髯倒竖,根根蝟立,鼻中唔唔越烈,神气甚是狼狈,座椅微微作响,椅脚已深陷入青砖寸许,频频招手,那酒盏受了两股猛烈内力牵动,也微微摇摆,如风吹墙上草。
显然,两人都已较上了真力,只见霍春风凝眸把杯,闲逸如夏院纳凉,冬天赏雪,只是右手有点极微的颤动。那陆老大已是虬筋起伏如潮,右臂关节如炊豆似的乱响,活像醉汉讨债,额上见汗。
霍春风似欲适可而止,不愿使对方太难堪,刚笑道:“何谦逊乃尔,素酒不周,请勿客气!”借向外照杯之力,那酒盏如脱弩之箭,直奔向陆老大大嘴。
陆老大正全力施为,如先有提备,大可一口接着,无奈未料到霍春风忽然放手,自己内力用猛了,再被对方一送之力,快如流星,正要拼着失礼,一掌扫落,猛听老二一声暴喝,手指弹处,当啷啷一声,原来陆老二恼羞成怒之下,一见老大下不了台,而对方忽然放手,以为暗下毒手,老大如一个疏神,便有被打得个满脸开花或砸掉门牙开狗窦,挂红彩之险,急用指一弹自己面前的酒杯,亏他指劲充足,又旁观者清,竟居然斜刺里和空中飞杯撞个正着,同时,陆老大已一个“猫儿洗面”式,掌风横扫,匆忙中未考虑到方向,错了准头,二杯相碰正要坠落,被他猛烈掌风一扫,竟直奔二女面门。
只听一声娇叱:“匹夫找死!”
两条玉臂起处,二杯无影无踪,原来已被二女收入翠袖中。一个粉脸起霜,一个蛾眉秋意,都薄怒生嗔,以为陆老大有心找麻烦,竟敢冒犯到姑娘身上来了。
颜姑娘以家学渊源,幼受高深陶冶,只向三人投来一瞥不屑的冷锐眼光,又向霍春风瞟了一眼,仍是温静端坐。
玉龙姑可怒不住了,一声娇叱后,人随声起,已离座位,那三个活宝也似知已闯大祸,除了陆老大环目呆张,瞪住玉龙姑外,老二、老三都已离座戒备,全神待敌。
这一下,把全场武林高手都弄得英雄无用武之地,大都因广慧大师在座,不便开口伸手,又恨三只老鼠弄坏一锅汤,除齐向三人怒视一眼外,大半都回头看广慧大师反应。
连霍春风也因吃